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九日

整日下着小雨。导雨的檐漏在窗边静静歌唱。庭院一隅柔软的土壤、水滩微漪的波纹、跳跃不停的小青蛙……恰似躺着断手的洋娃娃之童话世界。我的情绪也镇静了。

撑伞外出,从悬崖上俯瞰市区——贫穷劳工的市区。

铅色屋顶现在全都湿濡了,炼钢厂巨大的建筑物泛着黑光,树林般的烟囱也一支支孤独的矗立雨空中,忧郁的排放出黑烟。浓烟和水蒸气,低垂的云层。

我喜欢有雨的日子。如植物一般,渗入体内的水气温润了我的心。

重新阅读在补习中所学的哈代的短篇小说。浮现雾中的白花,北国港都的鱼腥……

对我而言,野末老师是什么呢?我又做过些什么呢?现在仍能鲜明感受到他的表情、语气,甚至呼在我脸颊上的气息,但,我的心扉已经封闭,我只能以平静的好感迎接对他的回忆。

自他以丑陋的姿态浮在冰冷水中的瞬间起,已经是“不会动的外人”了。很不可思议的,我的心丝毫未动!似乎从那时起,我无可收拾的热情已忽然绝迹,从野末老师变成丑恶的“物体”起……

也许我真的是冷酷的女人也不一定,也许我无法真正爱上别人也不一定。寿利就时常对我说我很冰冷!她总是以激烈的身心需索着我,而我只是等待,任她所为,却不忽略掉她美丽的任一瞬间!

二十七日,小村回去后,我们以从未有过的激烈相互需索着。那桩不幸的事件让我们疯狂,为了苦闷的寿利,我必须给她一切。

“我美吗?你喜欢我吗?”

在我狭窄的房里,放下窗帘,寿利那妖精般眩惑的肉体不停需求着我的爱抚,她渴望知道我一切的秘密。

或许有短暂的时间我曾丧失意识!

“为什么叫小村?为什么?”

我叫过小村了吗?为何叫她?

寿利无数次要我发誓对她的爱。对野末老师的爱是情欲,而和寿利的爱完全不同,可是,如今已非只是甜美、清纯的爱了,那已变成激烈的情欲。知道这点时,我已经无法再避开了。

索多玛之爱……地狱的美酒……我们已被强制的往深渊掉落,无法停止……

午后,小村的哥哥来了。我见过他两、三次,印象中他是年轻有才能的人物。

“这桩事件以你为中心,尤其是二十五日,你至被害者住处这点最为重要。”

——你有不在现场证明,为了早日逮捕凶手,何不坦白告诉我呢?你到底下了何种决心?打算做什么?

我有沉默权。虽然对这人有好感,却不能说。

“不错……对年轻女孩来说,这是很冒昧的问话。”

愤怒,不耐烦的眼神逐渐转为柔和,眼角浮现笑意。

“妹妹也非常担心呢!她想来找你,却怕你现在心情很沉重,所以没来。”

背叛……我并非背叛小村,可是,我害怕见到她。

没有不在现场证明的只有寿利和楯。楯那天可能抱着杀死野末老师的念头而来找手枪,却未找到。剩下的,只有寿利了。我笑出声。

“可是,寿利比楯更晚到我家呀!”

小村钓一也笑了。“你记得很清楚嘛!没错。但是,或许是二十五日以前就带走了手枪……”

“若是这样,她二十五日就没必要来我家了。”

“可能是觉得你若尚未出门,要设法阻止你吧?”

无论如何,我必须救寿利。

“我知道寿利为了我而想杀死野末老师,而且和楯一样的至二楼去拿手枪,却未找到,于是立刻赶至野末老师的住处,可是老师和我都不在,只好回家了。寿利不会对我说谎,再说,她若真的杀死野末老师,也不会瞒着我。”

“真是的,又是同样的话。你自己呢?”

“二十五日早上,上学之前我去拿手枪,但是手枪已不见。”

小村钓一茫然若失。我有些歇斯底里的笑了。

“你打算杀他?”

“是没有如此明确的意志,只不过,那天想带枪在身上。”

“这么说是二十四日,或在那之前有人带走了?你下决心在二十五日以后就不去被害者住处是哪天?”

“不记得了。可是告诉寿利是二十三日。”

“你家人呢?”

“同是二十三日。对小村和楯也是。”

“二十三日有谁来访?”

“好像没有。”

“二十四日的来访者有楯、鹰场和家妹。若将你家人除外,则带走手枪的很可能是这三人之一。但,楯和南方寿利一样,二十五日时手上仍无枪,而鹰场不知手枪的藏处。这么说,有可能是家妹了。”小村苦笑。

“你可不能这样说。小村一直和我在一起,并未上过二楼。何况高子那几天正在打扫二楼!”

沮丧的表情忽然转为暴躁。“有人说谎!不,每个人都说谎!即使是你,也隐瞒着什么吧?”

我沉默不语。

小村钓一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抱歉!你一定觉得我很讨厌吧?”

“不,这是你的工作职责。”

“真希望能和妹妹一起来你家拜访,而不是为了这种事。”他眩眼似的看着我。

小村钓一是很专注的警察人才。他们兄妹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真的?我很欢迎。”

六月九日

下着静谧小雨的星期天。母亲从早上就一直缩在被窝里打盹,她说我脸色不佳,别胡思乱想。

真的是该坚强些,但是,体力却像完全消失,今天也是无所事事的躲在房里——我已失去年轻的恢复能力。

小村的哥哥今天也来了,问很多问题。典子也被讯问,不知问些什么内容?

典子总是顾虑着我,我们彼此毫不触及该件命案之事,但是只要面对面,彼此心意就相通了。我认为就算为了典子牺牲也不惜,典子一定也是同样想法。若是这样,彼此应该坦白商量才对,可是,我害怕真相大白,如果可能,希望事件永远陷入胶着……

典子可能还未注意到吧!她在不知觉间把校徽掉落该处。还有,那天晚上,我偷偷拿来她的制服,把校徽别上。当时,在朦胧的意识中,我强烈感受到制服的气息。只有典子会轻轻抱住我、凝视着我,所以为了典子,我必须继续说谎,就算为此受罚也甘愿!

