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当机立断将霍金关进了监狱。霍金一直嘀嘀咕咕,谎言不断,并声称要找律师。乔治一句也不听,他将来有的是时间来对付他。如果他做得对,当然不会有人质疑他。如果他做错了,也没有人会指责他,不会的。如果有,或许就是刑事调查科的卡弗。在卡弗的眼里,乔治所做的一切都是丢人现眼,也只有卡弗才会为他下属的尴尬和难堪而幸灾乐祸。但赢得卡弗的欢心是那一刻他最不在乎的事儿。

霍金还在没完没了地抗议,监狱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乔治把克莱格拉到一边。“克莱格,给圣奥尔本斯刑事调查分部打个电话,霍金是那儿的人。我知道,他没有犯罪记录,克拉夫已经调查过了,但替我问一下,有没有关于霍金的任何说法、传闻、街谈巷议,总之,任何一种当时还不足以指控他的、有待核实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指性骚扰?”

“我是指任何事,克莱格。你就想办法从当地人嘴里打听出来。”这时,他才意识到那只装着满是污垢的衬衫和手枪的袋子还捏在自己手里。匆忙中,他竟然忘了找人给它们贴上标签,然后送去检验。他瞥了一眼手表,已经快中午了。如果动作快点,他还能找到一位法院的法官。他自信拿到一张搜捕令没什么问题,因为谁都想让爱丽森的失踪案水落石出,而且霍金还没有来得及在镇里交到有影响力的朋友。在那个镇里,五英里以外来的人都被看作是外乡人。他迅速填好一张申请表,跑出了警察局。他连车也没顾上开,从市场抄近道直奔法院。十分钟后,他走出法院的办公楼,口袋里揣着搜查斯卡代尔庄园主宅第和外屋的搜查令。此时太阳也出来了,一道淡淡的冬日阳光洒在他身上。这难说不是某种征兆。

他回到警察局,手里还捏着那个纸袋,看见鲍勃·卢卡斯正在值班,这使他长出了一口气。由第一次带他去斯卡代尔的警官协助他进行搜查,而这次行动有可能使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取得重大突破,这似乎再合适不过了。乔治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事件的原委,紧接着办理了正式的手续,以便将衬衫和手枪交到检验科。同时,卢卡斯已经集合了两名警察和一名见习警察。白班非常繁忙,这已经是他能够抽调到的所有人了。

乔治的车和警车一前一后驶出了镇子,在二月里那惨淡凄清的旷野中向斯卡代尔驶去。

鲁丝的发现像当初爱丽森的失踪一样迅速地传遍了村庄。女人们站在敞开的村舍门口,男人们则靠在墙上。当警察依次从庄园主宅第边拐过来走向霍金用来追求自己爱好的那座外屋时,村民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虽然这种目光令乔治他们感到不安,但更让他们感到不安是村民们的沉默。

乔治在这座用石头建造的小屋的门外找到了克拉夫。他紧抱双臂,一支烟卷在他嘴角软塌塌地垂着。“有什么问题吗?”乔治问。

克拉夫摇摇头,说:“我根本进不去。”

乔治打开外屋的门,第一次看了一眼霍金的暗室,里面根本容不下六个人,更谈不上彻底搜查。“好了,”他说,“我和克拉夫队长负责搜暗室,卢卡斯队长,你带你的人去搜他的正屋。你们都知道,那里以前就搜查过了。但当时我们主要是查看爱丽森是否在房间里藏有日记、留言什么的,还有就是查看屋内有没有强奸或谋杀的迹象。现在我们要查一切有关霍金和爱丽森关系的线索,或任何一种能让我们对这个男人有更进一步认识的线索。在没有发现尸体的情况下,我们能够找到的任何一个间接证据都可以给霍金施加压力。你们可以从书房开始搜查。”

“好吧,长官。”卢卡斯咧着嘴笑了笑,“来吧,伙计们,让我们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

