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海在她的身体带领下,很快就射了。

青少年的广海虽也具备贫乏的知识,但不管做什么,在由贵美的面前,一定都只是逞能罢了吧。

广海一时无法起身,紧紧抱着由贵美。他今天不想再继续曝露更多自己是个毫无余裕的小伙子了。

精液和汗水的味道。

完美得像人造物的她的身体在怀里淌着汗。让她变成这样的是自己,这令广海骄傲,更感到内疚。

胸贴着胸,透过重叠的身体,广海感觉自己腹部过剩的热度逐渐温暖了由贵美冰冷的胸脯和腹部。没办法看她的脸。

冷静下来,第一件想到的是他们没有避孕。若说他沉迷其中,无法自制,那也就这样了。更重要的是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进入她体内的瞬间,它就来了。广海急忙退后,想要抽出身子,但由贵美用力抓住他的手臂。

“不要停。”

仰望的眼睛是认真的。他无法抵抗那话语,还有深邃的黑瞳威吓似的光辉。广海无法招架,一下子就在她体内扬声了。

从今而后,只要有人问他的初体验,广海一定会第一个想起那一瞬间。

——广海想着达哉家的英惠。

虽然漂亮,但总是带着一丝阴郁的年轻女佣。不晓得第几次去达哉家玩的时候,英惠在屋后的焚化炉烧东西。

小的时候姑且不论,但现在因为条例的关系,即使是睦代这种乡下地方,也禁止在家中焚烧垃圾,看到篝火的机会也少了。

广海不知道有焚化炉,闻到烟的味道,还没开玄关,他就先绕到后院去。

英惠在哭。她站在烟雾前,一一扣好敞开的衬衫扣子,把衣摆塞进凌乱的裙腰中。焚化炉四方形的口中露出仿佛甚至能把玻璃融成饴糖色的鲜红色火焰。

广海立刻躲到墙后。他不知道有没有被英惠看到。衬衫之间,他看见胸罩支撑着分量十足的乳房,有一边的蕾丝被压扁了。

“不是第一次。”达哉说。

是又过了一段时间的其他机会。在焚化炉看到火焰燃烧的那一天,景象带来的冲击之大令广海无法处理,他逃回家了。

达哉说他跟英惠是两情相悦,甚至没有炫耀的样子。他从根本上异于他们村中的孩子,甚至连拿女人说嘴都不屑。

他和英惠从东京的时候就开始了,两人关系很久,虽然偶有争吵,但她都跟到这座村子来了。雇主的父母当然也知道。“她本来就是雇来干这档子事的女人啦。”达哉无趣地叹息说。

广海觉得达哉会告诉他,一半是一时兴起,想要教导小弟让他学着点,另一半则是想看看广海听到这话时的困窘表情。

“一次也没戴过套。”达哉这么说的时候,紧张地装作一脸若无其事沉默着的广海忍不住出声了:“那……”

自己教科书般的常识,已经被达哉破坏过多少次了?

不要变成那样,自己跟他不一样。尽管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对于年纪相差无几的达哉早就经验过的那些事,若说广海不感到焦急,一定是假的。

一阵笑声。在绷得紧硬的广海怀里,原本一直埋着头的由贵美慢慢地爬起身,望着这里。

广海尴尬地仍抿着唇,她的手触上他的脸颊,伸出手臂,搂过广海的脖子。

表情看起来温柔。看到她面露放松的微笑,广海了解到自己原本一直在害怕的是什么。居然会放心到几乎哭出来,实在窝囊,但他对由贵美就是如此爱怜,甚至出丑也不以为意。

“没有被子,就算躺着也帅气不起来呢。”

她依然压在广海手臂上,慢慢地撑起裸身。广海跟着起来,看见丢了一地的衣服。瞬间,褪下彼此衣物时的手指动作和焦急的喘息在脑海里复苏,令他想要背过脸去。要正视一度在近处细看过的由贵美的脸简直难如登天,现在要拿起那些衣服照原样穿回去,是个教人疲惫的行程。

“要不要上二楼再做一次?”

