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露子的公寓房间里,被盗走价值一千万元的戒指和项链等四件首饰,以及大约三十万元的现款,关于此事,中本警部补已经对外界公布过了,电视台也在新闻节目中,作了详细的报道。

搜查住宅的目的,肯定是想发现被盗的宝石首饰,以及溅有血迹拊衣服。搜查人员反复询问管宿舍的老婆婆,大概就是打听可儿有没有,擦洗过带血的衬衫之类的可疑举动吧。

在这幢宿舍里面,住着六名单身的男性职工,浴室里放着一台洗衣机,供大家使用,规定各人洗自己的衣服。晾哂场也只有屋顶上那一块地方。不管怎样,每天下班后洗衣机旁,总有人在洗衣服的,因此,如果有人洗涤染麻的衣服,难免就要被老婆婆或者其他人看见;而且,即使在半夜里去悄悄地去洗衣服,也还是会引起周围的人注意的吧。

可是,在可儿的身上和房间里,均未发现宝石和血衣之类,倘若仔细查询下来,他并没有洗涤血衣的可疑形迹,他的处境因此多少会有所好转吧?对可儿来说,唯一的救星,就是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对他具有决定性的物证。

反过来说,在真正的凶手身边,很有可能现在还保存着这些东西。案发至今还只过了两天。把盗来的宝石马上兑换成现款,现在实在是太危险了;再说,要处理沾有大量血迹的衣服,也是一件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困难事情。以往的案件中,也不乏这样的先例:即隐藏在壁橱中或屋檐下的血衣、血刀什么的,被搜查出来后,顺利拿到了法庭之上,成为犯罪行为确凿无疑的证据。从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多半也会这样的吧。

可儿又一次苦苦地思索着:究竟是哪个家伙,残忍地杀死了露子呢?是个形体跟我相似的男子吗?正因为这样,她才认错了人,以致于留下了错误的临终暗示吧?……

或许,这跟真正的凶手无关,她只是为了能让可儿蒙受冤屈,才企图记下他的名字的吧。她被如此残忍地刺得浑身都是窟窿,难道说,她对可儿的仇恨,竟然比对那位凶手还要深吗?……不,自己没有理由,要被她恨得如此之深。

想到这里,可儿发觉有一个矛盾。把自杀伪装成他杀则另当别论,倘若果真是他杀,必然存在着凶手,难道露子对残忍的凶手,完全没有仇恨吗?

若要使可儿蒙受冤屈,那就必须消除对凶手的仇恨。难道露子原谅凶手了吗?

要解决这个矛盾之处,只有唯一的一个答案,那就是她爱着凶手!

尽管受到了极其残忍的刺杀,但是,如果露子仍然深爱着凶手,她大概会庇护他,竭力隐瞒其罪行的吧。也就是说,在她企图写下可儿名字这一行为中,应当包含着两个意图:即在把谋杀嫌疑嫁祸于可儿的同时,让真正的凶手逃出嫌疑范围之外。

难道不是这样吗?

可儿全身躺在床上,一时全无倦意,凝视着眼前那片黑暗,不知不觉地泄漏出一声,近似于呻吟的叹息。他胸中涌起一阵对露子;不,尤其是对潜伏在露子背后的,那个男子的烈焰般的憎恨和嫉妒。

去年秋天,可儿多次主动约请露子,都被她冷漠地拒绝,那时他就猜到:露子多半是有了新的恋人。因为,她曾带有讽刺意昧地暗示过这一点。

然而,那是谁?在什么地方?……这些可儿却一无所知。

次日早晨,在宿舍的食堂里,可儿凑近鸟越,和他耳语道:“最近这段时间内,露子跟什么样的男子交往过吗?……”

鸟越用手捏着颚下的肥肉,歪着脑袋寻思。他体形矮胖,对体育运动视苦畏途,当可儿打高尔夫球的时候,他经常泡在麻将庄里,热衷于赌博游戏。不过,他好奇心特别强,只要听说可儿在跟露子相会时,总是立即就赶过去,在暗中悄悄窥看。由于露子上班的那家商店,平常也出售专供在疗养地穿着的男式服装,鸟越也不时出入店堂,想必他多少会听到一些,有关露子的传闻的吧?……

“要说这个么,你去问问店里的女营业员,也许就知道了吧!”

“可是,我现在有点儿……”

可儿被警方怀疑的事情,店里的人都知道了吧?因此,必然对他怀有戒心,恐怕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的。

“要我去替你探听一下吗?”鸟越跃跃欲试地说道,又一次显示出了他那天生好奇的性格。

这天晚上,可儿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寝室里,一阵敲门声之后,鸟越推门走了进来。

“真是顺利啊。我到处问询,打听到了不少相当详细的情况。”他在可儿身旁坐下,煞有其事地悄声耳语道,“首先,我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把谷藤君子叫到了茶馆里,稍徼威胁了她一下。”

“怎么,你威胁了她?”

