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星期六的下午相当晚,我才在旧金山找到我想要的消息。我在找的女人曾经在一个海滩的夜游场所做过女侍应生。她确曾住过毕克莫旅社,不过用的是娘家原名赛亚美。到了星期天我找到了以前开那家游乐场所的“押到底”老雷。他得到这个别号,因为每次玩骰子游戏,他都大叫“押到底”,不被吃掉本金决不回收的。

老雷是标准的过气英勇人物。近年来添加了太多的肥肉,两鬓也都是白发了,目前他最爱好的是抽抽雪茄,喝点老酒,谈谈当年之勇了。

“你是年轻后辈,”他说:“你不知道旧金山是全世界第一大都市,什么巴黎,什么……都不能比。”

老雷坐在酒吧一角上,我用白莎给我的零用金供他喝酒。我想我要用计程车费来报帐,不过他已经有一点语焉不清了。

他又说:“并不是由于这儿大开四门欢迎所有人进来。是由于它容纳得下所有人送来。那是旧金山真正的精神。各人不管别人的事,因为他有自己的事要照拂。那是城市的态度,居民的态度。码头上都是船。和东方有很大的贸易。什么人也不会关心小眉小眼的事。大家都往大处着眼。

“现在的世界一切不同了,旧金山已不像从前。大街上天天警笛乱鸣,警车横冲直撞,别以为真有动乱,警察不过是在抓流莺而且。”

“你走进大的旅社,只要有门路,总有几间房间里面有扑克赌局。他们可不是赌小的天然金块,他们赌筹码,他即使赢了,总有人变成给你一张欠条。”

“你走到码头,一点也没有以前的气氛,原来的景物,原本的浪漫……都不见了——”

我说:“老雷,你的杯子空了——晦,酒保……来。”

酒保把他酒杯添满:老雷试饮一下:“顶不错的东西。”

“你在码头区开过一个人鱼酒吧是吗?”我问。

“当然,当然,那是好日子。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诺,赖唐诺。”

“喔,没有错。这样,赖,我告诉你,假如世界上每一人都像我一样,创造就业机会,给人工作,给人薪水,每个人就有钱出去玩。为了要玩就更努力工作。因为他有工作,就不会去设计别人,找不法的钱用。那些日子,正当可赚的钱满脚踝。每个肯工作的人都赚钱。现在不同罗!金钱不能流通。好像一钱如命,找钱用的人乱跑终日也找不到人有钱。知道有人有钱时,他们不去借——去抢。我现在想起人鱼酒吧时代……”

“你记性真好,”我说:“呀,我现在想起来了,有人说过,有个人鱼酒吧替你工作过的女人得到了100万的遗产?”

他惊奇地直起他的背。“100万?替我工作过的一个女人?”

“嗯,嗯。她是个女侍应生,就在人鱼酒吧。好像姓赛。”

“姓赛的!”他把两眼盯直地说:“老天,我有一个替我工作的女孩姓赛,但是她没有什么100万,也没一毛遗产。至少我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姓赛的……赛。没信,那亚美是姓赛的,没错,赛亚美。”

“也许是在离开你之后才取到的遗产。”我说。

“那有可能。”他说。

“她现在在那里呢?你知道吗?”

“不知道。”

“有什么地方我可以找到她吗?”

“不知道。这些女孩到处跑,聚聚又散散。那个时候,整个城市以我这里女孩子最漂亮。拿今天来看,女孩子的腿都不美。也许腿型适合了时代,但是称不上美腿。这种现代化的腿不值男孩为她付钱。腿不但要美,还要有气质。我记得在我们那时候——”

“以前为你服务过的女人,你还有有联络的吗?”我问。

“没有了。”他说:“以前也实在太多了。来来去去。不过不久之前我还遇到过一个女孩子,叫做玛蒂的,她在1920年和我在一起。那时候她才是小娃儿。18、19岁吧,奇怪的是,一直到今天她也不见得有一点老的样子。”

“她在那里呢?”

