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呼市仅653公里,乘火车11个小时即到。由于火车晚点,耽误了些时间,诗人和爱美到呼市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多,的确在宋时鱼和爱佳之前到达。

一夜火车,让爱美觉得有些头晕。虽然,诗人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她心头还是有些怕——不是怕父亲,不是怕婆婆,也不是怕许重,而是怕自己会恨自己。

诗人在火车上开始计划:先回老家看看老房子,住几天,再回到呼市住。呼市有一套一居室的空房子,是诗人当年七拼八凑买下的,亦是他的斗室。诗人不止一次重复:只要他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车越行越远,爱美的心就越来越悬。这次出走,她只跟最信得过的二妹发过短信,其他的人一律不打招呼。其实在她的心里,与诗人一起过下半辈子的想法并不那么坚决。爱美活了三十二年,虽然生活单一,但也知道事物变化太快,任何决心都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当初嫁许重时,决心何其大,谁会料到这人越来越不可理喻?因此,与其说她要将下半生托付给诗人,还不如说她想报复,或是一种本能的反抗。

报复谁?反抗谁?如果排顺序,就是父亲、丈夫和婆婆。父亲那种军阀式的家长作风由来已久,积重难返,不做出极端的行动,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与父亲当面闹翻;丈夫与她的情感已经死亡,离婚是早晚的事,不跟着诗人跑,也会跟着作家跑,或是任何一个可以借以表达愤怒情绪人,都可以;婆婆实在可恶,成天阴沉着脸,仿佛她一生下来就欠她二百两银子,好几次她都想跟婆婆干翻,但怒气涌到喉头,气压就上不来了……爱美恨死了自己的怯懦,她要来一次绝地反击,哪怕身败名裂!

诗人领着爱美下车,打了辆车直奔他在呼市郊区的“家”。一进门,爱美见灰尘遍布,温度与室外相差无几。原来久未住人,暖气未试过水,只是温热。诗人先把唯一的沙发弄干净,请爱美坐了,才去找钳子放暖气里的水。

诗人忙碌着,爱美没有动。其实,她一上火车就后悔了。她知道诗人爱她,是发自内心的爱,不含任何杂质。但是,自己真的能够完全脱离北京么?真的可以与以前发生的一切一刀两断么?

看着诗人手脚忙乱地搞卫生,她的心情也如这套不足六十平米的居室一样乱。好半天,诗人才把煤气弄燃了,但烧水的壶,恐怕得洗上半天;水放进水池里,全是黄色的;锅碗等餐具,都得洗上几遍才能用。爱美看不过去,挽起毛衣袖口,上去帮忙。诗人惭愧地说:“那你先弄着,我去买点米,买点菜,好歹做顿饭吃,再回老家。”

诗人下楼去了。爱美一边收拾,一边发愣。在家里,这些活通常都是婆婆干;在娘家,小时候当然是她干,但后妈来了后,虽然对她和爱佳有些冷淡,可活儿没让她们干多少。这些年下来,她与厨房疏远了。诗人这套位于城郊的小房子,外头是低矮的平房和祼露无水的排水渠,根本算不得风景。爱美无法想象,他将与诗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诗人的腿倒是跑得快,不一会就买了些羊肉和疏菜回来。“我在外漂泊的时间长,好歹会做点饭,就不劳烦爱美老师了。”诗人笑着说,“请爱美老师到厅中休息吧,暖气热多了。”

爱美报以一笑,洗洗手,就退回厅中去了。但当诗人将羊肉放在案板上后,却找不到菜刀切菜。

爱美自告奋勇:“你接着收拾吧,我去买把菜刀。”

“行。”诗人说,“下楼往右拐,过一个小胡同,就能看到一个五金市场,那里有菜刀,随便买一把吧。来,给你钱。”

“我有。”爱美穿衣出门了。

外头真的很冷。爱美紧了紧围巾,按诗人说的道路前行。五金市场显得清冷。爱美在一家店买了把菜刀,出了门,见门外有一个长胡子老人将手互插进袖筒,随意往那一站。他长着一张瘦削的脸,却有刀锋般的目光,似乎知道爱美要从这里经过,故意拦阻她一样。

老人看了她一眼,将手从袖筒里抽出来,对爱美说:“这位女士,请留步。”

“什么……事?”爱美一愣。

“测个字吧,五块钱。”老人看着她,“不准,不收钱。”

爱美对看相测字一概不信。加上天寒,不想与他纠缠,于是掏出十元,给老人:“大爷,您收下吧,我不测。”

“免费,测一个吧。”老人的手往外一推,“姑娘,你就报一个字吧。”

爱美拗他不过,想着自己要买刀回去切肉,就随口说道:“切。”

