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在有些昏暗的审讯室里相对而坐,治枝那艳丽娇嫩的肤色,竟然使得杉森也感到有些眩目了。她有着相当明显的双眼皮,鼻尖略微上翘,仿佛是用手捏过的,身材匀称丰满,是属于那种健美的现代型摩登女性。

“据说,出事的那一天,你是五点四十分左又离开公司,八点多回到在阿佐谷的自己家里的吧。”杉森把年轻的刑警已经调查过的问题,又复述了一遍。

“是的!”治枝用她那像是天生的低嗓音回答道。

“可是,从位于日本桥的公司,回到你的家里,路上不是用不了两个半小时吗?”

“我要拐到新宿买东西呀,到时装首饰店和书店去逛悠了一会儿。”

“你一个人?”

“嗯!……”治枝直率地表示,由于每家商店里都是人群拥挤不堪,因此,也不知道店员是否还回忆得起来自己。

关于回到家里的时间,只有母亲和弟弟作证,并无亲属之外的证人。这也就是说,当晚五点四十分左右,比鹈泽早离开公司的她,有可能于案件发生时,本人就在现场。

不过,尽眢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治枝的神态却相当镇静。据说,最近的年轻人,已经颇有些老练了,只要自己尚未被断定是杀人犯,对于被带到警察面前接受审讯什么的,也并不怎么显得惊慌失措。

治枝很坦率地承认了跟佐吉的关系。

“希望将来结婚的吧?”

“有一个时期,曾经做过那样的美梦。可是,他太太体弱多病,又有孩子,所以……”洽枝垂下长长的睫毛,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一开始,他就对我挑明了,别指望能够跟我结婚……如今,我已经对此不抱任何希望了。我想找个更年轻的,和自己钼称的人,可是……”

“是由于现在还没有找到,所以才和他继续保持着关系的吗?”

“啊,也不光是这样……”治枝像是有些羞于启齿,颇有些难为情似地笑着说。

照她的回答看来,似乎和抱有杀害佐吉的动机,有着相当大时距离。不过,这些也未必不可能是出于她的演技。

“可是,难道你就不对佐吉的太太,感到十分嫉妒吗?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吧。有两年多的来往的话,那你从二十一、二岁时起,就已经成为佐吉的人了吧。作为女人,这时是无比珍贵的青春年华哪。你难道不认为:既然你对他奉献了青春,他就应该对此承担责任,哪怕为你舍弃家庭,也在所不惜吗?”

“所以说,大约在一年前,我也深感苦恼过一个时期。要是我软缠硬磨恳求结婚,他多半会跟我就此分手;可是,照这样维持现状,拖延下去,我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凄惨了……”说到这儿,她掠了下前额,将要垂下的一络头发,扬起脸来,“可是,如今我已想通了。男女之间的关系,不是也可以有着各种不同的形式吗?”她那双服皮下面乌黑的眸子,居然有些湿润了,却依然毫不退缩地直视着杉森警部。

“鹈泽先生住在佐吉科长家,再往前一站路的地方,这你知道吗?”杉森暂且转换了话题。

“我当然知道。”

“鹈泽先生到底为什么,要在那条路上行走,你是否知道其中原委?”

“嗯,直到那天为止,那应该是里期四吧……”

杉森忽然面露惊讶之色,反问道:“你说那个星期四,那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治枝眨着眼皮,反复大量起警察了。

片刻之后,她像是疑心警方是在早已掌握了一切情况的基础上,进行询问似的,脸上显露出很育些复杂的表情,开始说了起来。

“在那地方的前面,有一家专卖炖杂碎的小吃铺,鹈泽先生常去那儿。不过,也不是说他天天往那儿跑。他似乎很喜欢小吃铺老板的女儿……”

要问治枝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话,那还得从头说起。

大约一年以前,为了和佐吉的关系,她感到异常苦闷,左思右想,觉得还是索性跟佐吉妻子,当面把话挑明白的好。

于是下班以后,她就径直前往佐吉家,但汽车到站后,治枝一下子又犹豫起来,离开车站的脚步,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在半路上,她恰好与从后面走过来的鹈泽相遇。治枝突然间决定,把这事跟鹈泽商量一下。虽说鹈泽并非自己的直接上级,但他毕竟岁数较大些,显得老成持重,另外,在以往参加公司组织的旅游活动肘,也发觉他确实为人很是忠厚诚实。

鹈泽把治枝带到了那家小吃铺门前,这儿靠近一片新建住宅区的入口处,佐吉的家也在这片住宅区内。他解释说,平时散步的时候,总要顺便到这儿来走一遭,已经成为习惯了。

治枝毫无保留地,向鹈泽倾诉了郁积在胸中的苦闷,鹈泽听后即表示,像你这样年轻的姑娘,还是找个和自己般配的对象,早早嫁了为好。

跟治枝交谈一阵之后,鹈泽便不断地朝账台后面,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姑娘招呼搭话。她那张白净的圆脸胖嘟嘟的,颇有些讨人喜欢,像鹈泽这样岁数的男人,很容易对这类女孩子产生好感。

那姑娘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她和父亲两人经营着小吃铺,每逢周四和周六晚上,还要去会计学校听课……鹈泽眯缝着眼睛,赞扬姑娘的神情,给治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双方的年龄和境遇,如果相差过大的话,归根到底,是无法结成伴侣的。”他独自嘟哝着,既不像是对治枝说,也不象是对自己说的话。

“鹈泽先生本来是个正派人,虽说不时上那家小吃铺去,可我想,恐怕也不致于那么频繁。再说。星期四晚上,那个姑娘应该去会计学校听课了,他为什么还要在那一带步行呢?真是令人费解……也许,最近那所学校的上课日期,突然变动了吧。”

这小吃电连杉森刑警也回想起来了。那家名叫“赏菊”的店铺,虽然面积较为狭小,但却十分整洁。光凭是由父女两人一起经营这一点,就可断定不会猜错。不用说,刑警已经向“赏菊”查询过了。非但如此,还对现场道路前面的那片住宅区,挨家挨户进行了查询,凡是和鹈泽有过接触的人,无一遗漏,可仍然是毫无收获啊。

杉森警部回忆起了那位担任查询的刑警的报告。当时,“赏菊”的老板也回答说:不记得有那样的顾客来过,女儿正在店堂内,忙着擦拭桌椅,也只是简短地说了句什么,附和着父亲的答话。“赏菊”的父女俩,为什么对关于鹈泽的情况,如此守口如瓶呢?

“——并不是有碍于星期四的原因……我总有些觉得,鹈泽先生不是被人认错而遭误杀的,难道不可以认为,杀人犯不正是认准了鹈泽,才下手行凶的的吗?……”治枝沉吟良久,用手指贴着鼻尖,凝眸独自嘟哝道。

这种意见,显然是对她自己有利,不过,听起来,她这话也像是充满了真切的实际感受。

“哦……为什么?”杉森反问道。

“不,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理由……可是大家都说,鹈泽先生从未跟谁结下过怨仇。不过,在如今的社会上,因为某种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而突然招致仇视,并终于被害的人,恐怕也不是没有,谁又能未卜先知呢?讨厌电视或钢琴声什么的,仅仅是为了剌耳的汽车喇叭声,就被人刺杀之类的事,在这个时代里,不是也屡见不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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