小村钓一详细问及我和野末老师交往之事。由于这点并没什么好隐瞒,我也详细说明。

“关于停止补习之事,野末说过什么吗?”

“他说希望我能信任他,继续让典子补习。”

野末老师似在日记里记有对我抱持妄想之语,小村钓一要我说明这点,但,很遗憾,这并非能告诉他之事,所以我没回答。

坦白说,我痛苦的真正原因在于庸次郎的态度。从那时以来,庸次郎不再能平静的面对我,我们之间已产生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隔阂。

为何他不相信我的清白呢?

我不顾羞耻,想告诉他发生的全部之事,以及我和野末谈话的全部内容,但,他却冷冷的避开我。我从未像此时这样深爱着庸次郎,如果他希望,我也能很高兴的献上自己的身体。假如失去庸次郎,我倒不如成为恶魔的俘虏算了。

到目前为止,我之所以会持续拒绝庸次郎的求婚,乃是为了过去之罪孽。御厨并非只是对国家前途悲观而自杀,而是因为突然知道我对庸次郎的感情一直没有改变过。

御厨的老朋友战后不久来访,在酒宴中谈笑回忆往事之际,忽然说出了年轻时代的我和庸次郎的事。当时我虽怔了一下,但是想到已是很久以前的事,御厨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才对,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我错了。御厨深爱着我,他很热情,做事一向贯彻到底,一辈子可说只认识我这个女人。也因此,知道我爱别人,而且是庸次郎时,受到的打击也极大,他责备我,愤怒得全身发抖,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我。最后,又泪流满面的要我忘掉庸次郎。

但,我没办法任意说谎,也不能背叛庸次郎和我的爱,不管人家怎样说,我都不会说出“死心”之类的话,我只能说到现在为止我已尽到为人妻的义务,今后也打算继续这么做。

这是何等冷淡的话啊!御厨在预测国家前途灰黯,又遭受身为妻子的我所背叛,终于选择用手枪自杀之途。

那把手枪如今又击倒年轻教师!

我就是那样罪孽深重的女人,婚姻的开始就已是虚假,我将唯一的丈夫置于心中,却持续背叛外在的丈夫。但,在对御厨的回忆未消失之前,我无法沉醉于和恋人结婚的幸福中,那样,会受神的惩罚……我一直这样认为。

然而,仔细一想,我之所以能过着这样自在的寡妇生活,全靠庸次郎不变的爱。虽然嘴巴未说出,但是我们总是随时相互确定彼此挚爱的眼神。

庸次郎的爱似已将消失……不,不是的,我们的爱不应该会消失。庸次郎是在痛苦,就像御厨曾经痛苦的那样,这点,我从他暗郁的表情和眼神已能看出。

如果失去庸次郎,我会变成如何呢?大概无法生存下去吧!

六月十五日

阴雨的天气持续着,榻榻米也都湿透,虽是每年皆有的情形,我却非常讨厌梅雨。尤其是年纪大了,全身酸痛,头也昏沉沉的,连动都懒得动,最近,每天都是醒醒睡睡的,半点精神也没有。

高子摘下庭院的梅子,但,是否洗得够干净呢?

今天请医师来针灸治疗,感觉上轻松许多。如果能在走不动之前死去,既不会替家人带来困扰,自己也乐得轻松,不过,在那之前,希望贱子能做出决定。

那位英语教师被杀后,鹰场和贱子的感情起了变化,不过这是鹰场在嫉妒那位英语教师,没必要担心。其实,以鹰场的立场来说也难怪,正因为他常被贱子所拒绝,所以明知贱子并非不安分的女人,仍会那样强烈怀疑。照这情形看来,贱子也将无法再保持冷静,说不定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快了!

英语教师之死对典子而言是好事。少女时期的恋情总是不牢靠,也转眼即逝,说不定典子现在自己都感到可笑了。我必须趁此机会开导典子,告诉她恋爱并非人生中最重要之事,如果现在不拼命努力用功,以后会后悔。另外,也必须告诉寿利,如果不自我控制和典子的感情,不只是学业会荒废,最后还会受到典子所厌。但,那女孩可能根本听不进我的话吧!

典子和寿利就算踏出社会,男人们也不会放过她们,结果,找个好男人在一起,可能是最幸福之事。但,小村就不一样了!典子和寿利或许比她聪明,却因女性气质太浓,难以自主行动,不过,小村做事独立,不会让自己误了步骤,应该能自行开拓出一片天空。我很器重她,不能让她在途中颠踬!

对了,小村的哥哥是刑事,时常到家里来,但,最近四、五天好像没见到人。他是比楯更可贵的男人,拼命想查出凶手,也许是一心一意靠自己之力往上爬吧!

我告诉过他,这家里的人不可能会杀人又逃避刑责,而,也许是年龄老了,对人的生死也不再那样在意,所以,反正那位英语教师若活着,也只是会替别人带来困扰而已,也许死掉还好些,既然这样,又何必急于追查出凶手呢?活着的人比较重要的。

他大概认为我在庇护自己的亲人,蹙眉不语。

六月十六日

没去打高尔夫球,也未至御厨家,整天闭门独居。已经很久没去找贱子了,以前,每隔两、三天就会见一面,但,那天如噩梦般的回忆却紧缠着我不放,脑海中更经常浮现贱子的脸和身影。这种在以前会让我感到强烈羞耻的幻想,此刻却令我难以成眠。

我现在是极端需求着贱子,想拥有她的肉体。我想象同恋人般脱掉贱子的衣服,探索这二十年来我毫无所知的肉体秘密。

那天,贱子的嘴唇向我强烈需索,我茫然,在毫不明白意义之下领略那有生以来的初次官能冲击。

野末死了,如今已无从确切知道他和贱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冷静分析,贱子不可能做出不洁的行为,只是虽然心里是这样认为,仍无法抹杀一丝疑念。似这样,有必要和贱子好好谈谈,听她解释,让疑念冰释,但,我却拒绝这么做。简直就像是初次谈恋爱的青年般,嫉妒和愤怒使我拼命地想谴责她!

