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郑建军和王卫红走进了武夷山供销合作社。此时,这间不大的售货厅里冷冷清清,没有顾客,只有一名40多岁的女售货员。王卫红径直走到售货员面前,问道:“大姐,你们这里有呋喃丹吗?”

“有啊。你们要多少?”售货员的态度很热情。

“需要什么手续吗?”王卫红又问了一句。

“手续?什么手续?”售货员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用不用证明信或者介绍信之类的东西?”王卫红好像是随便打听。

“不用,不用。哪用那么复杂呀!我告诉你吧,花钱就能买。这种农药,现在根本就卖不动。偶尔来个顾客,也就要一斤半斤的。如果我们再要什么介绍信,那还不把顾客都给赶走啦?”售货员口齿很伶俐,而且说话时双手还不住地在面前比画着,样子很生动。

“最近有人来买过这种农药吗?”王卫红查看着货架上的商品标牌。

“你……问这个干什么?”售货员的手停止了舞动,目光中带着猜疑。

王卫红不动声色地掏出工作证,让对方看了看。

“这……让我想想。”售货员愣了一下,犹豫地说,“好像是有人买过。”

“你好好想一想,究竟有没有呢?”

“有,上礼拜就有个女的来买过。”

“女的?是本地人吗?”

“让我想想。那天的客人也不太多。说老实话,我们这里的生意一点都不火,老是冷冷清清的。那个女的是一个人来的。我看她不像本地人,长得挺白净。我以前没见过她。”售货员想了想,又补充说,“看她的样子,像是个大城市的人,也许是来旅游的吧。”

“她是哪天来买的?”

“是……上个礼拜六的下午。没错,就是五一节的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因为我那天晚上家里来客人,得早走。我正收拾东西呢,她就进来了。”

这时,郑建军在一旁问道:“大姐,你还记得她那天进门以后是怎么对你说的吗?她是先向你打听有什么农药呢,还是直接就说要买呋喃丹呢?”

“她一进门就对我说要买呋喃丹。没错,她就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还想了一下,城里人一般都不知道这种农药的名字,这个姑娘还挺内行的啊。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她后来还说了什么?”郑建军又问道。

“我问她要多少,她说买一包,我就给她拿了。然后,她交了钱就走了。”

“她买了多少?”王卫红又追问了一句。

“那一包是250克。”

“她有没有说买这种农药干什么用?”

“没说,我也没问。这也不是什么限购的东西,再说她买的数量也不多。我寻思她也就是家里种的花草需要上药吧。”说到这里,售货员突然停住了,看着王卫红和郑建军,小声问道,“你们打听这事干什么?难道说,那个姑娘用这农药干了什么坏事?”

王卫红答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这件事情很可能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所以,你不要对别人讲我们来找过你。你明白吗?”

“你们放心。这是保密工作,我懂,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除了这个女的,还有别人来买过这种农药吗?”郑建军又问了一句。

“没有了。反正经我的手就卖出这么一份,别人卖没卖,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查一查小票。我们卖东西都得开小票,这是手续。”

“那好,就麻烦大姐给查一查吧。”郑建军很客气地说。

“不麻烦,一共也没有多少。你要从哪天查起呢?”

“就从……上礼拜四查起吧。”郑建军说完之后,在售货厅里来回走着,看着。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王卫红身边,小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售货员很快就查完了。“没有。这里只有一张小票是呋喃丹的,就是我卖的那一份。别的没有了。”

“没有啦。”郑建军走回柜台旁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说,“大姐,你能再具体说说那个姑娘的长相吗?”

“这可不好说。反正她长得挺白的,也挺秀气的,个头比这位大姐矮一点,穿一身……好像是浅黄色的休闲装。对了,那天下雨,她还拿着一把雨伞,好像是红色的。别的……我就记不清了。不过,要是再看见她,我准能认出来。”

“她有多大年纪?”郑建军一边问,一边在本上记着。

“也就是20多岁吧。”

“你再仔细想想,她的脸是什么形状的,是圆脸,是方脸,还是瓜子脸?”

“好像是瓜子脸。”

“她的脑门宽么?”郑建军用手比画着,以弥补语言描述的局限性。

“好像不宽。”

“向前突出么?”

“啊,有一点。”

“她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大么?”

“挺大的。”

“是圆眼,是长眼,还是三角眼?”

“是圆眼吧。”

“双眼皮?”

“那我可没注意,应该是吧。”

“眼角是往上吊着的,还是往下耷拉的,还是平的?”

