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好半晌之后,他才挤出这样的声音。“可是,我们家没有那样。”

由贵美不回答,只是回视广海。

“以前怎么样我不知道,过去的村长或许真的做过那种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前年应该没有像那样买票才对。”

用了买票这种字眼的自己,好像小孩学大人说话,连自己都觉得哪里不对劲,脸几乎就要笑出来了。

由贵美的话实在太突兀了。

他听摇滚祭上认识的听众说,位于乡间的他们的睦代村,被都市人形容为秘境。秘境的村中,在秘密的人际关系里暗中推动的选举弊案——这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感觉确实有可能。

可是这次的村长是飞雄。是广海家的家长。

“我爸——,怎么说呢,是上班族村长。他一直是村公所职员,上一任村长退休的时候,因为没有人要出来接任,我爸才被大家拱出来,无可奈何地担任候选人。你只要见过他就知道了,他完全不是那种人。我爸还很年轻,也没有为了抢到村长的位置而买票的热忱还是干劲。”

广海说着,觉得焦急死了。

“以前作风老派的村长跟我们家完全不一样。就连摇滚祭也是,招揽摇滚祭的左东村长可能连摇滚祭是什么都不懂,但音乐方面,我爸甚至比我还要了解,他年轻的时候还会出国去参加演唱会呢。他那种地方也跟这座村子的感性天差地远。就算真的就像织场小姐你说的——”

“由贵美。”

沉默许久的由贵美终于开口了。她没有表情的眼睛即使在比广海还低的位置,感觉也像是俯视着他。

“不要叫我织场,叫我由贵美。”

“——就算真的就像由贵美、小姐说的……”

“就叫你叫我由贵美了。”

她笑了。冰凉的手再次伸向广海的脸。

“真好笑。刚才都做了那种事,说话的时候却又会变回原样吗?你连衣服都还没穿呢。”

脸颊一阵火热。由贵美天真无邪地把嘴唇贴近他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让身体几乎要不由自主地反应。大腿使劲,脚筋绷直。

“就算、真的就像由贵美说的,这座村子的选举有弊案——”

“嗯。”

广海自觉到自己正对她唯命是从。可是即使知道,也不认为逃离得了她。

“我爸当上村长,也等于是终结了那种陋习吧?况且你说就算没有投票,也有金钱在运作,是什么意思?没有竞选人的话,买票就没有意义了。”

“好像是为了不让自己以外的人出来竞选唷。关系者之间全部私下谈妥,然后包括原本要出来竞选的人家在内,向有选举权的人家买票。”

“可是我们家——”

“能够当村长的人家,在村子里面也是固定的。如果我调查到的没错,总共有四家。你们涌谷家也是其中之一。——你有好几个亲戚当过村长对吧?”

“这——”

“好几个亲戚”这部分令人想反驳,但广海的确听过曾祖父在近三十年前当过村长。这也是飞雄会被推举为村长的理由之一。而且,对,光广的父亲须和家那边应该也有人当过村长。因为不是广海的直系血亲,所以之前没怎么意识到。

“村长的职位由涌谷、须和、左东、御仓这四家轮流担任,不过期限只有两任,总共八年。不管对村长的职位有多留恋,每个人都只能当两任就退出,我说的不对吗?”

“我不晓得。”

广海的祖父当过议员,父亲也是村公所职员,所以他自然了解睦代的行政经营及相关状况。可是广海本人连选举权都还没有。

“可是不选举基本上不是好事吗?不会在小村子里留下芥蒂。”

若是前任指名后继人选,疏通完毕之后再辞职,这反倒近似于功成身退、不恋栈。御仓村长也是在前年明确表达出对飞雄的支持以后才辞职的。那个时候,广海也对那名村长刮目相看。

“是钱维持不下去。”

由贵美干脆地说。

“担任候选人的一族,一次只负担得起两任的钱。所以即使恋恋不舍,也得离职,进入几十年后轮到自己的儿子或孙子出来候选村长时的充电期。所以自然会形成只限两任的规则。”

“我们家才没那种钱。”

广海家是标准的普通家庭。说什么一族,一点都不匹配。

“那如果是你以外的人家——之前的御仓村长他们那一代,你觉得他们有资金吗?”

由贵美问。广海纳闷地寻思。

“不晓得,可是他们比我们家有钱。御仓跟左东都是建商,须和家的公司也很大。”

“哦?”

“什么?”

