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宫提出问题后,岛内辉秋立即发表自己的见解。看来,他对这类问题非常熟悉,只要记录下来,就是一篇很好的文章。

谈完话,若宫看了一遍记录,就将它放回口袋里。

“先生的见解确实高超,我想编辑主任也一定会非常高兴。”

岛内微笑着:“是吗?”

若宫行礼告辞:“先生已经很累了,多谢了。”

“唉呀,再谈谈北海道不好吗?”岛内的兴致很高。

在北海道时,若宫就想打听一下岛内辉秋在北海道各地的演说情况,但怕追问得太深,使岛内产生疑虑。这种情况下,还是慎重点好,所以,他决定下次有了机会时再提这样的问题。

“改天再请教,今天已经非常打扰了。”若宫站起身来。

“好罢,什么时候方便,请打电话来。”

岛内一直送到书房的门口,他的气色很红润,看起来身体相当健康。

若宫走向大门,汽车就等在外边,门口没有灯,昏暗得很,这时,沙地上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人影走近前来,昏暗中虽看不请楚,但显然是个女人。这个人和若宫擦肩而过,果然是个女人,头上系着头巾,身穿黑色衣服。

在女人擦肩而过的两三秒钟后,若宫突然呆在那里——迎面扑来一阵香味,丁香花的香味。

若宫转身一看,那个女人已经进了岛内的家门。

若宫疑惑地站在那里,阵阵芳香继续飘来。和去北海道的飞机上邻座女郎的香味以及在札幌宫殿旅馆岛内房间闻到的香味一摸一样。

是那个女人……。

若宫秉神凝气,这个女人,在飞机上特意招呼自己坐在她旁边,一路上却又一句话也不说。她始终在阅读袖珍本哲学著作的侧面形象至今还留在自己的脑海里。

若宫顺沙路走到汽车旁,司机一直都在睡觉,若宫立即叫醒他。

“请稍微等一下。”

“还有人要乘车?”

“不,没有人。”若宫自己也说不淸楚:“一会儿有人从大门出来,我想看看她去什么地方。”

司机并没有兴趣,他并不想知道是什么人,他只注意时间。

若宫说:“我等吧,你再睡一会儿。”

司机也不客气,一头仰在椅背上,继续睡他的觉。

若宫从汽车后座向外窥探,附近并没停有汽车。她不是自己走来,就是坐出租车来的。

关键是她进去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出来。也许三十分钟,也许三个小时,最坏的情形也许就住在岛内家里了。

若宫下定决心,就等她三个小时。过三个小时不出来,就考虑回家的问题。

这一带是高等住宅区,行人极少,偶尔会看见一辆汽车奔驰而过,即使情侣都极少见。四周围十分寂静,听不到收音机的声音,也听不到狗吠,看看表,刚八点钟,再等三个小时,也不过十一点。可是,在这一带静得像夜晚,真到了十一点,不知会寂静得什么样呢。若宫关上车灯,静坐在黑暗中思考着。不知不觉中,三支烟巳经抽完了。

刚刚掐死了不知是第几支烟,他突然听见大门里沙地上的脚步声。若宫轻轻在司机的后背上推了一下。训练有素的司机立刻睁开了眼睛。

“喂,现在有个女人走过来,你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知道了。”司机倾耳细听,果然听见沙地上传来的脚步声:“就是这个?”

“对。不过她没有汽车,大概要找出租汽车,你先悄悄跟住她,等她上了汽车,一定要跟住。她去哪,你就去哪。”

“明白。”司机把睡歪的帽子戴正。

门里暗淡的灯光照出了女人的轮廓。头上仍旧系着头巾,因而面孔看不太清楚。黑色的上衣披在身上,样子极其妖媚。她在门口停了下来,左右张望,看样子是在寻找出租汽车。然后,她望了一眼停在附近的汽车,抬脚走向大街。

顺这条路往前走不多远,就是与繁华街道相交的十字路口,到了那里就可以找到出租汽车。

若宫对司机说:“跟住她。”司机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但是,由于距离太近,他没有开车灯。

凭着街灯的光亮,若宫慢慢看清了那个女人。头巾的尾端垂在背后,虽看不见面孔,只看那婀娜的身影。就可以断定并没有认错人。

转眼间,她巳到了十字路口。

“跟住她,不要让她跑了。”若宫对司机说。司机方才打开车头灯,慢慢启动。那个女人已站在大街上等出租汽车。若宫的车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在路的另一边前行。