贱子要求野末断绝和典子的交往……这是他们谈话的要点吧!但,难道野末不是转而要求贱子的肉体做为代价吗?贱子当然不可能答应,不过,以她的个性,又很可能为典子而牺牲自己。无论如何,我还是不能相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自从野末出现,我的心就失去平静,连他已从地面上消灭的现在?我还是憎恨着他,

不,有时候甚至连惹生麻烦的典子也憎恨。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在事情已结束的现今,我还踌躇什么呢?

小村刑事正午过后来访。我已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只是淡漠的应对着。

“不只是你,所有的人都隐瞒着什么,互相庇护。”

“我隐瞒什么?”

“在那之前我要请教一件事,你从很久以前就爱慕御厨贱子,想跟她结婚吧?”

“这种事没必要回答吧?这是私人问题。”

“那我这么问好了,你爱典子吧?”

“当然,我自认要像父亲般照顾她。”

“对这次典子和野末老师的恋爱问题,你一定也很担心?”

“是的,我好几次劝她母亲别让她晚上出外补习,努力不让典子碰上任何意外。”

“命案发生的二十五日,典子晚上八时左右回家,而平日,大部分是七时过后就回家,可是,你和楯都在典子回家前的七时半左右离开御厨家。对典子的事很担心的你,居然未等到比平常晚归的典子回到家才走,岂非太冷淡了些?何况,二十五日又是典子补习英语的最后一天,对野末和典子而言,应具有特殊意思,但……你为何那样早就离开御厨家呢?”

“那是……并无特别的理由……”我急于想找出妥切的理由。

“是认为典子会安全回家?”

“不错,野末一定会送她回来……”

“那并不能视为安全,问题是在野末送她回家之前,不是吗?”

“坦白说,我是担心,不过,刚好当晚我有一项脱身不得的会议……”

“抱歉,你这是在逃避。八时以前回到家后,你就未再外出了。”

我由于不习惯受到这种讯问,终于无法自圆其说。

小村静静接着:“知道典子安全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知道野末已死。另外一点,那天野末和典子并未碰面,野末不在住处,这点你也知道。贱子夫人怕那天让他俩见面会有危险,所以写信给野末,请他至家里商量事情,野末离开学校后就直接至御厨家。”

“没有这回事!贱子不该会找野末谈此事。”

“但是,这是贱子夫人自己说的。我问她,关于停止补习之事,野末怎么说,她回答野末希望能继续替典子补习。依我的调查,典子是二十三日开始明白表示二十五日以后就不再去野末住处,所以贱子夫人和野末谈话一定是在二十三日至二十五日之间,而贱子夫人未去过野末的住处,则必然是野末至御厨家了,而且是在二十五日。”

“看起来我再无隐瞒的余地了,不过,反而冷静下来。“既然警方已推查至这种程度,不得已只好背弃和楯之间的约定了。我说出事实吧!二十五日下午五时半左右我至御厨家,除了例行拜访外,我也担心典子之事。女佣说夫人在二楼房间和客人谈话。我问客人是谁,她回答说是野末老师。我虽不知贱子夫人找野末前来之事,却明白原因,所以也毫不以为意的在楼下客厅等着,也趁机找老夫人闲话家常。寿利小姐似也在那时来访,不过因为我在老夫人的别院,并未见到。

“我问女佣,野末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回答说是三时半。都已经超过两个小时,我非常不安!虽明知原委,却犹豫着不知是否该闯入贱子夫人的房间,好几次在二楼走廊徘徊,就是下不了决心。六时左右,贱子夫人下楼了,送野末至玄关。我以为她马上会回来,没想到两人是一块外出。

“我心想,不如立刻跟出去,把贱子拉回,顺便当面诘问野末,不过老夫人过来了,劝住我。大概是因为我极端激动,怕我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吧!

“但,最后我仍跟在他俩后面。由于典子说过野末的住处所在,就走出县道,朝学校方向走去。因为是唯一一条路,远方前面能见到两人的背影。到了学校附近,忽然见不到人,也不知是转往上山之路,抑或进入校园内。我快步追赶,来到学校附近时,听到枪声了。

“枪声确实自校园内传出。我在运动场、教室大楼等地方四处搜寻,来到游泳池边时,距枪声响起的时间约已过了将近五分钟。我抵达的同时,楯也从对面跑来。因为我来到游泳池之前,在路上并未见到他,很明显他是自另一条路来此。

“野末浮在泳池水面,贱子夫人昏倒在池畔。我和楯扶起她,等她醒来后,带她回家,到家时已七时过后。这就是那天实际发生之事。”

小村刑事沉吟片刻,问:“除了楯和贱子夫人,没见到其他人?”

“没有。”

“学校的工友说枪响后不久,见到似是女学生的背影……”

“那可能是我们离开以后的事吧!我们是六时四十分左右离开学校。”

“贱子夫人带着手枪吗?”

“什么都没带。当然我未特别调查过,但,她不可能会杀人。”

“那么,你们为何在此之前一直隐瞒事实呢?刚刚你提到和楯的约定,那是你俩谈好互相伪造不在现场证明吧!不,应该说是替贱子夫人伪造不在现场证明才对,这表示你们也怀疑凶手是她,不是吗?”

“我自己并不赞成隐瞒事实,是楯提出的,而且,后来贱子也要求说别让人知道她去游泳池,没办法,也只好答应。”

我最后所说的话似让小村刑事想及什么,但,为何如此我并不明白。

六月十六日

小村刑事并不笨,单只是小村敏的哥哥这点,已可知道了。随便吃过淡而无味的晚饭,正想去典子家时,他有如一阵不祥的风般,来了。

鹰场那白痴在对方诱导讯问下说出一切。贱子夫人也被抓住了语病。他们都只是憨直的好人!

