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若宫一到报社,桌子上就放着一张纸条。

“热海通讯员村田,午后九时、十时、十一时半,来电话紧急联络。”

昨天晚上,村田给若宫打了三次电话。这样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昨天晚上,若宫和木谷在酒吧里一起喝酒。今天早晨,因为特别疲劳,到社里时已经很晚了。

村田有什么急事呢?

若宫马上给热海打电话。

“村田,我是若宫,昨天晚上,失礼了。”

“昨天晚上,想和你联系,打了三次电诘,但都很遗憾。”

“我刚来报社,就看见了留言,真对不起。是什么事?”

“电话里无法说详细,简单地说的话……”

“请说吧。”

若宫拿着话筒,另一支手取出铅笔在一张纸上做纪录。

“是那个不明身世的男人的坟墓的事。已经知道是谁领的尸体啦。”

“啊?”

“和若宫先生分手,我去给报社送稿后,因我觉得心里不踏实,又去了一次。”

“真是辛若了。”

“我一去,那个墓前正呆立着一对老年夫妇。”

“什么?老年夫妇?”

“是的,男的六十四五岁,他的妻子有六十岁左右,仪表很好。”

“嗯。”

若宫的脑子里,马上出现了西山旅馆的老板夫妇。西山旅馆的老板夫妇,卖掉旅馆后,一直下落不明。现在,竟然会在令人疑惑的公墓处出现,若宫非常紧张。

“那对老年夫妇做什么?”

“他们只在坟前站了一阵,脸上很悲伤,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双手合十致哀。老太太还取出手帕,覆住脸。看样子,他们并不知道尸体已经被领走。后来,他们下了坡路,离开坟场。我当时非常紧张,想从后面追上去,问问事情的真况。我大声地急叫着等等,就追了上去。没想到,等我追到坡下时,已看不见人影,只看见一辆出租汽车开走了,这里和东京不一样,出租车不多,跑得很快。没别的办法,就把车号记下来了。”

“是吗?记清楚了吗?”

“记清楚了。因此,我马上去那辆汽车所在的公司,见了那个司机,司机说,他把那对老年夫妇送到了苍海旅馆。”

“什么,苍海旅馆?”

若宫非常惊讶,西山旅馆那对夫妇竟然住苍海旅馆?

“后来怎么样呢?”若宫着急起来。

“我马上跑到苍海旅馆,到总服务台一问,那对老年夫妇确实住在那里。我想要旅客名簿看看,查一下他们的姓名。交涉了半天,还是没给看。我想,既然这对夫妇到那座坟前致哀,就一定和那个人有着什么关系。因此,我马上给你打了电话。”

“真是太感谢了,以后又怎么样?”

“我又向总服务台打听了那对老年夫妇的房间号。那个人依然守口如瓶。不过,司机说,他们确实住在旅馆里,因此,我希望你再来这里一次。”

若宫非常后悔,“我要是在那里就好了,那对老夫妇还住在旅馆吗?”

“非常遗憾,今天早晨离开苍海旅馆了。”

若宫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应该亲自去调查。

“我马上就去。”

村田紧张地问道:“是吗?大概几点钟可以到?我在热海车站等你。”

放下电话,若宫看看木谷总编辑,还是没有来。等他来的活,时间就来不及了。他简单地向编辑主任交代了一下,向会计预支了旅费。

车到热海站时,是下午三时。出了站台,村田果然正在等候。

村田笑着说:“一路辛苦了。特意赶来,真对不起。”

两个人进了候车室,若宫说:“恨不能马上就赶到这里,跟你谈谈。”

“真不敢当。”

若宫想起村田的热心,说:“昨天晚上,实在对不起了。那对老年夫妇已经离开苍海旅馆了吗?”

“可不,一大早就走了。后来我托人想办法,还是搞到了姓名。”

“姓名?”

村田取出笔记本:“是这个。花田德太郎,六十五岁;妻,花田德子,五十七岁。无职业。地址冈崎市XX市。”

若宫虽不能断定这对老年夫妇就是西山旅馆的老板,但还是直觉到自己没有猜错。

村田慢慢地说:“听说,老夫妇去了骏河小山。”

“骏河小山?是什么地方?”

“靠近御殿场。正好在箱根山里面。在箱根的外轮山脚,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山中湖。”

“这地方真怪啊。”若宫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到,岛内辉秋的遗孀,抱着遗骨从名古屋回东京,中途就是同“丁香女人”在小田原站下车的。当时,若宫就推测她们在箱根山一带住了一夜。从小田原站到国府津,再利用去御殿场的路,就可以到骏河小山。

若宫问:“那么,他们两个不是一直去那里的吗?”