“电影院卖票。真的很有格调。我仔细看她很久,我说;‘我看你很脸熟。你妈妈的名字是不是玛蒂?’她看我一下,她说:‘我是玛蒂。’当时我差点晕了。她结婚,她告诉我她有个10岁的孩子。当然那些戏院的售票票房灯光,都做得让售票小姐看来美丽一些。但是我告诉你,老兄呀——你说你姓什么来着?”

“赖,赖唐诺。”

“没错。我告诉你,赖。那个女孩看来一点点也没有老。就一像当初在我那里工作时一样。再说大腿吧——那才是真真的格调。老兄,要是我现在有玛蒂那种女人10个,再开一个当初那种人鱼酒吧——唉,也不会有用,时代不同了。这里不是玩这一手的地方了。现在的人只会算计别人的财物。大家都不肯到这种地方来花钱了。”

“你说的那家电影院在哪里?”我问。

“喔,就在市场街,双峰旅社下去2、3家。”

“她长成什么样的?”我问。

“就像图画一样美丽。”他说:“她的头发本来没有那么红。原本是近褐色的。她的皮肤有如水蜜桃加奶油。眼珠清蓝清蓝的。老天,那女孩看起来一副天真相。至于大腿嘛,老兄,你说你姓什么来着?”

“赖,赖唐诺。”

“是的,是的。我老了。老是忘记。不过你也姓得真怪。我现在记名字不像以前记得那么清楚。不过你这个人没有什么特点。记得以前,所有和我交往的人都有不同的特点。我……”

我看看手表。“我要赶火车。”我说:“能见到你真高兴。我离开的话你不会介意吧?一海,来人,给我帐单……老雷,你喝你自己的。你把酒喝完它。我抱歉我得走了。本来么,像你说的,人就是聚聚散散。”

他还在罗罗哆哆,我赶紧和他握手,匆匆出门。临出门回头一看,他又已经拖住了一个人,手中拿着我买给他的最后一杯酒,在说当初这个城市是如何的好。

电影院这时候是空闲时间。我把一张20元钞票推进拱形的窗口,把自己嘴巴尽可能接近窗口上小圆孔。

里面的女人高高坐在高脚凳上,左手分放一只零钱机,用故意裂开大大的嘴,笑着问我:“几张?先生。”我看她大概不到30岁的样子。

我说:“一张也不要。”

她愣了一下,笑容自脸上消失。“你是说一张?”她问。

“我说一张也不要。”

她把手自钞票上收回,脸又绷紧一些,“什么意思?”

“我要买足值20元的消息。”我说。

“哪一方面的?”

“有关以前你在渔人酒吧里工作时候的。”

她说:“我从来没有在什么酒吧工作过。”

我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

“看来你和老雷是认识的。”她说:“老雷看来就是大嘴巴。我从来也没有在他的地方工作过,他以为我有,任谁到这里来,我总是敷衍着的。”

我用手指把20元的钞票轻轻地向前送又拉回来,一次又一次。“20元对你有用处吗?”

“当然有用——你要什么消息?”

“绝不会对你有伤害的。”我说:“有一个人,叫赛亚美。记得她吗?”

她把长长修剪过的手指伸过来,把尖尖有甲油染得红红的指甲尖点在那20元钞票上。她说:“记得。”

“记得有多清楚?”

“我对那时的她相当了解。”

“那时她住哪里?”

“当时住过毕克莫旅社。她和马富璐同住一个房间。姓马的女人当时是私酒集团的联络人。她们两个人感情最好。”

“赛亚美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已太久不见了。”

“赛亚美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她的过去?”

她点点头。

“怎么样?”

“不知那里的一个小城;她个人的进步快过那小城。她丈夫吃不住她,要和她离婚。她棋高一着,把所有财产都取了过来,远走高飞了。她身边可有不少钱。不过怎么来怎么去,又贴给什么男人了。”

“和那个男人结了婚吗?”

“我看不见得。”

“而你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马富璐如何?还有来往吗?”

“3年之前见过她一次。在街上见到她——在洛杉矶。”

“她在做什么?”

