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天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丹尼尔·米勒的身影,但她却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因为在丹尼尔·米勒身边的除了保罗·米勒和李家华以外,竟然还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竟一个比一个让她意想不到——巴郎、索林和昆金!

“没时间细说,先走再说!”丹尼尔·米勒只说了一句话便把柳天天拽进了监舍。

马约翰已经把秘洞的洞口打开,见丹尼尔·米勒进来不禁笑逐颜开,但看到后面紧跟着昆金三人又不免一愣,但马上他就恢复了镇定,笑道:“人算不如天算,看来是上天要咱们八个人一起跑呵。”

说完,他把七个人叫到了身边正色道:“很多话现在没时间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现在说清楚——不管大家以前相互之间处得怎么样,现在既然都站在了这里,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目标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逃出去。所以,谁要是有什么歪脑筋、或是不顾大伙的安危,那他死得一定很惨!”

“这话我爱听。”昆金嘿嘿笑着跟了一句,但看到瞪过来的几束目光马上便闭上了嘴。

见众人都已点头,马约翰吩咐道:“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进秘道,注意的事项一边走一边说。丹尼尔·米勒兄弟,你和我在前面走,这里面的情况就属咱俩最了解了。”

说完,他手持一根木棒先下了秘道。

丹尼尔·米勒紧随其后,不过回头冲柳天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紧紧跟着自己。至于哥哥,他倒不担心,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和哥哥商量妥当,殿后的任务由他和李家华担当,这样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柳天天的脚还没迈进秘道口,昆金便跟屁虫一样粘在了美女狱医身后。丹尼尔·米勒见状,冷笑了一声:“你倒挺会选人的。”

昆金翻了两下白眼,倒也不吱声,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柳天天。他心里明白,队伍正中是最安全的位置,而且柳天天也是最容易制伏的一个人。一旦出了状况,他那双精瘦的爪子就准备抓向柳天天。在索伦监狱的这几年,他学得最好的就是自保之术。

昆金之后,巴郎、索林、李家华和保罗·米勒也依次潜下秘道。这时,马约翰在里面已经点起了一个火把,指着身后的一个包裹示意丹尼尔·米勒背上。

“这里面就是越狱的器材?”

“是的,这里面都是宝贝,让别人拿着我可不放心。”

说完,马约翰举着火把在前领路,丹尼尔·米勒的声音也不时响了起来。

——“身体贴紧岩石,不要光用眼睛看,里面太暗了看不到什么,还要用感觉。”

——“一次只移动一只手或脚,保证总有三个支撑点,胳膊腿儿绷着点劲,别松松垮垮的!”

——“前面这一段路高低不平的,下脚注点意,尽量平踩在上面,那样能增加受力面积。”

按照丹尼尔·米勒的叮嘱,众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进。脚步声、流水声、呼吸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地回响着,忽然,马约翰兴奋地喊道:“好了,到了!”

“到哪儿了?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啊!”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不用问,这刺耳的声音出自昆金的嗓子。

“到我们该下水的地方了。前面是一条内陆河,一直通到悬崖后面,我们必须游过去才行。”

说完,马约翰把火把伸到前方,叫大家近前几步。

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去,众人惊异地发现秘道已经到头了,他们此刻如同站在一个小瀑布的顶上,秘道里的水流径直向下流入前下方四五米处的一条河水里。

“要游多远?”

“估计一千来米吧。”

“你开玩笑呢?这不是死路一条吗?谁能一口气憋着游那么远!?”

