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韦伯是第一个认为“资本主义和普遍的现代社会”的特点首先是“官僚主义的理性化”的社会学家。他不认为社会主义革命(在他那个时代还只是一种规划)危险或有益,他只是认为它是无用的,因为没有能力去解决现代性的主要问题,也就是社会生活的“官僚主义化”(Bürokratisierung),在他看来,这种官僚主义化是无论如何会持续下去的,不管生产资料的所有制是什么。

韦伯关于官僚主义的思想阐释于一九〇五年和他去世的一九二〇年之间。我想指出,一个小说家,也就是阿达尔贝特·施蒂弗特,早于伟大的社会学家五十年意识到了官僚主义根本的重要性。但我禁止自己进入艺术与科学关于他们的发现孰先孰后的争论,因为两人指向的并非同一样东西。韦伯进行的是对官僚主义现象的社会、历史、政治的分析。施蒂弗特提出的则是另一个问题:生活在一个官僚主义化的社会中,这对一个人来讲具体意味着什么?人的生活是如何被它改变的?

在《晚来的夏日》之后六十年左右,另一位中欧人,卡夫卡,写了《城堡》。对施蒂弗特来说,城堡与村庄的世界代表着绿洲,老里查赫在为了避免当高级公务员的生涯逃到此地,终于可以幸福地与邻居、动物、树木,与“事物的本来面目”生活在一起。这个世界——施蒂弗特(与他的弟子们)的其他许多文字都描写了它——在中欧成为一种田园牧歌式理想生活的象征。而正是这个世界:一个城堡,外加一个平静的村庄,作为施蒂弗特读者的卡夫卡让一大堆办公室、一大批公务员和一堆堆公文侵占了!卡夫卡残酷地侵犯了反官僚主义的田园牧歌的神圣象征,向它强加了一种正好相反的意义:全面官僚主义化的全面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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