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的牛奶盒,不知道是谁喝了放在那儿的。

“乌有。”

桐璃一手拿着煎锅一边叫着乌有。锅里面的洋葱发出吱吱的响声,此外还有颠锅的声音。看来她是在炒菜,把六个人吃的洋葱炒肉一次性都放在锅里了。桐璃把头发扎在脑后,身着黄色的围裙。后面是放餐具的柜子。除了那层薄薄的指甲油,乌有觉得整个画面非常协调。乌有所知的桐璃,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村泽他们都回了房间,乌有不能让桐璃一个人待在厨房里,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她炒菜。她的动作并不十分娴熟——看起来煞有介事,可包菜片、青椒丝还是经常从锅里掉出来,锅里的菜量在不断减少。乌有面带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幕。刚过去的一个小时,气氛太过于紧张,现在终于放松下来。可能是做饭的缘故,屋内开始暖和起来,乌有伸了一个懒腰。

“你觉得谁是凶手?”

“这个嘛……”

乌有冷冷地敷衍了一句,显得满不在乎,其实内心也在苦思冥想。桐璃这句话让他很是不安,乌有非常讨厌这个问题,可还是压制住心中强烈的反感,尽量只摆出一副略显不悦的神色。

“要是凶手就在他们之中,那就太残酷了。”

“不知道,他们城府都很深。”

就算他们的惊讶是装出来的,自己也无法识破,乌有有这方面的自知之明。他才二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既不擅长观察别人,洞察力也不敏锐,最多不过是比同龄人稍微强一点。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焦躁难耐。

“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看?”

“我?我觉得凶手肯定就在他们之中。”

“那你觉得是谁呢?”

“情况还不是很明朗,目前还是推理阶段。不过,从一开始我觉得是那位欧巴桑。”

这恐怕不是推理,而是偏见。

“是吗?可她都晕过去了,后来也一直很虚弱。”

“也有可能是假装的呀,大家可能觉得砍下人头的凶手肯定非常强悍,她就故意做出一副娇弱的样子。”

“哦,那你觉得夫人就是凶手……”乌有迎合着桐璃说道。若是昨晚之前,恐怕会呵斥她呢,不过,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本以为报警之后,只需要作为证人说出证词就能解脱,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只能跟他们一起困在这里五天。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继续强压着心中的疑问。

想到这里,乌有很镇定。既然已经牵连进来了,就不能再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为了保全自己,接下来虽说不一定像桐璃那样积极,至少也要多少了解一下情况,可这跟通常出于好奇而寻找凶手的举动又有所区别。近十年以来,乌有一直秉持着独善其身的原则。

“说了现在还不清楚啊,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对水镜也一无所知,作案动机也无从分析。”

“动机?”

“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我几乎从没想过这种事情。”

“什么呀?这是常识。”桐璃的语气加重之后,炒菜的动作幅度也相应增大了。“你太不适合做侦探了,任何案件背后都有动机啊。”

“反正……你很沉迷侦探这类游戏吧?”

“才不是呢,只是单纯有点喜欢罢了。”

她确实说不上沉迷,所知道的知识多数来自电视等媒体,跟乌有差不多。

桐璃开始往盘子里盛菜,可能酱汁放得太多,菜的颜色偏黑。

“这么早就把菜盛起来吗?饭都还没开始煮呢。”

“没关系,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每天都做饭,经验丰富着呢。”

“这次的客人可不是一群普通人,要是没做好,恐怕不能一笑了之哦。”

“都说了没关系啦。话说回来,我还没尝呢。”桐璃一边收拾着掉到锅台上的菜叶子一边笑道,“他们之间关系很复杂,如果这次遇害的是村泽或者结城,凶手就好判断了。”

“因为尚美吗?”

“嗯,肯定。”说完桐璃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手。“莫非凶手真正想杀的另有其人,杀害水镜不过是为了误导别人?”

“原来如此。”换一个角度看,是有这种可能,乌有不由得赞同起来。

“这样一来,就能很好解释我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如果下次遇害的人是村泽的话,凶手肯定就是结城。”

“尚美没有嫌疑吗?”乌有想起昨晚偷听到的争吵,插嘴道。

“你不是一直站在那蛇妖一边吗?”

“才没有。”

乌有并没有站到任何人一边,甚至没有站到桐璃这边——这并非是乌有更注重事实或者偏重理性,这就是他的性格。

“也可以这么想,不过推导是否正确,还要看村泽是否遇害。”

坐在乌有旁边的桐璃随意地笑着,甚至半带着某种期待。

“先想想能想到的事吧。”

“能想到的?”

“密室之类。”桐璃试探性地说,好像带有某种企图。乌有有些紧张。

“密室啊。”

“对,露台处的密室。还有,为什么要斩下死者的头颅?虽然你们不准我去现场好好查看,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包括那场意外的降雪,真让人匪夷所思。”

桐璃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是在向神灵祈祷吗?若天上真有神灵存在,面对这样的请求恐怕也很为难。

“乌有,关于密室你有什么看法?”