那四个穿制服的警察向正屋后门走去。透过厨房的窗户,乔治看到凯西·洛马斯正向这边张望。当发现乔治正看着她时,她躲开了乔治的目光。

“好了,汤姆,开始吧。”乔治迈过门槛,吧嗒一声打开了一盏灯。红色的光泄满房间,“很好!”他小声说道。他把墙扫了一眼,又看见一处开关。打开后,一盏日光灯的光线盖过了那怪异的猩红色。他环视四周,判断着哪些地方需要搜查。除了那张大桌子与墙面没有摆正之外,一切都井井有条。两只笨重的石质污水槽依墙而立,仿佛从中世纪起便已摆在那里了,安装在上面的水管等配件却是崭新的,闪着光泽。这些便是他摄影的全部家当了。

在一个角落,有一对铁灰色的文件柜靠墙立在那里,乔治从屋子另一头走过去,把抽屉一个一个拉得咔咔作响,抽屉全锁着。“混蛋。”他轻轻地骂道。

“我来,”克拉夫一边说,一边把他的上司推到一边,抓住文件柜,往自己身边一拉。当文件柜上部离墙约五英寸时,他又把柜子往后一斜。“你能这样托住柜子吗?”他问,乔治顶着文件柜,使其保持一定的倾斜。克拉夫爬到柜子下面拨弄了一会儿,接着乔治听到一阵锁子打开时的咔嚓声和克拉夫得意的声音:“松手,乔治。霍金先生太大意了,没锁文件柜就出去了。”

“我搜这个文件柜,”乔治说,“你检查桌子和搁架。”他拉开上面的抽屉,开始检查里面那十几份文件袋。每个文件袋都装着底片、照片小样及数目不等的照片。他很快地对其他的抽屉也进行了检查,情形大致一样。他嘀咕道:“没完没了,都是一样的东西。”

克拉夫走过来附声道:“有成千上万之多。”

“我知道,但我们得逐一排查。如果他拍过一些有嫌疑的照片,有可能混在其他照片当中。”他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查查其他的文件柜?”克拉夫问道。

“好主意。”乔治说,“如法炮制?”这次,他独自用力将文件柜上部搬离墙面,让克拉夫爬到下面去。

正当克拉夫在柜子的金属底部摸索的时候,他突然说道:“等一等。我的袖子挂在了什么东西上。”他的另一只手伸进夹克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火苗照亮了文件柜底部的地面。“老天,”他轻声说道,接着又抬头看着乔治,说:“这儿有个东西你会喜欢的,乔治。地板上有个洞,洞里有一个保险箱。”

“一个保险箱?”乔治大吃一惊,险些撒手放开了文件柜。

“是啊,”克拉夫站起身来,说,“我们把文件柜移开,你就明白了。”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沉重的钢制文件柜从原地搬开,并将它抬到房子的另一角,以便腾开足够的空间来琢磨那只保险柜。乔治蹲下来仔细审视着保险柜。保险柜的正面是绿色金属,约十八英寸见方,上有一铜制锁孔和一只把手,把手在距保险柜门上方约一英寸处。保险柜放在文件柜下一个洞里。乔治他叹口气,说:“在把手上撒一些粉末,提取指纹。我不想让霍金抵赖说他不知道是谁放的,这样,他就和保险柜中的东西脱离了干系。”

“没必要吧?”克拉夫疑惑地问,“把手上的指纹并不重要。关键是里面的东西。他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八成不会戴手套,所以肯定到处都是他的指纹。”

乔治觉得挺不好意思。“你说得对,可钥匙在哪里呢?”

“如果我是他,我会带在身上。”

乔治摇摇头。“克莱格把他送进牢房前搜过身,他只带着车钥匙。”他想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去问问卢卡斯,看看他们有没有见到一把像是保险柜上的钥匙。我在这儿找找。”

乔治坐到桌前开始翻那两个抽屉。一个抽屉里是些精心搜罗来的有用的工具,有剪刀、刻刀、镊子、小软刷、素描笔。另外一个堆满废旧杂物,有绳子、图钉、一把破指甲锉、两卷各用去一半的透明胶带、蜡烛头、手电筒灯泡、火柴盒和一些零散的螺丝。哪个抽屉里也没有发现钥匙。乔治点着一支烟拼命吸着,他感觉自己像是上足了发条的钟表。