这条路上的出租车仍然不多,因而还需要保持住距离。

又过了一会儿,可能有空车过来,只见她扬了扬手。果然有一汽车停住,一声车门响后,车又开走了。

若宫说:“好了,追。”这次司机没什么顾虑,向前疾驰。

若宫的汽车转过弯,发现那个女人乘坐的出租车就在前五十米的地方。此时,车辆已经增多,若官再也不用担心被她发现,将身子探到司机座后的靠背上,直直地望着玻璃窗。

前面的出租车驰往涩谷,一路上红灯不多,那辆出租车可能是法国的雷诺,速度非常快。车子转过弯很容易失掉踪迹。若宫非常紧张。

转了几个弯后,若宫的车和前面的出租车的距离渐远。那是辆出租车,开得很快,在许多车辆中钻进钻出,而若宫坐的是大型汽车,不能乱开,眼看距离越来越远了。

“喂,追得上吗?”若宫非常着急。稍微不注意,就可能没办法寻找。

还算幸运,正好有一火车横断而过;拦路木栅马上横起来。汽车一辆辆被截住,若宫的汽车也在后面赶上来。

司机的技术真不错,正好停在那辆雷诺车后。

从车窗可以看见前面车中坐着一个女人,正是系着头巾的那个女人。

她是否注意到有车跟在后面,若宫还无法判断。不过,她似乎一直看着前面驰过的火车,并没有张望其他的地方。

栏路栅打开后,栅前的汽车洪水般拥过去。雷诺车也驰了过去,大多数汽车都是向右驰入大路,可那个女人乘坐的出租车偏偏开进小路。没其他的车辆开住那一边,只有那辆雷诺车。

“唉呀,去的地方真怪。”若宫说:“司机,这条路通什么地方?”

司机连连摇头:“这一带的路绕来绕去,好像捉迷藏似的,我也说不清通什么地方,跟着走吧。”

司机这样边驾驰着汽车边回答。若官突然不安起来,她是否已经发现了呢?

雷诺车还在奔驰。

司机连同若宫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稍不注意,就会让飞速的雷诺车跑掉。

确实像捉迷藏。这条路转来转去,拐了很多弯,雷诺车一转弯,若宫就怕追不上。

就在眼看要追不上的时候,前面的雷诺车驰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从环形路转到直线路。

然而,这里又有新的麻烦。汽车又增多起来,雷诺车凭借它的小和快,在车群中不断超车。

若宫的汽车就遭受了大型汽车的悲剧,根本不可能急驰,只好跟在别人的车后,毫无自由地按部就班地行驰。

雷诺车驰进新宿区的街道后,跟在后面的若宫的大型汽车,更加被动了。

这条街道特别狭窄,来来往往的汽车特别多,又加上靠人行道非常近,人车挤路,乱成一片。

雷诺车轻松奔驰。

若宫所坐的大型车被行人车辆遮挡住,眼见离雷诺越来越远,若官欠身伏在前面的椅背上,恨不得在司机的背上捶一拳。

若宫大叫:“喂,还追得上吗?”

无论如何,一定要追上前面乘雷诺车的女人。追上后做什么,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对方显然已知道后面有人追赶故意飞速奔驰。

雷诺车一直驰到有酒吧、咖啡馆、电影院的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多。

司机无可奈何地说:“若宫先生,开不过去,没办法追了。”

若宫在这里下了汽车。

街道狭窄,行人与汽车挤在一起,大型汽车在这种地方确实难以行动。

前面的车辆是小型雷诺车。但是,在这条路上,小型车同样难走。若宫加快脚步向前追赶。

这一带的小路四通八达,那辆雷诺车究意钻进哪条路已是无法判断,若宫仍然尽力追赶。

每到十字路口,他就左右张望,然后继续追赶。这样跑过了几个街口,突然发现前面有一辆雷诺车向自己开过来。

这时若宫并不知道它就是自己要追的车,他以为它还是向前行驰,他定了定神,才想起这辆雷诺车的颜色和所追的车一样;一定是客人下车后,它又返回来了。

若宫连忙扬手,将车截住,司机连连摇头,示意这地方太挤,没有余地可以打开车门。

“喂,”若宫在窗口处问司机:“是不是有个年轻女人坐这辆车?”

司机看着若宫点头说:“是的。”

若宫忙追问:“客人呢?在什么地方下的车?”

司机用下颚指点着说:“再过四条街。”

“再过四条街?”若宫抬头眺望,“下车后是往前走了,还是进了商店?”

“唉呀,”司机摇着头说:“下车后,我就不知她去哪里了。”看样子,他多少有点戒心,好像心里在说,大概这就是刚才跟车的人。

“是吗?”再问下去也白费时间,若宫拔脚要走,忽想起一件事,又忙停住脚。

雷诺车刚要开动,又忙停下来。

司机以为若宫要坐车:“先生,是否要回到刚才来这儿的地方?”

