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吗?”

医生将记事本与时刻表放在餐桌上摊开,看一眼正打算做笔记的岛村那气色光润的脸后,就点头示意开始说了:“我搭二十六号的夜车去仙台,搭乘时间是二十一点五十五分发车往仙台的133列车。到达仙台的时间,请等一下喔,对了对了,是隔天早上的七点十五分。到了那边我马上就去北一番丁的‘钵山’旅馆。那家旅馆位在从电车大街去住宅街的入口处,是间很安静的旅馆。我洗了个澡,用过早餐休息后,因为是第一次来仙台这城镇,所以就随便出去逛逛。例行会议是在隔天的二十八号举行,所以抵达的那天就打算信步而行。这是我从年轻时就很向往的都市。”

岛村很细心的记录医生的话,因为他说的很认真仔细,并且又抓住重点慢慢说,所以笔记做起来非常容易。

“桑原是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他说比我还要晚个两小时左右才离开上野,所以我想他是搭二十三点四十分发车往青森的车吧。那是十点十三分到达仙台的117列车。”

岛村舔了舔铅笔记下的时候,医生露出微笑的脸对着丹那说:“东北地方的列车直到现在还受到差别待遇。我也想要搭快车的卧铺,可是下午两点以后往仙台方向的快车连一辆都没有。夜行列车也连一辆卧铺车厢都没附挂,真是很过分。听说这是萨长联盟得到天下时,对我们敌对的东北县民彻底冷淡对待的作法,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关系。”

岛村一抬起圆脸,注意到岛村的百济木医生马上就回到正题。

“过了十一点很久后,我一出旅馆就遇到从对面过来的桑原。我没想到会在仙台遇到他,还以为是长很像的男人吧,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他就叫了声医生。我吓了一跳,问他要去哪里,他说是追着我来的,打电话去会场,他们告欣他我住在北一番丁的旅馆,所以就来了。”

他卷起和服的袖子看手表。丹那受他影响也偷看了自己的手表,正要四点十分。

“不好意思,打扰你难得的假日。”

“没关系,为了别让你们再跑一趟,我就把话说完吧。桑原那时候,脸被煤灰弄脏有点不干净,还浮出很腼腆的笑容,说他在新桥的关东煮店认识了个女人,瞒着太太偷藏在涩谷的公寓。这真是有福气啊,我这样挖苦他以后,他马上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过他立刻就压抑住情绪,说这一点也不是好事,那女人有个情夫,对方是某处的流氓,恐吓他要对他老婆出手之类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没想到他被恐吓的时候这么没出息,如果被恐吓是真的,那他一定马上就脸色发白了。我们一起走到电车大街那边,他还一边要求我给他二十万圆。他说对方那男的说如果不付分手费二十万,那自己的性命就会有危险了,他觉得要得救就要来找我给他钱。”

“那个流氓是谁你知道吗?”

“嗯,我不知道。我后来发现,他说养了女人,可能只是为了要钱的借口而已吧。”

“说不定吧。”

医生为了点新的香烟,陷入短暂的沉默。打火机喀嚓一声点起了红色火焰,岛村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我当然拒绝了,因为这又不关我的事。”

“这也没错。”

“然后桑原的态度就突然变了,他对我白眼,说了些带有胁迫意味的话。你该不会忘了那件事了吧,要是我把那件事揭露出来,你可就没办法摆架子出席例行会议了喔。再怎么说,都是你杀了结婚前的小姐,我要把这些讨人厌的事情原委说出来喔。忘了说,所谓的例行会议,就是一年一次在秋天召开,聚集全国重要的美容整形医生于一堂,进行研究发表。上一次是在广岛举行的。”

“原来如此,那结果你给他钱了吗?”

“没有,因为我旅途中不会带那么多钱,我没办法就当场开了张面额二十万圆的支票给他。”两个刑警又面面相觑。桑原的尸体应该并没有这样的支票。到达东京的桑原马上隔天就换成现金,交给那个情夫了吗?还是说,犯人在桑原的尸体,就只偷走了那张巨额的支票呢?

“桑原马上就回去了吗?”

“对,他带着时刻表的小册子,说他要赶去搭十二点七分的上行车,就慌慌张张走掉了。他轻装打扮,连个手提包都没拎。我看了他那左肩倾斜走路习惯的背影一眼,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之后你就打了电报吗?”

“对。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我从一开始就不顺利。我一想到他这样也未免太自私了,就觉得自己受到侮辱,感到很气愤。我想追上他痛骂一顿或许可以平复我的怒气,但是我没时间。等我追到车站的时候列车都已经出发了。于是我就回到旅馆请掌柜帮我打电报。”

“那是几点左右?”

“应该是十二点十分或十二、三分吧。”

丹那偷偷将目光落到膝盖上的笔记本。尸体口袋的电报是十二点十五分受理的,那么从医生的话来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之后你做了什么事?”

“我去了青叶城址。我觉得把‘荒城之月’的诗碑删掉比较好。我宁可从‘天地有情’里选一个来放。”

很不巧地,丹那刑警对诗没有兴趣。

“我游玩到傍晚回到街上,就从东一番丁走到芭蕉十字路口附近,那里还真是热闹。不愧是学城,给我书店很多的印象。”

“你回到旅馆是几点?”

“大概是七点前吧。我记得晚餐非常好吃,毕竟我也非常饿了……”

“会议要开到几号呢?”

“十一月一日闭会。我搭隔天早上的快车‘吾妻’出发。”

他在心里偷偷屈指计算。

“二十七号的早上到达仙台,一直到十一月二号出发回家以前,这七天的逗留期间,你有没有离开过仙台?”

“没有,我一直都待在仙台。桑原被杀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消灾解难,老实说我好久没有心情这么舒畅了。可是,他并不是我杀的。就像我刚刚说的,因为我一步也没离开过仙台。这件事你们去调查马上就知道了。我在会场都一直跟一个名叫舟木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去问他看看就行了,他在仙台市内经营美容整形医院。”

趁着百济木院长第三次看手表的时机,丹那结束谈话,向他道歉打扰了这么久的时间,就站起身来。

出到外头看了下手表,已经快要四点半了。今天虽然是星期天,要是这时间在某个病患的胸部注人硅胶的话,医生也应该会拿到三万五千圆整。丹那计算今天造成百济木这么多的损失。

“一个月份啊。”

丹那走在步道上一边小声嘀咕,他正在与自己的薪水比较。虽然岛村以诧异的表情回头看丹那,但是什么都没说。

“你觉得那件事如何?”

“什么那件事?”

“就是他说养情妇被恐吓的事啊。”

“这个喔,我觉得是骗人的。”

两人在出了马路的地方停步。

“这应该还是他硬要钱的借口吧,看来厚脸皮的桑原,如果没有借口就会很难向人勒索;这是因为他老是来要钱吧。”

“是这样吗?我想的有点不一样,这是因为百济木非常清楚自己受到怀疑的眼光看待,所以想要转移目光,才捏造了情夫的事情吧?说不定桑原也准备了个借口。例如我老婆因为交通意外住院之类的,不拿钱来的话就会攸关你自己的性命之类的吧。”

就算谈论此事也不是解决的关键。两个人不知从哪开始往前走,朝着神田车站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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