“据说是一直去的,先到国府津,再转路。”

若宫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能追上他们,就可以问个水落石出。”

“若宫先生,我认为可以追上。那个地方不大,只要那对老夫妇出现,就一定有人看见他们,知道他们的下落。”

若宫考虑着应该怎样行动,村田望着若宫,说:“若宫先生,我同你一起去。”

村田这样积极,若宫有些惊讶,说:“村田先生还要发稿吧?”

“没关系。都是市政府、警察局之类无关重要的新闻,我可以交给老婆去办。我生病时,都由她主持。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吧。”

“这太好了。”

村田非常高兴,很有些返老还童的样子。

若宫想起走前对编辑主任说,到了热海就联络的事,说:“稍等一下,我得与报社联系一次,告诉他们就要到骏河小山去。”

村田立即说:“交给我办。告诉谁呢?”

“木谷总编辑、儿玉编辑主任,或者田原。”

“好的。”

村田奔向车站的公共电话。

若官一个人留在候车室里。那对老年夫妇,为什么前往骏河小山这么特殊的地方呢?是有亲戚在那里吗?似乎不像。如果有亲戚,就不会特意在苍海旅馆住一夜。投宿在苍海旅馆,一定有原因。

村田回来了。

若宫说:“多谢了,村田先生。我们马上走吧。到了那边,可能是晚上,如果今天不调查,就错过机会了。”

―小时后,两个人坐上小火车,前往御殿场。

窗外景色宜人。山谷和溪流连绵不断。再远看箱根火山和外轮山的峡谷,就更加美丽了。狩野川不断冲击出白色的浪花,在火车右边跳动着流过。

村田说:“若宫先生,看到这种风景,就像出远门似的。”

“真是呢。”若宫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转眼间,火车巳经到了骏河小山车站。窗外出现了大工厂。

若宫问:“怎么,这种地方还有工厂?”

“是造纸厂。”

下车的旅客不少,火车上只剩几个人,继续前往御殿场。

两个人出了收票站,首要的问题是,应该打听清那对老年夫妇的行踪。站前非常热闹,不大像小市镇。

若宫说:“村田先生,怎样打听老年夫妇的下落呢?”

“我也正在想办法呢。我去问一下。”村田把若宫留在那里,大步向前走去。

天光阴暗下来,若宫站在从未到过的小市镇上,满怀愁怅。村田去哪儿了呢?看样子,不会很快就回来。他要努力去打听老夫妇的下落。

对面走过来三名年轻的自卫队员。若宫心想,这地方还有自卫队?

自卫队员看了看站前的土产店,进了车站。手里提着包袱,自然是放假回家。

若宫一点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自卫队员。照此来看,从这里翻过北面的小山,就是富士山山麓了。

富士山麓的青木平原,战后是美军炮兵的射击场。自卫队因此才驻兵附近。他转过头,突然又看见有美国兵,带着衣着考究的日本女人在散步。这附近也靠近美国兵营。

看到军人,若宫的脑子里马上想起正在调查中的案情,案中不是有个“上校”吗?“上校”是谁呢?

若宫的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下,唉呀,“上校”不就是西山旅馆的老板吗?战争结束时是“上校”,年龄与老板正好相当。没错。若宫心中叫出了声。

如果他就是“上校”,西山旅馆就决不是联络的地方,而是大本营。

过去,若宫投宿西山旅馆时,所见到的老板,虽然年纪大了些,体格却很健壮。

现在想起来,若宫与老板娘谈话的时候,他似乎在房外的走廊上窥探过。老板娘仪表不错。既然是上校的夫人,模样自然不会差劲儿。这次的推论,各方面都很合适——这时,村田满面笑容地回到若宫的身边。

村田兴致劫勃地说:“若宫先生,打听清楚了。就在前面拐角的地方,有个小吃店。那对老夫妇在那里吃过午饭。伙计所说的像貌,和我在公共坟场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若宫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他们去什么地方了呢?”

“那对老年夫妇吃完午饭,就打听当地的旅馆。”

“旅馆?”

“是的,看样子他们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小吃店的伙计介绍他们到骏沙屋旅馆去住。若宫先生,他们一定住在那家旅馆里。”

若宫说:“那么,我们也去。在什么地方呢?”

“打听过了,而且给我画了一张详细的图。你看,没有几步路,用不着坐汽车,走过去就行。”

若宫和村田并肩而行。站前的街道比较窄,直通北方,街上不断有自卫队员来往。

若宫说:“村田先生,这一带有自卫队营房?”

