“K&K”的霓虹招牌每天午夜零点熄灭,但小城中鲜有开到很晚的酒吧,所以客人们常会坐到2点,有时甚至是3点。

招牌一暗,国前耕二便弹起了《LullabyofBirdland》。其实,他并不想弹经典爵士乐曲。

没办法,谁让老板喜欢听呢。

今晚的客人很少,只有一组。市议会议员延田坐在吧台,还带着个来日本打工的外国女公关。他好像很喜欢爵士乐,耕二一开始弹,他就摇头晃脑,一会儿“啊”一下,一会儿“嗯”一下,听着直让人恶心。也许他自我感觉很好,可在耕二眼中,那些动作只能用老土来形容。

延田是个落伍的中年男子,老家是一家历史悠久的酒坊,去东京上了个大学就沾沾自喜了。他听说耕二是从东京来的,总会在带来的女公关面前炫耀新宿和银座的见闻。他穿着过时的学院风衣服,实在称不上时髦。在这种乡下地方有什么好跩的啊——耕二暗自想道。

不过老板驾到时,他就会收敛不少。他自以为了不起,可还是没法在香川本家面前抬头挺胸。在这个小城里,不,放眼整个县,都没人敢在香川本家面前放肆。政治家、电视台、报社、大医院……香川本家是所有主要产业与媒体的大股东,手握实权。

而本家的大女儿,便是“K&K”的老板。

《LullabyofBirdland》进入第二乐章时,景子穿过摆满红酒的走廊出现在大厅中。估计她早已灌了一肚子白兰地,可毫无醉意。

她身着焦茶色的西装长裤,系着条丝巾。在这座小城里,时尚品位最好的当属这位香川景子。她每年去欧洲扫货四次,春夏秋冬各一次,主要去米兰和巴黎。

一米七的身高,让她能轻松驾驭欧洲生产的洋装。在东京上女子大学的时候,她还瞒着父母当过一阵子模特。

景子一进来,两个身着白色衬衫、打着蝴蝶领结的年轻服务生就像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凑了过去,从景子手中接过外套。

景子如女王般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耕二所在的舞台。

抱着女公关的延田没看见景子。正当他将猩唇压向女公关脸颊时,景子走到了舞台的聚光灯下。

景子那漂亮的瓜子脸映入眼帘——延田顿时跳了起来。女公关被他一把推开,好不容易用手撑住吧台才保持了平衡。“晚上好,景子小姐。”

景子知道延田在,可她没有正眼看他。她把手撑在三角钢琴上,盯着耕二的脸看。她撩起脸颊上的秀发,浅粉色的嘴唇露出微笑。

“哎呀,渔连的聚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您了。”延田尖声说道。

景子缓缓回头,微笑着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

延田羞红了脸,一屁股坐回椅子。

景子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曲子结束。耕二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她笑逐颜开地拍手。

她甩起一头柔顺的长发,看着延田说道:“欢迎光临,晚上好,延田先生。”

“晚……晚上好……”延田起身低头。

景子点点头,问:“这位是?”她用手指着女公关。

“哦,她是二丁目的‘FAU(馥颂)’的新人,叫由佳里。”

“由佳里小姐。”

不明所以的女公关面带笑容,操着不流利的日语说了句“晚上好。”

“真漂亮。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儿啊,延田先生是个花花公子。”景子拍了拍延田的手说道,惹得延田再次面红耳赤。

“呃……小姐……这话说得……”

“没事啦,延由先生,这里是喝酒的地方,您好好放松就是。”

景子优雅地点点头,回到耕二身边。

耕二把手指放在键盘上,按响一个音符。

“你又酒后驾车了吧?”

“嗯,反正一会儿有你送我回去。”景子直视着耕二的眼睛。

“真拿你没办法,谁让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酒吧后门口的停车场里,肯定乱停着辆黑色的保时捷Carrera。

“别说这些了,弹点儿你喜欢的吧,不是爵士乐也行。”

耕二摇摇头说:“我一个人怎么弹啊……”

“吉他也行啊。”景子指着舞台说道。

“K&K”会请东京的大乐队来演出,每月两次。

“今天还是弹钢琴吧。想听什么?”