“你果然厉害。像你这种年纪,别人家在做些什么,一般是不会知道的。就算村子再小,随便就能讲出建商这两个字,不愧是好人家的儿子。”

“才没那种事。”

“至少跟我们这种平民之家不一样。”

看过这个家的荒废以后,广海无法轻易去否定这句话。他承受不了尴尬,喃喃道:“我们家也是平民啊。”但她没有反应。广海忍不住变得像在辩解。

“你说的四家里面,只有我们家相差太多了。不可能啦。”

“涌谷家是教师世家吧?”

是调查过了吗?由贵美若无其事地说。

“你当过村长的曾祖父,还有当过村会议长的祖父,都是学校老师。两个都是当到校长的人。”

“是啊。”

“老师在以前不是备受尊敬吗?经济上或许不一样,但是在当地,会被当成名士看待。所以才会有不少老师当上议员或议长。”

广海沉默不语,由贵美忽然把视线从他身上转开,长长的黑发从脖子滑落到胸脯。纤细的锁骨线条凹陷进去,好似可以储水。

“我在照片上看过你父亲。”

由贵美在床上弯膝,忽然说道。

“来这里之前,我在东京看过村子的网站了。有你父亲的部落格。”

“哦。”

村长部落格是飞雄就任之后开设的。引用喜欢的小说和音乐的词句,与村子的问题连结在一起谈论,文字脱俗,一点都不像出自行政人员之手。

“你们不太像呢。你长得跟你父亲不一样。”

会吗?父亲与母亲,若问像哪边,广海的长相压倒性地像父亲。就在广海要回答的瞬间,由贵美忽然使劲拉扯他的手臂。

要被压倒了——这么想的瞬间,广海无法抗拒这股诱惑,身子一软。他变成面朝天花板,由贵美骑在上面望过来。

刚才他才看过由贵美仰躺时毫无防备的表情。广海还想看看那张脸,这次要换他按住由贵美。他明知道选择这个时机询问很卑鄙,但他还是问:“你想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我爸确实是现任村长,但就像我刚才说的,由贵美,你没办法从我这里问出任何可以帮你复仇的材料。”

她微笑。下一瞬间那双眼睛倏地眯缝,嘴唇一下子噘起。

“由贵美?居然这样叫人家,真可爱。”

全身的热度集中到脸上,呼吸停止了。冷不防地,他涌出一股冲动,想要一掌掴向面露嗤笑的她的脸。他因为羞耻就要别开脸去,被由贵美强而有力地捧住了。

“别生气。对不起,广海。”

由贵美躺着,身子往右扭,嘴唇按在拉过来的广海右手上,含住他的手指舔吮。撑在床上的手臂使不上劲了。

“……我帮你。”

想要占上风的心情支配了心胸,广海满脑子被这个想法占满了。

“可是那应该跟我们家无关。我只能帮你查到上一代,这样也行吗?——况且有没有弊案,我也还觉得半信半疑。”

“谢谢你。”

明明刚才还满不在乎地嘲笑人,同样的嘴唇现在却温柔地呢喃。她的手臂将广海引导到乳房上。手一触及,膝盖就抖了起来。

“我一直担心如果你拒绝该怎么办。这话不是假的,是千真万确。谢谢你。”

“光广表哥呢?”

广海说,由贵美随即一笑置之。

“那家伙不行。”

那瞧不起光广的表情让广海内心一阵畅快,这让他惊讶极了。自己总是像影子般追随在后的优秀表哥一直是广海的骄傲,他从来不曾想要疏远光广。

“我不会给你父亲还有光广添麻烦的,放心。”

过去怎么样不晓得。可是就连光广也无法像现在的广海这样触摸她。

由贵美的手掌从广海的脸颊滑向喉咙。广海感觉到催促,把嘴唇覆盖上去。如履薄冰的生硬亲吻再次触碰那柔软唇瓣的瞬间,他再也无法自持,明明是才刚第一次体验的触感,他却已经疯狂地怀念不已。舌头伸了进去。

“由贵美。”他再三呼唤。

用双臂搂住那小巧的头。散发出灰尘气味、很快就会被重量压垮的脆弱床垫发出吱呀声。在那吱呀声里听见由贵美回喊广海的名字,广海就像落入黑暗森林中更漆黑的沼泽似的,再次被诱入她的体内。

一会儿后,模糊不清的呼吸自然地泄出。广海忍耐不住,停下动作的瞬间,底下传来“欸——”的呼唤。先前搁在头顶的她的手,温柔地,钻入似地一掌抓住他的浏海。

“好想快点教你让我高潮。”

咬住广海耳朵的由贵美的呼吸中断了。就连喘息都与肌肤相系,听起来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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