老人眉头一紧,说道:“切,横七刀,竖一刀。看来你是横了七条心,但抵不过一刀斩啊。”

“什么意思?”爱美一惊。

“从你测的这个‘切’字上看,你是心乱如麻,左右不是。”老人眼眸一闪,“‘切’,音通‘妻’,你应该是为人妻母;‘切’,也有诊断之意,你还是要找准脉搏,才好下药呀。”

爱美头皮一麻,赶紧把钱往前一送:“先生,请再测一字:肉。”

“肉,二人身陷囹圄,一人挂着,一人悬着,大是不妙。”老人摇摇头,“肉,依附于骨。若有不慎,恐遭骨肉分离。”

爱美大骇,赶紧把十元钞票塞到老人手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人挂着,一人悬着”,不正是她目前与诗人的状态么?特别是“骨肉分离”四字,像一柄锥子扎在她心上——如果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北京,那么,小珊珊将与她骨肉分离……

在路上,爱美感觉有汗涌出。她头脑轰轰地回到诗人的房间。诗人正在洗菜,见了爱美苍白的面色,一惊:“你……怎么了?”

“没什么。”爱美把菜刀交给他。

诗人也不敢多问,继续做饭。

饭菜端上桌了,爱美觉得嘴里的食物形同嚼蜡。

诗人不敢多言。他觉得爱美的表情如一张白纸。

“吃点吧,下午我们就回家。”诗人叹息了一声。

诗人不理解爱美的情绪从激情高涨再到低落入谷。诗人原以为离开京城的爱美,会为塞外的风景着迷,会带着无限的憧憬去迎接和体验新的生活。

“你们家,真有你说的那样好?”爱美幽幽地问。

“是啊,在古长城下,野草连天,骏马奔腾,羊群如云,目光可以无限地延伸。”诗人大口地吃着羊肉,眼睛亮了,“还有我大姐、姐夫,都是当地能干的人。晚上,坐在热炕上,天南地北地聊,不必担心第二天早起去上班。爱美啊,咱们既然出来了,你就当旅游一次,行吗?”

“好的。”爱美不忍让诗人难过。她想,反正就这一回吧,都市虽好,但太压抑了。她想看看真正的草原,呼吸一下原野的气息,而不是从影像或书本中遐想。

下午,诗人简单收拾了下,领着爱美直奔公共汽车站。车是旧车,窗户都关不严,跑起来哗啦啦直响,一股浓浓的烟味十分刺鼻,似乎车厢内的每一个部件都让劣质烟草仔细地熏染过。爱美坐在靠窗的位置,冻得直打抖。路滑,车开到半途的山上,熄火了。司机咒骂着鬼天气,下车检修几次都没有成功。

风又大了起来,爱美觉得这次行程,一点都不浪漫,有点活见鬼了。诗人大概常年在外,这种事对他稀松平常,下了车与司机唠嗑。爱美想下车透口气,又怕受冻;在车上,直想呕吐。她这时才真正认识到,想象的事情永远是虚幻的,现实里没有浪漫,只有罪受。

这一等,就是四个小时。偶尔有路过的车,但不是载满了,就是方向不同,根本搭不上。直到天黑透了,车还是没修好。

事情告一段落是由于爱美终于吐了,随后有些昏迷。诗人这才慌了,求司机打电话找一辆车来。那司机打了几个电话,说人家不愿意来。

诗人终于流出了泪。他一直站在布满冰雪的道路上,见车就拦。这样过了两个小时,终于拦住了一辆军用越野车。开车的蒙古大汉一听是有人昏迷了,让诗人将爱美背到他的车上。那汉子是军分区医院的军医,赶紧施救。一看,原来爱美是晕车加上被冻着了,才出现这些反应。这越野车里的暖气开得足,军医给爱美吃了两粒药丸,方才好了些。

诗人这才放下心来。但军医当场训了他一顿,说你怎么能对爱人这样?这么冷的天,爱美身体虚弱,不能坐这样的破公交,最好呆在暖和的地方。诗人被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其实在他看来,任何人都可以像他一样,即使在野外生存也没问题。

军医数落了一通,驱车到了武川县城一个部队的院子里,又仔细为爱美检查了一通,让其好好休息。在部队吃了点东西,爱美感觉身体暖和多了。诗人才请求司机送他们回家。

那军医生怕爱美晕车,请她坐在驾驶台,乘夜往大庙村赶。其实路程并不远,车子又好,很快就到了诗人的老家。

当爱美看见二妹一个人站在院外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声惊叫里,有惊奇、慌乱,更有欣喜。

灯又亮了起来。

客厅的炕上,摆了一张桌子。六人围坐。

夜静得可怕。彼此能听到呼吸。

一切尽在不言中。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是爱佳先开了口。她分别作了介绍。其实主要就是介绍诗人与宋时鱼认识。