“不,不回去了。麻烦您让我看看后座。”

若宫打开车门,将头伸进去,果然不出所料,座位上残留着的浓郁的丁香花香水味,一下子扑进若宫的鼻孔里。

没错,就是那个女人坐的出租车,若宫关上车门,继续向前追赶。他按照司机指点的路线转过弯,恰巧这个地方人头掀动,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独身女人。

若宫并不气馁,他睁大眼睛,不断地在人行缝中超人。若宫自信,只要能看到她的背影,就一定能认得出来。

转过弯就是电影院,而且是两家电影院并排在一起,人流更加拥挤。

若宫一路排着人群向前追赶,不断地有人挡住他的去路。

来到街角,向左看,左边的路上也人来人往,可是看不见那个女人。再向右看,同样看不到,她可能一直向前走了。

若宫按照原来的路往前走,按照雷诺车司机的指点,走这条路是没错的。

然而,无论怎样寻找,都看不到她的影子,也许她是进了咖啡馆吧。不幸的是,这一带的咖啡馆太多了。

若宫不知如何是好,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进咖啡馆寻找呢?

要是她进了咖啡馆,就不会即刻出来,还是向前走几步看看。

他加快速度,来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左右张望张望,仍然没有。

再向前走,前面就是政府机关的大街了,很少有人向这边走,一眼就可以看到很远。就在这时,若宫一下子看见那个女人竟出现在左前方。

好容易摆脱了无线索摸索的窘境,有了清楚的目标,若宫精神振奋,他加快的脚步狂奔起来。

若宫边追边看见,那个女人向左转弯了。

见附近人少,若宫忙追到街角,他担心好容易找到了目标后,又被她跑掉了。

凡是知道自己被人跟踪的人,免不了常常要回头张望。那个女人却一次头也没回,就连转弯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后边。

若宫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大概是她认为自己的大型汽车被人群和车辆拦截着,无法前行,因而就放心大胆地下了雷诺车。

若宫全神贯注地向前追赶,就在转弯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在身上,他立即昏迷过去。

附近的人嘈嘈嚷嚷,纷纷前来观看。这时,若宫巳经毫无知觉了。

第二天,若宫在自己的住所里睁开眼睛。昨天晚上,他全神贯注地追赶丁香女人,正在穿越马路的时候,被一辆私家车撞倒。

车撞得很猛,头部受到震荡,一时昏迷过去,由救护车送到附近的医院。

腰部剧痛,医生要他暂时住院,若宫不愿意,于是回到自己的住所。

从这件事来看,那个丁香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这次事故绝对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那么,是否是对自己的“警告”呢?

正在看报的田原矶夫探头问道:“怎么样?”看样子是专门来照顾他的。

若宫说:“我倒想问问怎么样呢。好像是有辆汽车从后面撞倒我,那辆车怎么样了?”

田原笑着说

:“那辆汽车,是一个企业家的私人汽车。司机非常害怕,连忙到医院解释,他说他是为了躲闪小孩,没想到把你撞倒。”

若宫听着,觉得这么说也过得去,若宫问:“喂,我上衣口袋里还有岛内先生的讲话纪录,有没有交给编辑主任?”

田原说:“早交了。总编辑惦记你,等一会就来看你。”

“没那么严重。”若宫深深吐了一口气,腰虽然还痛,却没什么受伤的感觉,好似不慎跌了一铰。

总编辑木谷真来了。

若宫致谢后说:“没受什么伤,只当时昏迷了一阵。”

木谷问:“撞倒你的汽车那方面有什么解释?”

田原代若宫答道:“司机有点紧张,说还要陪他的主人来探望。”

“什么人?”

“一家公司的经理。”

床上的若宫听见了,忙问田原:“那个经理姓什么?”

“等等,司机告诉过我。”田原从衣袋里取出记事簿:“他叫樱井正雄,亚洲贸易公司的经理。办公地点在丸之内。”

若宫将它记在心里,心想等这个人来看自己的时候,追问追问他的底细,这次事故一定是丁香女人提出的“警告”,她与后面将自己碰倒的汽车不可能没有关系。

木谷点燃香烟:“倍偿问题由田原去办。这一期的头条是伪钞事件,还有什么特别材料?”

若宫在床上听见,想起从热海回东京的车上,已有杂志报道过了。

“我们还在追这条新闻吗?”

“还不是全力以赴,最近的伪钞制作得非常精巧,各种杂志表面上不动声响,实际上都在暗中调査,”总编辑木谷的口气是在表示,本社并没什么兴趣,但也不得不作防卫性的竞争。

田原矶夫插嘴说:“不过,这事有些怪。从来没有印得这么精细的伪钞,很久前,山梨县的甲府出现很好的伪钞,也还是不如这个。”

木谷点头,说:“可不是,我也看见过一张,根本分不清真假,一般的伪钞都是用电版印的,总有点儿什么毛病,可我看的那张却和真的一模一样。据鉴别专家说,它是用凸板、凹板和平板综合印刷出来的,因而非常好。”

若宫听此,不觉盘算起自己所遇到的一连串的特别事件。这些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现在还判断不出,它不像现在所谈的伪钞事件这么明确。

木谷总编辑告辞后,若宫把田原叫到身边,问:“刚才不是说,撞倒我的那辆汽车的主人,要来看我?”

