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晚上十二点,此时四人皆闭口不言。暮秋深夜,万籁无声。

K子去厨房泡咖啡。水滚茶壶响。由于感冒药与酒精的效力,我再度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在等开水滚时,K子将阳台的门开了一条隙缝,以便透气。冷空气灌进来,拂过我的双脚。外面必定天寒地冻。再过几周,此地八成会大雪纷飞,一片白茫茫。到时候,冰天困别墅,雪地围山庄,蛰居其中想必别有一番情趣——想到这里,我勉强打起精神,从皮箱中抽出一本笔记簿,置于桌上。

我翻到空白页,用原子笔写下五个人名:

葛西  山田  文子  铃木  佐藤

其中葛西有不可动摇之不在场证明——故在名字上方打了一个X。

其余四人均有机会行凶,并且有各自之动机(姑且如此假定)。

山田虽是警察,并曾将此案内情详细告诉他妹妹,但这并不表示他定非凶手。警员也好,法官也罢,也可能犯法。何况打牌赌博他都敢了,诛猿杀猴又有何不敢?

文子是弱女子,佐藤已年老力衰……但当然也不能因此就断定她或他并非凶手。要抓住一只温驯的小帮子,拿雪帽蒙住其头,用冰镐敲碎其脑袋,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要做的话,应该能做到。

也没有任何根据能说铃木并非凶手。他的动机是“痛恨猴子”,若他真的那么讨厌猴子,那么当他到葛西家玩的时候,一定不会和小新有所接触,连见过一面都没有。既然如此,当他突然闯入小屋时,小新会有何反应呢?再怎么喜欢亲近人类,也会有一点警戒心吧?这样的话,要抓住它,可不是轻而易举的,那么……不对,这点也不成问题。

即使是面对这种人,小心也会贴过来撒娇,不疑有他。光是这点就够了。如此一来,铃木也很可能是凶手……

除葛西外,其余四人的名字上面都无法打叉。

“……有了。”是K子的声音。我抬头望去,但她不在厨房里。

咦,怎么有声无影?正在狐疑时,通往玄关的门开了,K子冲进来。

“绫辻先生,你看这个。”K子说着,将手中的纸放在桌上。纸上好像用铅笔画了一些图。

“这是葛西家略图,是昨天广美向我说明案情时画的。”

“还真是周到啊。”

“画得很粗略,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因为她和兄长已去过好几次了。”

我取图观视。的确十分简略,但大致上已能了解住屋和小屋的位置了。(请见下页的“葛西家略图”)。

那大宅院呈长方形——大门画在图上方的中央。主屋呈L字形,麻将间在左下方,右边是厨房。厨房的小门和右下方的小屋之间,有一条石板小径。小屋连接下方的围墙,里面画了一个圆圈,大概是表示此处为案发现场。

“这样看来……”我喝了一口刚泡好的咖啡,说道。

“若要从主屋来到小屋,并且不在庭院中留下脚印的话,有两条路线可走。”

“两条?”A元君侧首问道。他已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在观看那张图。

“不错。第一条是:由主屋厨房经小径至小屋入口。对了,这条小路旁边画了个长方形,那是什么?”我向K子问道。

“是栋屋子吗?”

“咦?哦,是的。听说本来是仓库,后来整修改建过,是为了法拉利……”

“原来如此,是车库吗?”

“且慢,且慢啊!”U山又举手起立插嘴。他的上半身已摇摇蔽晃了。

“我啊,最讨厌猴子了。因为,它们品性不佳,道德低落。”

“猴子难道也要敦品励行、养性修德?”A元君冷冷说道。

“就算是猴子,也不愿被已烂醉的U山先生品头论足。”我说道。

U山已口齿不清,双目充血,眼神涣散,却仍咕噜咕噜大观黄汤。这样下去,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我啊,A元君,我还是认为,品德才是最重要的。”

“就是嘛,品德太重要了。”

K子以哄小阿的语气说。可见她早已习惯了,知道如何应付。

“第二条路线是……”

我在图中那方格子里填上“法拉利”三字,然后继续说道。

“从主屋经大门来到外面的马路,然后绕到后门进入小屋,不必经过厨房。”

“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

“可伪装成凶手是外来的侵入者。”

“那样的话,应该会故布疑阵,故意留下一些闯入的痕迹才对。”

“也许有留下,只是不明显,以致警方遗漏了。”

“嗯哼,是有此可能。”A元君点头道,只是神态似很勉强。此时K子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啦?”