马约翰没有搭理昆金,而是走到丹尼尔·米勒身旁,将他背的包裹打开。看到了取出的东西以后,黑暗中众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我准备了两小袋氧气。”马约翰拿出了两袋氧气包,不过叹了口气道:“这两袋氧气三四个人是足够用的,可咱们现在人多了一倍,能不能支撑着游过去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说完,他将一袋氧气递给李家华和保罗·米勒,自己则拿着另一袋氧气招呼着柳天天和丹尼尔·米勒。昆金看得眼中冒火,不过事到如今也埋怨不了什么。

随着“扑通”的入水声,马约翰已经率先跃入了河中,昆金也不再琢磨,急忙跟着跳了下去。

丹尼尔·米勒倒不着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提醒大家:“下水以后不要紧张。人只要放松,闭气都可以达到一分多钟,但要是紧张的话就会消耗很多的氧气,而且在水下剧烈的运动也会造成氧气的大量消耗。所以在水下一定要控制好呼吸频率,每次呼吸都要有个预留氧气量,并不是每次呼吸的氧气都用完,这个量并不是越多越好。如果呼吸一大口的话,水会给肺部造成压力,倒加快了心跳。所以,吸气不要吸满,要预留再吸气的空间。”

交待完这些,他冲柳天天微微一笑,拉着她跃入了河水之中。

冰冷的河水顿时将两人团团包住,虽然会游泳,但这条河水却是水流不定,时而湍急时而平缓,柳天天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是飞舞起来在空中飘荡着,但却没有翅膀,只是常有双手在下面托着她。她知道那是丹尼尔·米勒,仅此而已,剩下的就都是无穷无尽的水。感觉没几秒钟,柳天天就觉得胸闷难忍,肺像要炸了一样,正这个时候,一个导管口塞到了她的嘴里,救命的氧气吸进去以后柳天天又能感到那双手臂的支撑了,剩下的就只是下意识地划臂、蹬腿……然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股新鲜的氧气吸入肺中……

但当她再一次期待氧气的时候,却再也等待不到了,迎接她的只是越来越凉的水流和胸部急剧增加的疼痛。

她觉得张大了眼睛,也似乎惊叫着,但嘴马上就被翻滚的液体堵住了,而且把她整个身体都卷在里面。她紧紧闭上嘴,但却挡不住那些液体肆无忌惮地涌进她的鼻腔。接着她觉得胸腔象被什么用力吸着,在一点一点的回缩,并且那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能感觉到肋骨在切割她的肺。一阵压榨的疼痛之后又是一阵撕裂般的折磨,那疼痛象是一条毒蛇从她的腹部钻到她的鼻腔,她禁不住翕动着鼻翼,深深地吸入。

但她吸入的再也不是空气,而是冰凉的水。

那水立刻就蔓延到她的体内。

她似乎听到水进入肺里的声音,啾啾的声音。然后又从体内传来噼啪的声音,每一声都象在大脑里燃响一粒鞭炮,将她的神志炸得烟消云散。她觉得陷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不再有疼痛,不再有寒冷,只是在视线里看到自己的内脏七零八落地下坠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间觉得身体又飞舞了起来,虽然很慢,但却离那个深渊越来越远。然后一道光出现在眼前,弯弯的,似乎是月亮,她觉得自己咧开嘴笑了一下,因为她从没觉得月光是如此地明亮。

她努力地睁着眼睛,但却觉得眼皮比任何时候都沉,而且稍稍抬一下眼皮就弄得浑身撕裂般的疼痛。但最终她还是睁开了眼睛,因为耳旁丹尼尔·米勒的呼喊声和身体下面潮湿坚硬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梦里。

“我们游出来了?”

丹尼尔·米勒嗯了一声,然后又呼呼地喘气了气。虽然他的身体比柳天天强,但经过一番缺氧状态下的水下拼搏,此时也是筋疲力尽,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丹尼尔·米勒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必说。在这条救了命、有几乎要了他们命的河流旁,众人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没一个人说话,响起的除了大口的喘息声便是呕吐声。不过,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月亮和索伦监狱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但看的心情却是无拘无束的。只是被风吹过来的一阵阵臭气让这里的夜景打了大半的折扣。

丹尼尔·米勒知道这臭气是哪里来的,按照桑托斯提供的消息,悬崖背后是一片红树沼泽地。这种沼泽地除了遍布着低矮的灌木、芦苇和野草以外,还有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沉积物、枯死的树木、河流的死水区再加上腐败坏死的动物尸体,不光是臭气薰天,而且里面还有数不清的蚊虫、水蛭,很可能还有鳄鱼聚居。

接着月色,丹尼尔·米勒向附近打量着,但只能看清十几米以内的一些茂密的灌木丛,这应该是岛内亚热带雨林的边缘地带,但是再远一些的情况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休息了片刻,丹尼尔·米勒先站了起来,走到了马约翰身旁。自从爬上岸,老教授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似乎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此时见丹尼尔·米勒过来也只是眨几下眼睛而已。

“现在咱们又到绝路了。”丹尼尔·米勒低声说。

马约翰又眨了几下眼睛,那意思是“这话怎么说?”

