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展,纽约肯尼迪机场。一名安检人员建议露西·费里奈利摘下她那只过大的百年灵不锈钢手表,掏空所有口袋里的硬币,将它们放在托盘里。

接下来的可不是建议,而是命令。她被要求脱掉慢跑鞋和外套,卸下腰带,连同手提箱一起放在输送带上,以通过X光仪器接受检查。显示发荧光的只有移动电话、梳子和口红。穿深色外套和深蓝色镶红白格纹裙装的英航地勤人员非常友好客气,安检人员却异常紧张。虽说她穿着松垮的牛仔裤和运动袜走过安检门时并未引发报警器,他们还是对她进行了人工复检。她的钢托胸罩使金属探测棒哔哔响了起来。

“把手举高。”壮硕的女安检员对她说。

露西笑着举起两手呈耶稣受难的姿势,安检员迅速由上往下拍遍她全身,双手在露西腋下、胸部下方和大腿两侧上下拍摸,直到胯下——当然,手法非常专业。其他旅客陆续通过,一些男性纷纷对这个双手张开、双腿分立的漂亮女人投以好奇的目光。露西管不了那么多。经受过太多磨难的她此时不想浪费心神在故作端庄上。她主动解开衬衫纽扣,指着胸罩,向安检员保证上面没有电池和任何小型或微型爆炸装置。

“是我的胸罩在搞鬼。”露西若无其事地对那名惊愕的女安检员说。她比自己的嫌疑人还要害羞。“真是的,我老是忘了该穿没有钢托的胸罩或运动型胸罩。给你添麻烦了,真抱歉,华盛顿警官。”露西早已瞄过她的胸牌,“谢谢你如此尽责。这世道真是乱啊,我知道全国恐怖警戒已升至橙色级别了。”

离开那个困惑的女安检员后,露西一把抓起托盘里的手表和零钱,拎着手提箱、外套和腰带,避开人流,坐在冷硬的地板上穿慢跑鞋,却没系上鞋带。接着她站起身来,礼貌而和善地对待那些正留神观察她的安检员和英航地勤人员。她从后裤袋里掏出机票和护照(是她用自己众多假名中的一个申请的),漠然地拖着鞋带一路晃过十号登机门后那条铺着地毯的弯曲通道,挤进第一班协和客机的狭窄入口。一名英航乘务员微笑着检查她的登机证。

“第一排C座。”她指着最前排靠舱内通道的位子,好像露西从未搭乘过协和客机。

露西上一次搭乘协和班机用的是另一个假名,而且戴着眼镜和绿色隐形镜片,头发染成了蓝紫色,与那本护照上的照片完全吻合且极易洗掉。她的职业栏中填着“乐手”。尽管不可能有人听说过她所属的那支不存在的乐团——“黄色炼狱”,却有不少人对她说:“啊,对啦,我听过这个乐团!酷!”

露西依仗的是人们疏于观察的弱点、因害怕暴露无知而毫无异议地接受谎言的习性,还有无时无刻不在留意周遭一切的对手。同样,她也时时刻刻观察着身边的一切事物。海关人员仔细端详她护照时的行为模式以及机场对安检如此紧张的原因,她非常了解。国际刑警组织已在全球一百八十二个会员国发布了红色通告,紧急吁请他们协寻一个因谋杀罪而在意大利与法国受到通缉、名叫罗科·卡加诺的逃犯。罗科并不知道自己已成通缉犯,也不知道是露西给国际刑警组织华盛顿特区联络处寄送了资料。在调查核实了露西的信用记录后,联络处将资料通过网络传送给位于法国里昂的国际刑警总部,红色通告就是从那里发送给各国警方。整个过程只需花费数小时。

罗科并不认识露西,露西也从未见过他,却对他非常熟悉。此刻,她系好安全带坐在座位上,听着飞机上劳斯莱斯引擎的启动声,巴不得马上见到罗科·卡加诺。然而,她的热切期待却在抵达东欧后变成满腔怒火,随即转为极度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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