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队依然守在电话前,削瘦的双颊下陷,满眼都是红丝。

我和小胡醒来,问他:“老成到了县城没有?”

他摇头:“没有。我打电话问过老丁,还没有老成的消息。此外,尸体解剖没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都是坏消息。

老穆被我们吵醒了,嘟囔着:“我给你们做饭吧,我煮的粥可好吃呢。”

一想到他做的粥我就感觉肠胃抽搐了起来:“闭嘴,随便换个人做都好,我可不敢吃你做的东西。”

“那好哇,你们中谁还会做饭?”

我们大眼瞪小眼,同行的人中难道只有老穆一个会做饭的?

对了,还有王天祥。问问他哪里有卖早点的,我可不想吃老穆做的东西。

小胡看了看王天祥的床,奇道:“怎么这人也没回来?我记得他昨天半夜出去的,说十分钟就回来。”

我担心的说:“不会出事了吧。他年纪那么大。”

王队头也不回的说:“那你们两个出去找,我继续等老成的电话。”

我们刚出房门,就看到有个大雪人站在屋外。

“谁这么淘气,在这里做这种东西!”小胡孩子气很重,顺手在那雪人身上打了一拳。

没想到,雪人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身上的积雪散开,露出里面的人!

从制服上就可以看出来,这是王天祥!

我们一面呼喊他的名字一面拨开他脸上的雪。但他已经全身冰凉了。

王天祥双目圆瞪,脸色铁青,嘴张开着,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老穆对王天祥的尸体做了检查,他从尸体口袋里找出两只药瓶,举到我们面前。

“王天祥生前一直在服用Digoxin和Angiotensin……”

小胡皱了皱眉头:“你能用通俗一点的话说么?”

“地高辛和血管紧缩素,他的心脏有问题。虽说表面看起来很健康,但经不起惊吓。他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作。昨晚半夜时分死的。”

“也就是说,他昨晚刚一出门就被吓死了?”小胡问道。

老穆说:“不,应该是在回来的时候,他的脸朝着后方,脚却朝着门口的方向,他是在回来的时候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看到了某件东西,随即被吓死了。”

小胡有些困惑了:“什么东西能把一个人吓死呢!王天祥是个成年人,又是一名警察,据说还上过战场,胆子应该比寻常人大得多!”

案情一直没有进展,现在村子里唯一和我们关系近的人又死了,眼前又蒙上了一片迷雾。我只觉得气闷无比。小胡和老穆也显得没精打采。

王队眺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雪原,忽然低吼一声,接着大步来到院中,将头深深的埋在雪里。

所有人都呆了,心想王队这是怎么回事,要学鸵鸟逃避现实么。

过了整整两分钟,王队站起身,他脸上沾着白色的雪,之后慢慢融化,他脸上腾起了一片白气。

此时的他却精神起来,走回屋里的时候,他的表情和往日一样沉着。

“继续等电话!”

虽然面前依然是一片迷雾,却无需紧张害怕,案犯故意制造出一道又一道障碍,目的就是搅乱我们的心神,如果继续混乱下去,只是中了人家的圈套而已。

大家一个接一个回到屋里,静静地坐在王队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在,大家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我越来越感觉到,有王队在身边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一个合格的领导不但要有卓越的个人能力,还要有团结部下,为部下打气的能力。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电话铃终于响了。

打来电话的人是老成。

“对不起,队长,”老成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车子出了故障,中途刹车失灵,我掉进沟里去了。”

王队担心的是老成本人:“人没事吧?”

老成答道:“还好,只蹭破了几处,我皮糙肉厚。剩下的路我是步行走完的,把东西带到了县城。东西都交给老丁了,他化验完之后会直接打给你。我让人用拖车把警车拉进城里做了检查,刹车被人动过手脚!”

王队说:“原来如此,在大雪天走几十里路,真有你的!老成,你在县城里好好休息,这里的事情先不用操心了。”

“队长!我说了只是皮肉伤,我是警队一员,请让我归队继续办案!”

