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伟在家准备出门上班,出门前他一遍一遍地拨打着庭谖的手机,但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京伟奇怪地皱了皱眉头。突然,京伟想起来是不是能在网上找到庭谖的踪迹,可怎么翻都翻不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了。无奈,京伟只好给京麒打了个电话:“喂,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本子啊?”

“没有啊。”京麒一头雾水。

“不是你藏起来了吧?”京伟疑心顿起,京麒马上隔着电话呸着他:“呸!我才不稀罕你那个破计算机呢。”

“要不是你藏起来了,那能跑哪儿去呢?”京伟很是纳闷。

“没准是最近你跟爸爸私底下坏事做太多,你的计算机良心发现,离家出走了。”听到妹妹这么说,京伟有些忍辱负重般的不快,随即马上转换话题:“算了,算了,懒得跟你废话,我自己找。”听京伟这么说,京麒马上有些警觉:“我警告你啊,我房间设了结界,你如果擅自进去,就会死于非命,我劝你最好考虑清楚。”

“神经病。”骂了妹妹一句,京伟挂断了电话,不过,京麒的话还真提醒了京伟。京伟马上到京麒的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突然,一个小本子掉到了地上,翻开本子,京伟看到了京麒之前记录姐妹俩活动差异的所有情况,京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小渔回到家,脸上还带着泪痕,面对凤霞的关心,小渔也没怎么理会,只是黯然地进了姐姐的房间,开始收拾姐姐平时常用的那些东西。一边收拾着,小渔一边想起了和姐姐的点点滴滴——两人一起拍DV,一起看小马,打完架一起洗澡……想到这,小渔又黯然神伤地哭了起来。这时,姐姐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小渔看是“京伟”,接了起来。

“我的小公主,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京伟的声音没有什么异样,小渔敛了敛情绪,轻声说:“刚才有点事情,不好意思。”“不会是跟杜御风那家伙在一起吧?”“没,没有。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这时候的小渔可没心思和京伟插科打诨。“有,是关于我爸爸收购公司的事情。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得知小渔在家,京伟说了声“好,我马上就到”,然后就挂了手机。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御风正在病房里拿着棉签,蘸了水,帮庭谖湿润着嘴唇,突然,京伟来了电话。御风走出病房,接了起来:“喂?”

“给你传了一个视频,你收一下。”御风打开接收的视频,蓦然看见,屏幕上是一个荒郊野外,小渔被关在车里,对着车门又踢又打,可是嘴里喊的什么完全听不见。御风的心跳快了不知道多少拍,赶紧给京伟打了回去:“你要干什么?”

“这个要我问你才对吧?回头我把地址传给你,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自己一个人来,听见了吗?”杜御风挂断了电话,心里有了深深的不安。

杜御风把车开得飞快,没多久,就开到了京伟说的地方。看到小渔在车里委屈地等着自己的到来,京伟站在远处,御风“砰”地甩上车门,冲着京伟走了过去:“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京伟这回倒没什么废话,“啪”的把京麒的小本子扔在了杜御风的怀里。御风拿起本子,翻了两页,就明白了。看着御风还是不说话,京伟怒了:“你们他妈的还打算瞒我多久?”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御风冷冷地回答着。“不得已?不得已三个字就让我像个大傻子一样,被你们玩儿得团团转吗?我带谖谖去夜店那次,一开始是妹妹,对吗?”

“是的,后来喝酒的是谖谖。”御风这时也不再想瞒着京伟了。

“为什么?”京伟有些怒不可遏。

“那时候小渔……庭雨刚被接回赵家不久,一开始我们就打算让她假扮她姐姐。”

“因为我爸爸?”京伟平静了一些。

“当时京总对谖谖不能在白天露面已经起了疑心,然后一直对董事长施加压力,我们没有办法,所以才……我不止一次想过,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告诉你。”

“打电话、写电子邮件、发短信……哪个方式不行?为什么非要瞒着我?”京伟听到御风这么说,终于爆发了。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小渔来了之后,你会喜欢小渔,更没有想到因为小渔,你会爱上谖谖……”

京伟简直要气炸了,蛮横地打断了御风:“我不知道什么小渔、谖谖!我只知道我喜欢的是赵庭谖!温柔又活泼的赵庭谖!杜御风!你知道我有多窝囊吗?”这次,御风垂下了眼睛,无话可说。