“有的。离市镇还有一段距离,在富士山麓。不仅有自卫队,还有美军营房。”

“怪不得刚才看到自卫队队员。”

“不仅有自卫队员,还有美国兵在这一带吵吵闹闹。妓女也很多。后来,美国兵走了一部分,女人也立即就少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离开了大街,到了人影稀疏的路上。

若宫四下张望:“这样的地方会有旅馆?”

“有的吧。人家给我画了图。农村的旅馆,与我们想像的不一样。”

太阳完全跌到山后,家家户户都亮着电灯。

“唉呀,你看,那不是旅馆?”村田指着一所较大的建筑物。

走近了一看,门外果然挂着牌子:“骏河屋旅馆。”

村田说:“若宫先生,你先等一等,我去问问那对老年夫妇是不是住在这里。”

若宫听从村田的话,站在门外,心里盘算着,西山旅馆的老板,一定就是“八仙花工作”的负责人奥田正一上校。上校在停战的时候,带走了B武器之一的伪钞印刷机,被伪钞集团知道了,于是就参加了伪钞集团。但是,奥田上校不是伪钞集团的头子,他只是出卖了机器和技术。上校年龄已经很老,头子一定是另外的人。这个人既然操纵评论家岛内辉秋,又能指派不少人分头进行暗杀。其中就有“丁香女人”,还有酒吧女招待由美,还有一个叫眉美的女人。

对了,若宫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由美或者是眉美,在名古屋的上校家里,也就是西山旅馆杀死了春田,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据西山旅馆的上校夫妇说,由美或眉美,杀了人就逃掉。可是,除此并没什么其他的证据。这一证据如果是假的呢……?

对,一定是“上校”的谎话。

春田在苍海旅馆探到了伪钞集团的秘密,又知道名古屋西山旅馆是大本营,于是前往敲诈,因而被杀。杀他的人,不是上校,就是伪钞集团的人。

为了扰人耳目,故意说是被同来的女人杀害的。事实上,并没有女人同去。

可是,有可能是上校的近亲。奥田孙三郎,又是被谁害的?为什么被杀呢?想到这里,若宫想起奥田孙三郎每月都要到什么地方出差的事。

这时,旅馆的大门开了,村田走了出来。

“若宫先生,清楚了。”村田非常兴奋,不断“呼呼”地喘着气。

“那对老年夫妇住在这里?”

村田说:“那对老年夫妇曾经来过这里,不巧客满了,没有住下。”

若宫大失所望:“没有住在这里?”

“不怕,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这家旅馆指点他们到另一家旅馆。老年夫妇说,马上就去。他们今天晚上一定住在那里。这是那家旅馆的名字。”

村田早就看出

若宫的心事,他取出笔记本,借着灯光读道:“朝日屋旅馆。地方远点儿,靠近御殿场方向,离这里约有三公里。若宫先生,去不去?”

若宫说:“当然去。好容易找到这个地方,怎么能半途而废。”

“那么,现在就去吗?三公里的路挺远呢。这一带又没有出租汽车。”

村田有点儿犹豫,四下眺望着寂静的道路。只有远处亮着几辆卡车的灯光。

“是从这里回到车站雇车,还是一直走下去?三公里有不少路呢。”

年轻的若宫答道:“只要村田先生没有问题,我是走得动的。”

村田立即答道:“这点儿路,我还有信心。我自小在乡间长大。”

“那好吧,马上就去。权做夜间旅行了。”

两个人说完了,就开始往前走。

村田边走边说:“真静啊。”他说的果然不差,脚步一点儿也不比若宫慢。他的身体真是不错。

“这次不会有错吧。”

村田说:“一定是这家旅馆,不会去别的地方。”

若宫心中暗想,上校夫妇为什么来这个小市镇呢?目的是什么呢?

伪钞集团的头子另外有人。既不是上校,也不是奥田孙三郎。不过,奥田孙三郎是根据头子的命令,到他哥哥那里去的,他的工作自然是进行联络,联络什么呢?

“若宫先生,走得不慢哪。”

村田的话把若宫从思索中唤回来。道路已靠近山脚,附近都是农家。

若宫不禁起了疑虑:“村田先生,太荒凉了吧。”

村田侧头四处眺望着:“有一点,不过,再走过去,也许会有市镇,那么,就有旅馆了。”

若宫心中留神。

“村田先生,这一带有没有人可以问路,似乎走错了路。”

村田上下张望,说:“是的,也许走错了。”

又走了不远,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村田跑过去截住他:“喂,喂,想打听一下路。”

骑自行车的人停了下来,一条腿撑在地面,村田走到他身边问了几句,连称,“多谢,多谢”,又返回若宫的身边。

骑自行车的人踏车而去。

若宫问:“打听清了?”