“你说去过柏青哥店消磨时间……”

小村微笑,那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也说实话吧!但,可能没有供警方参考的价值。我四时半至典子家,典子不在家,所以上楼拿手枪想射杀野末……这些已告诉过你。但,找不到手枪,于是决定去野末的住处看看。五时过后抵达,不过典子似还未到,野末也没回来,没办法,只好在附近徘徊等待。后来又想到也许两人去无人处话别,就走向贮水池,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折回……

“这时,见到典子自学校方向走过来。我躲在路旁树后监视着,因为我仍未改变打算杀死野末的心意,虽无手枪,身上却带着刀子,怕被典子看见……面对野末那样的男人,空手的话,死的人绝对是我!

“典子进入野末的住处,知道野末不在家又出来,走往贮水池方向。我以为他俩事先已约好在什么地方见面,就跟踪于后,典子在贮水池前过桥左转,加快步伐。因为我想到你家就在附近,所以知道她不是和野末幽会,又折回原处,打算伏击野末。

“走过野末住处不远,听到枪声。接下来的事,就如鹰场先生所说。来到游泳池畔,见到贱子夫人倒地,鹰场先生手足无措,野末则浮尸池中。我心想,太好啦!居然有人早我一步干掉野末。”

小村问:“你不觉得用手枪很危险吗?”

“为什么?那不是最干净利落吗?”

“如果我是凶手,会使用手枪以外的凶器。一方面是不会发出声音,避免引人注意,另一方面则可使行凶时刻不明确,利于制造不在现场证明。”

“凶手也许有使用手枪较方便的原因吧!”

小村刑事沉默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此时,我心里觉得有点发毛!

“你为何会想要使用手枪?”

“很方便可拿到,又有子弹,同时也用惯它。”

“但是,如果使用手枪,调查范围岂非极端狭窄?眼前,你的嫌疑就最重!知道手枪藏放于匾额后面的人只有你、南方寿利、典子,以及家妹。”

“但是,不知道其中的哪个人干的,对不?就算鹰场先生和贱子夫人,他们虽说不知手枪藏放处,却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爱典子,但,若杀死野末,难道嫁罪于其家人也不在乎?”

“说这种话未免太过于道貌岸然了。我关心的只是典子,以及我自己,其他人就顾不得了。”

“但,典子也并非完全没有嫌疑。”

“你这人的怀疑心可真重,难道不信我刚才所说的话?典子在行凶时刻并未在现场附近,你不是和令妹谈过了吗?”

“到目前为止,我只不怀疑御厨老夫人和女佣。”说着,小村刑事突然转变话题。“对了,野末和贱子夫人去游泳池之事,你和鹰场都隐瞒不提,为什么?鹰场说他本来不赞成,而是你提议的。”

“那当然喽!若说出实情,贱子夫人首先会受到怀疑,连我们也免不了,只好连成共同阵线了。”

“知道实情,你们的嫌疑不会加重,也不会减轻,因为,并不知是谁带走手枪的。”

“希望把我和典子除外。”

“最先找手枪之人是典子。”

“什么!”

我第一次知道此事。听说是典子自己告诉小村刑事的,笨!真是笨!

“什么时候?”我问。

“二十五日早上。当时手枪已不见。”

“原来如此,早上就不见了……”

谈话中断,两人各自耽溺沉思。

最后,小村刑事说:“你不可能那样亲切的为了庇护贱子夫人而说谎吧?你想庇护之人是典子。怎么样?反正终会真相大白,何不现在说出?”

“我方才说的都是事实。”

“有事实,也有谎言。典子是在现场吧?”

“没有。你回去问令妹就知道了。”

终会真相大白吗?或许是吧!但,到时候再另做打算。不过,我有了某种新的念头,就依自己的方式追查吧!否则,典子的立场很危险。

六月二十日

难得又是晴朗的日子。透明澄亮、宛如宝石般光辉的天空,眩眼的嫩叶。在道路上空穿梭飞掠的燕子。这个煤烟弥漫的城市居然也有如此美丽的日子!

今天和典子、小村一起走至校门。小村总是神采奕奕、沉敛稳重,是很容易相处之人,却不知何故,以前我一直讨厌她,认为她阻挠我和典子。而在典子和我已合二为一的现在,不安和嫉妒消失了,只剩下对小村的愧疚。

从房间窗户茫然眺望蓝天,远处的云朵似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一直定睛凝视,发现城堡变幻着各种形状,色彩也美轮美奂,之后逐渐分散,融入蓝天里。

已经夏天了。下个月游泳池又将开放,洗去暗黯的回忆,重新溢满池水,沐浴在强烈的阳光下。这次要拖典子进游泳池,我希望让所有人见到典子美丽的身材,希望高声叫着:典子是我的!

一直都懒于看书,自己也觉得很糟,晚上,待在房里整理笔记。爸爸来了,笑着说:很难得哩!

我静静的面对书桌。

“事件后来如何发展?”爸爸尽量轻声、略带几乎顾忌地问。

“不知道。我们不是约好不谈这个话题吗?”

“但是……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吧!”

“也许吧!爸爸,最好是一直陷入胶着。”

“我也这么觉得。”

爸爸一定一直担心我的事!

“爸爸,不必担心我的事。”

“傻孩子,你在说些什么!”爸爸慌忙说:“你和野末老师根本毫无关联,不是吗?”

“是呀!所以我不该会杀死野末老师。”

爸爸按住我的肩膀。“不要乱说话,爸爸担心的是,御厨家的人之中,有人是凶手。”

“不是典子。”

“当然了。”爸爸急忙改变话题。“鹰场先生和贱子夫人的婚事如何呢……”

“典子说过,好像前途遥远。鹰场先生最近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而典子的母亲为命案之事病倒了,几乎整天都待在房里。”

“是吗?那就有希望了。”

“嘿,为什么?”

