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带我们来到一处瓦房,小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瓦房也是干干净净,给人的感觉是,这里居住的人素质很高。

村长打开门,把我们带进里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老人家的里屋简直是个武器库。

带链子的斐济战棍,锋利的几内亚部族钢叉,还有一只来自古代日耳曼的东西,那是一只伸出五只利爪的兽足,利爪上带着闪闪发亮的刃,看起来像五股叉,但比五股叉要短,这武器的末尾嵌着一只嗥叫的狼头,这只能是日耳曼某些原始部族的武器,那些部族抵御外来文明的任何形式的侵入,哪怕是通商。这种武器据说原本是熊王的爪子,熊王用它把猎物开膛破腹,挖掉内脏。

所有的东西都打着标签,以供人识别。王队忍不住问:“您这里比军史博物馆的还全吧?”

“我的学生是那里的负责人之一。”老人谦恭地说。

老侯瞪大了眼睛:“您到底是什么人?”

“若干年前,我是山东某高校的教授,‘文革’时期我带着这些东西逃到这深山里,如果当时这些东西被毁了,损失将不可估量。”

“您选择寒冷干燥的山区,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古物吧?”队长一笑,“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对您房间的构造感到奇怪,总觉得和附近的民居有很大的区别,有这些东西在,就好解释了。”

“房间经过了专门的调整,会在最大程度上形成恒温干燥的环境。王队长真是细心的人。”

“是不是该称呼您黄教授?”

“还是叫我老黄吧。”

村长来到一张桌子前,桌上有一排木架,架上有七个凹槽,每个凹槽摆着一支箭,凹槽下带着标签,分别写着“铁羽大凿头箭”“狼舌人箭”“射虎鈚箭”“铁兔叉箭”“踏橛箭”“透甲锥箭”“铁朴头箭”,只有三个凹槽里有箭。

村长一指“铁兔叉箭”的凹槽:“射死陈开的就是这支箭。”

凹槽下面的卡片上有小字说明——

铁兔叉箭:长二尺九寸,头由枚铁片组成锐三角形,长二寸五分。下有向前突出倒钩,钩尖锋利,杆以杨木制,羽以雕羽制。为清代弓射箭。

老丁点点头:“和这说的差不多。不过铁兔叉箭不是用雕羽做尾羽的么?尸体上箭的尾羽和箭杆为一体,都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着手检查桌上的指纹。既然箭是从这里偷的,凶手也许会在这里留下指纹。

村长解释:“雕羽不是那么好得来的。这支箭是解放后从一个武官墓里发现的,当时箭杆已经腐朽,我亲自选了上好的杨木雕了一支箭杆为它配上。”

“找个鸡鸭的尾羽配上不好么?”

“哈,差远了。鸡鸭由于飞行能力已经退化,羽毛的平衡性不如雕之类善飞的猛禽。箭羽有空气动力的作用,但最主要的是增加杀伤力。那么箭飞行时,羽毛带着风很大,会灌进伤口去,这要比刀口的破伤风大得多。为什么要用猛禽的毛,就是因为它带的风要大得多。”

“这里所说的风,指空气中的病毒细菌吧?”

“没错,‘风’是古人的说法。‘破伤风’一类的说法就是从那里引申来的。”

“您对您自己削制的箭杆和尾羽都很满意?”

老人点点头:“这个自然。”

“那么这村里还应该有一位空气动力学专家吧,不知道是哪位?”王队脸上笑吟吟的。

老人的脸色一变:“为什么这么说?”

“猜的,‘文革’时期那么混乱,您自然不能带着两尺长的箭跑来跑去,自然是去掉箭杆,只带走了箭头。本村附近有很多杨树,您大可以取本地的杨树来制作箭杆,不过,想达到雕羽的空气动力效果,一定要有人帮您计算和设计才成。”他取下凹槽里的一支箭,掂了掂,“别看是小玩意,这箭的木制尾羽相当合用,而且看起来制造的年头还不久,所以我猜这村里还有位空气动力学专家。”

“高明!”村长一翘大拇指,“高田力是当年沈阳飞机制造厂的技师,箭杆是他帮我设计的。”

“沈飞的技师?!”王队吃了一惊,沈飞现在是享有国际声誉的飞机制造厂,连年向中东地区提供飞机,“他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村长说:“据说是因为当年复制苏联米格战斗机时,机翼质量不过关,发生了断裂,当时贺龙老总亲自发下话来,说质量不合格的战机要全部销毁。高田力建议在机翼上加两块金属片,这样才解决了问题。”