“总算是问清楚了。我们这条路没错,一直走下去,就有个小市镇。还有不到两公里的路。我们真是没走惯乡路。感觉走了不少的路,谁知才走了不到两公里。”

村田似乎放宽了心。

——若宫推测,真鹤印刷店老板奥田孙三郎,每月要去他哥哥的名古屋旅馆进行联络,现在应该想一想,他要联络的是什么事情。

其目的可能有两个。

一是奥田孙三郎为秘密集团的一个成员,由该集团派往其兄“上校”那里;另一个是奥田孙三郎自己有什么事,需要找他哥哥商量。

若宫毫不犹豫,在两个可能中应该选择前者。为了自己的事情去找哥哥,奥田孙三郎不会每月定期去一次名古屋。一定是组织命令他与他哥哥进行联络。

奥田孙三郎联络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按每月一次分析的话,可以得出解释。是向他哥哥学习技术?还是搬运什么东西?

“若宫先生,似乎终于到达了。”

听到村田的招呼,若宫抬头远望,农田的对面,果然有一片灯光。

“啊,就是那里吧。”

“好像就是那里。”

两个人都陡然添了几分精神。黑色的山岔从两边挤迫,山头夹着一片黑色的天空,只可见眨眼的星星。

又走了约十分钟时间,终于来到了一个小市镇。

村田取出草图:“到了这里,就知道去旅馆的路了。从这边走。”

大路在这里分出岔路。两个人越走路越窄,没走多远,就上了山坡。

“你看,是不是那里?”

村田手指的地方,是一片黑幽幽的森林区,有几盏灯光。没有月光的夜晚,没办法看得太远。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若宮觉得好像来过这里。也许是错觉,好像很久前的梦中同谁来过。也是夜间,也是远方耸立着黑幽幽的山峦,也是稀疏的灯光,也是两个人一同赶路。现实与梦境竞然一同出现了。

提起现实与梦境,“丁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呢?想到她,过去的记忆幻梦般涌现在若宫的眼前。自从在飞往北海道的飞机上相遇后,若宫心里的她,不断同现实中的她,交替出现。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横滨的外国人坟场。当时,船灯与街灯互相映照,有如现在的满天星光。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抚摸了她的手。当时的感觉至今仍如梦幻一般留在心头。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的任务又是什么呢?

村田说:“快到了。”

若宫定睛一看,前面果然有一座大房子。

“我先去打听。”

村田依旧让若宫等着,他先走进去。

外面有一扇大门,从大门到房屋的入口处,有相当一段距离。若宫站在那里,一切听凭村田去办理。

——奥田正一上校既然经营着西山旅馆,为什么要放弃旅馆,逃离名古屋?

既然是上校,就一定是制造“B武器”的陆军特殊研究所的司令。战争结束时,他带走了秘密机器,自然就是他们的头子。这一次,若宫从上校是伪钞集团的头子开始推断。

事实上,西山旅馆就是伪钞集团的集中地。苍海旅馆的管事春田知道了这一秘密,于是在那里被杀死。可是,上校为什么逃离了自己的旅馆?上校过去是“八仙花工作”的头子,而且,被杀死的长谷川吾市,并不知道上校的真正姓名。长谷川并不是伪钞集团的人,所以没有见过上校本人,只是听说而已。

小樽港的酒家定名为“八仙花”实际是用来联络过去参加“八仙花工作”的旧军人的地点。

照此推断,岛内辉秋的遗孀和“丁香女人”在小田原站下车,同这个地方不是没有关系。一定是“丁香女人”引她来到这个地方。那么,这个地方到底起什么作用呢?

若宫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映入眼里。定睛细看,又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心中起了某种预感。

不见村田回来,若官不安起来,村田去找人,也该出来了。

想到这里,若宫走进大门。里面依旧是参天的树木,若宫顺石路往前走。

正在这里,突然听见村田的嘶叫。声音来自树后,庭院草木繁盛,村田在远处高叫,显然遭到了袭击。

若宫发现自己置身到危险的境地中了。但是,他绝不能扔下村田而独自逃离。他认为村田是进了这间旅馆的大门就遭到敌人的伏击。

他下意识地拨草前进,同时高声地叫道:“村田先生。”村田的声音突然停下来,这意味着村田的处境更加危险。若宫一心一意地向着出声的地方奔过去。

森林的深处,越来越辨不清方向,若宫来到的地方,似乎巳离开了庭院,路也没有了。若宫停下来,倾听着动静。

呼叫声又响了起来,若宫加速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奔去。但是,他没有跑几步,双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一头栽倒在地。一个人猛地从上面压到身上,不许若宫动弹。

“你,你干什么?”若宫拚力挣扎。

若官刚抬起身,那个人死死地板住若宫的头,好像要勒死他。那双手非常有力。

若官的身体被抬了起来,他这才知道,对方是三个人。他没法看见他们的模样,双眼被布遮住,紧紧地在头后打了死结。

对方谁也不出声,有人推他的后背,意思是要他走。

“你们是谁?”