“什么夜总会的女待应生。”

“你有没有问她有关赛亚美的事?”

“没。”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法,使我可以找到赛亚美?她会得到一大票的钱——假如她有办法证明她和以前的丈夫从来没有真正地离成婚的话。”

她把眼睛眯成两条缝。“我想他根本就没有离什么婚。她只是离家出走。她的丈夫先和情妇出走的。是亚美告诉我的。我想男人是自作自受。她损失不大,那城是个小城,反正也困不住她。”

“她有没有说起后来她丈夫在那里?又在做什么事?”

“没有,她应该是不知道她丈夫去向的。他和他情妇是私奔的。”

我说:“好吧,一切谢了。”我把手指自钞票上移走。

她说:“朋友,我告诉你,我的事你要保密。我结婚已经12年了。我丈夫在结婚的时候以为我纯洁得才在幼稚园混呢。”

“我知道。”我说:“向你保证。”

“谢了。”她说:“你帮个忙。你是很慷慨,但是假如被别人看到我藏20元起来,别人以为我揩油呢。帮忙帮到底,你向前靠几步。把窗口遮起来,好吗?”

我听话向前半步。我的双肩正好把窄的窗口遮住。我看到她把钞票自上抹下去,用手一折,塞进丝袜里去。

“谢了。”她说。

我说:“老雷说的没有错。”

“什么?”

“他说他要是再有玛蒂这样美腿的人为他工作,他可以东山再起。”

我看到她脸红了。但是她大笑,高兴。想说什么,她又停下来。这时候一个买票的过来,她脸上立即露出笑容,蓝眼也张大了,自我肩头看向我后面。

我自窗口让位。

从我住的旅社,我打电话给橡景的皇家旅社;找到柜会职员。“林太太定的眼镜现在怎么样了?”我问:“到了没有?不是说你会送给我的吗?”

“喔,赖先生,”他说:“我也正在纳闷。后来一直没有送来。我以为你们自己已经把它取回去了。”

我说;“谢了。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我挂上电话。

到了早上,我雇了一个女孩,用电话打给旧金山每一位眼科医生,配镜师,眼镜公司,问他们有没有代一位橡景皇家旅社林吉梅太太或是赛亚美女土配过眼镜。我叫那女孩不论有无消息,一定要打电话给我侦探社报告结果。我爬上一班夜行巴土,躺在座位上一路睡到圣卡洛塔。睡得很补。

当时我是把公司车停在离巴土站两条街的一个停车场里的。我把取车票交给车场值班。他拿到票走进了办公室。

“车子什么时候停进来的?”他问。

我告诉他。

“要等1、2分钟。”他说。

我看到他走到一间玻璃隔间之后,在电话上拨了一个号码。他出来时,我说:“对不起老兄,能不能快一点,我有点急事要办。”

“马上来。”他说。

他看一眼我的票子,跑步离开。我站在停车场门口等。

1、2分钟后他出来说:“你的车子不懂为什么发动不起来。是不是旧的电池没有电了?”

我说:“不会。我想我电池不会没有电。假如没有电,也一定是停车场的人停进去之后没有关灯。”

他说:“没关系。我们负一切责任。万一真有这种事我们会借一个电池给你,把你的充电,有空再来换回去,不过你得填张表格。”

我说:“你买一只新电池给我好了,我以后不会再到这里来,我也不喜欢填什么表格。”

他说:“请等一下。”自顾走回停车场里面去。

我跟在他后面。

公司车在后面的一角。值班人爬进去,拨弄着要发动引擎。

我说:“老兄,等一下,我听起来不像是没有电。不过你不断的打火。真会把电地打没电的。”

“马达发动不起来。”

我说:“告诉我停车费是多少。让我来发动这部车好了。你把阻风器拉一拉,可能有用。”

他顺从地笑一笑,又开始打火,这次打着了。

我说:“多少钱?我这里付你。”

他说

:“我要看一下登记簿。”

“别管什么劳什子簿子了。”我说:“这是两块钱。应该够了吧。簿子上怎么记我不管。我要走了。”

他自口袋中拿出1块抹布,开始替我擦方向盘。“你的挡风玻璃也需要擦一下了。”他说。

我说:“别管挡风玻璃了。你给我快点出来,我可以上路。”

他试一下油门,自车门向后望望。我说:“到底你要不要这两块钱?”