“泅水过来已经把咱们折腾个半死,接下来前面就是沼泽地,以现在的体力肯定撑不过去。而且现在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有火把也很难看清路,单单是前面的这些长满荆棘的灌木丛我们就很难通过。”

“可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待着,天一亮他们就会发现我们逃跑了,也肯定能查到那个密道。”马约翰说的工夫,李家华和保罗·米勒也走了过来,听到此事,李家华插言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不过有点冒险。”

“不管怎样,先说来听听。”

“布佐肯定以为我们会没命地逃,连夜穿过沼泽地。我们呢,既然穿不过这片沼泽地,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索性就在这附近找个隐身所藏起来。布佐再怎么精明,也想不到我们竟然这么大胆地留在原地。你们觉得呢?”

保罗·米勒小声和弟弟商量着:“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别忘了桑托斯还会在我们逃跑以后让一艘船驶离,伪装成我们逃到海上的假象。我们现在跑也跑不了多远,不如就在这里潜藏下来,等布佐上当了以后再出发。”

丹尼尔·米勒沉吟道:“好倒是好,但这个办法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附近有避身的所在,而且得十分隐蔽,要不然就很容易被发现。”

李家华点头道:“丹尼尔·米勒兄弟说得对,所以我想咱们马上就开始寻找隐藏的地点。现在离天亮还有五六个小时,咱们俩抽出两个小时来寻找,其余的人留在这里休息。如果找不到的话,大家也积蓄了一些体力,再穿过沼泽地也轻松一些。”

两人商量妥当,正准备出发,忽然柳天天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巴郎,你怎么了?!”

惊呼声把众人都引到了巴郎身边,只见巴郎躺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但脸却憋成了酱紫色,嘴角不时冒出粉红色的泡沫。

“我、我喘不上气来……”巴郎艰难地说了一句后,胸部剧烈地起伏起来,而眼珠也恐怖地突出着,像是要被肺里的气体憋出来一样。

柳天天见状,忙回头对李家华说:“快把针头给我!”

李家华急忙打开带来的包裹,找出一个长约二十公分,宽约七、八公分的硬铁皮小盒。丹尼尔·米勒一看,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亲切的感觉,因为铁盒的样子和自己野外生存所用的“救生宝盒”如出一辙。等到李家华将铁盒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丹尼尔·米勒更是确定。

——只见里面规整地放置着各种器材:蜡烛、火柴、鱼钩、药瓶、指南针……

李家华找出一个大号针头递给柳天天,然后也把火把举到她身旁。

柳天天拿过针头,在火把的火焰上烧了一下,然后对准巴郎的喉咙飞快地插了进去!

众人的惊呼声中,丹尼尔·米勒和李家华却禁不住颔首,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柳天天是在给巴郎作紧急抢救。

果然,随着针头的插入,巴郎的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脸色也从酱紫慢慢变成了红润。

“他怎么了?”马约翰问道。

“气胸。”柳天天皱眉回答。“应该是刚才游过来的过程中缺氧和肺部不规律的运动造成的。”

“能好吗?”