“彼此若即若离乃是急速亲密的前兆。”

“您有经验?”爸爸笑着说声晚安,走出房门。

爸爸说的没错,像我和典子,转为亲密之前也有一段时间若即若离,我害怕在教室走廊或路上遇见典子……正因为彼此想更加亲密相爱,才会不安、恐惧、痛苦,但是,那种爱情的痛苦又是何等美妙!

我们已经跨越那种过程。我的心已稳定下来,典子也已经不会离开我,我的心就是典子的心,典子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只要能和典子在一起,我的生命短暂结束也不惜。

有时,会茫茫然想到未来之事。不久,我也会像平常的女人般和男性恋爱、结婚、生子吗?恋爱、结婚、孩子……这所谓的幸福人生会令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爱情只是小女孩的游戏?我现在的幸福会因那

些而如淡雪般被遗忘?

我不认为。为了守护爱情,我们两人都毫不犹豫的会杀死一个男人,用手枪……

六月二十三日

至典子家。已经很久没来了。庭院里百合花盛开,和典子走在花间。到处可见浪漫情怀的玫瑰、大理花……

典子握住我的手。可能是气温影响,她的脸颊浮现些许血色。

“你很久没来了呀!我好寂寞、又无依靠。”

“在学校里不是经常见面吗?”

“不能静下来谈话。”

“寿利没来?”

“寿利?”

典子的皮肤霎时染红了,不是那种想掩饰羞耻的丑态。她以那种独特的消极之美,静静承受我锐利的视线。

“寿利可能和同学骑脚踏车郊游去了。”

“你也一起去就好了。”

“我不太喜欢和很多人一起,何况,我想到你可能会来……”

“那可真谢谢你。可是,对寿利很抱歉。”

典子敏感的露出困惑色:“……为什么?”

“我打扰了你们。”

“不!”典子温柔地拉近我。“不坐下吗?”

我们坐在绿色的草皮上。大椎树的阴影逐渐遮蔽住我们。屋里也一片静谧,只有蝉声不绝于耳。

“寿利不会认为你是在打扰,她还说暑假时我们三个人一块去哪里旅行呢!是个好意见吧?”

我按捺住想脱口而出的话。“是的,去旅行也不错。那么,寿利也和男朋友在一起?”

“好像是。”典子优雅的微笑。

“你不介意?”

“她喜欢大伙人玩在一起,也许,像我们这样的年龄,那才是最真实吧!像我就是没办法。”

“我是去年夏天介绍寿利和你认识。我知道寿利爱你,你也爱她,两个美貌之人总是相互吸引,结果,我被排挤出你们的世界之外,楯也一样。野末老师半途杀入,想引开你,但是,结果你还是选择了和寿利之爱。当时我曾经很担心,但,野末老师并非能令你由衷热恋之人,而你和寿利的爱又如此强烈,我也就放心了。我曾经想过,你很可能是害怕和寿利的那种非比寻常的激烈爱情,才转而逃向野末老师吧!也许你自己没意识到……”

典子闭上眼,仍紧握我的手,身体靠向我。

“我不是白痴,能够想象你和寿利是何种情形。本来讨厌我的寿利忽然想和我攀交,对我同情;而你却不管寿利和男朋友做些什么,毫不以为意。看来我真的是白担心一场。”

典子哀求似的仰望着我。

“对你来说,我已经是毫无必要的存在了。”

典子低头,断续喃喃说着:“我……我一直觉得不该瞒你……该怎么办才好呢?我被寿利束缚住了……自己却无能为力。最初,我不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

“无法纯柏拉图式的吗?”

“对不起,我……”

“没必要向我道歉,反正我是局外人。”

“别这样说!我一直把你当成姊姊,比谁都尊敬你。你怎么骂我都行,就是别弃我不顾。”

“这种话应该对寿利说才对。”

典子面向我,静静开始掉泪,泪珠沿着她那甜美的脸颊滴落。

我抱住典子的头轻轻偎在我膝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典子忽然坐起,开朗的笑了。

“你一定讨厌我撒娇吧!”

“你太容易伤感了。”

回到典子的房间。我拒绝把这房间和寿利联想在一起。

“一切让它自然发展吧!任何事都会过去的。”哥哥曾经这么说过。

我知道典子的母亲、楯和鹰场的不在现场证明被推翻,接下来或许是典子的不在现场证明也不一定。典子的不在现场证明和我有关联,届时一定很糟。不过,手枪之事哥哥似仍坠入五里雾中,看来他距事件核心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六月二十五日

我找野末老师至家里,以及和他一起至游泳池之事被查出了。主要在于我说话不够谨慎,才会替庸次郎和楯带来严重困惑。依楯之言,小村刑事对于我们为何隐瞒当天之事认为:我并非是会为了逃避自己之罪而说谎之人,楯也非会为了典子以外的人向警方隐瞒之人,所以,想庇护的一定是典子,可见典子一定处于很危险的立场,亦即,她当时也在命案现场。

小村刑事虽未握有证据,他的判断却极正确。

今天,我从头分析典子的事,也充分了解典子的心情。如果我是不会逃避自己的罪孽之人,则典子也一样,身为她的母亲,我能肯定这点。

典子是在怀疑我,她认为当时我可能在游泳池畔射杀野末老师。她应该见到我和野末老师走在游泳池畔,也见到野末老师中枪掉进池中、我当场晕倒的可怕情景,因而认为不能够告诉任何人。为此,她必须假装并未置身现场,如此一来,她岂非很晚才去小村同学家?