“往上吊?不是。好像也不是往下耷拉的。那就是平的。”

“她的眉毛什么样子?黑吗?”

“挺黑,挺细,还挺长的,长得特别整齐。这我记得挺清楚,因为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的眉毛长得真好。”

“她的鼻子呢?大不大?”

“不大。”

“鼻梁高吗?”

“一般吧。”

“鼻子宽吗?”

“宽?好像有一点。”

“她的嘴呢?大不大?”

“应该说是比较大的。”

“嘴唇厚吗?”

“不厚。嘴挺大,嘴唇再厚,那她就该难看了。可是我印象中那姑娘不难看。”

“她有没有上嘴唇突出或者下嘴唇突出的特征?”

“没有。”

“嘴角呢?是往上吊,是往下耷拉,还是平的?”

“平的吧。”

“她的耳朵大吗?”

“耳垂儿挺大的,因为她戴着一副很大的圆耳环,可能是金的,我觉得戴在她的耳朵上还挺合适。”

“她的头发什么样子?卷的还是直的?”

“直的,披肩发,挺黑挺密的。”

“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征?比如说,她脸上有雀斑或者明显的痦子吗?”

“我没注意。”

“她戴眼镜吗?”

“没戴。”售货员使劲摇了摇头。

“好。”郑建军很快地在本子上画了一阵,然后把本子举到售货员面前,问道,“大姐,你看这像不像那个姑娘?”

“大哥你还真行啊!这么快就给画出来啦。”女售货员看着那张画像,说,“挺像的,就是这嘴好像太大了。”

郑建军按照售货员的意见,又重新修改了几遍,直到其满意为止。他收起本子,又想起一个问题,便问道:“大姐,在那个姑娘来买呋喃丹之前,有没有人来打听过这种农药呢?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人进来以后,只是问了问,没买。你再回忆回忆。”

售货员看着郑建军,自言自语道:“只问一下,没有买。这个……就记不得了。买东西的人问我们有没有什么货,我们一般都是随口就答,根本不过脑子,所以记不住。”

郑建军跟王卫红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很有礼貌地对售货员说:“谢谢大姐,我们该走了。不过,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情况。如果有,就给我打个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想,我们还会来找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韩茶花。”

“很好听的名字呀!”郑建军和王卫红走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在开车去五云仙宾馆的路上,王卫红对郑建军说:“郑队,你这么有艺术细胞,真不该干刑警。”

“你别说,我小时候还真想过当画家,就是没遇上名师。”

“你小时候这想象力还真够丰富的。就我亲耳听你说的,就包括什么足球健将、武术大师、作家、诗人、歌唱家、科学家……还有什么来着,噢,对了,还有什么说书的、算命的。难怪你长不高呢,想的事情太多。”

“这叫多才多艺。”

“对对对,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

“这还真让你说对了。如果有一样精通,我都干不了刑警。就因为样样都行,样样都不精,我才当了刑警。”

“你的意思是说,刑警就都该像你这样,是个杂家?”

“你很能理解领导的意思嘛。”郑建军装模作样地说。

“咱当小兵的,不理解也得理解啊!”

“不要发牢骚啦。当小兵有什么不好吗?你看,我们当领导的,还得给你当小兵的开车。对不对?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是老百姓的仆人,就该给你这老百姓开车。可是我听说,这官要是当到了一定的级别,就不用当仆人了。我现在是正科,你估计我要是混到了正……正什么呢?”

“正黄旗。”

“那不敢。打死我也不敢。”

前面堵车了,这在武夷山市可不多见。他们的车跟着车队慢慢往前挪,到了路口,才发现是一个汽车司机和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在吵架。他们看了看,没有碰撞也没人受伤,大概就是谁蹭了谁或者谁挡了谁。郑建军无心过问,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当车速恢复正常之后,王卫红把话题转到案件上。“郑队,你说那个买药的姑娘和孙飞虎的死有关系吗?”

“肯定有啦。”

“这么肯定!有什么根据?”王卫红转过身,看着郑建军。

“当然有根据啦。我告诉你吧,这是呋喃丹帮助我得出的结论。”郑建军有些故弄玄虚。“我们已经知道,呋喃丹是一种新型的有机农药,属于氨基甲酸酯类农药。对不对?它的特点是不好溶解在水里。怎么样?挺有学问吧?”