“当然要,不过你等一下,我给你一张收据。”

“我不要什么收据。我要车。我要走。”

他自车座里出来,站在车旁。我说:“你挡在这里,我怎么上车?”

“抱歉。”他说。但是没有行动。

一辆车子高速自入口处闯进来。我看向值班的脸,他说:“OK,”自己移向一边。

那辆车直向后面冲来,一打横,把车道全阻住了。我看清楚这是一辆警车。车门打开,出来的是海约翰。他架起双肘,一副公事派头,向我们走过来。值班的说:“我去给你打收据。”立即想离开现场。

海约翰站到我前面。“你不听话,一定要自己把头伸出来挨宰,嗯。”

我对值班的说。“你别走。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证人。”

值班的说。“我抱歉。我不能离开前面太久——那里有收银机,还有其他的事。”

他一溜烟的离开现场,连一下也不回顾。

海约翰向前一步,我退进车后角上。“你自己找的、”他说。

我把手伸进上装左胁去。

他突然停下来,他说:“你要干什么?”

“拿笔记本,”我说:“拿钢笔。”

“我有对你说过健康很重要,”他说:“你总是不听话。”

“有没有听到过绑票犯什么罪?”我问。

他大笑,他说:“当然我听过。我还听过不少其他的犯罪处分方法。想不想给你一间牢房睡睡?”

“你关我起来,我自己有办法出来,我出来之后就有你好受的。”

他说:“你以为你出得来。”

“这我知道。”我说:“别以为我没有准备敢来你的地方。”

他仔细看着我,右手伸向裤后。他说:“我认为这是一辆赃车。再说两天前在公路上一个人被车撞死,开车的逃掉了。我认为这辆车和证人说的车很相像。”

“想点别的罪名出来。”我说。

“一个像你身材的人最近常在街上非礼女人。”

他慢慢向前,突然他把抢拍出指向我。

我慢慢把放在上在内的手退出来。他大笑道:“我只是防制你做傻事而已。”

他向前2步,伸手拍摸着我的上衣。他又笑了。“唬人,嗯?”

他把我转过来。确定我身上没有武器。把抢收回口袋,把我转回来,抓住我领带。“你知道我们这里怎样对付自以为是的人吗?”他问。

“把他放在刑事组,”我说:“叫他去欺侮老百姓,有一天出了事,就叫他自己面对大陪审团。”

“千万别被自己聪明误了。”他说:“我才不会被叫到大陪审团去呢。”

他用右掌掌根托着我鼻子。左手抓住领口的领结。把我压在墙上。他说;“撞人逃逸案,我是有一个目击证人的。证人说的车子样子简直就是你的车子没错。你准备怎么断。”

他用整只毛手压我鼻子。

我含糊地说:“把你的手拿开!”我自己也觉得声音不像我自己的声音。

他大笑,压得更紧一点。我在掉泪。

我用尽全力挥出右拳。我的手比他的手短了2寸。一拳出去也离开他前胸2寸。他把左手放掉,就用左手把我铐起。他放开右手,用右手抓住我上衣后领,把我转得背向车场的外方,他自己站我对面。

他说:“你开你的车,走在我车子的前面,直接开向警察局去。千万别要什么花样,不然就要你好看。我告诉你,我已经正式逮捕你了。”

我说:“可以,我们一起去警察局。你给我听着。那个橡景旅社的职员看到你把我弄下楼来的。别以为我是傻子。在我离开橡景之前,我找过联邦调查局。他们自我房间里门把上。和我车子驾驶盘上采到了指纹。他们尚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的指纹。我可以告诉他们的。”

我看得出我吓住了他。他站着没有动。他把抓住我领子的手放下,他看着我脸道:“你也真会吓人,你装着要掏枪的姿态不错。其实凭那种姿态,我可以一枪打死你的。”