小村为了典子而伪造不在现场证明。由于证人是自己妹妹,小村刑事应该不会有所怀疑才对——小村曾告诉过我,典子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不会有问题。

虚伪必定会被揭穿!不管是何等情事,神绝对不会原谅说谎之人。

如果小村的哥哥来了,我打算说出全部真正发生之事。我相信典子,纵然置身于何等不利的立场,我的信心仍不变,而典子也一定能得救!至目前为止庇护着典子的心中,是有那么一丝怀疑典子的念头存在,为此,我深深感到羞耻。

那天傍晚,我在庸次郎和楯的扶持下离开游泳池时,楯默默地把一个小东西放在我的手上,那是典子她们平常佩戴在胸前的校徽。

当晚,我悄悄进入典子卧室,摸索她的制服胸口,发现校徽不见了。果然是她的没错!我匆匆将制服拿回自己房间,把校徽佩戴上。之后,典子似乎丝毫未发现校徽之事。

我晕倒时,有人抱我起来,在朦胧的意识中,我感觉那好像是典子。但她未把我摇醒,马上放开手,又匆匆走开了,大概是知道我只是晕厥,身体并无异常时,发觉楯他们赶来,而冲动的逃走吧!

野末老师和我是二十五日傍晚六时左右离开我家,往学校走去。因为他说六时半和典子约好在游泳池畔见面,所以我也一起前往,打算当面解决一切后带典子回家。

我们横越过校园,走上石阶,经过泳池的铁丝网旁,自南侧进入泳池旁的小路。天色逐渐转暗,没有看到典子,右侧山丘的树林里好像会有什么怪物冲出来般,好可怕。跟在野末老师身后,慢慢走在池畔时,我开始想到自己会不会被他骗了,步履也转为沉重。

就在此时,枪声响起。我清楚见到火光来自右前方,贯穿野末老师身体。他的身体姿势怪异的转了一圈,掉进池中。我记得自己想拉住他,但,随即失去意识……

六月二十六日

说来很奇妙,我从未进入过贱子的卧房。现在,她以命令的口气要我进来。

在第一次见到的这个房间里,我像少年般的羞涩了。这是西式房门,里面却铺着榻榻米的房间,从大型玻璃窗可望见翠绿的庭院。隔壁就是御厨的书房,从这个房间有门可相通,如果御厨需要,随时可以进入。

或许是贱子顾虑到我的感受吧!房里没有任何御厨的遗物,完全都是她自己的东西,每一件似乎都属于她的一部分。让我进入这房间,感觉上就和她答应献身给我相同,我无法冷静下来。

“愿意占有我吗?”贱子站在我眼前。

“如果你没有变心,现在就占有我。”

我像白痴般抱住贱子。我全心深爱的人,我的心岂有一瞬间曾经改变过?只不过,互相需求才是最正确之路,我们绕了多少冤枉路呢!贱子如今已毫不犹豫的要将身体交给我,而我也对此行为没有任何排拒——但,还是必须让那件事明朗化!

“我必须告诉你野末老师之事。”

习惯性的痛苦又让我的心掩上阴影,但,我们只彼此交换一抹苦笑。

贱子二十四日寄出信,请野末翌日来访。她是对补习最后之日的二十五日感到不安,才决心找野末前来,要求他断绝和典子交往。

“我考虑到自己可能会有激动的态度,才决定在这个房间和野末谈,但绝非为了求他放过典子,而把自己当活牲献给他。”贱子嘲讽似的笑了。“除了你,我不可能献身别人。”

愚昧的我,可能满脸通红吧!

“但,我很担心……”

“坦白说,我也担心,不过,野末老师却出乎意料的严肃,很有绅士风度。”

野末深爱典子,已经不是基于毫无责任的游戏心理,而是考虑到结婚。但是,所有条件对他而言都是绝望,为了典子,不得不拒绝他的求婚。就算典子希望这样的结果,但野末却曾有过放浪形骸的过去!

波特莱尔曾说“过去恰如荒凉的废墟”,相信野末的心境也是一样吧!他没有任何未来,对他而言,未来只意味着衰老、后悔和悲哀。他也无世俗的成功才华,更无艺术天才,反正,在任何方面,他都只是劣等生。

野末答应和典子分开,没有条件!

“我曾经想占有夫人你,但……请抱住我,和我接吻吧!我想,这应该算不上条件吧!”说着,野末笑了笑。

贱子当时知道野末毫无丑恶的企图,在他那看似邪恶的要求背后,站着一位纯情的、世上最寂寞的男人!

贱子怀着面对少年般的心情,抱住他、接吻。有一段时间,他未放开贱子。贱子慌了,开始挣扎。野末似为此感到有趣,继续在她脸上亲吻,大笑。在这种状况下,野末又露出平常的嘴脸,不过,等相互分开时,贱子见到野末脸上的泪痕。

“你觉得后来我在想些什么?是你。我想毫无顾虑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你。”

“谢谢。男人实在真傻……但,典子呢?”

“她是聪明、乖巧的女儿,对于我们的事,她会比任何人都更高兴。”

和御厨典子的对谈

听贱子、鹰场、楯的供述,要求他们说出事实。典子丝毫没有动摇地说出如下之事。

当天放学后,典子进入学校的图书馆读英语。野末开始补习的时间是五时,不过到五时半之前她仍踌躇不决,因为难以下定决心去见对方。她预感当天去见野末对自己而言具有决定性的意味,所以才会踌躇——在被逼进最后关头的瞬间,她必须分辨自己的心意下决断。(这部分的供述相当模糊,且意义不明,最主要应该是要被野末所拥有?抑或和他分手?)

抵达野末的住处是六时之前。野末未回住处,所以在贮水池附近散步。走在上山的路上,途中,她想到还是别和野末见面好,就打算去见妹妹,不过后来又改变心意,想到野末可能在游泳池附近散步,就从小径折回,自学校北门进入,来到游泳池畔。不过未见到人,就爬上小山,坐在高台的石头上,沉思着。这块高台是典子平日最喜欢的休息处。典子并未和野末约好在游泳池见面!