她问的时候,广海反射性地抬头。由贵美语调大方的声音,反而比昨晚以前更要明朗。广海答不出话,她的笑声在他的鼻头迸开。

由贵美站起来,把地上的夏季线衫、广海的牛仔裤和皮带都捡起来抱在怀里。“喏。”她伸出一只手。背着厨房的光,广海再次看到她的全身裸体。

好美,他想。

她的身体是她的生财工具,这或许是当然的。对方是美的职业人士。可是习于被观看的模特儿,每一个都能如此毫不保留地将自己曝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中吗?

广海觉得只有自己被单方面地俯视观察着裸体,很没道理。

广海被牵着手站起来,结果被拉到由贵美身边去。手触摸到沿着骨头线条凹下去的她的腰肢。刚才搂得那么紧,由贵美的身体却已经开始变凉了。

两人手牵着手上楼,被领上去的二楼内部房间有张小床。

由贵美把拎上来的衣服放在地上,说明:“这以前是我房间。”她和广海一起在床上坐下。

“回来以后,每个地方都是灰,只有这个房间我打扫干净了。比其他地方像样多了。”

“真的。”

平常应该也都在这里起居吧。面积狭窄的木书桌上,摆了一部与这处废屋般的地点格格不入的MacBook。

“我都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网路还能用,真吃惊。”由贵美说。

“去年开始,行政单位改善了网路环境。”

是飞雄就任村长以后立刻着手的建设。

地上有一只小行李箱,就这么打开着。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不同于其他房间,这里充满由贵美的气味。异于香水味,有一股她本身散发出来的婴儿爽身粉般的甜蜜生活味。

由贵美没有开灯。或许是不想被外面看见屋内有灯光。光源只有开启的房门射进来的一楼灯光,还有窗外的月光和路灯。

由贵美把广海拉倒在床上。在鼻头几乎相触的距离彼此注视,广海觉得天花板一下子变高了。暂时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跃动。

他摸到她的睫毛了。由贵美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触感,比蝴蝶的翅膀更柔软,更细微。

拥有能被她相中的价值,令广海幸福。他觉得光是今晚的事,就保证了他的人生并非一场失败。

今后将会如何?感觉自己似乎会对由贵美萌生更进一步的期待,令他害怕。他会无法冷静,无法虚张声势。他无比害怕被她发现自己现在感觉到的幸福。

刚进入九月的村子,正在不知不觉间从夏季一点一滴转变为秋季。空气冰凉地抚过汗水收干的身体,广海打了个喷嚏。由贵美睁眼笑了,抚摸广海的额头。就连若是其他人这么做会感到不快的事,他也不觉得讨厌。甚至不觉得被当成孩子对待。

“……你没有家人吗?”

兴奋仍化作明确的余热持续着,困意却像涟漪般开始覆盖身体。

“没有。”

由贵美答道。

“去年冬天我妈死了,家里没有半个人了。”

“其他家人呢?”

“我国中的时候父亲癌症死掉了。那时祖父母还在,可是年纪也大了,陆续过世,后来就剩我妈一个人住在这里。”

抚着额头的手伸到头上,她的手指缠绕住广海的头发。

广海了解到体温的不可思议及伟大。就连若是平常,一定会不晓得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的时候,只是被由贵美一摸,广海就能变得大胆。他默默地,继续聆听她的声音。

“我母亲不仅不是村民,还是从县外嫁过来的,是跟这里毫无瓜葛的人。我觉得她是个不知事世的傻女人。十几岁的时候迷迷糊糊跟了我那去镇上工作的父亲,就这样一路跟来了睦代。结果就连我父亲死后,也没办法离开这里回去外头。她说那是形同私奔的结婚,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回去老家了。”

“嗯。”

由贵美淡淡地述说,声音就像机械朗读出来的。这令广海心痛。

“她讨厌村子,讨厌古老的陋习,跟婆婆也处不好,却只喜欢我这个女儿。”

“只是工作——”面对面的她,嘴唇薄薄地动着。

“只是出去工作,就被说成是不顾家、是个没用的媳妇,常跟祖母吵架。我妈最痛恨织布了。”

“你母亲是做什么的?”