在案件的整个处理过程中,他强迫自己不能抱先入之见,因为他知道任何人都会很容易形成一个一成不变的观点,然后把这种观点与随后的每个信息牵强附会。实际上,如果让他说实话,他得承认,对于霍金,他一直抱有先入之见。爱丽森已经死亡的可能性越大,她继父的嫌疑也就越大。这一点有证据可以表明,同时,由于他不喜欢这个人,这一看法得以强化。他知道,一旦形成偏见,很难有理有据地开展侦破工作,所以曾想方设法抑制这种直觉。但是,如果这场调查的必然结论是谋杀,霍金便一次又一次地以主要嫌疑人的身份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此刻,这种念头更是不可抗拒,一如铁板上钉钉一样。问题仅仅在于他是否能够搜集到足以给其定罪的证据。

乔治从暗室里走了出来,马上就被寒气所包围。这时,天空渐暗,各家各户的灯光略显昏黄,可以看见窗后晃动的人影儿。乔治一眼瞥见鲁丝·霍金在厨房里走动,这使他不由得担心起来。到时该怎样将已经确定无疑的消息告诉给她啊!尽管她在心中曾多少次告诉过自己:女儿已不在人世了,但是,在他正式告诉她爱丽森的失踪案将被以谋杀案立案侦查时,无疑是向她的心口刺了一刀。

他又点了一支烟,在暗室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克拉夫怎么还不回来?既然搜查还在进行,他就不能离开这里,担心会有人趁机溜进屋里销毁罪证。但他也不想由他一人来搜查。他知道,有这么多的间接证据,每一个重要的发现都必须有人作证。乔治强迫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动了动肩膀,放松一下颈部紧张的肌肉。

当最后一抺余晖消失在山脊的西边时,克拉夫出现了。他显得很高兴,咧着嘴笑着。“对不起,去了这么久,”他说,“一开始我找遍了所有的抽屉,一无所获,后来我注意到有个抽屉有点斜,我就把它抽了出来。嘿!保险柜的钥匙找着了。用胶带粘在抽屉后面,”他把钥匙在乔治面前晃了晃,“恰好与封住狗嘴的胶带一样。”

“干得好,汤姆。”他接过钥匙走进暗室,蹲在保险柜前,回头看着克拉夫,说:“我几乎不敢打开它。”

“担心有证据表明她确实已经死了?”

乔治摇摇头。“我是担心任何证据都没有。汤姆,我已经深信不疑了。巧合太多了。一定是霍金干的,我真想绞死他。”他转过身将钥匙插进锁孔,钥匙在锁孔中流畅无声地转动。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几分钟前他还称自己是一个不可知论者,此刻他却是一个狂热分子。他缓缓地转动把手拉开了那扇厚重的钢门,柜子里只有一小叠黄褐色信封,乔治几乎是一脸严肃地将它们取了出来。为了让克拉夫能听见,他把信封一个一个地大声数着。此时,克拉夫已打开记录本,握好了铅笔。“六个黄褐色信封。”他最后说道。乔治站起身,将信封放到工作台上,然后又坐了下来,因为他觉得他需要一种支撑力。随后,他便戴上那双开车用的软皮手套开始了仔细的检查。

所有的信封盖都是折起来插入信封内的。乔治将大拇指插进信封,打开了第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几张八寸宽十寸长的照片,为了保护好照片和信封上的指纹,他把信封的两边儿向内侧一压,使照片滑落在桌面上。一共有六张照片。他用钢笔把这些照片一个一个拨开。

每张照片上的爱丽森都是赤身裸体。她的脸因恐惧而显得丑陋,丝毫没有那种天生的妩媚。从体态上看,她总是显得很勉强,似乎不愿意摆出那些姿势。这些姿势对成人而言是淫荡,而对一个小孩儿却是极度的可悲。这些照片是不折不扣的淫秽物。

克拉夫从乔治身后看了一眼,禁不住叫了一声:“天哪!”,声音中充满了厌恶。

乔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把照片收到一起,轻轻地拨进信封,小心地放到一边。第二只信封里装着一些放大的底片,透过桌上的灯光,他们可以辨认出这些正是刚才看过的那些照片的底片,一共十六张。有十张霍金没有冲洗,从底片上看,爱丽森似乎在哭泣。