老成的声音很急切。

王队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你来吧。不过动作要快些,我怕你赶不上我们将犯人绳之以法的那一刻呢。”

“吹牛!等着我!”老成挂了电话。

屋里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老成没事,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又过了几十分钟,法医老丁也打来电话:“王队,你送来的布片我检查过了,那是用特殊的尼龙纤维制成的,国内无法制作那样的东西,这种东西只有进口的德国汽车里才有。我问了几家经销商,他们说那东西是宝马汽车上的。”

当时在国内宝马汽车还很罕见,拥有一辆宝马车是富翁的象征。

老丁又说了几件事,王队一边听一边记。当放下话筒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凶手跑不了的!”

“啪啪!”有人拍门。

“谁?”小胡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村长,他急切地说:“王队长,有两个人出去拾兔子,在后山发现了一具尸体!”

拾兔子,是这山村里特有的一种习俗。冬天兔子不会冬眠,漫山遍野找吃的。熟悉兔子习性的猎人就会在雪里埋下陷阱,等雪停了再去寻被陷阱猎到的兔子。

那两人来到后山,却在后山的公路上发现了一辆汽车,车上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人已经冻僵了。

我们赶到现场,那是一辆宽大的宝马汽车,里面有具尸体,随后尸体被我们抬了出来。

死者为男性,身高一米八以上,还好开的是辆大号轿车,如果是微型家轿,这家伙连身子都塞不进去。

由于冻僵了,他的身体显得有些佝偻,肢体呈现出扭曲的状态。即使如此,在矮小的山民面前他依然是小巨人。

汽车里找到了一张只剩一半的《体坛周报》,还有一支笔。从死者口袋里找到了他的驾照,上面写着死者的名字:郭航。

车里的油料已经用完,郭航可能是在山里迷了路,他想开着车内的空调取暖,但在燃料用完的情况下他没能撑多久。

郭航的手上有伤口,车中找到了一把刀子,刀刃上有血。小胡推测郭航在用刀子划开报纸的时候不慎划伤了自己的手,随后用车内的纺织物进行包扎,他在写完了便笺之后跑到任晓玉的房间,将便笺留在那里,同时也把包扎伤口的纺织物丢在了那里。任晓玉看到便条之后怕郭航伤害陈开,就出来找郭航,想澄清这件事情。郭航挟持了她,诱使陈开出门寻找任晓玉。然后把陈开骗到打麦场,用偷来的弓箭将其杀害。但郭航在离开的途中迷路,没能赶回去释放任晓玉。任晓玉现在可能还被关在某个地方。也有可能已经死了。

尸体留在远处由村长派人抬回村子,车则留在原地,等待从邻村调来拖车拉走。

回到小屋,王队问小胡:“你认为你那个推理有没有说不通的地方?”

小胡说:“当然有!郭航的身上有刀子,像这种性格的男人,会直接用刀对付情敌,为什么还要盗取村长的弓箭射杀陈开呢?而且,他计划了那么多事情,偏偏没有看好自己的油料,我记得无论在县城还是在村里都有加油站,出门进山的人肯定会把油加的满满的,没准还会准备个备用燃料桶,郭航死的太白痴。”

王队笑道:“看来你还没完全糊涂。”

我说:“凶手为什么一定要用箭呢?我想破头也想不通这一点。”

王队说:“我来提示你一下,陈开虽然比郭航个头矮,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如果是一对一,想杀他的话只能用可以远距离制胜的武器。当然像郭航那种人不用顾忌这些,但另外一些人就不行了。”

小胡说:“队长,你是说射杀陈开的人不是很强壮?可根据法医鉴定的结果,箭头穿透了头骨,那人的力气一定很大啊!”

“凶手只要够狡猾,就能制造近乎天衣无缝的假象。只可惜……遇上的是我!”队长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差点把老成害死的人,我一定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小胡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王队说:“出去打猎怎么样?”

“打猎?!”我和小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这么好的天气,去树林里打猎再好不过了。顺便排解下心头的抑郁。”队长拉着我俩出门,直奔打麦场边的树林子。

我们真的不明白队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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