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摇着头,道:“迟了,我们根本不知道那辆车子驶向何处,如何追法?”她吸了一口气,略停了一停,才又道:“还好我见机得早,不然,我们在船上,要是闹起来,那可要出笑话了!”

安妮苦埃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心中在想,还好自己和木兰花一起来的,要是和穆秀珍一起来的话,现在只怕已经在船上闹得天翻地覆了!

木兰花走向她们驶来的车子,一面眉心打着结,来到了车边,才道:“安妮,我们要对付的人,心思十分缜密,他将发射仪放在一辆和他的车子外型,颜色相同的车子上,那是存心要我们出丑!”

安妮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木兰花拉开车门,正准备进入车子,只见两个警官,向她们疾奔了过来。

木兰花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是以停了一停,那两个警官也奔到了近前,喘着气,其中一个道:“兰花小姐,方局长正通知全市警员,在留意你的下落!”

木兰花“哦”地一声,道:“方局长?他有什么事情找我?”

另一个警官立时接口道:“不是方局长有事,是穆秀珍小姐——”

安妮吃了一惊,忙道:“秀珍姐怎么了?”

那两个警官互望了一眼,神情很尴尬,像是有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一样。

的确,在熟知木兰花或是穆秀珍两人的警务人员而言,叫他们说出穆秀珍因为有谋杀的嫌疑而被捕,那真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还没有走进方局长的办公室,就听到了穆秀珍的嚷叫声,木兰花皱了皱眉,安妮踏前一步,推开了门。

方局长坐在桌后,神情显得很无可奈何,穆秀珍就站在桌前,一面大声嚷叫着,一面还在用力拍着桌子,她在叫道:“我的律师来了,你们只管去搜集证据,我不怕上法庭,小心法庭判下来,我没有罪,我就定要控告你办案不力,骚扰——”

穆秀珍讲到这里,陡地转过身来,伸出手指,直指着站在一边的杨科长鼻子。

杨科长站着,脸上的神情,依然是那么冷漠平板,彷佛穆秀珍根本不是在对他发脾气一样。

穆秀珍一转过身来,也看到了木兰花和安妮,所以她连珠炮似的话,也立时住了口。

木兰花道:“秀珍,不要冲动!”

穆秀珍的声音更大,手指依然指着杨科长的鼻子,道:“不要冲动?好笑,这殭尸无缘无故,说我是杀人凶手!”

方局长的神情十分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杨科长却仍然十分镇定,道:“我没有说你是凶手,我认为你有最大的嫌疑,警方就有权拘捕你查询!”

穆秀珍怪叫了一望,伸出的手指,缩了回来,可是她的手立时握成了拳头,看样子,她立即就要一拳击向杨科长的鼻子了!

木兰花也在这时,一步踏了进来,挥手重重地拍开了穆秀珍的拳头,沉声道:“秀珍,他说得对,这是他应负的责任!”

穆秀珍仍然气得满面通红,方局长站了起来,道:“兰花,你来了可好了!”他一面说,一面望了穆秀珍一眼,神情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安妮在一旁,看到了这种情形,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她可以想像得到,穆秀珍不知闹到什么田地,难怪方局长的神情要这样尴尬了!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为道:“没良心,有什么好笑的,我犯了谋杀罪!”

安妮连忙柔声道:“秀珍姐,你不会谋杀人的,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你急什么?”

穆秀珍被安妮一说,气平了许多,这时候,一个律师也匆匆走了进来,道:“行了,保释的手续,全办妥了!”

方局长瞪了杨科长一眼,道:“不必办什么保释的手续,警方弄错了,穆小姐没有嫌疑!”

木兰花立时道:“方局长。我们并不要求享受任何特权,还是照手续办事的好!”她又转身向杨科长,道:“杨科长,如果你需要秀珍的口供,我担保她一定合作,随传随到!”

杨科长仍然没再说什么,神情也很冷漠。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向方局长行了一礼,转身就向外,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到杨科长出去后,方局长才叹了一声,道:“他办事也太古板了一些!”

木兰花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道:“局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想先回去了!”

方局长忙道:“可以,可以!”

木兰花向外走去。穆秀珍还在嘀嘀咕咕,拉着安妮,大声道:“我们走!”

她们离开警局,回到了家中。一路上,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没有停过讲话,互相将分手之后,所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而木兰花。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那是在穆秀珍讲到当她回到屋子。上了缕,再下来的时候,看到安东尼教授的那份手稿,已经不见了的时候,她问道:“你肯定那份手稿失踪了?”

穆秀珍的答覆,自然是肯定的,木兰花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心听穆秀珍讲述着。

回到了家中,穆秀珍坐倒在沙发上,安妮也觉得十分疲倦,可是木兰花却只是喝了一杯牛奶,披了一件外衣,又走了出去。

穆秀珍叫道:“你到哪里去?”

木兰花道:“我到戴维斯少校坠崖的地方去看一看。”

穆秀珍道:“我带你去!”她一面说,一面已经跳了起来,木兰花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找得到,你和安妮,还是休息一下的好。我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啦!”