第三个信封中的照片更糟糕,姿势更露骨。但不知怎么回事,在这些照片中,她的头看起来软塌塌的,目光呆滞无神。“她不是被灌醉了就是服了毒品。”克拉夫说。乔治依然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有条不紊地将照片放回原来的信封,然后检查第四个信封中那些刚才看过的照片的底片。第五个信封中的东西完全出乎乔治的预料,是全部冲洗出来的十六张照片。霍金和他的继女一起出现在照片中,背景毫无疑问是爱丽森的卧室。这个普通的场景衬托出照片的淫秽下流。清白单纯的背景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正经受着不能忍受地折磨。在十六张可怕的黑白照片中,霍金直挺挺的阴茎插在爱丽森的阴道、肛门及嘴里。无情的魔爪抓摸着她的身体,令人反感厌恶。与此同时,霍金始终得意扬扬地盯着镜头。

“这个杂种。”克拉夫愤怒地说。

突然,乔治感到一阵恶心。他猛地起身离开桌子,身后的椅子被咔嚓一声碰倒在地,他一

把推开他的助手,向门口冲去。正在这时,他一口吐了出来。他弓着腰,双手支在膝盖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胃一阵一阵地痉挛。此时,除了心痛,他再无其他感觉。他半倚半倒在墙上,大汗淋漓,满脸泪水,夜晚的寒风卷裏着冰冷的雨雪从山谷吹来,但他却全然察觉不到。

他宁愿看见她的尸体,也不愿目睹她遭受粗暴凌辱的那些照片。如此看来,爱丽森出逃的动机很充分,但霍金杀人的动机更加充分。如果爱丽森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要把他的变态行径公诸于世,作为对他的反抗,他便会向爱丽森下毒手。乔治用颤抖的手在湿漉漉的脸上摸了一把,挣扎着把腰直起来。

克拉夫一直就站在他身后的门道里,他肉墩墩的脸庞像天上的云一样苍白。这时,他点了一支烟,递给乔治。乔治猛吸了一口,结果呛得他直咳嗽,因为刚才呕吐时伤着了嗓子。“你还依然认为死刑是不合理的吗?”他喘了口气。被雨水淋湿了的头发紧贴在头上,冰冷的水滴顺着脸往下流,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真恨不得亲手宰了他。”克拉夫义愤填膺地说。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

“汤姆,把他交给执行绞刑的人吧,我们依法行事。跟他关在一起的是一个仇恨性犯罪的酒鬼,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我们还是把他完完整整地交给法庭吧。”乔治声音嘶哑地说。

“没那么容易,另外,我们怎么给爱丽森的母亲交代?这位禽兽的妻子,你怎么跟她讲?‘顺便给你说一声,你嫁的那个人,他强奸,甚至鸡奸了你的女儿,而且有可能杀害了她。’?”

“噢,天哪!”乔治说,“我们需要一位女警察,另外,还得有一位大夫。”

“她不想要女警察,乔治。她依赖你,而且她已叫来了她的家人。他们比任何一个大夫都照顾得好,我们只要去她那儿,通过某种方式告诉她就行了。”

“我们也最好告诉那些警察,让他们多留心,特别是那些照片或底片。”乔治深深吸了口气,打了个哆嗦,“把这些信封装好,贴上标签,法医科要用这些照片准备材料。”

他们硬着头皮回到暗室,把那些让人感到恐怖的照片装进信封。“把这些拿去交给卢卡斯队长,”乔治吩咐克拉夫,“我不想拿着这些东西跟鲁丝·霍金说话,我在这儿再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我们得找几个人把每张底片都彻查一遍,但今晚不行了。”

克拉夫消失在夜色中。乔治检查了房间,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于是便关上门,走了出来。天气很糟糕,让人感到十分压抑。他仔细地在门上贴上封条,这样就没有人能进来破坏证据了。他还得找个值夜班的人来看好这里的东西。明天,他得召集一批人将这个地方再彻查一遍,检查霍金所有的照片。这个工作很辛苦,但踊跃参加的人一定不会少。