柳天天叹了口气:“如果气胸的量少那还能慢慢吸收。但如果量大,就要做手术才行。现在没有检查的器械,气胸的量到底多少我也说不上来。刚才我把针头插进去只是暂时缓解他的呼吸困难,剩下的就只有看他的造化了。”

李家华将丹尼尔·米勒拽到一旁,然后冲悬崖的方向努了努嘴。丹尼尔·米勒明白,巴郎的伤谁也帮不上忙,只能听天由命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隐藏的地方。

两人打起火把,在悬崖附近搜索起来。这里的山体很怪,虽然远远看去不是那么陡峭,像是自然延续的山体,但是近距离才发现其实有许多巨大的岩石。它们奇形怪状地横陈着,虽然单独看起来很突兀,但整体看上去竟然协调得很。

不多时,两人便找到了几个洞穴,但不是太小就是不够隐蔽。正

当丹尼尔·米勒越来越急迫的时候,李家华惊呼道:“丹尼尔·米勒,你看那里!”

顺着李家华手指的方向,丹尼尔·米勒看到在山岩的背风口有一处郁郁葱葱的灌木群,但却并没见到洞穴的踪迹。

看到丹尼尔·米勒迷惑的样子,李家华抢上几步,将灌木丛分开,只见一个黑漆漆的窄小的裂隙暴露在山岩和藤蔓之中。

丹尼尔·米勒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只不过是山体的裂缝,藏不进人。”

李家华走上几步,侧着身子挤进裂缝里,再腾出手把火把也伸了进去。随后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快过来看!”

丹尼尔·米勒也急忙挤进裂缝,顺着火把的光亮看去。这一看之后禁不住又惊又喜!

视线在四五米以内还是狭窄拘束,但再往里看突然变得豁然开朗,里面竟是一个山洞!洞口布满了尘土和沙砾,但里面却很平整,但空气里却透着潮湿。几秒钟之后,丹尼尔·米勒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山洞里的光线,他发现这个潮湿的山洞竟然很大,大概有三米高,面积有五六十平方米的样子。丹尼尔·米勒一边拿火把照射着,一边缓缓向里走,走了七八米以后突然觉得脚被坚硬的岩石阻挡住了。他低头一看,原来山洞中间的部分随着岩石的分层而自然升高了有一米左右,就像是几层岩石台阶将山洞分隔成上下两层。上层岩石除了边角十分锐利以外,整个平面都十分平坦。至于洞顶和四壁上则粘着厚厚的苔藓和地衣,角落里还生长着一些草本植物。除了山洞的最里面有几条细小狭长的裂缝以外,整个山洞都是封闭的,而且在山洞里面也没有发现动物的粪便和尸骨。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连你这个探险家都没发现,布佐他们就更发现不了了。”李家华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带着兴奋的心情两个人赶回“驻地”,但眼前的景象又让他们愁上眉头。

虽然嗓子上插着针头,勉强还能呼吸,但巴郎已是气若悬丝,从嘴角漫出来的血沫越来越多。

见丹尼尔·米勒和李家华回来,柳天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马上又黯淡下来,指着巴郎说:“他恐怕是不行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别在这里呆了,我和家华找到了一个山洞,很隐蔽,咱们马上转移过去。”

丹尼尔·米勒刚说完,黑暗里就传出了一声冷笑。“布佐没那么好骗,你以为他会像你们所想的那样朝沼泽地追击过去?他肯定会派一队人马在附近搜索,你们找的山洞再隐蔽也会被发现。”

“除了这个法子还有什么?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李家华冷冷地打断了昆金。

“当然有!”昆金一本正经地说。这在平时听起来无比刺耳的声音在此刻却把众人的目光全吸引过来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个诱饵把布佐勾引到沼泽地的方向。如果布佐发现在去往沼泽的路上有我们的踪迹,那他一定会死追下去。”昆金说的时候没有瞅大伙,而是一直盯着躺在地上的巴郎。

丹尼尔·米勒和马约翰对视了一眼,两人已经隐约猜到了昆金的意图,脸上均露出不忍之色。

柳天天却是一下子炸了庙。“用巴郎当诱饵,这怎么行?你能忍心?!”