车里的小渔看着车外的两个人一直很激动地在说着什么,可是一点儿都听不见。风,飒飒地吹着,吹乱了两个人的头发,也吹乱了两个人的心。想起庭谖竟然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京伟更加伤心了:“双胞胎的事情你们瞒我也就算了,连谖谖的病,都没有人告诉我……你刚才说她已经出现短暂失智了,告诉我,她会死吗?”御风没法回答,京伟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了御风的脸上,本想打第二拳,可看到御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全无还手的打算,京伟始终下不去手:“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杨泽新。”听到这个名字,京伟差点没又爆发:“连他都知道,你们真的拿我当傻子了,是吗?”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听到御风这么说,京伟马上警觉地问:“谁?”

“你爸爸。”听到这,京伟彻底呆了,望着天空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他为什么也要瞒着我?”看到京伟这个样子,御风有些不忍:“可能在你爸的眼里,你的感情一样是可以利用的吧。”京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向杜御风发问道:“杜御风,你可以信任我吗?”“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御风感觉京伟很奇怪。“我需要你那5%的股权。”听到京伟这么说,御风凝视着他,郑重地问:“然后呢?”“我会借着这个机会让我爸升任我当CEO。”“好。”御风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突然,京伟又说出了他的担心:“可是,以我们现在全部的配股,还是不能跟我爸对抗啊。”“我会让董事长请夫人回来,协助收购。”“夫人的财力够吗?”京伟有点儿担心。“可能会稍微差一点。”听到御风这么说,京伟已经心中有数了,递给御风一张名片:“找他,他是我银行的朋友,人还算靠谱。”御风和小渔领着京伟接上京麒,一起去医院看望庭谖。看到京伟的庭谖,笑容中竟然露出了好像很久之前才有的羞涩。

“你是京伟?你是京麒?我喜欢你们,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她就在这儿!”小渔撕心裂肺地抱住姐姐,哭喊着:“姐姐……你不要这样,不要……我要你好起来,不然你把我一起带走算了……”

京伟看着这对双胞胎,心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般,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他才挤出沙哑干涩的几个字:“谖谖会死?”病房里没有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有智力退化的庭谖露出了笑容:“你们干嘛这么严肃?”

“因为你生病了,大家都很担心。”御风心痛地像哄着孩子一样哄着庭谖。御风的话好像慢慢渗进了庭谖的脑子,让庭谖明白了什么。她看看自己身边的仪器和手上的点滴,有点不太高兴,突然,庭谖动手拆掉了这些让她讨厌的东西。被庭谖拔掉的针头,带出了几滴血,溅在雪白的床单上,异常刺眼。御风和京伟马上出声阻止:“谖谖,不可以!”庭谖的目光由自己的手,一寸寸往上,终于看见了京伟的脸。她散开的目光又缓缓会聚在一起了——京伟,庭谖想起来了:“京伟?京麒?”跟着,她发现了妹妹也在,御风也在,庭谖像检索计算机病毒一样检索了一遍自己的大脑,终于想起来了:“我昏倒了,是不是?我好像在家里的楼梯绊了一下,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看到庭谖突然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痴痴傻傻、智力退化的庭谖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大伙儿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该哭还是该笑。

“京伟,你知道我跟庭雨是双胞胎了,对不对?对不起,京伟,我一直很想告诉你……想让你知道,我是姐姐,我……”京伟心碎地慢慢用手盖上了庭谖的嘴,不让她再说,只是温柔地问道:“庭谖,你喜欢我吗?”庭谖的脸上顿时有笑容漾开,那浓密的长睫毛,美好地眨了眨。

“庭谖!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话只说了一句,京伟就有些哽咽了。

“对不起……”此时的庭谖除了这三个字不知道还能和京伟说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我以为我看见一个会打人又会微笑的赵庭谖是同一个人!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如果你不在了……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说完,京伟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庭谖大哭起来。御风把京麒和小渔叫了出来,轻轻地带上了门,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他只希望,上天不要对庭谖那么残忍,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再多一点儿就好。