“是司机说的,说马上就来,不知为什么还没有来。”

田原对对方的迟到,非常不满。

若宫说:“你亲自去调査一下那个人怎么祥?”

田原发觉若宫有什么用意,问:“怎么,里面有文章吗?”

若宫说:“我还说不清楚,反正,你到那个人的办公处见见他本人,表面上用我被撞倒的事做理由,摸摸他的情况。”

田原站起身,说:“明白了,马上就去。”

田原立刻直奔丸之内,去见亚洲贸易公司的经理樱井。

半天后,田原回来笑着报告说:“我见到他了,亚洲贸易公司的规模不大不小,我见了经理樱井,他真有经理的样子。”田原的报告大致如下——

公司在一个大厦里面,田原在大厦门口的住户表上找到它,于是上了三楼。

敲门后进去,一个女办事员出来接待,田原递上名片,要求见经理樱井,他被招到会客室,阳光照着半个房间,显得很明亮。

樱井出来了,约五十多岁,绅士型胖子,穿着高尔夫球裤。

“我是樱井,您是报社来的?”看样子他非常善于交际。

“尊府的汽车撞倒了我的一位同事,所以特来谈谈这件事。”

经理樱井的态度突然谨慎起来:“噢,是这件事?司机已经对我提过了,真是抱歉。我正想去探望,不巧有客人来,真是对不起。”

田原故意亲热地说:“不客气,因为有些话单对司机恐怕说不清楚,所以我特来探望。打扰了。先生很忙吧。”

樱井答道:“事也不多,就是比较杂乱。”

“亚洲贸易公司做的是什么样的进出口呢?”田原一时揣摸不出,故而当面请教。他故意装成若无其事闲谈的样子:“请问贵公司主要是做什么生意?”

樱井笑着说:“简单地说,我们这家公司什么都做,可以说是宣传代理商。”

“噢,原来这样。”其实田原并没有明白,不过装出非常敬佩的神情而已,“这么说,是搞宣传的啦。”

樱井解释道:“也不单单只是宣传,例如,介绍海外市场啊,宣传商品啊什么的。凡中小工厂办不到的事,我们可以给予方便。”

田原听了,心想这家公司的生意大概是作代理拿佣金,于是说:“那我就安心了,您确认了汽车撞人事件,非常感谢。”

樱井将田原一直送出大门。

田原将上述情况报告给若宫后,又加了几句,说:“我昕了你的吩咐,特别注意樱井这个人,可我总觉得这次事故是司机的疏忽,并没什么特殊的。”

若宫说:“我也希望是偶然事故,可我还有另外的考虑。”

田原问:“是什么呢?”

“我现在还在考虑,过一些时候再告诉你。”若宫委婉地回绝了田原。

田原望着这位卧在床上的朋友,心想,躺在床上的人总是胡思乱想。

田原告辞后,晚报送来了,若宫打开报纸,看了眼政治新闻,马上就翻阅社会新闻,他突然在社会新闻版上发现了一副人像照片,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见到过。

再仔细看,竞是在苍海旅馆送错西装的那个人,当时曾在明亮的电灯下看见他一次,以后又在海钩舞厅见到过,照片上的眉、眼、嘴角,完全是他。

若宫详看照片下的说明,写的是:“死者仓田敏夫”,新闻是五栏标题:“真鹤岬有杀人事件,死者怀有千元伪钞。”

若宫深感意外,忙阅读全文。

“昨晨七点多钟,神奈川县真鹤街东南二公里处,亦即真鹤岬靠近热海的一边,过路人发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惨遭杀害。死者身穿鸭巴丁西装,死因为颈部动脉被切,面部、头部有五六处伤痕,据法医检查,断定尸体被发现时巳死十四五个钟头,出事地点在树林里,日常行人很少。

“根据死者身边的材料,死者名叫仓田敏夫,无职业,口袋里有大额钞票一张,已查明是伪钞,与东京过去所发现的伪钞相同,当地警察局认为,此人可能是伪钞行使犯,至少也与伪钞集团有关系。”

若宫连读了两遍这一新闻。越看那幅照片,越像“那个人”。

他确信就是到苍海旅馆的房间送西装的人,若宫把报纸摊在自己的脚上,闭目思索,这样,照片上的男人与当时的记忆就更加吻合了。

报纸上说,那个人的身边藏有伪钞,他是否与伪钞集团有关呢?若官还不敢断定,不过,自己正处在混沌中摸不着边际的时候,却突然感到渐渐已摸出了一条路。

热海、小樽、名古屋等地分别发生了事件,现在,一张伪钞好像可以作为一条暗伏的线索,把它们贯穿起来。

然而,这只是直觉,还没有什么现实依据。

例如,伪钞同小樽海边的溺死者有什么关系?同在名古屋小旅馆被杀的苍海旅馆管事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它同这些事件的发端以及在热海的锦浦跳崖的“新郎”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看来,那个送西装的人所死的地方——真鹤岬就值得注意了。