“我都已经交给卢卡斯队长了。”克拉夫说着,一边从院子那头跑了过来。

“谢谢,你看,我打算这样。你把亲属引开,我单独和鲁丝·霍金谈。只告诉他们,我们找到了一些证据,这些证据表明霍金可能与爱丽森的失踪有牵连,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起诉他,至少以一种罪名。至于还要不要告诉他们其他事情,那就看鲁丝了。”

“他们会想知道详细情况,尤其是那个马·洛马斯。”克拉夫提醒道。

“那就让他们去法庭了解吧。我担心的是鲁丝·霍金。她是我们关键的证人,而且她有权决定她的家人需要知道多少,”乔治不屑一顾地说,“尽量少给他们说一些。”他挺直双肩,将手中烟蒂扔进黑暗中,用一只手捋了捋湿乎乎的头发,小水滴飞洒在了克拉夫的身上。“就这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走吧。”

他俩从后门进去,穿过大厅来到暖暖活活、烟雾腾腾的厨房。陪伴的人当中除了马·洛马斯和凯西外,又多了鲁丝的姐姐黛安和珍妮特的母亲莫琳。看见这两个人表情严肃,女人们的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霍金夫人,我们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乔治沉重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单独谈谈。在座的其他各位女士,如果你们跟克拉夫警官离开这里,他会给你们解释的。”

凯西刚要张嘴争辩,但一看乔治脸上的表情又马上打住了。“我们去客厅。”她顺从地说。

她们一个一个走了出去,鲁丝什么也没有说。她的脸像一道闩得很紧的门,绷得紧紧的,下巴上的肌肉也微微鼓起。从乔治坐到她对面那一刻起,她的目光便再没有离开过他。乔治一直等到克拉夫走出去关上门之后才开始说话。“这件事很难启齿,霍金夫人。我们发现了一些证据,证明菲利浦·霍金对你的女儿进行过严重地性侵犯,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在今天就会受到起诉。”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从她的唇间传了出来,但她依然望着乔治,使得他无所适从。他在凳子上挪了挪,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烟,而当他把烟递给她时,她摇了摇头。乔治将烟放在他俩之间的桌子上。“如果我们把这一点与你在外屋找到的带有血迹的衬衫以及那把手枪结合起来考虑,很难不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极有可能已经杀害了她。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霍金夫人。”

“别叫我霍金夫人,”她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哽咽,“别拿他的名字称呼我。”

“我知道了,”乔治说,“而且我会尽量让其他的警察也不要这样称呼你。”

“你肯定,是不是?”她吃力地说,“从内心中,你肯定她已死了?”

乔治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自己没有待在鲁丝家的厨房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不得不道出实情。“是的,”他说,“没有理由让我不这样想,而且大量的间接证据使我得出了这个结论。上帝可以作证,我不愿相信这一点,但我不得不相信。”

鲁丝在椅子上前后晃动,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双手掖在腋窝。她把头向后一仰,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喊叫,像负了重伤的动物发出的哀号。乔治木然地坐在那里。他知道现在不能试图去抚慰她。

哭声止住了。她向前低垂着头,微张着嘴,满脸通红,眼中的泪水在灯光中闪烁着。

“绞死他。”她说。言辞坚定、清晰。

他点点头,抽出一支烟,把烟点着,说道:“我会尽力。”

她摇摇头,说:“别说尽力。绞死他,乔治·贝内特。因为,如果你不能保证让他死,其他人会让他死,而且那样的话会比绞死他更残忍。”强烈地愤怒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她转过头去,无力地说:“你走吧!”

乔治慢慢地站起身来。“我明早还会来做些笔录。如果你需要什么,不论是什么,尽管打电话到警察局。”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记事本,撕下一页纸,把他家的电话号码写在上面,“如果我不在警察局,打我家的电话,任何时间都可以。我很抱歉!”

他退着穿过房间,走到门前,摸到了门把手,打开了门。他一出去便靠在了墙上,香烟发出的烟雾一缕缕顺着胳膊飘了上来。寻着过道里传来的声音,他来到一间阴暗的房子,一帮斯卡代尔的女人们正围着汤姆·克拉夫。“让这猴子见鬼去吧,耍猴儿的来了。”莫琳·卡特尔一眼就看见了乔治,“你告诉我们,你会吊死霍金这个狗杂种吗?”