“现学现卖。”王卫红撇了一下嘴。

“这就不简单。”郑建军笑了笑,“我昨天又查了一下有关的资料,还真有收获。最近这几年,在咱们国家已经出现了一些服用这种农药自杀的案例,但是还没有用它投毒的案例。为什么呢?因为这种农药不能溶解在水里,不适合于投毒。相比之下,砒霜就强多了。”

“所以投毒的人选择砒霜的比较多。这我知道。”

“我刚一说你就知道啦?行啊,你可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那我就不用说了吧?”郑建军把车开得飞快,不停地超车。

“有就说,别卖关子。”王卫红假装生气地转回身,不看郑建军了。

“好,不开玩笑,说正经的。”郑建军收起笑容,“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对不对?为什么给孙飞虎投毒的这个家伙没用砒霜,却用了这种本来不适于投毒的农药呢?这是不是有些反常?对不对?”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王卫红的身体又转了过来。

“我认为,这说明投毒者事前没有准备,临时抱佛脚,抓到什么就用什么。对不对?”

“你说作案人是临时起意?”

“对呀!你想想看,如果他早有投毒的打算,那他就应该事先准备好砒霜或者其他好用的毒药了。对不对?用呋喃丹投毒,就说明他一定是临时起意。”

“我看不一定。孙飞虎他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什么人会突然产生杀死他的念头呢?我觉得还是预谋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误会了。我说临时起意,说的是投毒,并不是杀人。我没说那家伙是临时产生杀人的念头。其实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这是预谋杀人。但是我认为,那家伙原来没想投毒。孙飞虎是到这里以后才突然得了病。对不对?这等于突然给凶手提供了借吃药投毒的机会。于是凶手才决定去买毒药。但是,他人生地不熟,上哪去弄砒霜?没办法,只好凑合用呋喃丹。从另一方面说,用这种农药也比较隐蔽。没人用过,不容易被发现,也不容易被人怀疑。对不对?”

“这就能说明那个买药的姑娘肯定和本案有关吗?”

“当然啦。这么说吧,用呋喃丹投毒,说明是临时起意。对不对?临时起意,就得在本地买药。对不对?我们查过了,这里只有那家供销社卖呋喃丹,所以凶手只能在那儿买,没别的地方。对不对?再从那个姑娘买药的时间上看,5月2号,正是孙飞虎得病的第二天。这是巧合吗?不像。所以我说,那个姑娘肯定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对不对?”

“有一定道理。”

“什么叫有一定道理?很有道理。”

“这么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找到那个买呋喃丹的姑娘了。对吗?”

“如果能找到,那当然谢天谢地啦。但是就怕找不到了!”郑建军加快车速,超过一辆拉竹筏的拖拉机。“你说,那个姑娘会是凶手吗?”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你的根据是什么?”

“就是……感觉。推理是你们男人的强项,感觉是我们女人的强项。”

“那也不能毫无道理呀。瞎感觉?”

“什么叫瞎感觉?我们的感觉也是有道理的。”

“什么道理?”

“如果是那姑娘的话,那她也太胆大了。自己去买药,那不是很容易暴露吗?”王卫红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够准确,又补充说,“一般来说,犯罪分子都会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的行踪。在这种投毒案件中,谁不知道刑警肯定得查毒药的来源?因此,我认为那个姑娘很可能是替别人买药。”

“真正的凶手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找了一个姑娘去替他买药。好,英雄所见略同。”

“你也这么认为?”

“对。你还记得我刚才问售货员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那个姑娘进门以后是怎么说的,是问有什么农药还是直接说要买呋喃丹。记得吧?”

“记得。我当时就觉得你问那个问题是有目的的。”

“当然,我就是想证明这一点。你想想看,一般人去买东西,进门总应该先问售货员有没有她要买的东西,例如,有没有呋喃丹,或者问,都有什么农药。对不对?当然,如果货架上就摆着呢,一眼就看见了,那她也可能直接说。但是我看了,货架上既没有呋喃丹,也没有呋喃丹的标签。那个姑娘怎么知道人家肯定有呋喃丹呢?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不久前刚刚买过,知道那里有,所以进门就买;另一种就是别人让她去买的,说那里有呋喃丹,她进去就可以买。对不对?你认为在这个案子里,哪种可能性更大?”

“当然是第二种。”

“又是英雄所见略同。”郑建军减慢了车速,因为已经看见五云仙宾馆的房顶了。“我们还可以使用‘心理换位法’。假如我是凶手,我会怎么办?第一,找人替我买;第二,最好找个来这里旅游的人去买。说实在的,那个姑娘可能都不知道呋喃丹是干什么用的。对不对?现在正是旅游旺季,游客很多,要找一个帮忙买东西的人还不容易?随便编个理由就行了。王小姐,如果有人找你帮忙,你会拒绝吗?”