若宫决定,明天就恢复工作,继续调査。

正想到这里,看门人来通知,有一位客人来探病,看看名片,上面写的是“亚洲贸易公司经理樱井正雄。”

客人走进来,自我介绍了一番,是位四十五六的绅士。

绅士的礼节非常周到:“我的司机一时大意,将您撞倒了,现特地前来问候。”

若宫突然一惊,似乎在稀里见过这个人。

不过,也许是错觉,自己是新闻记者,采访对象很多,常有本以为见过面,后又发现搞错了的情况。

对方并没有看出若宫的异样,话题马上就转到赔偿问题上。

“错误在我们这边,请您提出赔偿数目,我一定照办。”

“不,不要客气。”若宫对钱的数目毫无兴趣,只想探到司机和经理的情况。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岛内辉秋。

若官说:“我本人不愿谈这个问题,一切都由我的朋友田原代办。”

樱井问:“田原先生?就是刚才去公司的那位?”

樱井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好吧,一切我与田原先生去商量。不过,这个,还是务请收下。”

若宫照实收下:“好,就拜领了。”

他又尽管做出闲谈的样子:“樱井先生做哪一行?工作忙吗?”

樱井谦虚地答道:“不敢当,我们是一家小公司。和大公司不同,作经理也要事事过目,很少有闲暇。”

樱井取出香烟。

“公司做什么业务?”若宫望了眼名片,他也是按照田原报告的顺序向樱井提问。

“业务很多。大多做代理商的事。”

若宫并没有探清到底是什么业务。看樱井的样子,似乎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追问。

“樱井先生,刚才一见面,我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见过我?”一瞬间,樱井的眼珠骨溜溜转了几下,但马上就微笑起来,问:“在哪里见过面呢?”

若宫也笑着对樱井说:“我就是想不起来了,我常会见的人很多,记性又不好,樱井先生见过我吗?”

樱井笑着说:“啊,似乎没有见过。我的面孔是典型的日本人的样子,容易记错。”

“可不是。”若宫同樱井一起大笑起来。

樱井起身告辞,若宫欠身送他。这时,樱井从正脸转到侧睑,若宫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樱井以为若宫要说话,忙转回身,看若宫没再说什么就走出去。

经理樱井很有风度,正因为这风度,才唤起了若宫的记忆。

若宫最初到热海去访问岛内辉秋的时候,归途在热海站上车,偶然在站台上发现岛内,那时他正同两个人告别。其中一个人正是刚才见到的樱井。那时看见的是侧脸,所以刚才见到侧脸就想了出来。当时看到的高尔夫球捧又浮现在眼前。

岛内和樱井好像是朋友,而且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若宫仰望着天花板,仔细地考虑着。

岛内——丁香女人——被汽车撞倒警告——汽车主人、亚洲贸易公司经理樱井……

把这些事联系起来看,似乎有了线索。

——这辆汽车分明想撞死我。

不,也许不是这样,其目的也许只是让我受点伤,做为警告。

——如果再继续调査下去,下次就会失去性命。

警告的目的恐怕在这里。

若宫在床上燃起了战斗的决心。

若宫挣扎着起来,恢复工作,腰已经不痛了,脚还有些不便于行动,但也不碍什么大事,自从知道仓田的消息,想躺也躺不住了。

在报社电梯门口,遇到了酒吧女招待珠实。

“若宫先生受伤了?”

“没什么,你好吗?来要帐?”

珠实说:“没什么好,最近出了特别的事。”

若宫问:“特别的事?什么事?”

“还不是由美的事情。有两个人来打听她。”

“什么人?”

“一个是探员。一个是二十四五岁的瘦子,问由美来没来。而且,这个人还问,由美有没有说到上校那里去。”

“上校?”这里又涉及到上校了,长谷川也曾提到过上校。

进了编辑部,大家都慰问若宫的伤势,见若宫没什么大的妨碍,木谷总编辑非常高兴。

若宫看见木谷,提起在报上看到的仓田被杀一事。

若宫说:“总编,我不是曾对你说过,我住苍海旅馆那天晚上,有个人送错了西装而到了我的房间吗?”

木谷点头,说:“对,提过。”

“那个怪人,原来叫仓田敏夫,他死后我才知道他的姓名。”

木谷总编辑对伪钞事件非常注意,因而也非常关心仓田敏夫的被杀一事。

在检査仓田敏夫尸体的时候,发现他怀里有一张伪钞,这种伪钞制造得极其精巧,几个月前曾在东京、九州各地发现过,如果不说明是假的话,简直分不出来。

木谷说:“警方对仓田身上的伪钞,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是偶然论,仓田不知道它是

伪钞,恰好带在身上;另一种看法认为仓田本人就是伪钞集团的人,如果按后者推论,你说仓田会牵连到什么背景呢?”