明知道没用,若宫还有问了一句。

对方不回答,只是推着他的后背,指点着方向。

“村田先生。”

若宫大声喊叫。但是,刚一出声,嘴巴就被对方用一块布堵上了。

现在清楚了,这家旅馆才是他们的大本营,那对老年夫妇,巧妙地将若宫骗到这里。村田调查马虎,有一定的责任。若宫想起了前几件杀人事件。可以想象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结果了。

若宫的肩头突然被抓住,他觉得事情不对头,正想大声呼叫,又一块软布贴到鼻子上,气味很浓。

哥罗芳——?

若宫屏住呼吸,但是,坚持没有多久。就必须喘气了。转眼间,他巳失去了知觉。

若宫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头很痛。

首先发现的是自己睡在褥垫上。他一时还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天花板上悬着电灯,房间很小,却是外国式的。这边有墙,发现自己原来是睡在床上。

若宫寻找唤人铃,发现在墙上的镜子边处。他想从床上起来,头马上嗡嗡地响着,感觉天旋地转。先想想这是什么旅馆。

好像玻璃上的雾气逐渐散尽一样,若宫的记忆也逐渐恢复起来。刚才不过是暂时失去了记忆。若宫用双手抱着头,胳膊肘马上剧痛起来。低头一看,衬衫上一片鲜红的血迹。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没穿上衣,只剩有衬衫。

——在什么地方受的伤?

抱着头,脚又痛了起来。若宫翻开裤腿,两腿的足胫上有多处擦伤。不是刀伤,是碰在什么地方受的伤。

——怎么走到这里的呢?若宫拚力下床,走到门边。门被锁住,打不开。若宫离开门口,回到床上。现在完全清楚了,自己落在了他们的手中。心里虽有些害怕,却平静下来,暗自想到:“这次可能会死了吧?”

村田怎么样了?最为耽心的还是他。看看手表,还在手腕上,巳十二点稍过了。算起来,又过了四个小时。

要镇静!要镇静!若宫对自己说。

回头一看,自己的西装挂在墙上,走过去摸摸口袋,笔记本和钢笔都在,香烟也在。他取出香烟。床边的小桌上有烟灰缸。这是招待客人的吧?若宫稍微安心了点。

桌上还有水瓶,若宫取下盖在上面的玻璃杯,将水倒满,刚送到唇边,不觉顿住。能喝吗?稍微用唇沾了一下,没什么味道,于是一饮而尽。心里更加镇静。

不要慌,不要慌,要仔细考虑考虑!若宫开始盘算怎么能逃出去。

——是谁把我放在这里的呢?

诱惑来此的是“上校夫妇”。谁是主谋?伪钞集团的头子也不知道是谁,不过,一定是这个集团的最高指挥者。

若宫牵挂着村田,很想知道他的情况,镜子旁有唤人铃。按还是不按?按的话,也许会有人来,有人来就有办法可想。

既入虎穴,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若宫按了钦钮。没有声音。不知通没通。若宫屏住气息地等待着,一分钟的时间就像过了很久,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若宫的心激烈地跳动着。现在,可以知道这人是谁了。也许不会马上加害于自己。知道是什么人,就有办法可想。

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

若宫盯视着房门。门开了一条细缝,一个白影向里面窥视。然后,猛地一推,来人整个儿呈现在眼前。

来人的身材很矮小,穿着白色的服装,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穿的是小厮的制服。

绝不是一般的小厮,否则不会站在门口窥视。他深怕若宫会跑,身子堵在门口。

若宫从没有见过这个人。来的人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若宫开口。脸上的表情很冷漠,显然怀有敌意。

“肚子饿了。”若宫说,“有什么可吃的吗?”

“要是吃多士,还有。”小厮答道。噪音仍是童音。

“还有其它吃的东西吗?”

“时间太晚了,不行了。”

若宫看看表,清晨一点多钟。普通旅馆也不会有吃的东西了,如果他能送多士,表明还有招待之意。

“好,就端来吧。”若宫命令道。

小厮取出腋下的东西,放在门口,说:“报纸”。

若宫发现,走廊还有人在探风。小厮退后几步,关好门。马上又响起下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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