六时半,贱子和野末从游泳池南侧出现。两人走到游泳池约中间的地点时,枪声忽然响起。当时正好野末和贱子似有所争执,野末掉入池中,贱子在池畔呆站约两、三秒后,倒在当场。

典子拼命往下跑,同时想着贱子是为了自己而射杀野末。跑到贱子身旁,抱起她正想叫醒时,忽然改变心意,转身想自北门离开,可是,北门那边似乎有人跑过来,只好回头爬上小山,躲起。等楯和鹰场扶着贱子离去后,她才走出北门,沿着小径走上贮水池方向,匆匆赶去见妹妹。

我问典子,贱子是否携带手枪?典子回答说当时她很害怕,并未调查,不过手上未持枪,也未掉在附近地上?

之所以未和鹰场他们一起扶贱子回家,主要是因为她内心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感情,希望在不被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能尽快离开现场。对于惨死泳池中的野末而言,她毫无惊骇和悲伤,毋宁是感到冷静的厌恶。

抵达我家已经七时过后。和妹妹讨论善后之策,在妹妹建议下,决定说她是六时半来到我家。妹妹告诉典子说做哥哥的我绝对会相信她,所以此一不在现场证明有如铜墙铁壁。典子则表示她自己并不需要不在现场证明,不过为了母亲则有必要:妹妹则表示无法相信贱子会杀死野末,但仍以尽可能避免被怀疑为要。

她俩是七时半离开我家。典子回到御厨家已八时。

关于贱子所述的校徽之事,典子是第一次知道,她非常惊讶,立刻从制服胸口拿下校徽,翻过背面看了一眼,忽然闭眼,似在忍受某种震撼和打击。

“是楯捡到的?在哪里捡到的?”

楯是在泳池东北侧的树林中拾获的。我说出之后,典子再也不说话了。

和南方寿利的对谈

寿利的供述和以前几乎毫无改变,不过,她隐瞒了以下之事。

寿利是六时半左右正好走在隔着小河可见到学校后面的山之位置,准备前往野末的住处。她很清楚地听到枪声,不过当时未特别在意,因为她只顾思索着进入野末的住处后,该如何夺回典子。

抵达野末的住处是六时四十分左右。另外,准备伏击野末的楯在枪响的同时就离开该处,赶往游泳池,所以未碰上寿利。

知道野末和典子都不在住处时,寿利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枪声。她曾在某个机会中听妹妹说过,野末和典子喜欢在游泳池附近散步,所以判断是典子射杀野末。典子在事件前两天的五月二十三日曾去找寿利,告知她已觉悟要结束和野末的交往关系,因而寿利推测那可能意味着要杀掉野末之意,于是决心不让典子这么做,而要亲手射杀野末。

寿利的话比典子直接、干脆。典子一方面爱着寿利,一方面又被野末吸引,她和寿利是所谓的同性恋关系。寿利表示,这种爱的强烈和美妙是像我这样的男人所无法了解。典子虽聪明,但是感情却过于纤细,一旦被野末那样的色魔缠身,尽管理智上会反对,却仍旧无法抗拒的被吸引了,亦即,会变成如何,连她自己都不知。

两种爱情的性质完全不同,导致典子在矛盾、痛苦之下,为了守住和寿利的爱,决心斩断和野末的爱为止,不得不亲手除掉野末……这是寿利的推测。

以上和典子所叙述的大致相同。但,依典子的语气,刚开始时并无杀害野末的决心,这表示她并未确定要守护住和寿利之爱。从常识上判断,这种心理反而容易了解。寿利的想法稍嫌自信过剩,太天真了些。(关于两位少女的动机之点,多少有着对世事一无所知的荒谬,很难直接采信)

寿利从野末的住处往游泳池方向走,过了桥,自北门进入校园,在泳池发现野末的尸体。这时附近已经不见任何人,寿利认定是典子所为,在过度亢奋之余又哭又笑的再从北门离开学校。因此,工友见到的女学生背影应该是她。

寿利又说:事件后,两人常谈及此事,相互确认虽都怀着对野末的杀意,结果皆未付诸实行,内心很高兴,只不过,依典子目击的情景,凶手极可能是贱子,为了不让警方怀疑贱子,就决定假装两人皆未去过游泳池。

与妹妹的对谈

对于替典子伪造不在现场证明,妹妹承认一切,也向我道歉。我训斥她一顿,纵使是为了友情,身为刑事的妹妹,也不该利用此种身份,替哥哥带来困扰。

至于校徽之事,妹妹深感兴趣,不过她说,既然是在校园里,有校徽掉落也是很寻常的事,是否一定就是典子之物很难说,而且,既已知道典子去过现场,校徽是否她所掉就没多大意义了。再说楯拾获之后会交给贱子,目的或许是让对方感恩,使自己的立场更为有利。

总结

御厨家人及有关人们皆做了伪证,连女佣、御厨老夫人芙美都不例外。目前各人大致的真正行动已明白,不过命案的调查并未因而有所进展。不在现场证明是没有了,可是谁携出手枪遂行杀人之谜尚未解明,御厨家二楼的该房间任何人皆能自由进出,而且被人发现的机会极小。

假设相信各人的供述,典子是二十五日早上想带走手枪却找不到,下午四时半的楯和五时半的寿利之情形也一样。

贱子和鹰场不知手枪的藏放处。女佣和此事毫关联,老夫人芙美不可能有所行动,如此一来,就无人带出手枪,也就是无人杀害野末了。没有人知道谁携走手枪,也无人知道谁未携走手枪。枪是二十五日以前的某一时候被带离御厨家,送回时间则为二十六日夜晚至二十八日下午之间,所有关系人不但都未携带手枪,而且行凶时刻前后也都在游泳池附近。

感觉上好像苦心打开了一个被密封的箱子,却又进入另一个在箱内的密封箱子。妹妹不表示意见,却似在怀疑典子、贱子、寿利三人。我想起老夫人芙美的话:惯于操作沉重手枪的,也许是男人?