他不喜欢爵士乐,但这两年里,他把大多数经典曲目学了一遍。耕二和景子第一次共度良宵,也是在两年前。

当年,耕二看了招聘广告来到“K&K”。在改名之前,这儿不过是家没生意的小酒馆,是景子的父亲赏给某个情妇开的,但那个情妇出车祸死了,于是经营权就到了景子手里。

对父亲而言,这家店不过是给景子的一个小玩具。景子把店面重新装修了一下,换了个全新的经营理念。她倒不是想靠这家店赚钱。耕二心想,即使没有一个客人的状态持续一百年,对香川家和景子本人都没有任何影响。

连景子都不知道香川本家究竟有多少财产。

景子只想开一家小城中前所未有的店,店员和客人最好都是年轻人,能在店里优雅地喝酒。

“K&K”白天不开门,把场地租给当地的业余乐队练习。因为除了公民馆和学校的体育馆外,他们就没有其他练习场地了。这座小城不比东京,没有一间可供出租的音乐室。

听说耕二在东京时搞过摇滚乐队,景子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耕二早已告别出道的梦想,但差点儿与经纪公司签约的骄傲常在心中。谈起这件事,景子特别感动。

——这座小城肯定有很多你这样的年轻人。把这家店开放,给他们练习用吧。

耕二表示反对。天知道他们有多少水平,万一把景子费大力气凑齐的音响设备搞坏了怎么办?

——没事啦,这不有你看着吗?

——我?

——是啊,要是你发现有潜力的就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包装他们。

也许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景子而言,孕育出让大众狂热的明星才是最有魅力的冒险吧。

然而,在这座小城里,景子固然能呼风唤雨,但包装明星也不过是个“梦”。

两年里,耕二看着几十支业余乐队登上“K&K”的舞台,可没有一个称得上有实力,别说是出道了,就连让小乐厅满座的魅力都没有。如果外形好,或是有点儿摇滚歌手的意思,即使唱功和技巧不足也能弥补,但这群乡下小鬼毫无卖点,却梦想着称霸东京。耕二早就看不下去了。

每次听到他们发出的那些连“音乐”都算不上的噪音,耕二总会怀念起以前所在的乐队——现在想想,虽然实力不济,可总比这群家伙强多了。

以前他在乐队里弹吉他,现在也学了钢琴,就连后学的钢琴,都比大多数乐队的键盘手弹得强。耕二的父亲在车站前开过电影院和食堂,有一阵子生意还不错,就让耕二去学了五年钢琴。仅此而已。

关键还是毅力。这群小鬼只想用奇装异服与奇怪的发型引入注目。他们没有那份恒心和毅力跑到东京,住在廉价公寓里,一边靠打工维持生计,一边努力往上爬。

居然把“毅力”二字用在乐队上,看来我也老了啊——耕二不禁想到。他退出了,可想想还在坚持的那些同伴,就发现毅力的确必不可少。“K&K”是景子的姓名缩写(kagaWakeiko),也是耕二(kunimaekouji)的缩写。

两人的第一次是景子主动提出的。那晚,景子说道:“‘K&K’的其中一个K给你好了。”

“给我?”

“希望你能在这儿找到在东京没能找到的东西。”

景子看中了耕二的能力,不是自弹自唱的能力,而是作为酒吧经理的能力。

景子心中有极为现实老练的部分,也有极其浪漫主义的部分,两者毫无矛盾,相安无事。

作为香川本家的长女,君临这座小城,狠狠教训延田那样的“乡下人”——这便是她毒辣的手腕。区区一个女人(当地人都这么说),居然夜夜笙歌,操纵着媒体与极少数住在此地的艺术家们,简直与“教父”无昇。当然,身为本家长女的本职工作也完成得相当出色。

可她心中的浪漫又促使她捡回了在东京铩羽而归(至少景子是这么想的)的耕二。听到耕二在东京的奋斗史,她竟眼泪汪汪地说:“大家都在为梦想努力啊……”

衣食无忧,要什么有什么的女王陛下,竟会为他人的悲剧流泪。其实,耕二并不觉得自己在东京走过的路是什么悲剧。眼下这个瞬间,就有几百个、几千个人经历着同样的事情。

然而,景子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当她考入东京的名门女子大学附属高中时,家里就给她买了套高级公寓,每月有巨额的零花钱可供支配,在香川财阀东京分公司的保护下,优哉游哉地过着独居生活。也许景子能想象出耕二的东京生活,但她绝没有亲身经历过。

景子听着耕二回忆过去,把他的经历当成自己绝不可能过上的贫穷生活,独自感伤。耕二的挫折好像让她产生了负罪感,驱使她把“K&K”交给耕二打理。

也许是有钱人心血来潮吧,事事如意的有钱人看到事事不顺的普通人,不是鄙视,就是产生负罪感——然而负罪感孕育出的不过是怜悯罢了。

耕二很清楚,他与这家店一样,不过是景子的玩具。

但他决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要利用景子,在这座小城出人头地。他觉得方法还是有的,虽然轮廓还不明确。

除了“K&K”外,景子还有其他玩具。有些玩具不是景子一个人的,还有“同伴”跟她一起玩。那个“同伴”,是景子唯一认可而不是俯视的人。

家世好,人又聪明,与耕二一样,在东京打拼后回乡,没多久就在这座小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帝国。

景子只允许他与自己“对等”。

然而,有一点景子始终没有察觉。

那个男人恨景子。她无意中的“允许”,反而让男子怒不可遏。

而且他与弟弟串通一气,做着不能见光的生意。

那生意甜头大,可也伴随着危险。

耕二心想,要是能夺取这桩生意就好了。如此一来,即使女王厌倦了自己,也能在这儿优雅地度过余生。

也许会犯法吧。那又如何?