我说:“那才是吓唬小孩子。这不过是一种心理测验,我认为你心虚,现在证明你心虚。”

他脸都发紫了。两只手把拳握紧。想一想还是没有采取行动。他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里实在不是你的地段。你回你自己地方去,不要在这里鬼混,再在圣卡洛塔混,保证你混进车里去。没有你的好处。”

我说:“我的嘴巴也会讲话的。我讲了话,就坐不了牢。”

他把我推进我公司车。“滚吧,聪明人,”他说:“快点走。直接回洛杉矶。下次你再要在这个市区里出现,准给你好看,懂了吗?”

“没有啦?”我问。

“没事了。”他走向他警车,把警车后退,一路退出去。到了街心,一个急转弯,自管走了。

我把自鼻子里掉落下来的血用手帕擦掉,把车开到停车场办公室门口,看到值班的正假装模东摸西忙得不得了。我调整一下领带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来拿收据。”

他看起来神经得很。“没关系,不拿也可以走。”

“但是我要一张。”

他犹豫了一下,打了张收据,签了一个字。我看一下收据,小心地放进口袋。“谢了。”我说:“我要的是你的签字。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一心一意向市外跑,一面极小心不要超速。速度表始终保持每小时15里。车子也只用2挡在走,一路走出市界。

回到洛杉矶,白莎仍在她的办公室里。她说:“老天,你都死在那里呀?”

“忙着工作。”

“你千万别再犯这种错误。”

“什么?”

“溜在外面,我找也找不到。”

“我在忙,本来也不希望你来打扰。有什么事?”

她说:“天都快塌下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的鼻子怎么搞的?都肿起来了。”

我说:“给一个人压的。”

白莎正经地看着我,她说:“你是一个小不点,不过你乱窜乱窜窜得够快。是个可以造就的人。我认识一个日本人会教人空手道。你要想靠这一行吃饭,学点技击可能有用的。”

“同意。”我说;“天为什么要塌下来?”

她说:“我和邓丽恩谈过了。”

“又怎么样?”

“她和副地方检察官每天有一次会谈。”

“报纸上都没有谈起她呀。”

“没有,显然是还没有准备好——不过也快了。”

“有什么特别的?”

“他们已经给她洗脑,洗得她现在完全确定那个她见到的男人,是从哈爱莲房间里出来的。”

“不过,这个男人并不是从那房间出来的,是吗?”我问。

“就是么。你去对她说。你我都知道,她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是从那间房间出来的。她看到他时,他其实在走道上。她根本不知道他从哪一间房出来。”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是吗?”

柯白莎说:“是的,她以为她知道。”

“就这点小事呀。”我问。

“不止,当丽恩在和副地检会谈的时候,有一个电话转进来,那是圣卡洛塔警察总局来的长途电话。显然他们双方已经认为这件案子有圣卡洛塔的地缘关系。现在地方检察官已经在筹组一个双边会报了。”

我点上一支烟,柯白莎坐在她办公桌后看着我。她说:“你该懂得吧,唐诺。他们渐渐准备把我们的人推出到表面来了。丽恩会指认他,一切就完蛋。我们快要没有办法补救了。我们要动作快了。”

“我的动作已经快了。”我说。

“知道了些什么?”

“不多。我有信或者电报吗?”

“有、有一封从旧金山来的电报、电报说你指定的时间之内,没有一家旧金山的眼科医师或是眼镜店,曾经收到来自橡景的购单。我想你应该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我懂。”我说。

“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

我说:“不过是拼图游戏中的一块散片。整个图还没有成形。”

“到底怎么回事?”

“林太太把眼镜打破了——说起来是一个仆役把它打破的。她埋怨旅社。旅社决心赔她一副。她用电话定货。”

“怎么样?”

“眼镜没有寄到,她就突然离开了。我告诉旅社职员眼镜到了请他转寄给我,我们来付钱。”

“我们来付钱!”

“是的。”

“好人,这什么意思?”