天已经有些晚了,赵怀光跟在法国的夫人通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赵怀光告诉夫人一个或许是不幸的消息:如果没有意外,怀光集团的董事长很快就应该是京庆余了。夫人有些生气,她本以为那次让父子俩见面好好谈,会谈出她期望的结果,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距离京庆余正式公布应该只有几天了,夫人赶紧订了机票,要马上回国。赵怀光挂了电话,想着即将失去怀光集团,也很可能面临孙女的死亡,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京庆余坐在书房里,看着股票持有量在不断刷新,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时,京伟推门进来,显得意气风发,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京庆余看到儿子进来,有些兴奋地急于想分享:“儿子,快来看看,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京伟完全不看屏幕,直接“啪”的一声把信封丢到京庆余面前的桌上。“还是看看这个吧,这个会让你更感兴趣。”听到京伟这么说,京庆余一下子看见了信封上写着“股权转让协议”,这几个字迅速吸引了京庆余的目光。京庆余打算伸手拿过来,可是他刚碰到信封,信封就被京伟按在了桌上。京庆余有些疑惑地看着京伟,京伟得意地看着京庆余:“老爸,别着急啊!我还想跟您谈谈条件呢。”

“呵!知道要跟老爸谈条件了,好,你让我先看看再说。”京庆余抽出里面的授权转让书看了看,有些不敢置信:“转让给你?”

“对。”京伟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

“因为姓杜的不愿意给你,但是又不得不拿出来,所以,就跟我做了个交易。”

“什么交易?”京庆余对这个话题越来越感兴趣了。京伟看着京庆余浅浅一笑,说道:“谖谖住院,我带着她出去转了一圈,然后他就用这5%的股权跟我把谖谖公主换了回去。”

“你绑架了庭谖?”京庆余觉得有点儿不认识眼前的儿子了。

“不,我没有绑架庭谖,我带出去的是庭谖的妹妹,庭雨!”京庆余一震,看着京伟:“你都知道了?”京伟不紧不慢地在京庆余对面坐下来,斜靠在转椅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徐徐地说道:“白天出现的是庭雨,晚上出现的是庭谖,她们这样演双簧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发现这个秘密之后,我就顺水推舟把假庭谖骗了出来,然后再让杜御风用他那5%的股权把这个假庭谖换走,精彩吗?”说完,京伟还得意地看着老爸。

京庆余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慢慢鼓着掌,他眼中的儿子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有手段:“看不出来你会做这种事,精彩。”可这时京伟却淡淡地说:“你忙着打垮竞争对手,收购集团,什么时候花过时间了解你儿子?双胞胎的事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京庆余有些尴尬,谨慎地解释着:“本来是打算告诉你,但是我对于感情这种东西的判断力可没有对商机那么准,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说出来可能反倒会给我增加麻烦。你现在能确定你喜欢的是谁吗?”京庆余的问题戳到了京伟的痛处。京伟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先不说这个了,这是杜御风的账号,麻烦你一会儿按照这个数字给他把款打过去。”

京庆余看了一眼,吃了一惊:“他就要这么一点?”

“侍卫长护驾心切,不过,这些钱他什么都不做也够吃几辈子了。”京庆余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微微点了点头:“那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我的要求很简单,等你执掌集团之后,CEO的位置要给我做。”京庆余笑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搬开杜御风这块绊脚石,你就是集团的太子,CEO的位置当然是你的。”京伟也满意地笑了。

转天,怀光集团所有部门的主管,当然也包括京庆余收到这样一条郝民祥群发的短信:“明日(9/2周二)上午九点,董事长召开临时大会,各部门主管务必准时参加。”收到短信,京庆余皱了皱眉,不太高兴,把手机扔回了桌上,而大办公室里,收到短信的其他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9月2日一大早,赵怀光来到了庭谖的病房,小渔趴在床沿上已经倦极而眠了。御风看到赵怀光进来,跟董事长打了声招呼。赵怀光压低声音问床上醒着的庭谖:“没睡?”庭谖摇了摇头。赵怀光接着说:“我带庭雨回家洗澡,换套衣服,然后带她去公司。”

“爷爷要带她去公司?”庭谖有些纳闷。御风回答:“董事长决定要公开庭雨的身份。”听御风这么说,庭谖默不作声。赵怀光轻轻摇着小渔:“庭雨……起来啰。”小渔在昏昏沉沉中醒来,报以爷爷和姐姐一个清丽的微笑。

“庭雨,今天要跟爷爷开会,没忘记吧?”赵怀光提醒着小渔。小渔一听,马上摇头:“我不想去,爷爷,我要留在这里,每分每秒都要跟姐姐在一起。”