若宫说出自己的看法:“总编辑,我看仓田的被杀与伪钞有关。”

木谷点头:“我也这样想。警方也有人这样认为,据调査,仓田敏夫这个人不是什么正经人,住在公寓,可始终在外边过夜,很少回去。自称自己的职业是跑街,跑街是做什么生意的,从没有明说过,因此,大家都认为仓田怀里有伪钞绝不是出于偶然,而是伪钞集团中的一份子。”

“照这样说,他的生活与木谷川吾市非常相似,我看木谷川也是伪钞集团的人。”

木谷不同意:“说仓田是伪钞集团的人,我同意,至于木谷川嘛,他并没有使用沩钞啊。”

若宫接着说:“可是,还有一个在锦浦跳崖、身份不明的青年,我始终认为他是被仓田害死的。”

“害死的?”木谷很惊异。

若宫:“从锦浦被人推到崖下和自己跳崖自杀,两者在本质上难以区别。”

木谷催促他:“这看法需要解释。”

“以前多次提过,死在锦浦的青年,是穿了仓田送去的西装才死的,他为什么换了衣服才死,我们不清楚,可是,我们确知仓田与这件事有关,所以说,那个青年也与上校有关。”

木谷惊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青年扮成新郎,投宿苍海旅馆,扮新娘的人,实际上是酒吧的女招待由美,最近有人寻找由美,打听由美在失踪前,有没有提起要到上校那里去。”

木谷呆望着若宫。

为了在混乱的线索中整理出头绪,木谷和若宫特别编制了一个表。

死在热海的青年

伪装新婚夫妇

名叫由美的女人

由美的叔父——九谷川吾市

给死去的青年送西装的人——仓田敏夫

仓田怀有伪钞——小樽市三件溺水事件

在名古屋被杀的苍海旅馆管事——春田

由美是为了酬金才伪扮新娘,那青年伪扮新郎的理由是什么呢?

可能是为了某个住在苍海旅馆的人看到他。换句话说,他到苍海旅馆投宿,是某个住客预定的事。

如果某住客为A,死去的靑年为B,则A虽在等待,却不知道B的容貌。A本来认为B单身前来,没想到B故意扮成新婚旅行来到旅馆,到旅馆时,确定B是否已投宿的人是苍海旅馆管事春田,给他送西装的则是仓田。B的行动方式显然很成功,摸到了事件的真相,但就在这个时候,他遭到别人暗算而死。这个遭到暗算的青年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之后,春田也死了。是否因为他参与了暗算那个青年,知晓了一些内幕,因而被召到名古屋而丧了命呢?

名古屋方面又是怎么回事?热海与名古屋之间,潜隐着怎么样的线索呢?

研究到这里,田原矶夫来到编辑部。

“我正找你,”田原打断若宫的思考,说:“热海来了电话,是通讯员村田打来的,他说,苍海旅馆管事春田在名古屋被杀的时候,曾有个女人和他住在一起,现已知道了那个女人的身世。”

若宫马上转过身,站起来问:“真的?”

“村田说的,应该是真的,他打电话找你,我替你听的。”

“他怎么说?”若宫按捺兴奋,又坐下询问,田原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村田通讯员说,春田死时,同他住在一起的年轻女人叫由美,是个女招待。”

这同若宫推断的完全一致,可是,村田怎么知道的呢?

“从热海警察局听到的。”

若宫早认为那个女人是由美,但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警察又是怎样査知的呢?

田原说:“我也向村田提了这个问题,他说,警察是根据一封来信。”

“来信?”若宫呆望着田原。

“写得详细吗?”

田原摇头:“不,并不详细,只简单地说,在名古屋被杀死的春田,曾和由美在一起。”

“警察认为来信可靠吗?”

“据村田说,警方马上展开调査,发现由美果然失踪了,所以认为来信不假。”

“是吗?”若宫抱起双臂。一封来信竞然把警察推得团团转。

若宫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

村田通讯员的报告并没有将热海警察局的全部情报包括在内,他上了年纪,又不是报社正式的职员,也很难怪。

警察对由美的身世到底了解多少呢?

若宫不知道的事,警方已经知道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直接去热海警察局探听一下。

若宫四郎出发前往热海。

这次也是得到木谷总编辑的同意才去的,自案件发生后,他去过热海很多次了。到了热海,他立刻打电话到通讯站。通讯员村田正好在家。

“是若宫先生吗?你好啊。”

“听说同苍海旅馆春田在一起的女人,身世已经调査清楚了。”

“不错,我已经报告给田原先生,是热海警察局传出的。”

“我听说了,因而赶来热海,想即刻同你谈谈。”

“好的,我恭候。”

若宫在站前叫来出租车,驰往通讯站。

热海一如即往,观光旅客很多,大家都悠然自得,到处闲散,像若宫这样为工作忙忙碌碌的,似乎看不见。

村田通讯员满脸笑容,把若官迎到他的办公房间,房间里到处是纸和稿件。

“今天老婆不在家……”村田自己倒茶待客。已过了四十岁的村田,手指的骨头都显现出来。

“听说你从热海警察局得到消息,那个女人的身世到底如何?”