“我对她是这么说的:关于露子小姐和可儿,你对刑警喋碟不休地,说了关于他的许多话,致使他现在陷入了困境之中,极其痈苦。我就住在他的寝室隔壁,因此知道他那天晚上,一直待在自己寝室里面,但由于是关系亲密的朋友,所以光凭我的证词,警方并不相信他不在现场的证明。万一他蒙受不白之冤,被定了罪,他这辈子可就全部完蛋了,这可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但又分辩说:并不是对刑警光说了关于可儿先生的事,我问她还说了些什么别的话,她自己就把露子的恋人说了出来。”

“果然还是有的呀!……”可儿感叹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从去年秋天,准备跟你分手前后,他们开始相好上的。据说也是常去那家体育用品商店的顾客,一个名叫矢崎的公司职员……”

矢崎武文二十八岁,是个单身汉,在当地的一家大规模的化学工业公司工作,住处距离露子的公寓很近。他寄宿在亲戚家里,距可儿那幢宿舍,大约有一公里。

“这个名叫矢崎的男子,也是乡下镇上财主家的儿子,他到露子的店里,来买过几件高尔夫球具,两人很快就熟悉、亲近起来。据说,露子常常若无其事地、对同事大大咧咧地宣扬说,今天跟矢崎先生有个约会什么的。”

“这事君子也对刑警说了吧?”

“是呀。所以,理所当然的,警察部门对矢崎也进行了调查询问……可遗憾的是,他的态度十分强硬,并且也抓不住什么把柄呀。”鸟越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失望了,“我想起来了,在我常常去玩的那家麻将庄里,有个男子经常跟我搭挡打牌,他是在地方报纸的新闻报道部里做事的,我就试着向他打听了一下……”

据说,矢崎寄宿在姑妈家,她的姑妈以及正在上高中的大女儿都证实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出过门。三月二十九日星期日傍晚七点左右,矢崎跟客商打完高尔夫球回来后,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约莫十点钟的时候,进了自己那间卧室,直到天亮都没有出来过……

“不过,也不能不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即使不经过前门口,也可以从底楼的自己卧室,穿过庭院悄悄地进出。只是,在他的身边以及住处,并没有发现那些失窃的宝石,以及血衣之类的可疑物品。”

警察署也采取了不偏不倚的公正态度。星期一发现露子的尸体以后,傍晚时分,在传讯可儿的同时,也对矢崎进行了严厉的搜查。但并没有在矢崎寄宿住处的周围,发现沾有血迹的衣服,这家的主妇也一口咬定:从昨天到今天的换洗衣服中,没有见过有那种东西,也没发觉矢崎有偷偷地、自己去洗衣服的形迹。

“非但如此,矢崎还特意把刑警,请进自己的卧室,再三声明不必顾虑,请只管随意搜查。结果,简直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可儿凭直觉预感到:这样非同寻常的从容镇定,似乎反而有些可疑。这不正好说明,矢崎对宝石和血衣的处理,颇有自信吗?可儿再次委托鸟越,进一歩查明了矢崎寄宿的那户家庭户主的姓名和确凿地址。

星期四傍晩,暮霭初降时分。可儿征男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户家庭,这一带公寓、私人住宅和快餐店等商店,混杂在一起,各类建筑物高低不一地挤在一起;看上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这户家庭是一幢二层楼的木头房子,被一堵低矮的砌块围墙围着。透过围墙上开着的大大小小的孔,往屋里窥看,开满了郁金香和三色堇的庭院,及空荡荡的客厅外面的走廊,立即映入了视野之中。

寄宿在底楼的矢崎,可以毫不费力地跨过这堵矮围墙,在深夜悄悄地出入该家庭,而根本不会被家人看见吧……

正在这时,从大路旁,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引擎声。可儿悄悄地走过去一看,只见一辆小轿车,正在向建造在围墙外侧车房里倒车。

从驾驶席上下来的一个男子站在大路上,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朝可儿藏身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男人瘦高个儿,优雅的卷曲发型和绷紧的脸颊,这一形象在瞬息间,就深深地烙印进了可儿的眼底……

对方不感兴趣地转过脸去,走入了木门前面,那一排排树丛的深处。

可儿忽然感觉到:这肯定是矢崎武文。这家的男主人理应岁数更大些,何况又听人说起过,矢崎是开着私人汽车上下班的。

可儿再次体验到了嫉妒和憎恨,交织在一起的感情。矢崎是财丰家的儿子,他对露子的那些财产,恐怕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吧。或许,他是被大年龄的露子逼着要结婚,以致走投无路而一时性起,冲动之下行凶杀人的吧?尽管如此,露子仍然竭力要庇护他,在地板上记下了可儿征男的名字。

不,那个男子与可儿的体型颇为相似,因此,纯粹是认错了人,这一推理不也能够成立吗?由于是冷不防闯入室内,突然进行袭击的,露子多半未能来得及看清楚矢崎的脸,仅凭着凶手逃出门去时的背影,她就认定是可儿征男。很可能就是这样。

除了那个男子以外,不可能还有别的凶手了……

然而,问题是证据,为了伪装成被强盗抢劫过的假现场,而夺取的宝石首饰,以及溅有大量血迹的衣服……他究竟把这些东西,都藏到哪儿去了?

可儿踏着疲乏无力的步子,沿着夜幕笼罩的道路,开始慢慢地往回走。他心焦气乱,目光游移不定地,投向虚幻深邃的茫茫夜空……

突然,他的双眸又聚集在一个焦点上。距离矢崎家大约一百多米处的道路旁,缀连成串的橙红色装饰灯泡,像是整齐排列着的乒乓球,从对面十分醒目地映入了眼帘。在那圆橙红色的灯饰内侧,略有些暗淡的蓝色霓虹灯,构成了投币自动洗衣店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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