“小渔,听话。”看到小渔那么执拗,御风赶紧沉声命令着。看着小渔转开了头,不看御风,庭谖捧着庭雨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庭雨,你一定要去!帮姐姐去,帮爷爷保护集团,让所有人都知道,赵庭谖还有一个很帅气的双胞胎妹妹,叫做赵庭雨。”

没等姐姐说完,小渔的眼泪已经滚下来了:“我不要去……我不要……我知道为什么爷爷要在这时候公开我的身份,是因为你们都以为姐姐这次再也不能离开医院了。爷爷,我不要去,如果我去,就没有人相信姐姐一定会好起来了。我不要去……”听到小渔这么说,赵怀光眼睛一酸,赶紧转开了脸。御风强忍着悲伤,用力扳开了小渔的手:“你一定要去。”小渔哭喊着:“我不要!我不要!爷爷,我要永远假装成姐姐,我不当赵庭雨了!我们像以前一样,早上我出门,晚上姐姐出门,好不好?”两姐妹抱着彼此,不愿分开。赵怀光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压碎了眼中的泪水,御风红着眼眶,抱着哭喊不停的庭雨离开了病房。

回到赵家,凤霞帮小渔化好了妆,等到小渔出来,赵怀光握着小渔的小手:“小庭雨会不会紧张?”

小渔摇摇头,坚定地说:“我要让那些想欺负爷爷、欺负姐姐和我的人好好认识一下赵庭雨!”赵怀光点了点头,深感安慰。当赵怀光带着小渔出现在集团总部时,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连陈光都有点惊骇:“那就是庭谖的双胞胎妹妹?我的妈,也太像了吧?”

可容纳百人的大会议室里,几乎坐满了人,赵怀光牵着小渔的手,走上主席台,原本细微的嗡嗡声立即止歇。

“相信各位都听到传闻了,我的孙女赵庭谖生病了,这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赵庭雨。今天,我正式把她介绍给诸位认识。”赵怀光在台上说着,京庆余在台下丝毫不在意,低声和旁边的京派主管聊着天。赵怀光也没有在意京庆余的不恭,继续宣布道:“在这里,我要向大家道歉,这几个月我万般无奈之下让庭雨假扮她姐姐,我相信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除了公开庭雨的身份,我也想借这个机会,一并免除大家的疑问。目前集团已经上市,所以庭雨将顶替离职的杜御风和身体不好的庭谖,进入未来的接班核心……”这时,台下轻声聊着天的京庆余显然说到了什么让他心情很好的事情,竟然相当轻松地笑了。

会议结束之后,赵怀光把京庆余叫进了办公室。进了门的京庆余一脸轻松,相当自然地坐在赵怀光的对面,毫无惧色。

“股票买了几成了?”赵怀光跟京庆余少了很多客套和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百分之三十……再多一点。”京庆余这时候已经几乎胜券在握,所以,也少了虚伪和掩饰。

“那就是说,在这个节骨眼,就算我动用银行关系,也没有财力把你手上的持股买回来了?”京庆余径自计算了一下,笑了笑:“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庆余,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赵怀光这么多年,一直想解开京庆余的心结,可却总是有心无力。

“集团是上市公司,要更换名字很困难,不过我不太在意。”京庆余顾左右而言他。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赵怀光似乎像是在给京庆余最后一个机会,可京庆余显然把这个理解为了赵怀光作为一个失败者的乞求。

“如果董事长舍不得,我可以让你当个常务董事或者顾问,每个月还是会有固定收入。”这种施舍者的口吻并没有让赵怀光有什么不舒服,他反而还在提醒着京庆余:“庆余,你知道你妈妈跟我之间的协议吗?”这时候的京庆余已经快被胜利冲昏头脑了,他根本听不出赵怀光话里的深意:“这时候不要把我妈妈扯进来。”

“你妈妈是我老婆。”赵怀光的话丝毫没有走进京庆余的心里,他还在偏执道:“我不想知道你和妈妈有什么协议,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需要知道了。董事长,告辞。”看着京庆余的昂首离开,赵怀光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天色将晚的时候,李蕙兰去医院看望了庭谖。除了京伟,大家都在。看着睡着的庭谖脸色惨白,听着房间里只有监控仪规律的声音,李蕙兰默默流下了眼泪。她一遍遍地问着大家:“她的情况好吗?”“为什么……为什么?”“京伟呢?他有没有来?”