村田望着若宫:“唉呀,你是特意来问这件事的吗?其实,你只要来个电话,我就会详详细细地报告的。”

“不,不仅如此,我打算听听详情,也借此机会来走动走动。”实际上,若宫还想到真鹤岬去査对呢。

村田通讯员开始报告:“事情是这样的,我对田原先生说过一切都是由一封来信引起的,警方认为这封来信的内容有根有据,于是展开调査,结果就了解了这么多。”

若宫听村田这样慢吞吞地谈话,心里很有些急,恨不得马上去警察局打听。

若宫提出要求:“村田先生,能不能带我去热海警察局一次?”

“没问题,你去那里一问,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村田的脸上堆满皱纹,一笑就露出一口黄牙,他熄灭了抽了半截的香烟,仔细放入衣袋里,说:“那么,就去吧。”

若宫走出门口说:“看看有没有出租车。”

村田说:“不用,警察局就在附近,几步路就到了。”

两个人走着去。说是几步路,实际上还有一定的距离,若宫坐惯了汽车,心想小地方的生活方式到底不同。

路上,村田告诉若宫说,热海警察局的侦缉科长姓山口,很能干,就是口风太紧,到了警察局,村田走到前面进行交涉,若宫站在后面,听任他顾自去说。

在警察局里,村田像个商人,到处鞠躬,同东京记者在警视厅里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把若宫介绍给山口,若宫取出名片,寒喧后就提起那件案子。

侦缉科长山口的口风果然很紧,甚至比村田说得还厉害。

“案子还在调査中,所以不能说得太详细。”讲好了前提,他才透了一点内容。

说来说去,不过是到了现在,巳知道苍海旅馆的管事春田,在名古屋被杀的时候,同他在一起的女人叫由美。

这些村田巳经说过了,若宫想知道的,是检査进展的情况。

可是,提到这一点,山口只是暧昧地一笑,不泄露任何内容。

若宫改换了提问方式:“那封信自然是匿名的了,是哪个邮局的戳呢?”

山口脱口而答:“邮戳是真鹤邮局。”

“真鹤邮局?”若宫反而呆住了,真鹤岬不正是仓田被杀的地方吗?

在此之前,若宫始终认为真鹤岬只是杀人的现场,现在看来,信既然从真鹤发出,犯人一定与该地有关了。

山口从抽屉里取出慎重保管的来信,交给若宫看,若宫谢了他的盛意,接过信封,上面写的是“热海警察局收?”。字迹低劣,一看就看得出寄信的人为了隐匿笔迹,故意用左手写的。

站在旁边的村田也伸过头来观看。

“唉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呢。”看样子,侦缉科长并没给村田看这封信。

若宫问:“可以打开看吗?”

侦缉科长山口同意了,说:“没有关系。”

若宫从信封中取出信,但在半途中,又想起一件事。

“我们拿来看,真没有关系?”

山口说:“没问题,已经检査过,找不到指纹。”

若宫打开信,上面写道:

“在名古屋同被杀者春田先生在一起的女人,名叫由美,她是东京银座酒吧的女招待,调査即知。熟悉内情的女人”

信中的字迹与信封上相同,也是用左手写的,若宫仔细观察笔体及文句。

“熟悉内情的女人”

若宫看了看这封信,断定这封信的执笔者深谙内情,否则不会提出由美的名字。

“非常感谢。”若宫把来信交还侦缉课长山口,设法刺探道:“山口先生,你看这封信可靠吗?”

“我们认为可靠。”山口仍是一脸暧昧的笑。

“这话什么意思?是否警察巳经知道内情?”

“这是秘密,暂不能奉告。”

听山口的口气,调查已有相当的进展,可是,警察所掌握的材料,到底有多少呢?

警察也许已经调查了原来雇佣由美的酒吧。可是,若宫想知道的是死在真鹤岬的那个送西装的男人,他同由美、长谷川吾市等人,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他同在锦浦自杀的青年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若宫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山口先生,”他对侦缉科长说:“过去不是有一件青年男子在锦浦跳崖的案子吗?”

山口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若宫说明时间后,山口答道:“不错,有这么件事。”

“那个人的身世,弄清楚了吗?”

山口干脆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热海是自杀名胜,每年不知有多少不明身份的人死在这里。

“我想知道的是,对那个人的身世是调查清了,还是没有调查清楚?”

若宫的问题难住了侦缉科长。他只好叫来一名侦探,去査挡案。在査档案的侦探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村田凑到侦缉科长旁边,不断低声地献殷勤,他讲的一定是一大套奉承的话,可山口好像根本不感兴趣。

若宫看在眼里,心想这样一个人被选定做报社的通讯员,真是不合适。

侦探回来报告说,那个人的身世没有査明,尸葬在公墓。

若宫与侦辑科长山口谈了三十分钟,同村田一起告辞走了出来,两个人并肩走在热海街头。

村田显得无精打彩,低声地说:“警察还是不太愿意透露侦辑内情。”

“这也是没法儿的事情。”若宫反而安慰村田:“能够看看来信,就已经很感谢了。”

村田有点不服气地说:“那是因为你从东京来,才给你看,他就没有给我看。现在,你打算去哪里?”

