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泷野川町的桑原家,原本像是陈旧的出租小住宅,最近好像加盖了浴池,所以只有旁边延伸出去的壁板是新的,感觉很不搭调。篱笆的附近,还有没扫干净的圆状刨木碎屑,被风吹成一堆。

伴刑警在玄关的格子门前叫门,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出来应门。她穿着土里土气的茶色无花纹连衣裙,身上系着脏污的围裙,头发蓬乱不整。伴刑警自我介绍后,表示想见桑原义典。

“不对,我丈夫不是什么私家侦探。”

女子说话很快的否认了,短短的话中似乎表现出她非常好强。

“不是?”一直都以为桑原是私家侦探,却说他不是,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既然他不是私家侦探,为什么要大老远到金泽确认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呢?

“您的先生在金泽,自称是私家侦探在调查事情呢。”

伴刑警勉强的平稳说道。他不想让桑原留下坏印象,替自己竖立敌人。

“他是头条新闻记者。所以为了工作方便,会根据状况自称是私家侦探吧。”

他妻子的口吻就像是早知道桑原冒充身分在工作的样子。

头条新闻记者在金泽那一带是不会看到的职业。不过,他们会向周刊之类的推销新闻,或是受雇于编辑部出门去采访新闻,这就是他们的生意,这些事情伴刑警也在某处听过所以知道。

既然桑原是头条新闻记者,那么可以推测他去拜访大仁家调查百济木的行动,可能是他自己对百济木的行动持怀疑态度吧?否则就是编辑部对百济木周边事物感到怀疑,而委托他出差到金泽。那么,不管是桑原也好,还是周刊的编辑部也好,让他们产生念头,想调查百济木行动的理由是什么呢?刑警很想要打听出这消息,恨不得快点见到桑原。

“那么,请问他是否在哪家办事处上班呢?”

“是,他在京桥的水星通讯社上班。”

他反射性的看了左手手腕,时间刚过八点半不久。

“我现在去的话,可以见到他吗?”

“不行,去了也没用。”

女子好像很神经质,每次说话的时候,就习惯将嘴唇绷紧。

“因为他昨天就出差了。”

“那可真伤脑筋。我有点事情想踉他打听,我从金泽过来今天早上才到的。请问他出差的地点是哪里呢?”

“在名古屋。不过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在名古屋过夜,然后就预定要去九州岛了。请问您有什么急事吗?”

他太太觉得对方很可怜而皱起眉头。

“请问你知道他在名古屋住宿的旅馆吗?”

“知道,是他常去的‘佐仓屋’旅馆。位在市内电车金池这一站的后面。”

地点在哪都无所谓,因为刑警想知道的是电话号码。于是他又回问电话号码,太太就进去家里,好像在衣柜里翻找的样子,不久就拿来了有点破的信笺便条递给伴刑警。她在少女时代可能是办公人员吧,上面写着像男人般很漂亮的阿拉伯数字。

“请问他回到旅馆大概几点呢?”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我想他会去喝酒,很晚才回去吧。”

“嗯。”

“你要打电话的话,现在的时间应该就刚好吧。因为他都晚睡晚起,现在可能还在旅馆也说不定喔。”

她仿若挖苦地扬起嘴角。离开太太身边的桑原,现在正好可以无所顾忌吧。她很清楚这点,所以对于丈夫这种行为,就算没生气也绝对不会感到开心。从她脸颊上浮起的嘲笑表情,伴刑警这样想象着,并觉得自己远比桑原更是为人丈夫的榜样。

在这附近如果要打长途电话,就只能去邮局借了。伴刑警离开了桑原家,在大马路上招了台车就飞奔到飞鸟山分局。要是桑原已经离开旅馆的话,伴刑警这一整天可就要浪费掉了,所以他在车上一直看着手表。

幸好,可能是时间还早所以局里是空着的。他告欣局员名古屋的号码,并拜托对方赶快处理,然后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这时他只是祈播着桑原还在旅馆。

尖锐的电话铃声响了。将听筒贴到耳朵的局员马上看着伴刑警,告诉他名古屋那边已经来接电话了。伴刑警慌张的站起身,这一瞬间把靠在旁边的客人雨伞给撞倒。带伞是因为今天也是阴天。

听筒那边传来了应该是旅馆掌柜,语气恭敬的声音。伴刑警的表情有些僵硬,告诉对方桑原义典这名字。

“哎呀,他可能已经出去了。”

掌柜含糊的回答。然后可能是去看鞋柜的鞋子,或是去问负责的女服务员了吧,稍微沉默了一下。伴刑警的身体渐渐僵硬起来。

这时忽然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取代了掌柜的回话。

“我是桑原。”

“你是桑原先生?哎呀,还好赶上了。”他不禁这么说。

“我呢,是石川县警本部的警察,你在不久前,去拜访过金泽的大仁先生吧?”

局员翻眼珠偷看伴刑警。

“不好意思忘记说,我是负责春日鹤子那起案件的警察。我就赶快切人正题吧,您好像对百济木先生九月八号晚上的行动很有兴趣,可以请您告诉我们这个理由吗?”

伴刑警郑重其事的说道。他自己觉得这种令人肉麻的声音很不合性情;比起这样他更喜欢大声喊叫。他以前就曾因为嫌疑犯的顽固睥气而发怒,忘我的大声训斥对方,还被上司警告了两三次。不过只有这个时候,虽然他没意识到,口气却自然的柔和起来。

伴刑警的耳朵里响起了笑声。可以想象那头的桑原正是一副毫无顾虑,张开大口露出白牙的表情。

“那个啊,那个也没什么啊。这个月十九号我去佐渡取材,在旅馆的大厅读装订成册的地方报纸时,看到刊载的内滩沙丘杀人案件。警察当局好像正在持续进行扎实的侦查吧。可能是我干这行的直觉吧,我就觉得未婚夫百济木如果是犯人那就很有趣了。不,说有趣可能不恰当,总之如果他是犯人的话,这条就是我的独家新闻了。于是我在回佐渡的路上就稍微绕了远一点,到中石引町的大仁家去打听看看了。”

伴刑警一听完他的说明,紧绷的情绪就松懈下来。原来以为百济木杀害鹤子是如何秘密的动机,为了知道这个自己才从早上就到处跑的不是吗?虽然如此,一把原因弄明白,才知道不过只是头条新闻记者的本性所产生的单纯好奇心罢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刑警渐渐怒上心头。

“只是好奇吗?还是有其他,你觉得百济木先生可疑的原因呢?”

“不,并没有。可是你说什么好奇,让我很想反驳呢。希望你可以说这是我出色的头条新闻记者精神,啊、哈、哈。”

内滩杀人案件的线索,就在这大笑声的瞬间啪地一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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