可是,所有的问题,没有人回答她,甚至没有一点反应,只有赵怀光默默地转过身,躲在角落里,流着老泪。亲眼看见一个老人为了孙女无可救药的病躲起来哭,李蕙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横流。她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20岁就要逝去的生命,竟是自己的丈夫伤害、排挤的对象。

天色晚了,回到家的李蕙兰在家中光影间呆坐着,没有像往常那样去烧饭、去准备迎接丈夫的归来,只是在那儿呆坐着,像木雕一般。门外,汽车引擎声停下了,须臾,京庆余和京伟走了进来。京庆余皱着眉,点亮了客厅的灯,看见妻子一动不动地在那里面向着逐渐暗黑的窗,发着呆,有些火大,沉声叫道:“蕙兰!”可妻子还是一动没动。

“一个小时前我就打电话告诉你我要回家吃饭,你在干什么?”李蕙兰缓缓转过头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把自己当做佣人般的丈夫,还是不说话。

“去做饭,吃完了我还要出门。”李蕙兰还是那样直直地盯着丈夫,没有任何反应。

“去做饭!”京庆余恼羞成怒了。只听到安静得要死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了李蕙兰的声音:“我要跟你离婚。”

第二天一大早,满城的报刊亭都在显著位置上摆满了当天的财经日报,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天的财经日报头条是这样一则新闻——“怀光集团或将易主”,看到这则新闻,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急,有人闹。

安景鸿看到这则新闻,嘴角却含着笑,毕竟,这里面有自己不可磨灭的一份功劳。

小渔看到这则新闻,惊得甚至把手里的热水瓶都摔到了地上,但她也顾不上了,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医院,坐上了出租车,直奔怀光集团而来。

看着小渔在集团大厅正中间一副要跟人打架的气势,几个警卫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确定该不该上前做点儿什么。陈光看到这般情景,走了过来:“你是庭雨吧?别站在这里……”小渔直视着前方,看都不看陈光:“走开。”“要找京总,你可以去他办公室嘛!这儿大庭广众的……”陈光还有点儿不死心,小渔有些恼火了:“走开,小心我抽你。”陈光心里一凛,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远远退开。这时,小渔等候的目标——京庆余走了进来,看到准备对自己兴师问罪的小渔,京庆余微微一笑,毫无惧色:“庭雨,你怎么来了?没在医院照顾你姐姐?”小渔气得脸色通红,目不转睛地看着京庆余:“你还有脸问我姐姐?”

京庆余笑了笑:“庭雨,这样的态度可不好,我是真的关心你姐姐。”

小渔有些鄙夷地看了看京庆余:“真的关心?真的关心你就会去医院看她。真的关心,你就不会在这时候把集团变成你的!真的关心,你就不应该这样伤害我爷爷,伤害赵家!”

听到小渔一连串的指责,京庆余正了正色:“你每一句话都在指责我,那你怎么没有回去问问你爷爷,为什么我一定要这么做?”

看到京庆余一脸的理直气壮,小渔不禁愤愤然:“你倒说说看,为什么?”京庆余沉默了一会儿,说:“到我办公室来吧,我告诉你这是为什么。”

进了京庆余的办公室,小渔端坐着直视京庆余,等着他说话,而京庆余似乎回忆起那些陈年往事,也有些感伤,缓缓地开了口:“你知道你爸爸、妈妈1999年飞机失事之前,我是你爷爷的养子,当时跟你爸爸并列继承这件事吗?”

“我只知道你是爷爷的养子,现在恩将仇报,其他我不知道。”小渔一脸愤恨。

“那我就告诉你我恩将仇报的原因。”京庆余侧转了头,看向窗外的阳光,徐徐说道:“1998年,我帮夫人调查你爷爷外遇的事情,你爷爷迁怒于我,背着夫人把我从接班核心的名单里剔除了出去。那之后,你奶奶为我跟他提过很多次,他只是敷衍。直到你爸妈突然过世,他就索性把名单改成杜御风和赵庭谖,再也没有把我列进去。1999年,集团因为他判断失误,差点被并购,是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带领集团渡过危机。我曾经要求他重新把我纳入接班核心,当时,他一口答应,可是后来还是只给了我10%的配股作为奖励,接班的事再也没提过。我知道,我是养子,不论我做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