耕二回乡没多久,父亲就因为脑梗死倒下了,现在虽然出院了,但因为后遗症的关系,必须靠母亲和嫁到这儿的姐姐看护,连饭都没法自己吃。除了房子外,家里没有任何像样的财产。回父母家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他早就抛弃了如此不切实际的梦。

那桩危险生意的存在,是耕二的初中同学告诉他的。那个同学连高中都没读完,就通过当地的暴走族加入了暴力团,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可没有固定工作,成天游手好闲。

这个叫平濑的男人以及平濑当酒保时认识的石渡,是耕二“夺取之梦”的伙伴。石渡也是个药科大学没读完的好玩之徒,目前在当地的保险公司当推销员。石渡总给人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可他的药物知识是耕二等人所必需的。

耕二清楚得很,“夺取”那桩生意谈何容易。

如果对手只有景子也就罢了,问题是景子唯一认可的男人_——香川昇。

若是普通生意,耕二做梦也不会和香川家对着干。然而香川昇的生意是绝对见不得光的,一旦东窗事发,香川家便会名誉扫地。香川兄弟掺和的,就是这么桩高风险的生意。

这桩生意,八成是私自制造兴奋剂。耕二等人还没有掌握其确切内容,不过是平濑混黑帮的时候听到的小道消息。

在这座小城,香川家对黑帮也有极大的影响力,因此当地黑帮对此也略有察觉,但从没有人去追查真相。平濑说,他们靠县内的温泉与市内的闹市区就够吃了,组里明确规定不能搞兴奋剂生意。那个组规模虽小,但很团结,目前还没有人破规矩,也没有其他县的暴力团企图进入这里。

总而言之,这就是片无风地区。即使搞选举,当选的也是有香川家撑腰的保守党员,即使是暴力团的世界,也是同一个组统治同一块土地几十年。

如今,耕二唯一不解的就是景子为何要参与如此危险的生意。

景子不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两兄弟利用。是不是本家长女暂且不论,景子其实很聪明,不可能察觉不到兄弟俩在倒腾的危险勾当。

坊间盛传,景子之所以变成这样,都因为她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她曾与东京的高级官僚结婚,但最终以离婚收场。

从女子大学毕业之后,她去“新娘修行

”了两年,包括短期留学在内,之后便嫁给了通产省的官员——听说首相也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然而,不到一年半,她的婚姻生活就画上了句号,景子离开了父母在麴町为她置办的豪华公寓,回到了老家。

她本是个争强好胜的大小姐,如今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破罐子破摔——用这个词形容景子再合适不过了。她拥有傲人的美貌、无数的财富、过人的才智,就因为一次失败的婚姻,就放弃了人生。

景子曾这么说过。

——我爸从没骂过我,疼我都来不及呢。只有一次,他怒不可遏,差点儿动手,就是我离婚的时候。

这年头离过婚的人一抓一大把,男女都是如此,在东京就更是司空见惯。

可在这片无风地区,本家长女离婚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所有人看景子的时候,都会想起她是个离过婚的女人。

从某种层面看,这其实是很不公平的。耕二最想不通的是,景子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也许,对景子和香川兄弟而言,这片地方有着耕二难以想象的某种东西,只有出生在掌控政治、经济、犯罪领域的“名门望族”才会明白。

耕二与两个同伴企图将“名门望族”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本就一无所有,自然不怕失去——也许,这便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那就来首《佛蒙特的月亮》吧。”耕二望着景子说道。

“好啊,我喜欢。”景子点点头。

景子很漂亮,漂亮到别人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雪白通透的肌肤,明显的双眼皮,细长的双眸,丰盈动人的脸颊……身材匀称,一米七的身高一点儿都不突兀。

全裸的景子不像日本人。耕二的生活中不缺女人,可他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胸型。

景子应该是三十二岁吧,没人相信她已经奔四了。

耕二曾问过她好几次,为什么不进军演艺界,景子都笑而不语。最近他终于明白了——对景子这种阶级的人而言,演艺明星仿佛蝼蚁。也许她会对包装明星产生兴趣,可把自己当商品出售?别开玩笑了。

弹奏《佛蒙特的月亮》时,只见延田偷偷站起身离开了。耕二与延田对上眼,轻轻点点头,延田的脸上满是狼狈。

景子背对门口,但她应该察觉到了延田的动作,然而,她并没有回头。

她只是凝视着耕二的脸。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景子喜欢上耕二了呢。

其实,景子常对耕二说,我好喜欢你呀。可是耕二明白,景子的感情,就像主人喜欢宠物一样。

可景子发现了吗?