“因为我要知道谁是她的眼科医师。眼科挂号也要登记姓名地址的。要知道她用电话定货,当然是常客才会有不附度数的配方。”

柯白莎看向我,一眨也不眨,蹙起眉头:“唐诺。”她说:“你不会和我用相同的想法吧”

“什么想法?”

“这个电话根本没有打去旧金山,而是打给圣卡洛塔的蒙医师了。”

我说。“很早我就有过这种想法。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得到寄来的眼镜,可以看发件地址。”

白莎赞许地说。“你是个聪明的小王八蛋,唐诺。你明察秋毫。可借你不会打架。眼镜到底也没有来是吗?”

“没有来”

柯白莎说。“只有一个可能,好人。那个收到电话要寄一副眼镜给她的人知道她要离开了,不会等着用眼镜了。所以不必寄了。”

我说:“丽恩在哪里?”

“我们已经把她住进一个很不错的小公寓。他们对这件案子已经找到不少东西了。邓丽恩是他们的关键证人。她记起当她推门进那房间时,早先被人自门缝下面塞进门去的晨报仍旧留在地下未被捡起。警察来的时候仍旧在本来位置。那就是说,谋杀他的人进门时她仍在床上睡觉。”

“还有什么?”

“杀他的人是个男人。床头的烟灰缸中有两个烟头。只有一个烟头上有口红印,所以警方认为杀死她的人在动手之前。还和她一起在床头聊过天呢。他们认为两个人有某种生意上的来往。因为不能称他的心,他就杀了她。”

“还有什么?”我问。

“有一张照片,本来是贴在她照发镜的后面的。被人带走了。警方认为那照片本来是属于一个高,黑,年轻男人,不留有小胡子的。女佣人已经尽可能形容他是什么样子的了。”

“为什么要拿走?”

“也许是因为凶手要来有用。我曾经试着研究过,极可能是凶手自己拿走自己的照片。这又使他们增加了一个嫌疑犯。”

“地检处知道丽恩在哪里吧?”

“暧,当然。他们严密地在监视着她。现在连她也飘飘然起来,认为自己重要了。”

“她去看地检官多久一次?”

“她每天去一次。”

“我要和她谈话。”

“她要和你谈话。唐诺,连老天也不会知道你这种人怎么会有女人缘。不过我看她们都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们。唐诺,对这个女人你可要小心点。她是炸药。”

“你什么意思她是炸药?”

“她和那副地方检察官实在太相好了。只要他给她一点鼓励,她就什么都会说的。”

“你是指我们的事?”

“是。”

“我认为她会对我们忠心的。”

“不是对我们,好人,是对你。”她说:“不过你得小心。也许那年轻的副地检官会和你争宠的。”

我说:“我要立即和邓丽恩说话。她在哪?”

柯白莎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有一家公寓地址。

“我们的朋友可以说担心死了。只不过她对你十分有信心。唐诺,你去和他谈谈,对她有好处的。”

“对我也有好处,我现在去看她了。”

“要我一起去吗?”

我说:“我就是不要你去。你最好替我们公司车换几个新轮胎——再不然,替我们公司的轮胎换部新车——当然,旧的轮胎早就该丢掉了。”

她说:“会,会,我这就去换轮胎,不过唐诺,你千万不要跑来跑去,跑到我白莎不知道你去那里了。我已经尽我

能力使这一件案子不要跑掉,但是她对你的信心好像比对我的来很大。”

我站起来,把香烟在烟灰缸里弄熄。“我出去的时候请你查一下,有一位马富璐是不是在‘蓝洞’做过女招待。你去找到她,看她有没有背后撑腰的。弄一间可以接近她的房间。”

“好的,唐诺,你见完丽恩后打个电话给我好吗?”

我说:“看吧,这件案子我会费全部精力的。”

“这我知道,好人。但是时间越来越少了。摊牌已经是随时的事了。事情一爆出来,我们的王先生就一切都完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呀?”我说,走出门去。

卜爱茜自打字机方向抬起头来问:“唐诺,你鼻子怎么了?”

“我去找整容医师整容。”我说:“老天,他动作太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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