诗人垂着头。在他的诗行里,什么都不在话下。但面对宋时鱼和爱佳,以及姐姐、姐夫,他显得笨拙无比。

“晓生啊,你丢人啊。”崔晓月终于开了口,“这么大冷天的,害得人家宋先生和爱佳姑娘找到这里来。”

诗人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崔大姐,这也不能怪崔先生。”宋时鱼说,“崔先生有追求真爱和幸福的权利。我们来,也不是责备他们,更不是来带爱美回去。我们来,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坦诚面对,因为婚姻和情感,不完全是两个人的事,爱美目前有家庭,还有一直担心她安全的父亲。我和爱佳是受爱美和爱佳的父亲孔志军先生的委托,才赶到这里来。我想,大家可以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才有利于事情的解决。当然,我声明一下,我只是陪同爱佳来的,主要拿意见的是孔家姐妹,我个人尊重每个人的意见。”

这一席话说得进退有度,爱佳不禁暗暗佩服。

爱美一直低着头。她的心乱极了。说实在的,经过一天的奔波,她恨不得插翅飞回北京。但现在她坐在暖烘烘的坑上,见诗人做错了事似的低着头,又心下不忍。关键是,如果跟着妹妹回去,如何面对父亲、丈夫、婆婆和珊珊?

“晓生,你倒是说话呀。”崔晓月有些急了。

“我说什么?”诗人突然抬起头,开头有一点点愤怒,继而眼里露出惭愧的神色。“我爱爱美,是真心的,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色。宋先生,你刚才讲的话,句句在理。可是,你真的认为这个世界就不需要真情了吗?难道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房子、车子、金钱?如果世界只需要这三种东西,这个世界还有意思吗?”

“你说得好啊。”宋时鱼说,“你说的这三样东西,我都没有。房子,我是租的;车子,我也没有;钱,勉强够糊口养家。我非常赞成你的观点,也认为这个社会不能完全功利。同时,我没有怀疑你对爱美的感情,但爱美的情况有所不同。她目前的家庭是有些矛盾,可是她在法律上还是许重的妻子,更主要的是她有一个小女儿,你们这一走了之,以为逃离了北京就万事大吉了?那她的家庭怎么办?她的父亲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气,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我们男人立身处世,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吧?”

诗人一时语塞。

宋时鱼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事,关键看爱美的意思。如果爱美下了决心,要跟崔先生生活,那也得先回北京把手续办了,也不是不可以。说实在的,在草长马肥的时节,到这里骑马、烧烤,有你们招待,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爱佳心念一闪,觉得这宋时鱼变化也太快了,居然帮起崔晓生来了。

“如果回北京,我是不是也得跟着去?”诗人好像来精神了。

“可以,不过你去了北京,不能露面,免得有人找你麻烦。”宋时鱼说,“你只等爱美把事情办完,再找你,再一起回来。我估计,也就十天半月的。现在离婚快,双方协议签字,到那就办。”

“我不走。”爱美突然冷冷地说。

在场的人,包括诗人,都吃了一惊。

宋时鱼看看表,已是凌晨两点了。他说:“反正一句话,尊重爱美的意见。我看,大家还是休息吧。天明再说。”

巴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实际上,这个生活极其规律的男人早就想睡了。他对这些事根本不感兴趣。

于是宋时鱼、诗人、爱美、爱佳睡在大炕上。巴根家只烧了两炕,一大一小。大炕留给客人,小炕巴根夫妇自用。

两男两女睡一大炕,倒也没什么。爱佳与姐姐挨着,宋时鱼睡诗人旁边。但炕太热,又都各怀心事,四人根本无法入睡。

爱佳突然想了个办法。她对宋时鱼说:“宋老师,反正大家都睡不着,不如讲讲故事什么的,好歹熬到天明算了。”

可是,在这种气氛下,谁也没心情讲故事,更没心情听故事。

爱佳又说:“那就请宋老师讲讲看相吧。”

诗人叹息一声,说:“这种迷信,爱佳也信。”

爱美却说:“我倒不认为是迷信。宋先生,你就讲讲吧,反正我心里乱得很。”

宋时鱼说:“大诗人,如果你不嫌弃,我还真给你免费相一个。”

诗人最怕爱美不高兴。只要爱美高兴,干啥都愿意。于是说:“好啊,请宋先生直言。”

宋时鱼说:“我们的大诗人骨相清奇,崇尚自由,面部特征是典型的‘王’字型,优点是重情义,洒脱,正义,有灵性,具创造性;缺点是固执自大,做事随意,缺乏周详计划,基本没有远见。对于财路,时断时续,不能稳定。加上不是很合群,不能融入集体,导致只能单干,但单干又缺乏长远规划,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往往入不敷出,生计成了问题。”

诗人一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大声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爱美告诉你的?”