也许没有,或许她误以为那就是男女之情。

耕二弹完了。

“太棒了。”景子微笑着说道。其中一个服务生端来一杯放了碎冰块的轩尼诗XO。景子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今天去哪儿了?”耕二靠在椅背上,抽起香烟。

“跟平时一样啊,在皇家酒店参加陶艺家的聚会,报社文化部和电视台的人也在。他们本想来这儿,被我推了,谁让他们的酒品不好呢。今天情况如何?”

“挺安静的。除了延田先生外,只有五组客人。啊,岛崎医生来过,让我给你带好来着。”

“老爷子还好吗?”

“挺好的,说是明年儿子要从东京的大学医院回来了。”

“继承人回来啦,肯定会把在东京勾搭上的护士一块儿带回来。”

“你连这都知道?”

“肯定的啦。”景子暧昧地笑着。她在喝酒时搜集来的情报,总是正中小城八卦的核心。

“对了,”耕二总算找到了机会,“下周我以前的同伴会过来。”

“以前的同伴?”

“一起组乐队的……”

“现在在干吗?”

“出道了,要去仙台开演唱会,回程顺路来这儿看看。”

“出道了啊……叫什么?”

“你应该没听说过,叫晶,水晶的晶。”

“一个人来?”

耕二点点头。

景子眼中闪过某种情绪,可耕二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女孩儿?”

“嗯,在新乐队里当主唱,叫‘FoodsHoney’。”

“‘FoodsHoney’?”景子歪着脑袋,“还真没听过。”

“他们才出了一张专辑,没听过也很正常。”

“红吗?”

耕二摇摇头。景子没接话茬。

耕二只能继续说道:“不过她的声音很棒,唱功是一流的。”

“要过夜?”景子随口一问。

耕二赶忙摇头说:“不会在我家过夜的。”

“你傻啊,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问她会不会在我们城里过夜。”

“啊,那……应该会吧。要是有时间,我还想让她来唱个歌什么的,反正不用给钱。”

“哎呀,那怎么行?人家是专业歌手啊,既然唱了就要给钱嘛……”

“不用!”耕二加强了语气,“她肯定会唱的,也肯定不会要钱。”

“为什么?说不定她出道之后交了呢?你们平时有联系吗?”

“没有,只是这家店开门的时候给她发过请帖。前一阵子才电话联系上。”

“那她变了你也不知道啊,你就那么了解她啊?”

“这……毕竟在一起打拼过那么多年……”

景子欢快地玩着手中的玻璃杯:“美女?”

“一般般吧。”

“大概是个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很冲吧。”

“很冲?跟混混似的?”

“不,也不是,就是很有个性,跟火球似的。”

“你跟她睡过?”

“啊?没……没有啦……”

他撒谎了。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有一次,在黎明时分,一切迅雷不及掩耳。

“哦?”景子对“没睡过”这个答案不甚满意,“可你会单独赴约吧?”

“怎么说呢……以前的乐队同伴,总给人一种很怀念的感觉,毕竟那会儿大家成天黏在一起,可现在却天各一方……”

“你也很怀念那时的日子?”

“啊……是啊……”

景子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她露出微笑,说:“好啊,要是她愿意,就让她在我们这儿唱吧。伴奏怎么办?放音乐?”

“不,我来弹,而且她以前是键盘手。”

“那我可得期待一下了。不过,不给钱总不算回事儿,住宿费还是由店里出吧,我会跟皇家酒店打招呼,让他们准备好房间的。”

“麻烦了。她应该会同意的。”

景子点点头,踉踉跄跄地离开钢琴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问道:

“可她为什么选这时候过来?只是因为顺路?”

“这也是一方面的因素,还有嘛……”

“还有什么?想把你拉进现在的乐队?”

这话,耕二始料未及。

“不,这绝对不可能,他们乐队的吉他手比我强多了。我猜……她大概是遇到瓶颈了吧,所以想来见见以前的同伴,回忆回忆刚开始搞音乐时的日子。”

景子默默点头。

她转过身,走向收银台,收银机正在等候她的检查。

景子的侧脸看起来特别冷淡,耕二突然后悔了。

吃醋了?

也许吧。晶与耕二会在这一两个晚上重燃旧爱——景子警惕的并非这种男女关系,她定是想到晶可能会把自己带回东京组乐队。

她担心的是心爱的宠物被人抢走。

晶会看穿他与景子的关系吗?

肯定会,她的第六感特别准。

她会怎么想?

不知道。耕二回到这里之后才真正长大成人,晶能否在这两年半时间里完成蜕变?耕二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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