“那得看是什么人!”王卫红随口答道。

“精辟!”郑建军把车拐进了竹林中的蛇形路。

郑建军和王卫红走进五云仙宾馆,没有去找经理冯大力,而是直接来到大堂的前台。他拿出那张模拟画像,又补充了衣着特征,让服务员回忆住宿的旅客中有没有这样一位姑娘。服务员想了想,说没有。他们又跑了附近的几家旅馆,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客观地说,在这旅游旺季,要想仅凭这张模拟画像和有限的外貌特征去找一个没名没姓的外地姑娘,实在是大海捞针。

5月9日,郑建军和王卫红开车拉着韩茶花跑了武夷山的主要旅游景点,希望能够在游客中“撞”上那个买药的姑娘,但是跑了半天也没有收获。

下午回家的路上,筋疲力尽的王卫红和韩茶花都在车上睡着了。当她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郑建军又把车开到了五云仙宾馆的门口。王卫红揉着眼睛问道:“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不是先送韩大姐回家吗?”

郑建军说:“你有没有想过宾馆的那些女服务员?”

“想她们干什么?”

“买药的姑娘啊。虽然她们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们也不能忽略。对不对?搞侦查,最忌讳的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不到黄河不回头。我们呀,该查的都查,该排除的都排除,以免把饭做夹生了。对不对?”

郑建军把车停在宾馆门前的停车场,没有下车,回头对坐在后排的韩茶花说:“宾馆的服务员该换班了。你看看其中有没有那天去买农药的姑娘。”

没过多久,下班的女服务员就三三两两地从五云仙宾馆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其中也有黑云仙楼的那位沈小姐。大概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服务员都显得很高兴,有说有笑地从停车场前面走向竹林中的小路。

韩茶花身体向前探着,睁大眼睛看着那几个姑娘。

王卫红小声说:“你仔细看看,有没有那个姑娘?”

韩茶花摇着头说:“都不太像。”

“走在这边的姑娘不是挺白净的吗?”王卫红指了指沈小姐。

“她那身量倒是有点像,可长相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太像。”

“没关系,我们明天早上再来一次,看看另外一班的服务员里边有没有那个姑娘。”

5月10日早上,郑建军和王卫红又带着韩茶花对另一班女服务员进行了辨认,仍然没有发现那个买呋喃丹的姑娘。

但是,韩茶花提供了一个很让两名刑警兴奋的情况。她说:“昨天晚上我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午在那个姑娘买呋喃丹之前还真有一个人来打听过农药的事情,那是一个男的。他问我有什么农药,杀虫用的。我给他说了几种,其中就有呋喃丹。”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郑建军很有兴趣地问。

“我当时正给别人拿东西,只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起他的样子了。”

“他有多大岁数?”

“好像有四十多岁?我记不清了。”

“如果你看见他,还能认得出来吗?”

“说不准,也许一看见就能想起来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试试看。”郑建军说完之后,和王卫红商量一下,跳下车向宾馆大门走去。

过了一会儿,郑建军快步走了回来。他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便带着王卫红和韩茶花进了宾馆,在值班经理的带领下,来到通向黑云仙楼的那个天井旁边的一个房间里。这是服务员休息室,正好有一个窗户面对天井,而这个天井是客人们去餐厅的必经之路。郑建军关上室内的电灯,拉上窗纱,让韩茶花站在窗户旁边,注意观察去餐厅的人中间有没有那天在供销社打听农药的男子。

没过多久,三三两两的客人就开始去餐厅吃早饭了。当赵梦龙等五人也从天井中走过的时候,王卫红特意提醒韩茶花注意观看。韩茶花仔细看了赵梦龙和周驰驹之后,还是摇了摇头。这次辨认也没有收获。

郑建军和王卫红把韩茶花送回家之后,开车回到刑警队的办公室。他们认为有必要重新研究案情,寻找破案线索。

郑建军把案卷材料又看了一遍,然后眯着眼睛,看着办公桌上那瓶从现场提取的感冒胶囊。突然,他睁大眼睛,拿起药瓶对王卫红说:“我有办法啦!”

“什么办法?”王卫红莫名其妙地看着兴奋的郑建军。

“感冒胶囊啊!”郑建军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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