“这本来是好事啊。”

“没错,但‘文革’时候就有人拿这说事,说高田力是苏联特务,之前机翼质量不过关是他在设计图上动了手脚,把原本该加金属板的位置做了修改,否则他怎么知道在哪里加呢。老高一气之下离开沈飞,躲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这村里卧虎藏龙!”老侯发出一声感叹。

“老高的设计加上我的手工,做出来的箭杆甚至远胜古代匠人。”村长脸上又浮出得意之色。

“没错,要不然陈开也不至于被一击毙命了。”老丁冷冷地说。

村长有些尴尬。

王队又问:“箭丢了你怎么不报案?”

村长无奈地说:“我也是刚知道!昨天下午我来这屋里查过,当时箭还好好的放在凹槽里。我就这四支箭了,没想到还丢了一支……更没想到竟然被人拿去当了凶器!”

“你这些东西最好收拾收拾送到博物馆去。”

“可这些都是我的私人藏品,是文物啊!”

“就算是私人藏品,是文物,可也摆脱不了管制刀具的嫌疑。这都已经闹出人命来了,你还想怎样?”

“好吧。”老头一下子就蔫了。

王队正要带我们离开,忽然又转身问村长:“你的老伴儿呢?”

“老伴?”村长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我早就没老伴儿了。”

“去世了?”

村长神色黯然地说:“多年以前离婚了。”

“哦。”王队点点头。

“我还丢了一张弓,不过这张弓比较普通,就是用小树干做的。”

老丁留下在屋里检查指纹和脚印,其他人从村长家出来,王队说:“走,去王天祥那里看看。”

村子正中有一排瓦房,最大的一间是村委会,旁边有间小房,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派出所”。王天祥平日就在这里办公。

“队长同志来了。”王天祥赶紧给王队拿座儿,他这房间小的可怜,也不过十几平米。最里面是张行军床,还放了个取暖用的炉子。剩下的就是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怎么看怎么简陋。

王队跟他客气了两句,问道:“平时这村里的治安情况怎样?”

王天祥答道:“不好也不坏,夏季是旅游旺季,随着游客增多会发生一些盗窃和抢劫。但多数是邻村的流氓所为,很快就能破案。总的来说,这个村还算太平。”

“没出过命案?”

王天祥摇头:“自从我来这里以后,这是第一起命案。”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老人,有的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很低。案子少不足为奇,怪不得就你一个警察。”王队点点头,“昨晚事发时候你在哪里?”

王天祥答道:“我已经睡了,这地方连广播都听不到,一般都很早睡。我上床的时候大概是八点,十点左右招待所那边来人,说有个来投宿的小伙子一晚上没回去,我就和他们一起找。找到打麦场附近,我看到地上有脚印,就跑了过去,一看那里有个人躺着。”

队长问:“你在现场发现其他痕迹没有?”

王天祥回答:“有三排脚印,两排是从村里出来的,一排是回村里的,其中一排脚印是陈开的,另两排似乎来自同一个人,那人鞋子很大,像是个成年男人。”

老侯禁不住插嘴道:“问了这么久,还是你提供的线索最有用。”

王队问:“你能回忆一下那人的步幅么?或许我们能从此推断一下那人的身高。”

王天祥皱皱眉:“不好说,当时天很黑,脚印也很凌乱,大家都忙着救人,一听说找到陈开了,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脚印就被踩乱了。我也是事后才想起来要保护现场,对不起,这是我的过失。”

“唉,那就这样吧。”王队也不好意思责备王天祥,人家都五六十岁的老人了,换成是别人早该退休了,何况这地方一直没发生过大案子,再敏感的人警惕性也会下降。

从王天祥家里出来,王队问我们的意见。老侯说王天祥这人看起来很老实,不像会说谎的人。村长那里倒是吞吞吐吐,似乎掩藏了很多事。王队点头,说以后还要去村长家走走。

我们打算再去招待所那里看看,王队忽然站住了,茫然地向四处看看。

我问:“怎么了?”

“不怀好意的眼神,我感觉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王队皱着眉。

“你又神经过敏了吧。”老侯撇嘴。

“不,我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这种感觉不会错。”王队顿了顿,“而且,好像不是一个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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