“卡特尔太太,我无权做出这些决定。”乔治说。他实在不想再争辩什么,但尽量不流露出来,“我能不能建议你们最好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鲁丝身上?她需要你们的关心。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但整个晚上外屋都会有人把守。如果你们都到鲁丝身边去,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细节有助于我们破案,我将会十分感激。”

“他是对的,让他走吧,”马·洛马斯出乎意料地说,“他还年轻,这一天里的事儿够他琢磨了,来吧,姑娘们,我们最好去照看鲁丝。”她催着她们出了门,但没有忘记她特有的“临别赠言”:“年轻人,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该是解决的时候了。”她摇摇头,“我一直埋怨那位老乡绅。他不应该这么糊涂啊。只需要把菲利普·霍金审问半小时,有一件事儿你们就清楚了。如果不这样,什么也搞不明白。”说完,门咔嗒一声关上了。

仿佛是事先已经设计好的动作似的,乔治和克拉夫面对面瘫坐在椅子里,脸上的表情跟他们的心境一样无精打采。“我再也不想干了。”乔治叹口气,吐出一口烟。他环顾四周,想找个烟灰缸,但没有一件东西看起来能盛烟灰。他便用手指掐灭红红的烟头,顺手扔进了空荡荡的壁炉里。

“但是在拿到退休金之前还不得不干。”克拉夫说。这时,大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响了六七次后,有人接起了电话,一番低声询问之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黛安·洛玛斯把头探进来说:“找探长的,一个叫卡弗的打来的。”

乔治疲惫地站起来,走了过去。他拿起话筒:“我是贝内特探长。”

“该死的,贝内特,你在玩什么把戏?我这儿有位叫阿尔菲·内登的正在向我们提出严正警告。他说我们强行将他的当事人抓进了监狱,理由仅仅是你恰好有事外出,任他在牢房里忍受煎熬,而你又跑到德比郡干些劳而无功的事儿。”

乔治感到很纳闷。这镇子里索价最高的律师怎么会知道菲利普·霍金被拘留了?克莱虽然是个废物,但如果乔治没有吩咐他,他不可能给律师打电话。看来卡弗没有从皮特·克劳瑟的死亡一事中吸取教训。又是一次独断专行。乔治强忍着愤怒说:“我正要回警察局,对霍金先生提出指控。”

“拿什么指控?内登说你告诉霍金,他是因涉嫌谋杀而遭逮捕的,但你们还没有发现有人被谋杀!”一旦生气,卡弗的口音中那英格兰中部地区的特点就更加明显了。乔治感到对方的愤怒大有洪水溃堤之势,而他自己也很难再保持平静了。

乔治竭力克制着,平静地说:“首先,我将以强奸罪指控他,长官。这会给我们足够的时间问一问检察长,在没有找到遇害者尸体的情况下,我们如何以谋杀罪提出指控。”

对方似乎被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以难以置信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说:“强—奸—罪?”

“我们有照片为证,长官,相信我。绝对没问题。现在,长官,请原谅,我要挂电话了。半个小时内我会回到办公室,到时给你看证据。”乔治轻轻放下电话,转身看见鲍勃·卢卡斯正站在书房的门口,“总督察卡弗要我们回巴克斯顿。”他说,“我需要把那些信封带回去,你能安排一个人晚上把守暗室吗?”

“我安排,长官。顺便说一声,我们把书房里书架上的每本书都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照片。我们会继续搜查。等着倒霉吧,霍金。”他点了点他那油光发亮的脑袋,似乎在为自己鼓劲儿,“希望他能让霍金夫人好受一点儿,能全盘招供。”

“不知怎的,我怀疑这点,鲍勃。”克拉夫站在门道里说,“这个人太自以为是。”

“另外,我记得,她不愿我们再叫她霍金夫人,我想我们称她卡特尔夫人吧,”乔治叹了口气,接着说,“把这告诉大家。”他伸出一只手捋了一把依然湿乎乎的头发,“好了,我们回去叫这个杂种吃点儿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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