“不忍心怎么办?他眼瞅着活不成了,我们把他抬回山洞也是死,还不如死在沼泽地,帮我们度过难关。”昆金嘿嘿怀笑着,“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吗?只是谁也没勇气说出来。”

谁也没吱声,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巴郎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气里回荡。柳天天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沉默代表的就是对巴郎死刑的宣判。她不知道别人心里怎样,只是知道悲哀笼罩了自己的全身。

“别愣着了,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谁和我一起把巴郎抬到沼泽地那边?我一个人可是弄不动他。”

丹尼尔·米勒叹了口气,对李家华说:“你帮着抬过去吧,我带领大家去那个山洞。”

说完,他走到柳天天面前劝道:“王海被他杀死的时候也很可怜,这么处置巴郎,全当我们是给王海报仇了。”

柳天天最后瞅了巴郎一眼,无可奈何地跟着丹尼尔·米勒向山洞走去。

不过丹尼尔·米勒在山洞里并没待多久,将众人安顿下来以后,他就把马约翰准备的“求生宝盒”打开了,取出弹性软锯之后,他冲马约翰说:“我出去再布置一下,把咱们这个洞口做得再隐蔽一些。”

见马约翰点了点头,柳天天问:“用不用我帮忙?”

丹尼尔·米勒摇摇头,笑道:“这是体力活儿,一会儿我找家华和昆金帮忙就好。”说完,丹尼尔·米勒拿着弹性软锯走了出去。不过,在黑暗之中柳天天没注意到丹尼尔·米勒的手中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丹尼尔·米勒走出山洞,借着月色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山洞周围,还不时调换着位置看来看去,最后他在距离山洞二十多米处的一个山坳拐弯处坐了下来。

不多时,窃窃私语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一听便是昆金的嗓音。

“都说‘死沉死沉’的,这话真不错,巴郎那么小的个子,死了倒和猪一样沉,简直要把我累死了!”

没有回应,只是传出李家华轻轻的喘息声,看来他也和别人一样不愿意搭理昆金。

丹尼尔·米勒此时倒是很想念昆金,等两人的脚步声又走进了一些,丹尼尔·米勒忽地幽幽说道:“现在可别累死,还有活儿需要你干呢!”

这一句话在黑暗里突然响起,吓得昆金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他喘了几口粗气才听清是丹尼尔·米勒的动静,一个劲地埋怨道:“你跟个鬼魂似的在这里干什么!”

丹尼尔·米勒笑笑,指了指身旁的一刻大树,说:“等你回来啊,咱们好把这棵大树锯断。”

李家华一愣,瞅瞅丹尼尔·米勒,又瞪着眼睛看看那棵大树,忽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这棵大树帮咱们隐身?!”

“正是!”丹尼尔·米勒拍了拍树干,“我刚才观察过了,整个山洞都隐藏在茂密的灌木和树叶之中,但多少还是有点路径可循,我们要是把这棵树移到山坳的拐弯处,就彻底将山洞遮蔽住了。”

“移动?怎么移动?”昆金挤着三角眼,冷冷地问。

李家华和丹尼尔·米勒相视一笑,解释道:“这棵树正是向悬崖这边生长,我们只要把这棵树锯断,然后借着它生长的方向轻轻一推,它就会横在悬崖旁边,这可是再自然不过的掩体了。”

看着两人都盯着自己,昆金眼珠一转,明白了过来:“敢情你们俩让我锯树?”

“二老板确实聪明,拿着!”说着,丹尼尔·米勒将弹性软锯的一头扔给了昆金,自己拿着另一头向大树走去。

昆金却站着没动,翻弄了两下白眼撇嘴道:“我这个二老板成了你们呼来喝去的工具了啊!?还说什么同舟共济,到头来成了我一个人挨累?”

丹尼尔·米勒懒得看他,一边寻找着下锯的地点,一边甩了一句:“说实话,我还真不愿意让你帮忙,这活儿不但要力气,更要技术才行。只是我们现在得时刻提防追兵,家华兄弟的野外观察能力要比你强得多,你要是有他那两下子,你就去守夜。”

这席话把昆金说没声了,刚才他拽了拽被河水浸泡得粘在身上的衣服,想让湿冷的水早点干透,可一股冷风立刻就钻了进去,一直钻到骨头缝里,让他的上下牙不住地敲打起来。一想到干点活儿还能暖和些,昆金立刻就打消了守夜的念头,打着寒战接过了弹性软锯。