“我告诉他?”爱美一听就不高兴了,“我只见过宋先生一面,就几分钟,根本轮不到谈你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诗人赶紧赔罪,“唉,宋先生说得准啊,我这人,不能在单位上班。明明是单位的人的不是,可人家却把我当怪胎。我呢,看不惯的事,就说,跟领导出门一两次,领导再不带我去了,也不知是为啥。”

“那是你在饭桌上不给领导面子吧?”宋时鱼道,“是不是领导讲话时,你插话?”

“是啊,”诗人说,“领导废话太多,居然还有人说讲得好,太假了。”

“是不是领导还没下桌,你就先走了?”宋时鱼问。

“是啊,”诗人说,“一顿饭吃几个小时,没意思,不走简直如坐针毡。”

“我要是领导,也不带你。”宋时鱼笑道,“在中国当领导,不管是大领导还是小领导,无非图个尊重,要的是面子,有意见可以私底下说,决不能当众不维护领导的尊严。所以说,你只能当独行侠,不能融入团体。”

“这个……混单位的事,也罢。”诗人说,“但宋先生怎么知道我随意性很强,缺乏长远的规划?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很多惊喜就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又如何计划得了?如果一个人的一生,提前都规划好了,按部就班,没有悬念,没有惊喜,活着有什么意思?”

“规划和计划,是一种预期,不一定能够实现,但至少为未来做了准备。”宋时鱼说,“随遇而安,或有惊喜,但决不能说是好办法。有句老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生几十年,如果没有好的谋划,一旦出了事,因无准备,极难应对。远的不说,就拿你们实际上比我们先到呼市但却深夜才抵达目的地这事来说,萧诗人做得很不好。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一位热心的军医,爱美得不到救治,引发其它病变,或许就有生命危险!诗人啊,我们都是俗人,活在现实里。万一爱美出了什么差错,谁来负责?爱一个人,不是把胸膛一挺,掏心掏肝就可以,还得会照顾人、体谅人、理解人。我说句你可能接受不了的话:你现在根本不具备爱一个女人的条件!”

爱佳心头一震。她觉得,如果自己是诗人,会跳起来与宋时鱼大干一场。因为,这句话说得太伤诗人的自尊了。

诗人却没有生气:“宋先生,我就不明白了:爱一个人,需要条件么?”

“当然要条件。”宋时鱼说,“不仅是爱,任何事,都要讲条件。你只有一米五的个头,身体再壮,也当不了三军仪仗队队员,这就是条件;你不能挣钱,就买不起房子,甚至买不起营养品,生了病,住不起院,多好的感情都会消磨掉,这也是条件。生活本身就这么残酷,谁有什么办法?”

“可是,爱是一个人的权利。”爱美突然插嘴,“爱同公民的其他权利一样,与生俱来,不容剥夺!”

“权利与条件在一个水平线上。”宋时鱼说,“譬如爱美老师,你有权利当学校校长,但因为你的条件不具备,只能当普通教师,就这么简单。”

“如果世界都像宋先生说的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诗人叹道,“我本事有限,但我对生活充满信心。我积极努力,与世无争,难道天地间容不下我么?”

“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宋时鱼说,“就拿婚姻来说,每一对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幸福,可是当儿女真正要成家时,还是有不少父母反对,不是父母不理解儿女们,也不是父母不爱儿女们,而是父母通过自身的经历,看透了人生其实就是要争取更好的生活环境,那些想象,再有激情,都不能当饭吃。生活,就是要有生机,才能活得下去。生机就是要落地,要有生存的土壤,才能延长生命的活力。从这一点上讲,我赞成那些讲究实际的人,而只是同情那些精神生活很丰富、物质生活很匮乏的人。”

宋时鱼这一席话说完,余下三人都不吱声了。

良久,黑暗中传来诗人的叹息:“谢谢宋先生。我明白了,我爱爱美,但我没有条件去爱。实际上,从今天一路来的细节中,我已经明白了,也在反思。以前,我没有真正地爱过。但现在我知道了,爱,只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爱美,我真的爱你,但我真的不能给你很好的生活环境。天明后,你跟着他们回北京吧。”

“意离……我不走……”爱美翻了个身,哽咽着说。

“实际上,你的心已经走了。”诗人说,“不是现在,而是在你买菜刀回来的时候,你的心已经飞回北京了。我再傻,我也看得出。就当我们做了场朋友吧。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爱美没再说话。

屋外寒风呜咽。爱佳觉得,今夜屋里好热,但心,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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