穆秀珍听到“我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啦”,又高兴了起来,她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在她来说,是越多越好!

木兰花出了屋子,穿过花园,走出了后门,照着穆秀珍所说的,过了公路,她几乎不必花什么工夫。就立即看到了那一大堆被踏得东倒西歪的灌木,她踏着灌木枝,向前走去,一直来到悬崖边上。

向前望去,阴沉沉的天空之下,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浪头卷起来,拍在崖脚下的石块上,溅起甚高的水花来,寒风仍然很劲,将她的头发,吹得散乱。

木兰花缓缓地转着身子,察看四周围的情形,由于大量的警务人员,曾经到过,灌木丛和原来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是还可以看出。在浓密的灌木丛之中,要藏一个人,冷不防给戴维斯少校一刀,应该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在这件事上,杨科长认定穆秀珍是疑凶,自然是判断得草率了一些。

可是,在木兰花的心里,同时又升起了一团疑云:戴维斯少校为什么突然要逃走?而且,为什么他逃出了屋子之后,就直穿过公路,来到了悬崖边?

照说,凶手是没有理由事先知道少校会逃到悬崖边上来,而在这里等着杀他的。可是事实上,凶手却在这里等到了戴维斯少校!

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少校早已知道这里的灌木丛中躲着一个人,以为那个躲着的人,可以帮他摆脱穆秀珍的追逐,却未曾料到那个人竟然下手杀了他!

道种推断,是相当合逻辑的,而且,木兰花也想起,戴维斯少校才一进来的时候,就显得很不安和有点恐惧,他在讲话之中,也一直吞吞吐吐,那更可以肯定,当他决定来找自己之后。曾经遇到了一些不平常的事,他所遇到的事,一定使他感到了极度的困扰!

木兰花转过身,又慢慢地走了回去,当她回到屋子时,立时遇上了穆秀珍的焦切地想知道答案的眼光,木兰花来到钢琴前,坐了下来,揭开了钢琴盖,专心一致地弹起钢琴来。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坐立不安,木兰花却专心弹着琴,每当她的脑中充满了种种难题,而想不出任何头绪来之际,她的办法是索性将所有难题,一切抛开。专心一致地去做另一件事。让紊乱的思绪,暂时停顿。等到再开始思索时,就比较有条理了。

穆秀珍自然知道木兰花有这个习惯,所以她等了一会,就进厨房去,和安妮一起去作饭了。

等到客厅里的琴音结束,她们也端出了饭菜来,在饭桌上,木兰花又是一向不讨论什么问题的,在穆秀珍而言,那顿饭简直闷气之极。

等到吃完了饭。木兰花总算才开口了,她一开口,就问了一个问题,道:“昨天晚上,和我们作对的,共有多少人!”

穆秀珍立时道:“四个!”

安妮却想了一想,道:“五个!”

穆秀珍瞪了安妮一眼,道:“四个。两个矮子进屋来。一个驾车人接应他们,还有一个凶手,杀了戴维斯。”

安妮道:“进屋子来的,可能是三个,因为那两个人,没有机会偷走那两本手稿!”

穆秀珍眨着眼。木兰花点头道:“不错,应该是五个,那个偷手稿的人,我猜想就是熄了总掣的那个,因为掸邦族人,对现代化的东西,不见得会如此熟悉!”

穆秀珍道:“那个凶手,我想是土人,只有土人才能行动像猫一样,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安妮道:“那个驾车来接应的人,当然不是土人了!”

木兰花微微一笑,道:“好了,我们已经有了结论!共是五个人,三个掸邦族的土人,两个不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穆秀珍又接着道:“对付戴维斯少校,抢安东尼教授的手稿!”

木兰花点着头,穆秀珍十分高兴,又道:“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穆秀珍在说出了这一点之际,她不禁有点沮丧,因为对方的目的既然达到,那么换句话说。就是她们的失败!

木兰花徐徐地道:“是的。他们的目的完全达到了,要是我估计得不错的话,那么,这五个人不会再出现,我们也可以没有事了!”

穆秀珍像是被弹簧弹了起来一样,直跳了起来,道:“兰花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还背者杀人的嫌疑,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安妮拉了拉穆秀珍的衣袖,穆秀珍却愤然甩脱了安妮的手!

木兰花笑道:“秀珍,你太心急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意思,那几个人,不会再来找我们,所以下一步,该由我们采取主动,去找他们!”

穆秀珍立时高兴起来,道:“对,去找他们,到缅甸北部的森林去!”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如果没有指定的地点,在缅北的山区和原始森林地区,找五个人,那比大海捞针还难得多!”

安妮道:“安东尼教授的手稿不见了,戴维斯少校也死了,还有谁知道那座寺院的所在地?”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静,道:“有,当时,有戴维斯少校领导下的英军,还有平濑大佐,和他领导下的日军,只要费点工夫,可以查出来的。安妮,你到英国去,查查当时和戴维斯少校在一起的人——”

木兰花还没有讲完,穆秀珍就道:“对,我到日本去找平濑大佐!”

木兰花摇头,笑道:“秀珍,你忘了,你是疑凶。不能离开本市的!”