这时巳走到海边,村田停住脚步,望着若宫,他的个子要比若宫矮得多。

若宫也在琢磨:“去哪里呢?”

眼前,太阳照耀着天际的大海,远处的初岛映现着浓郁的色彩。

“我想去公墓。”

“公墓?”村田感到意外:“做什么?”

若官说:“看看在锦浦跳崖自杀的人,刚才听警察说,他的身世还没有调查清楚,这不知怎么倒引起了我的怀念,我与他还是有过一点缘份的,在东京站上我就见过他,又一起住在苍海旅馆,他死时穿的西装,最初就是送到我的房间的。”

“原来如此。”村田感叹道。他巳经听若官讲过这些。

若宫说:“因此我来热海后,想给他烧一柱香。”

村田突然说:“那么,我带你一同去吧。”

“不怕误了你的工作?”

村田说:“没关系,送稿的时间还早,其他的事有老婆照料。”

这话说得差不多,小地方的报社通讯员,都是妻子做助手,夫妇都可以分担通讯工作。

热海这地方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各家报社并不把它视为重要地区,村田也不是报社的特约通讯员,并不算正式职员。

若宫和村田同去公墓。那个地方位于真养寺,可以俯瞰热海街道。到了公墓后,两个人不知道死者葬在什么地方,村田主动找僧人打听。

这时候,村田的作用就显示了出来,他那毫无风姿的身体,匆匆进入了寺里。若宫点燃香烟,眺望着大海,等他的回音,海风阵阵袭来,海面上映着阳光,一片流溢的光辉。右边突出的一个海岬就是锦浦。

若宫想着在那里跳崖致死的青年,他现在就长眠在这一公墓之中,自己现在前来探望,可以说有点缘份的。

有脚步声响,若宫回过头,看见村田带着个白衣僧人走上前来,若官把烟撇掉。僧人有五十多岁,看样子是主持。等他走近了,若宫殷勤地致谢说:“突然前来打扰,实在抱歉得很。”

主持轻声地对若宫说:“不敢当。大致情况巳听这位先生谈了,是想看看在锦浦跳崖自杀的那个青年的坟。”

若宫点头:“是的。”

“那么,请到这边来吧。”主持在前面带路,若宫和村田跟在后面。

走过石塔,主持带他们转过一条弯路,两旁丛生着杂草。直到尽头,才看见不少浮坟,木板上没有姓名,只写着第几号坟。

主持说:“这些数字,都登在我们的坟簿上,这是警察局委托我们办的事,只要査一下自杀日期就找到了,在锦浦自杀的那个人嘛……”

他从怀里掏出记事簿,翻阅后,在浮坟的木牌间寻找着。这些浮坟同普通坟墓不同,没有人供奉鲜花以做凭吊,很煞风景。

若宫想到这些人都是死于自杀或爱侣的情杀,心里很悲凉。

“这个就是。”主持对证了记事簿和木牌上的号码说:“坟的土色还比较新,木牌也没有经过多少风吹雨淋,显得比其他的牌子鲜亮一些。牌上写的是第十三号。”

“唉呀!”主持看直了眼,坟前竞有一束鲜花,而且是一束珍贵的花朵,从花店买来,插在花瓶里。其他的浮坟上一片荒凉,这十三号坟前的鲜花虽不多,却是极好的颜色,开得很灿烂。

主持的眼都瞪圆了:“这是谁献的?”

若宫的眼睛也停在鲜花上,这不是在坟前奉献的普通的鲜花,价钱极为昂贵,村田通讯员站在一旁看着鲜花好像也呆住了,不知姓名的坟前竟有人献上鲜花,分明有人同十三号坟有着深刻的关系。

“和尚,”若宫怕搞错了人:“十三号坟真是在锦浦跳崖自杀的青年吗?”

和尚又核对一次记事簿:“是的,没错,确是十三号坟。”

若宫询问和尚的意见:“这位死者的身世还没有调查清楚,现在既然有人来献花,显然是有人知道他的身世。献这束花的人一定认识他。”

“这话不错。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不会送这么昂贵的花。可是,这事有些奇怪。”主持摇着头说:“没听说警察查清了他的身世,如果查出来,家属也该来收尸的啊。”

若宫对此了解的很清楚。他刚去过热海警察局,警察明确过还不知道死者的身世。

“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花?”

花还鲜艳,在骄阳的照耀下,叶子并没有枯萎。

主持侧着头说:“我昨天还来过坟地,那时没有鲜花。我是昨天下午三点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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