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大卫从伦敦回到家,家里的气氛马上变了很多。他是在送罗茜上床和晚饭之间的那段平静时间内进门的。我没有想到当晚会看见大卫。他回家的时候,我和珍妮特在厨房里做晚饭,特雷佛先生在客厅里打着盹。

大卫亲了亲珍妮特,然后和我握了握手。

“这两天过得怎么样?”珍妮特问他。

“天太热了,好在遇见了几个重要的人。家里有什么事吗?”

“我把信都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了。罗茜可能还没睡着,你可以到她的房间跟她道声晚安。”

“先打几个电话再说吧。”

“哦,忘了告诉你,彼得·哈德森过来找过你。”

已经走到厨房门口的大卫突然转过身来,脸色比刚才阴沉了许多。“他说什么了吗?”

“温迪是在今天早晨看见他的。他说他会打电话给你,或是明天顺道过来看看。”

“他想跟我谈谈图书馆的事。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打电话找到他。”

接着他便走出厨房,我刻意不去看珍妮特。

“他很在意图书馆的事。”珍妮特道歉似的说,“有人建议把神学院的图书馆和大教堂的图书馆并在一起。大教堂的图书馆几乎没什么人用,把那儿的书全部转移到神学院图书馆对所有人都好。彼得·哈德森是大教堂图书馆的新任图书管理员,他的意见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天哪!你们想把那两个图书馆合并在一起吗?”

珍妮特做了个鬼脸。“不光是这样。没听说大卫的上司快不行了吗?他要在夏季学期结束时退休已经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了。”

“大卫想接替他的位置吗?”我冲她笑了笑,接着拿她开起玩笑来,“我以为教士应该没有社会上的人那么有野心,看来是我想错了。”

“这倒不是什么野心不野心的问题。大卫只是觉得在那个位置上能够做些更为有用的工作。教士团的教士们都喜欢他,他们在教堂里主管祭礼。主教大人也喜欢他。不过任命还需得到参议神父的通过才能确定。这套程序和学校差不多,主教和其他教士像是学院的董事会成员。”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些教士不太想让大卫担任那个职位。其中就包括这个彼得·哈德森。”

珍妮特开始摆桌子。拜菲尔德家通常在厨房里吃饭,一方面这里比较暖和,另一方面餐厅在屋子的另一头,必须得走段楼梯才能到。

“哈德森像是个不错的小男人,”我说,“没有攻击性。”

珍妮特哼了一声。“很多人都会犯这个错误。”她突然地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天啊,我累了。”

我从她手里接过餐具,把刀叉摆放整齐。珍妮特玩弄着餐巾环,手指搓着银器上的霉点。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图书馆上,”珍妮特缓缓地说,“和职位也没有太大干系。问题的焦点集中在神学院本身的生死存亡上。他们谈论着要把神学院关掉。”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

“因为申请入校的人数连年减少,经费也变得越来越紧。这是个全国性的问题。大卫说如果想让教区继续运作下去,每年必须新增六百到七百个神职人员。但最近五十年,每年新增的神职人员都没到六百人。与此同时,东西却变得越来越贵。神学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只会把越来越多的资金吞食下去。”

“大卫为什么想掌管神学院呢?他不能干些别的吗?为什么他不能像普通的神父一样掌管一个教区?”

“他觉得自己的使命是教师或者学者——甚至可能是一个督导。”说着她把餐刀摆摆正,“而且这个职位也比较引人注目,虽然大卫不是冲着这个去的,但它的确有这种效果。”

“听起来不像是英国的教会,倒有点像英国烟草公司。”

“温迪,教会本身也是个组织,在内部运作方面和烟草公司是大体相同的。虽然英国教会的存在不是为了赚钱,但它仍然是一个肌体健全的组织。”

我本来想开玩笑说上帝就是这个组织的领导者,但想到珍妮特会讨厌这种说法,就隐而不发了。

“薪水也会比现在好一些。”珍妮特小声地说。

之前的怀疑终于得到了验证。“珍妮特,你现在是不是手头有点紧?”

珍妮特什么也没说。我记得大卫在海森夫人那里为我付了账单,还帮我买了来这里的车票。特雷佛先生的出租车钱自然也要他们买单。现在他们还多了两口人要养活——尤其是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势必会把他们的经济情况弄得非常紧张。

我拉出张椅子,坐在她的身旁。“你对我非常好。”我说,“你们夫妇两个都对我非常好,是我真正的好朋友。但我不会在这儿待很久的。”

珍妮特绷起脸来。“我不想让你走。我希望你留在这里。再者说了,你现在又能到哪儿去呢,又能干些什么呢?”

“我会出去找工作的。”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行。天知道你会发生什么事。”

“其他人可都是自己在打拼啊。”我故作轻快地说。

“你不是其他人。你是温迪。对了,亨利怎么样了?”

我的心一紧。“你问他干吗?”

“你不觉得——”

“我在信里告诉过你,这段婚姻已经结束了。我准备和他离婚。他不会反对的。他和我结婚只是为了我的钱而已。”我揉了揉手上的那块硬皮,试图抹去心中的伤痛,“我抓住他和另一个女人做爱,而且那个女人要比我丑得多。”

“温迪,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她抓过我的手。我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我的手和她的手同时平放在洁净的老板桌上。

珍妮特说:“你必须在这儿待一阵再走。”

“除非让我付出点报酬。让我在你家帮帮忙也行。”

“你一分钱都没有。”

“我还有一两件首饰。”

“你可不能把最后这点首饰也卖了呀。”

“那我必须得走。”

我们相互怒视着。她开始哭了,我也跟着哭了起来。摆好桌子以后,我们一起哭了一阵。擦干眼泪以后我们相互搂抱着,然后一起收拾起滴水板来。我们都知道我会就此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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