穆秀珍挥着手,道:“管他的!”

木兰花的表情,变得很严肃,道:“一定要管,秀珍,这是法律程序,是不能破坏的!”

穆秀珍胀红了脸。木兰花又道:“你在家里,作为我和安妮的联络中心,我们每天都要联络,打电话回来,报告各人的发现,你的责任很重!”

穆秀珍哀求地道:“让安妮在家里担任联络,我到英国去,好不好?”

木兰花坚决地摇着头,穆秀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瘫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安妮虽然有心想帮穆秀珍,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无助地摇着头。

第二天,木兰花和安妮就走了,家里只剩下了穆秀珍一个人,穆秀珍在心中,将杨科长又骂了一千六百多遍,颓然倒在床上,拿起一本小说来,又放了下去,心中安慰着自己,木兰花和安妮到日本和英国去,也不见得什么有趣,要等她们回来,有了资料之后,一起再到缅北的原始森林里去,那才有味道。

原始森林本来是充满着神秘,一座古怪的寺院,一口会无风自动的大钟钱。

一口大钟,怎么会无风自动,发出声响来的?这可能是整件事情的关键,穆秀珍双手交叉,嵌在脑后作枕,想想出其中的究竟来。可是却一点也没有结果。

她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还是睡上一觉吧,可是,她才闭上眼睛,电话忽然向了起来。

穆秀珍在床上一个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了电话来,她听到电话里有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喂,喂!”

穆秀珍一肚子好没气,大声道:“喂什么,你找什么人,别光是喂!”

电话那边静了片刻,声音听来已不是那么慌张,对方讲的是英语,可是却十分生硬。一听就可以听得出那是一个日本人在讲话,道:“木兰花小姐。我要和木兰花小姐讲话!”

穆秀珍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大声回答“木兰花不在家”而将电话放下,可是在那一刹问,她却改变了主意,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无聊,听那日本人的口气,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听听他究竟有什么事来找木兰花,也是好的。

所以,她的回答在一转念之后,就改变了,她用纯熟的日语回答道:“我就是,阁下是——”

电话里可以听得出那个日本人,像是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样,吁了一口气,道:“兰花小姐,请原谅我的冒失,我是平濑,你当然不认识我——”

穆秀珍一听得“平濑”立时坐了起来,平濑,那可能就是平濑大佐!木兰花到日本去找他,他却来到了本市!穆秀珍感到莫名的兴奋,忙道:“如果你是以前的平濑大佐,我知道你!”

电话那边略停了片刻,穆秀珍一连“噢”了两声,心中在后悔,要是自己的话将对方吓走了的话,再要去找他。就十分麻烦了。

幸而,在停了半分钟之后,电话中又传来了声音,道:“是的,我以前的军阶是大佐。木兰花小姐。我可以来看你么?我有一件十分难以解决的事,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在戴维斯少校那里,知道你的大名,我想你已经见过了戴维斯少校!”

穆秀珍高兴得直跳了起来,道:“快来,你要尽快来,我等你!”

电话中传来了一下答应声,就挂上了,穆秀珍放下了电话,握着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自己对自己道:“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哈哈!”

她下了楼,在客厅里等着,她预料平濑二十分钟之后可来到,可是这要命的二十分钟,却慢得不可思议,每次当她抬起头来看钟的时候,分针只不过移动了一点点。就是秒针的移动,也慢得很!

好不容易,过去了十五分钟,穆秀珍听到门外有汽车停下来的声音,她就冲出屋子去,看到一辆街车停在门口,一个日本人正自车中走了出来。

穆秀珍已经来到了铁门口,打开了铁门,那人转过身来:望了穆秀珍一眼道:“木小姐?”

穆秀珍点着头,道:“请进来,平濑先生!”

那日本人的身材很高,也很壮实。不过看起来相当苍老,而且,他脸上那惊惶的神情,是无法掩饰得过去的,他那种惊惶的神情,令穆秀珍想起戴维斯少校来时的情形。

穆秀珍和他一起进了屋子,平濑取出烟来。可是他的手在不住地发抖,穆秀珍道:“你要不要一杯酒?”

平濑道:“要!要!”

在穆秀珍去斟酒之际,平濑有点神经质地在踱来踱去,道:“兰花小姐,我无法和戴维斯少校联络,你见过他,他在那里?”

穆秀珍将酒递给了平濑,平濑接了过来,穆秀珍摊了摊手,道:“你见不到戴维斯少校了,她死了!”

这句话才说出口,穆秀珍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之间,她真恨不得重重打上自己两个耳光,骂上自己一万句蠢蛋!

她的话才一出口,就听得平濑发出了一下充满了恐怖的呼声,手一颤,手中的酒杯也跌了下来,在玻璃咖啡几上,跌了个粉碎,同时他不住后退,脸上的肌肉抽动着,双眼之中,布满了恐惧的神色。

穆秀珍看到了这种情形,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忙又道:“你不必怕,少校他不过是死了,他——”

穆秀珍忍不住大叫起来,因为她本来是想安慰平濑几句,可是她说出来的话,竟是如此之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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