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受不了,头一直痛得要命。咦,什么?我在跟你说话啊。没错,就是你。我头痛得要命,脑袋两侧一阵一阵地痛。没事,老毛病,很快就会好。这种时候,我总是缩在房间角落,静静忍耐疼痛过去,或把音乐开到震耳欲聋,舒缓疼痛。但眼下情况如此,没办法开音乐。把音乐开得震天价响看看好了,马上会被发现这栋空屋里有人。何况没CD播放器,也没音响,连电都没有。没事,要是头痛得太厉害,我会去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河边的提防开着一大片波斯菊,我会去瞧瞧那些花,哈个几根。

不,不是那样悠哉的时候,我知道。可是,我也担心,万一下次又不成怎么办?是啊,这并非头一遭。过去我也试过好几次,每次都失败,搞得头愈来愈痛。处理掉尸体,还移到其他小镇,相同情况一再反覆。

这样的生活约莫持续三年,简直累死我。好寂寞,我一直想要能聊天的伴,一个愿意听我讲话的人,谁都行。只要说说话,或许头痛会减轻些吧。

话说回来,真是安静。车声、人声,什么都听不见。原本这里住着怎样的家伙?没钱拆除吗?从积在地上的灰尘及留在屋里的家电款式,看得出房子至少已弃置二十年。

好,差不多该准备出发,得弄个女人过来。在附近下手,风险太高,我打算到车程一小时远的地方调货。不是谁都可以,要我看得中眼才行。若能顺利吻合就好了……这关系就像钥匙与锁孔。我曾在梦中目睹,假使完美吻合,女人的肋骨会啪地打开,那便是通往天国的门。如此一来,头痛也会平息。是钥匙与锁孔的关系啊,或者是男与女,神将人类分成男与女,实在太混账。

上小学途中,我捡到一把钥匙。钥匙在路中央闪闪发亮地反射朝阳,我瞬间以为是百元硬币,满怀期待地冲上前,却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钥匙,不禁大失所望。我捏起钥匙,从各种角度观察,不过是毫无特征的银色钥匙。没挂钥匙圈,形状扁扁平平,插进锁孔的部分像锯齿般不平整。也许我该送交,或向老师报告,但我不是多乖的小孩,便直接占为己有。

同学和老师以为我是诚实乖巧的模范生。是因我不会和其他同学一样,上课时吵吵闹闹,惹来老师警告吗?还是我都乖乖写作业?麻烦的是,我似乎被冠上乖宝宝的形象,要是做出背离形象的言行,大伙都会满脸错愕。

如果我没交作业,老师一定会摆出“其他学生也就算了,高田同学不该是这样的孩子”的表情。如果我学其他男生鬼吼鬼叫地胡闹搞笑,女生一定会吓白脸,以为我发疯。所以,我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深怕破坏大家心目中的乖宝宝形象。

一天的课程结束,放学离开教室前,我完全忘记钥匙的事。今天是补习日,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去,但妈妈希望我去。我认为成全父母的愿望是孩子的责任,所以没办法。只要维持现在的成绩,妈妈就会高兴,家里的气氛也会和乐开朗。

走廊挤满学生,嘈杂的声音此起彼落。我边走手边伸进口袋,想确定钱包里还有多少钱,打算到便利商店买饭团再前往补习班。假如回家前什么都没吃,会饿得没力气用功。上补习班的日子,妈妈允许我在外头买东西吃,也会给我钱。

掏出钱包时,摸到凹凸不平的物体,我边走边拿出来看。那是今早上学途中捡到的钥匙,银色表面泛着光泽,闪闪发亮,虽然有些细小的刮痕,但连刮痕也漂亮极了。

不过,这是哪里的钥匙?一旦心生疑惑,我便十分介意。这把钥匙能够打开的门,存在于世上何处?不一定是大门,也可能是房间。或许是置物柜,搞不好是车子。

离上补习班还有一点时间。平常我都会提早到,预习或复习一下功课。可是,我想到更有意思的消遣方法。我要调查这是什么钥匙。

我先试着将钥匙插进小学校舍里各式各样的锁孔。从班级教室门起,理科教室、音乐教室、职员室,到更衣室的置物柜、各个社团的社办、体育仓库等,总之我试遍视线所及的锁孔。可想而知,没那么容易找到。我离开学校,在便利商店买完饭团,前往补习班。途中看到的锁孔,包括停在路边的车子和附近住户的大门,我全部试过。当然,没一处符合。

在旁人眼中,我肯定是可疑分子。我趁没人注意时插进锁孔,要是不小心让谁撞见,或许会被叫住盘问。即使如此,还是很好玩,这让我提心吊胆,情绪既兴奋又紧张。

回家吃晚饭时,我向妈妈报告今天学校发生的事和补习班的情形。爸爸总是很晚才回家,所以餐桌上只有我和妈妈。捡到钥匙及我在放学后的冒险,我没告诉妈妈。因为我不是对父母毫无保留的乖孩子。

在上放学途中调查锁孔,成为我每天的例行公事。汽车门、车站的投币式置物柜、打烊的舶来品店铁卷门、自动贩卖机,我拿捡到的钥匙试遍形形色色的锁孔。全部失败后,我便踏上异于平常的路线,寻找未确认的锁孔。我弯进十字路口的另一头,踏入以往没兴趣的小巷。靠近之前当成风景的一部分、视若无睹走过的住家大门,换来一阵狗吠,才晓得这户人家养了条大狗。

我捡到的钥匙不符合任何一个锁孔,几乎都插不进去。随着日子流过,我寻觅锁孔的时间愈来愈长,行动范围也愈来愈广。我走过从未行经的道路,爬上陌生的阶梯。我发现明明在自家附近,却未曾注意过的树林、拥有古怪汽车的住家、自小丘俯瞰的风景。新鲜的景色带来的惊奇不断,我甚至怀疑起以前都闭着眼睛走在这座小镇上。我一向只挑熟悉的老路,不会偏离决定好的路线,分神张望四周。

一天,我因调查锁孔,回家迟了,妈妈用保鲜膜包起晚餐,趴在桌上打瞌睡。我摇摇妈妈的肩膀,妈妈抬起头说:“你回来啦,书念得如何?”

一如往常,我和妈妈吃着晚餐,闲聊这天发生的事,忽然听到电视播报的新闻。

“你也要小心,像今天这样会晚归时,打个电话回家比较好。是不是该给你买支手机呢?还是不行。你一定会成天忙着跟朋友传简讯,忘记念书。”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妈妈的话,边看电视新闻。一名女大学生失踪,可能卷入某起犯罪。画面下半部的字幕说明女大学生穿米色罩衫、灰衬衫、高跟鞋,背褐色皮包,播报员还呼吁看到类似打扮的女性,尽快联络底下的电话号码。令人吃惊的是,那个女大学生失踪的地点,并非我从未踏上的遥远土地,好像就在离我住的文善寺町一小时车程的隔壁镇。荧幕上出现的画面,是爸妈带我去过几次的购物中心的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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