“准护士。她说是高中的时候考到资格的。她在六岳市的医院那里工作。”

由贵美不知为何含着笑说。

“我祖母生气地骂,说又不是正式护士,丢脸死了,连个睦织也不会织,成天只想往外跑。她总是骂我妈,说她的工作根本不算什么。莫名其妙。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却也觉得厌恶、觉得祖母的虚荣心太荒谬了。这年头靠织那种布,怎么可能养得活一家四口?”

“你父亲过世的时候,你母亲没有想过要离开吗?”

“因为有我在,所以没办法离开。老人跟亲戚叫我妈留下孩子离开,我妈跟他们大吵。我妈没有丢下我,选择了在这里跟陌生人一起生活。她本来就是个个性软弱的人。即使明白没有自己的收入,这个家就过不下去,却还是觉得不织布很丢脸,抬不起头。这常让我觉得很不耐烦。——父亲死后,祖父马上病倒了,接下来才是地狱。”

她以徐缓的声调,不露感情地继续说。

“家里的气氛总是一片暴戾。明明就连祖父的看护,妈都好好努力到最后一刻了。我离家几年后,这次换祖母病倒,直到她向我妈低头恳求照顾,家里的氛围才好转一些。”

“……你说要向村子复仇,是为了你母亲吗?”

广海问,由贵美闭起嘴唇。

对于外来者的强烈批判,不论家庭内外都有吧。语气冷漠地谈论父亲与祖父母的由贵美,只把母亲视为家人亲昵地称呼。想想在这里生活的苦闷,还有国中一毕业就离开家里,由贵美在这个村中,和母亲两个人应该都是异物吧。

“不是的。”

由贵美说,撑起身子。白色的肌肤在黑暗中发光似地浮起。

“——我妈没办法离开这里,是她自己的责任。我妈保护了我,她是我最亲的人,可是正因为这样,我无法原谅她。我好几次叫她离开这里跟我一起住,可是她就是不肯。”

广海也撑起身子看由贵美。她呢喃。

“我不甘心。”

张着的眼睛,眼角突兀地鼓起泪珠。表情没有变化,那颗泪珠就好像是有人天外一笔地画上去似的。

“我从小就一直看着我妈受苦。我妈总是没道理地遭受折磨,然后向我哭诉。——每一次我都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带出这里。我要去上东京的高中时,祖父母跟亲戚都反对,就只有我妈一个人支持我,叫我离开这里没关系。”

“嗯。”

“可是就算我要她跟我一起走,她也不肯答应。说她不能丢下明明形同仇人的组父母,说街坊邻居会说话。她让我一个人离开,做为代价,她怀着受到更严厉的白眼看待的觉悟留在村子里。就连祖母死掉以后,她还是不肯跟我一起住。”

“……你祖母什么时候过世的?”

“四年前。脑溢血倒下后开始痴呆,进医院就这样死了。”

后来直到去年过世为止,由贵美的母亲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一直住在这个家。可是以直到冬天都还有人住的房子来说,这个家不会荒废过头了吗?

“你知道我妈的死因吗?”

突然地,由贵美这么问。

广海摇摇头。这么说来,去年的葬礼,还有后来村人的谈话,都没有提到她母亲的死因。广海也没有跟光广谈过。

这个日渐高龄化的村子,葬礼本来就多。父亲几乎每个月都要包好奠仪,打上黑色领带,去某个众落参加葬礼。

由贵美说了:

“我妈是自杀的。”

房间的空气一口气降了好几度。假寐的时光效力已经烟消雾散。“为什么?”广海忍不住问。“不晓得。”由贵美摇摇头说。

“是在屋后的竹林上吊的。这一带的人都不敢靠近那里,所以我才可以从那里出入。”

“自杀的话,不是会闹得更大吗……?”