“我不相信爷爷是这种人。”听了京庆余的话,小渔觉得京庆余口中的爷爷跟自己印象中的爷爷简直是两个人。

“我是有些恩将仇报,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来看,你爷爷对我做的一切,跟我现在对他做的,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京庆余似乎觉得,今天的自己一点也没有错,总归是赵怀光欠了自己的。小渔不想再听下去了,欠身站了起来:“京伯伯,我不同意你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爷爷虽然没有肯定你,但是他让你做了十几年的首席执行官,等于把集团交给你负责。可是你现在做的,是并购集团,让爷爷一无所有。”

“你说的没错。”

“就算爷爷对你不公平,但从头到尾他没有对你造成直接的伤害。如果我是你,我愿意去相信一个把我抚养长大,照顾我生活,帮助我读书求学的人。不论自己多委屈,我都会去想办法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人后来会不喜欢我。别把自己的自私和贪婪都算在别人头上,京伯伯,再见。”

早上,刚起床的杨泽新刚要把牛肉塞进微波炉,突然,门铃叮咚作响,杨泽新开了门,顿时诧异地瞪圆了双眼,只见李蕙兰背着一个大包,走了进来。

“阿新,麻烦你让我在这儿借住几天,我会尽快开始找房子,然后搬走。”李蕙兰的话让杨泽新吃惊不小:“阿姨……您,出什么事了?”李蕙兰看了看杨泽新,坚定地说:“我不打算跟京庆余过了。”杨泽新倒也没怎么意外,默默接过了李惠兰的背包。

晚上,李惠兰在京伟之前住的那间屋子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收拾着,还一边跟杨泽新客气道:“阿新,对不起,阿姨突然搬到你这里来,太冒昧了,也没事先跟你打个招呼,真是给你添麻烦了……”看到李蕙兰这么客气,杨泽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没关系,可是您真打算在这儿住下吗?”

李蕙兰苦笑了一下:“嗯,暂时是这样。”

“那我也要住过来!”突然,京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屋。李蕙兰呆呆地看着女儿:“你……你怎么进来的?”京麒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李蕙兰有些奇怪:“你怎么会有钥匙?”

“他给我的。”京麒不在乎地指了指杨泽新。

“是她抢去的。”杨泽新跟李蕙兰控诉着。京麒才不理会杨泽新,理直气壮地说:“我哥哥在这儿住过,我妈也暂时住这里,我当然要有钥匙,而且,从今天起,我也要住过来。”

“什么?”屋子里的两个人同时呆住了。

“那怎么可以!”李蕙兰嗔怪着。京麒跟妈妈撒着娇:“你要跟爸爸离婚,京伟那个家伙现在也越来越向着老爸。老妈你都不在家里住了,我怎么单独面对他们两个啊?当然只有搬过来跟你一起了。”听到京麒这么说,贤惠的李蕙兰马上担心起来:“那你爸爸和你哥哥会把家里弄成什么样子啊?”

“反正你已经决定要跟他离婚了,还担心这些干嘛!”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京麒似乎比李蕙兰要果断得多。

突然,三个人同时听见一直开着的电视里,传出了他们万分熟悉的字眼:“接下来为您播报财经消息。据了解,怀光集团首席执行官京庆余即将取代现任董事长赵怀光成为该集团的新一任董事长,其子京伟有可能接任父亲的职位,成为怀光集团的新一任CEO。虽然京赵两方目前都拒绝发表意见,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听到这儿,李蕙兰一脸凄然,失望地说:“他们一定要在这时候吗?我在医院亲眼看到庭谖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他们爷儿俩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我真不能原谅他们这么落井下石。”京麒和杨泽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起默然地看着电视画面中为京庆余挡住采访记者的京伟。

晚上,京麒靠着阳台的栏杆,看着月亮,想着心事。杨泽新走了过来,拍了拍京麒:“喂!你是担心你哥哥现在这个样子,你妈会不认他了,是吗?”杨泽新显然说中了京麒的心事,京麒有些担心:“照他的个性,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啊。为什么他会突然开始帮我爸了呢?有点说不通啊。”

“你觉得他是真心要帮助你爸吗?”杨泽新大胆提示着京麒。

“我觉得不太可能。”京麒仔细想了想,说。

“那就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杨泽新的话顿时让京麒恍然大悟:“难道,他在玩无间道?”杨泽新点了点头,继续启发着京麒:“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做不来。”

“杜御风!”京麒简直要为自己的推断疯狂了。

京伟是如京麒和杨泽新所料的那样,在扮演“无间道”的角色,还是在帮着京庆余助纣为虐,做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看来,京伟可能也中了“二分之一”的魔咒,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到底京伟在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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