“就是说,绫辻先生,你好像猜错了。”

“怎么说?”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那个大门旁边拴着一只狗,葛西先生刚搬来时就养了。那只看门狗好像叫做……叫做……”

“慢着,慢着!”U山又开始搅局。

“狗的话,就叫武丸好了。”

“不是呀……好像叫做……唉,我知道有一只猫,叫咪多罗;有一只九宫鸟,唤做麻耶;两只乌龟,叫作太郎和次郎;鸡的话……”

唔,这是楼上那位太太告诉K子的,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呢?——这点倒令我至感佩服。

“狗就叫武丸!别人怎么叫,我不管,反正我叫武丸是叫定了!”U山说道。

“可是……”

“算了,算了。”A元君打岔道。“就暂时叫做武丸好了。”

“看吧!惫是我对……”

U山神情似极满足,双手用力高举以示胜利,随即瘫软下去,整个人躺卧在沙发上。看样子,他好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争一口气,如今余烬已熄,立即倒地。

“……叫武丸,准没错……”

“好啦,就叫武丸吧……”

我说着,转望K子,又道:“你方才说,看门狗武丸就拴在大门旁边,是吗?”

“没错。”K子微点头说道。“就是说,案发当晚,众人正在打牌时,那只狗——武丸完全没有吠叫过。麻将间和大门虽然有点距离,但若武丸吠叫,不可能听不见,可是据说当晚万籁俱寂,鸦雀无声……”

“啊呀!”A元君呻吟一声。“这种事好像在福尔摩斯探案里面,也发生过嘛!那句名言就是说‘问题在于狗没叫’。”

“你说的是《银星号事件》吗?”①

①此篇台湾国内有多种译名,如启明版为《惠士克杯马赛中的名驹》,志文版为《银色马事件》。

葛西养了许多动物,除小新外,余者皆怕生。除了饲主以外,只要有人接近,就又叫又咬的,吵闹不休——这是K子说的。看门狗武丸自不例外,若是葛西以外的人通过大门,武万定狂吠不停,但案发前后却未听它吠过一声。由此可推知:既然葛西的不在场证明已成立,那么期间绝对没有人从大门走出去。

我望着那张图,在大门旁边写下“武丸”二字。

“这样看来,可能的路线只剩一条了。”

从主屋的厨房出去,经小径入小屋,行凶后照原路返回主屋——嗯,只能这样了。

这种结论,简直和那些庸俗的“社会调查”所作的“数值分析”没有两样。就算明白了这些,也无从得知四人之中谁是凶手……

“对了,我在想……”K子话才说一半,旁边突然响起“咚”的一声。

我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烂醉如泥的U山从沙发上滚到地上去了。

“哎哟喂!”K子连忙跑过去。“U山先生,你还好吧?有没有怎样?”

U山倒地不起,状似十分痛苦,口中呻吟一声,然后,“我……我已经……”他一面以酩酊大醉的声音说话,一面伸出双手胡乱扭动,像要把身上的毛衣脱下来。

“我……我……”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不行!不准在这里脱衣!”K子蹲下来,用力拍打U山的肩膀。

“我去铺棉被,你去里面睡!”

“唉!”

“U山先生,你听到没有?”

“呜……”U山开始耍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所云。

K子把他扶起来,然后带进寝室。我轻叹一声,心想:喝酒还是适量就好。不过,就算我如此劝他,他也是马耳东风吧?

必过头来,才发现A元君已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睡相十分安详,和变成“毛毛虫”的U山恰懊成了强烈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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