李家华见丹尼尔·米勒把昆金制伏了,笑笑向远处走去,找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守起夜来。

这边,丹尼尔·米勒找好了下锯的部位,冲昆金吩咐道:“握紧那个环形把手,锯条要拉直绷紧成一条直线,力量不见得要很大,但要用力均匀节奏一致。”

昆金嗯了一声,也顺便白了丹尼尔·米勒一眼。而锯条也在两人互翻白眼之间被拉直了。

“兹啦兹啦”的拉锯声在寂静的树林里回荡了一阵后停了下来。

当大树摇摇欲坠的时候,丹尼尔·米勒停下了拉锯,在大树的各个方向往返地观察,几分钟之后他终于确定了最后的方向,将锯条在大树内又锯了十多下以后,丹尼尔·米勒将昆金拉到一边,然后双手奋力推动树干,在枝干撕裂的声音和飞扬的尘土伴随下,大树轰然砸向悬崖的峭壁。

大树砸向悬崖之后并没有倒向地面,而是在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之后被悬崖上的一处峭壁撑住了。陡峭直立的悬崖、弯曲的山径顿时被倾斜的树干掩盖了起来。

丹尼尔·米勒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长出了一口气。

三人回到山洞的时候,洞里的其他人已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不过,这瞌睡却是在潮湿阴冷和提心吊胆中度过的。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然后就会传来追兵的脚步声和咒骂声,这些声音能不能越来越近?谁也不知道,只是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忐忑、甚至无助起来,再加上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把身体上仅存的热量也带得无影无踪,柳天天和索林两个人已经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上下牙相碰的声音不时在洞穴里响起。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尽管还能勉强抗住湿冷,但也都是蜷缩一团。人生最无助的事情莫过于等待,就像此刻山洞里的这七个逃犯,无助地等待黎明的到来。谁也不知道这之后是追兵渐远的欢喜还是被一网打尽的痛苦。

丹尼尔·米勒迷糊了一个多小时便坐不住了,扒开掩藏洞口的藤蔓走了出去。等到天边微微发亮,视线里的景物清楚一些后,他便忙碌起来——沿着来路将沿途的脚印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等他回来的时候,只见李家华也走出了山洞,正用荆棘和灌木掩藏着洞口。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多话,抓紧时间继续干,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了才返回山洞。

其余五个人都已经醒了,但却都默不作声地呆着,一时间竟安静得可怕。马凯和李家华对视一眼后笑道:“一个个都傻愣着干什么啊?难道都习惯了监狱里的闷热,在这里潮乎乎的睡不着了?”

说着,丹尼尔·米勒找了块平整点儿的地方合身躺了下来,嘴里嘟囔了一句以后酣然入睡。只有紧挨在他旁边的索林听清了那句含含糊糊的话——“都放心大胆地睡吧,这地方狗都找不进来。”

丹尼尔·米勒说得没错,当黎明到来以后不久,喧杂的叫喊声和脚步声虽然如期响了起来,但却丝毫没有逼近这个山洞,而是越来越远,消失在茫茫的山坳之中。

众人的心虽然放下了一些,但是却仍不敢弄出动静。布佐的搜索队伍搜寻不到踪迹难保不会回来再彻底搜查一番,现在还不是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不过,保罗·米勒似乎彻底放松了,拉着长声伸了一个懒腰后倒在地上,看样子也要大睡一场。

昆金眯着三角眼瞟了保罗·米勒一眼,“搞不好布佐他们一会儿还回来的,别弄那么大声。”

保罗·米勒嘿嘿笑了两声,说:“放心吧,我的朋友已经事先安排好了,过不了多久布佐他们就会发现一艘快艇在海上逃窜,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一门心思到海上抓捕咱们去了。”

昆金这才恍然大悟,三角眼也倏地张开,紧跟着就是一个大大的哈欠,保罗·米勒这句话让他的心终于踏实了。

丹尼尔·米勒也微微睁开了一下眼睛,不过和昆金不同的是在这之后他的眉头紧锁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睛沉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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