“这,我可不知道。”

露台处是开放区,没有房间,真的是密室吗?若将密室的定义一一举出,那就更说不清楚了。乌有不想轻易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桐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亦或是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你才起来一个小时,也没时间思考。不过还是想问你对这些事情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什么都没看到,你又不肯告诉我露台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桐璃的目的在这里。乌有没有办法,只好将露台的情况和看到的情景尽量客观地转述给她。

“那头颅是在露台被割下的?”

“很有可能。虽然不能肯定是在露台处被杀,不过大理石上有刀砍过的痕迹。如果是砍过头之后尸体才被搬过来,一路上肯定会留下血迹。”

“也可能是凶手故意想误导我们呢。”

“你想得也太离奇了。”

“也许吧。”乌有耸着肩,表示难以理解。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倒也有某种程度的可能。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乌有,你当时在雪地上只看到村泽一个人的脚印吗?”

“是的。”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还感叹过这雪可真白,真美啊(当然这种想法可不能告诉桐璃),可惜有一行脚印破坏了这幅完美的雪景图,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树林那边也没有?”

“没有。”

其他的地方都没看到脚印。当时并没想到雪地上竟然会有尸体之类,曾仔细欣赏过眼前的景色,因此乌有非常肯定。

“任何地方都没有?看来真是跳到海里去了。”

乌有脑海中浮现出纤弱的和音跳海的镜头。

他正想说这是不能提起的话题时,桐璃又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和音以前在那里跳海自杀的事。”

乌有非常震惊,望着桐璃。她的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在日光灯的照耀下熠熠闪光,一脸得意的神色。

“你怎么会知道?我告诉过你吗?”

“谁都想得到,看到大家的反应不就一目了然了嘛。”

乌有虚脱了一般,长吐一口气,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但这并非桐璃的错,而是没有觉察到这一点的自己的错误。他开始反省自己,别说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怎么连比自己小的女人都看不透呢!为什么当时没有注意到发言之后满脸愕然的桐璃?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

“你确定遇害的是水镜先生吗?”

“确定。水镜先生的右手萎缩,上面有烫伤的痕迹。”

“嗯,看来真是水镜先生。那凶器呢?”

“不知道,应该是刀吧,也许你刚刚还用过呢。”

“真恶心。”桐璃眯着眼,吐出长长的舌头。可能是有所顾虑,她开始用水冲洗起污物来。

“只是说有可能啦。”

“嗯。不过要是砍下头颅的话,可能得用更大的刀才行。”

“我也这么认为。”

“哼。”桐璃再次发出这种声音。

“可是,如果真是水镜先生的话,为什么要砍掉他的头颅呢?一般只有在杀害替身时才会这么做。”

桐璃思前想后,又沉默起来。她双手放在桌面上,嘴唇微张,两眼在天花板上扫来扫去。在旁人看来,这副模样可不大好看。乌有不禁觉得很好笑——看桐璃想问题真有趣,就像看一只睡相很差的小猫或小狗。

桐璃摇了摇头,好像是没理出什么头绪。

“到底是为什么要设计密室呢?为什么要砍下头颅呢?”

桐璃反复折弄着自己的手指。

“好多问题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毁掉真宫和音的画像呢?为什么真锅夫妇失踪了呢?为什么电话线被切断了呢?”

乌有也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这座岛上面肯定有一个恶人,一想到这里他就毛骨悚然。

“那名侦探舞奈桐璃的想法是——”

“出于厌恶?”

乌有连忙摇头:“不一定。”

“看来很有可能会发生连环杀人案。毁画是向他们宣告即将开始采取行动,切断电话线预示着接下来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现在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大概是连环杀人案。”

“那真锅夫妇的失踪呢?”

“这就不知道了,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比方说遇害之后被掩埋之类。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们是凶手的可能性也很大,也许还潜伏在和音岛的某个地方。”

“很有道理。”

“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桐璃封住了乌有的口,非常确定地说道。乌有觉得奇怪,连忙问起原因。

“你想想看,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和音已经死了,与这次二十年来的重聚毫无关系。而且你去喊他们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任何脚印,也就说他们是在下雪之前,或者雪下得正大的时候离开的。”

乌有对桐璃的推理深表佩服,她想到了自己从来没想到的事情,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推理能力方面有些欠缺。他进一步想到,那些人与桐璃的想法相同吗?也认为真锅与此事无关?虽说小艇消失了,这两个人也失踪了,可没有任何人认为他们是凶手。

“也就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是他们四人中的一个。”

“对呀!”桐璃应声道,随后起身去看电饭煲。打开盖,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看来不错。”她小声嘀咕着,关上了盖子。

“午饭后还要再次讨论,到时候可能会知道些新的线索。”

“也许吧。我说,桐璃……”

“嗯?”

“你回去了之后,好好上学吧。”

“说什么呢?”桐璃装作没有听到,关掉了煤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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