这是座小村子,更何况她是织场由贵美的母亲。

那片竹林。广海想起刚才翻墙进来的那座颓墙,鸡皮疙瘩爬了满脖子。

由贵美微微摇头。

“我回来的时候,亲戚跟左邻右舍只说‘不必担心’。他们极力隐瞒是自杀,不让消息上报或是传出村子外头。表面上当作心脏衰竭处理了,所以完全不必担心,虽然算是非自然死亡,警方可能会来问话,不过你要忍耐唷——他们假惺惺地这么安抚我……,当时我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

脑袋深处蹦出葬礼时的情景

。“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柔声劝解由贵美的女人们。

“这座村子过事隐瞒的程度,就是到了这种地步。虽然很丢脸,但我当时也任凭他们摆布了。那个时候我想到万一被媒体报出我妈是自杀,确实会很困扰。——我好后悔。事后我想到自己居然帮助那群我应该是痛恨到骨子里的家伙们瞒天过海、自己跟他们根本没有两样,惊愕不已。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怎样做对我妈才是最好的。没有遗书,结果自杀的动机无人知晓。我等于是把母亲的死封印起来了。所以我回来了。”

“——欸,广海。”

由贵美转过身体,抓起广海的手握紧。她甜蜜的气味变浓了。

“我告诉你复仇的内容。”

她在床上跪起,把床压出吱呀声。

“我最不甘心、最觉得窝囊的,是国中快要毕业,我准备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妈恳求我说:‘由贵美,只有住民票不要办迁移。把住民票留在村子,不要迁到东京去。’我问为什么?其实住民票什么的,我妈没提,我根本就忘了要办手续,它对我就是这么不重要。”

由贵美一口气说完,脸颊逐渐潮红,握住广海的手的那双手更加用力了。

“我妈的回答是,住民票迁出去会领不到钱。只要住民票在这里,就可以领到一笔不小的钱。我妈拼命地说,这一带的小孩都可以领到钱。——一家四口领到的钱,甚至可以买到一辆中古小货卡。”

由贵美笑了。

“我不晓得那是多少钱,但那话听起来好赤裸裸。但这下我知道原来那是一直持续的事。我发飘了,跟我妈吵到几乎要互砍,可是最后……”

由贵美第一次欲言又止。她难受地咬住下唇。

“我妈说了,说我还是小孩子,不懂。她的表情就像拿我没办法、像是在哄我、瞧不起我、笑我。”

不眨眼的眼角这回没有渗出泪水,可是眼睛越来越红。

“我真是觉得窝囊透了。我发现应该是一直努力帮忙把我送出村外的人,居然已经无可救药地成了村子的一部分。我的话她完全听不进去,我目瞪口呆,大哭大闹,然后死了心。后来我终于没能把住民票迁移出去。我的住址还在这里。只不过是住民票罢了,却被那种东西囚禁的自己还有我妈,都滑稽透了。”

“钱是指什么?”

广海从一出生就一直住在睦代村,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由贵美垂下视线,慢慢地把广海的手按到自己的胸脯上。应该已经细细端详过的乳房,用手一摸,触感柔软,和用看的截然不同。

手猛地一震,性器官再次硬挺起来,连角度都被由贵美看得一清二楚。

“祖母一死,我好几次要我妈搬到东京跟我一起住。我妈对于离开住惯的土地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要等到下次选举结束。我妈提出这样的条件,而我答应等。”

“选举?”

“前年夏天的村长选举。”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词汇,喉咙深处发出“咦”的声音。他再次注视着由贵美的脸。

前年夏天没有选举。没有人出来竞选,父亲飞雄无投票当选了。

由贵美困窘似地笑了。

“在这座村子,不管是选举还是无投票当选,都有钱在背后操作。许多人都在等选举年,期待候选人进行盛大的买票活动。我想要揭开、毁掉的,就是选举的弊案。——我妈死了,这下子我总算可以不必客气了。”

手心听到由贵美的心跳声。

广海茫然地、不可置信地听着她的话。他感觉五感全数远离自己,就好像漂浮在水中,但只有一件事他清楚地明白。

所以她才会挑上自己。因为广海是现任村长的儿子。

“帮帮我,广海。”

由贵美灼热的呼吸灌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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