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喔,这次的演唱会正好遇上圣诞节,演唱会前播放鬼故事,还满应景的耶。”在舞屋的和室里,谷尾喝着掺水的烧酒,边拿出竹内的《ThingintheElevator》来讲。

“在日本,怪谈一定是在夏天时讲,但是在英国,幽灵故事却是在冬天才应景,特别是圣诞节,怪谈最受欢迎了。”

尽管从外表看不出来,但谷尾其实很爱看书,也许是受他父亲职业的影响,他看的多半是推理小说,不过其他范畴的书读得也不少。

“这样啊。”桂咬着炭烤鸡肉串回应。“对喔,《小气财神》(AChristmasCard)里的故事也是发生在圣诞节吧。”

“当然啊。”谷尾故意粗鲁地回答,转头看着竹内说:“你本来就相信那方面的东西吗?幽灵之类的。”

“算是相信吧,如果是脑海中的幽灵的话。”

“那是什么啊?”

“精神性的幽灵。”

姬川发现竹内说话时,嘴角突然往上扬,心想他大概又要讲些什么难懂的事情了。竹内有个大他很多岁的姐姐在神奈川县平塚市的大学医院担任精神科医师,他受姐姐的影响,从以前就很喜欢讲些心理学、精神医学之类的深奥理论。

“‘看’及‘听’这类的行为,很容易受到‘文脉效果’的影响。所谓文脉效果,指的是人类在认知事物的过程中,因为前后的刺激而导致认知的结果出现变化的现象。譬如说——”

竹内从牛仔裤后面的口袋拿出歌词的小抄,向桂借了支原子笔,开始在纸的背面画起图来。笔触相当熟练。

“这是著名的‘鼠人’的图,你们看最旁边的两个。”

左右两旁的谷尾和桂探头看图,面前的姬川也伸长了脖子。

“动物这一排的图看起来像老鼠,但是人脸这一排的图看起来却像大叔,事实上那两张图应该几乎一模一样才是。”

“原来如此。”

“真的耶。”谷尾和桂同时点头。竹内以原子笔后端啪地敲着纸面继续说:

“也就是说,如果是这种幽灵的话,那么是存在的。‘说不定会有幽灵哦’——因为这么想而害怕不已的人,脑海中就真的会出现幽灵。会将黑暗中看到的任何东西,当成苍白的人脸,将树叶摩擦的声响听成是什么人的呢喃,就是这么回事。”

竹内抬起头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明:

“文脉效果再加上命名效果,幽灵就会更具体化。”

“什么是命名效果?”

谷尾认真地问。聊起这些,他完全不觉得厌烦。

“譬如这张图,如果只单独看鼠人并且已经认定‘这个是老鼠’,只要没有故意改变看法,不管看几次都只会觉得是老鼠。反过来说,如果认定‘是大叔’,那么就只会看成是大叔,这就是命名效果。说是老鼠就只会是老鼠,说是大叔就只会是大叔。”

谷尾及桂佩服地频频点头。竹内拿起原子笔指着谷尾说:

“顺便一提,你才三十,看起来却像个大叔。”

谷尾一脸不爽,正打算反驳,桂很认真地抢先说:

“是胡子的关系吧?那一脸乱冒的胡渣。你早上如果能刮干净些,看起来就会完全不同哦。”

桂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看起来杂乱,不过谷尾每天早上可都很认真在刮胡子,只是到了下午就又长出来了。谷尾瞄了桂一眼,以大拇指抚着胡渣。也许不该这么责怪他,他个性很勤快的。

“我喜欢这个长度。”谷尾低声说道,接着拿起烧酒杯,杯里的酸梅转动着。

脑海中的幽灵。

姬川的脑海中也有幽灵。姐姐的幽灵,父亲的幽灵。死去的两个人紧跟着他不放。

“这不是……亮吗?”背后有人叫姬川的名字。

“哦哦,果然没错。我看到吉他箱,就猜想是你。”

在醉客的喧哗声中对着姬川微笑的人是隈岛。二十三年前——姐姐死的时候,负责那起事件的刑警。不,那不是事件,那只是意外。不论在社会上或在警察内部,都是这么认定的。

“今天也去练习了吗?去那间叫‘电吉他’……的练习室?”

“是‘电吉他手’。没错,练习才刚结束不久。”

听说隈岛在十年前离开辖区派出所,调到县警总部的调查一课。他应该已经接近退休的年纪了吧,原本硬汉的感觉慢慢圆润,精悍的脸庞也多了些肉——最近脸又瘦下来,但皮肤的松弛愈来愈明显。

那起事件之后,姬川偶尔会和隈岛见面。姬川还和母亲住在一起时,隈岛常常会来家里拜访,后来姬川搬出来独自住之后,隈岛偶尔会约他到居酒屋喝酒,也会去听演唱会,告诉姬川这家便宜又好吃的舞屋的人,也是隈岛。

姬川曾在高中时代问过隈岛和自己见面的原因。

——就是觉得担心你。

隈岛如此回答。那应该是真心话吧。然而在那句真心话的背后,在某个角落,也许有连隈岛本人都没发觉的想法,姬川这么认为。

那一天,蹲着紧盯着小学一年级的姬川的隈岛的眼睛。

——姐姐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隈岛心里那淡淡的疑问至今应该还在吧。

——譬如家人的事之类的……

他应该很在意那起事件的真相吧。

姬川并没有拒绝和隈岛见面。事到如今,那起事件已经不可能翻案了,不要有多余的臆测比较好。

“这次的演唱会我还是会去,下下周对吧?听阿亮你们的演唱会真的让我觉得很痛快,非常痛快。”

隈岛弯着巨大的上半身,对着其他团员微笑。三个人客气地点头回礼。他第一次来听演唱会的时候,姬川告诉他们隈岛是死去父亲的朋友。姬川无法启齿说隈岛是刑警,因为团员连那起事件都不知道。

“不过是个模仿的乐团而已。”姬川苦笑。

“模仿也好,什么都好,我觉得会玩乐器、会唱歌就很厉害,我大概连日本大鼓都不会打。”

隈岛自顾自地用力点头,和那张大脸完全不配的小眼睛眨呀眨。日本大鼓也不是谁都会打,听说要打好非常困难,不过姬川没说什么。

“今天光小姐没来啊。”隈岛笑着说。

姬川“啊啊”地点头,不自觉地回头看其他三人。当他与桂目光相交时,桂有点惊慌,轻轻错开视线。

“隈岛先生还没下班吗?”

“怎么可能,工作中哪能喝酒啊,我今天休假。”

“你休假也穿西装啊。”隈岛看了看自己困窘的西装。

“我被派去送上司出差,去了趟成田机场,开着署里的——”他不动声色地改口:“开着公司的车跑了一趟。休假也不让人好好休,我们公司也真是的。”

“真辛苦。——对了,这是演唱会的门票。”

“好,谢谢。”

姬川递了印有大大的“好男人”字样的红色门票给隈岛。隈岛慎重地接过门票,并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千圆钞。姬川正准备找钱给他时,他大大地挥手制止。

“不用找了。——那么下下星期见,我很期待哦。”

隈岛挥了挥长满浓毛的手,摇晃着上半身往结账柜台走去。大概是怕讲太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那个人常来听我们的演唱会,真是感谢。”谷尾以免洗筷搅烂玻璃杯中的酸梅,露出牙齿笑着说:“他每次都用夸张的动作努力跟上节奏,从舞台上看他那个样子真有成就感。”

如果谷尾知道隈岛和他父亲是同行,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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