楯和鹰场……这两人难道没有弱点?(六月二十七日)

六月二十八日

野末老师被杀已经一个月,最初,很多警方之人前来,包括夫人在内,大家都很困惑,不过,后来几乎只剩下小村小姐的哥哥而已,他已算不清来过多少次了。

凶手最后也许会无法查出吧!若确知御厨家人、楯先生、鹰场先生、寿利小姐之中谁是凶手,未免太可怕了,我祈祷警方查不出凶手!像野末老师那样的坏人死掉最好,老夫人也常常这么说的。

最初,夫人也很颓丧,不过最近又恢复了原来开朗的神色了。典子小姐也很正常,总是和寿利小姐在一起。寿利小姐大多是挽着典子小姐手臂或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地走在一起。她俩都是美得令人叹息!我觉得自己很羡慕寿利小姐,常想:如果自己也是高校学生,能够和典子小姐做朋友不知多好?

今天傍晚打扫后面庭院时,楯先生悄悄来了,踱来踱去。那里是位于前院和真正的庭院之间的宽阔空地,有花园、菜圃,以及贮存消防水的方形水池,池对面呈隆起状,杂草茂密。楯先生来了,我以为“又要试射手枪”,因为他曾在池对面隆起处插上靶,试射过两、三次手枪?由于声音很大,通常选择家人不在时,而且只射一、两颗子弹。

可是,楯先生未带着手枪。我一想,对呀!手枪已被警方之人带走保管了。

我对他说“别再试射手枪了”,他笑了笑,以指尖向池对面做出射击状,边说“正中靶心”,边绕往池对面。

“我试射留下的弹孔还在吧!”楯一边指着一边计算。“啊,这是什么?是蛇穴吗?我不会偏差这么多吧!”

他折断草茎,探手伸入穴中。我已打扫完毕,便进入屋内,但,楯先生好像很有兴趣似的,不知自何处捡来长火钳状之物,开始挖掘。我仔细看,发现那蛇穴状的洞孔离他插靶的位置确实很远!

正好有事去别院,老夫人问:“楯在水池那边干什么?”

我说出刚才之事。

老夫人忽然深锁眉头,喃喃自语:“真是多管闲事的笨蛋!”

老夫人很少发脾气。楯先生到底在干什么呢?

晚饭后,楯先生要回家时,我到玄关去。

他眼露凶光,问:“你隐瞒着什么事吧?”

我回答说没有。

“你知道二楼御厨先生房内的匾额后藏有手枪吧?是在打扫时发现的?”

我解释说只是每隔十天左右才去打扫那个房间一次,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形,也未去看过什么匾额后。

“你仔细想想,五月二十四日或二十五日——也就是野末被杀害之日——是否打扫过该房间?”

我坦白回答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两天,我确实把那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当时有谁进入过房里吗?”

我坚决回答:“没有!”

六月二十八日

在后院池边大为惊讶。以前试射时的弹孔仍完好保留是意外,但,我怎么记得只射击三颗子弹,却发现四个弹孔,这更令我讶异。仔细挖掘后,果然找出四颗弹头。

最初觉得匪夷所思,但,马上知道若非我记忆有错,就是具有重大意义——我按捺住跃动的心。

到典子的房间去看她的校徽。

“这就是我捡到的吧!”

“讨厌,别乱摸。”典子气冲冲的抢走制服。

只要面对我,典子就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姿势,那反而令我高兴不已。典子就像刚绽放的花朵,新鲜、沐浴雨中的忧愁花朵……那略带娇嗔的生气媚态,让我心疼。

“你是心虚吧!”我故意试探。

典子有点慌,露出妥协的微笑。校徽相当新,表里皆无半点生锈痕迹。

“这是你的吗?没有写上姓名,很难断定真的是你的吧?只是我和令堂这样认为……”

典子缓缓地说:“为什么?应该是我的吧!那天,妈妈看我的制服,发现没佩戴校徽,所以……一定是我掉了,却未注意到。是你拾获的吧!为何现在才说这种话?”

“你说说看从可见到泳池的山丘跑下的路线。你走过哪些地方?如此,我就知道是否真的是你掉的了。”

“你知道拾获的地点呀!”

“是吗?但,这上面没有任何记号证明是你的,不是吗?”

“只是有我才知道的记号,这样行了吧!别再谈这件事了。”

之后,我去见御厨老夫人。她对我仍旧不抱存好感。

“您从以前……也就是老师去世之前,就知道手枪的藏放处吧?”

“我什么事都知道。”

“连改为藏在匾额后也知道?”

“我说过我什么事都知道。你刚才在水池那边调查过什么吧!看来是想辞掉公务员的工作改行当刑事啦!那种行业只会招人怀恨,我劝你最好别自己惹麻烦。重要的还是让自己磨练成真正的男人,让我觉得将典子托付给你也能放心。像现在的你,比真正的刑事更讨人厌!”

“我又有哪里不对?”

“你并非那种卑微的狡猾男人,不会说谎,风度又佳,脑筋也算聪明,表面上看来是很不错的年轻人,但,事实上很愚蠢,不懂人世间的人情义理。”

“真的?我对老师很尊敬,对师母也满怀感恩之心,又比任何人都爱着典子,为了典子,任何事我都愿意去做。”

“任何事都能理直气壮去做,这就是你的缺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想做也不能够去做的,有同情心的人都是这样。你幼年遭逢不幸,却像没吃过苦的少年般不懂事,做事情毫无顾虑。”

我并非来听训的,却硬是问不出想知道之事实,看来这老太婆很难应付!

“我再说一遍,最好别做那种似刑事般的无聊事。”

那可不行!我虽不知小村刑事查出什么眉目,但是,我一定要先将事件解决。

依女佣之言,五月二十七日有南方寿利和小村刑事的妹妹来找典子。我要去见寿利和小村敏。一想到当面折损那傲慢的小村之锐气,内心就很愉快。她似提供意见给哥哥,可是只有我知道那些意见一无是处。

六月二十九日

下个月游泳池将重新开放。七月一日起就将有一连串的行事,譬如:园游会、泳赛、古老式泳技教授、水中芭蕾舞等等。我虽自去年就退出游泳队,仍想找机会试试身手。

暑假又是至百货公司打工。

功课方面一切进行顺利。在意的只是典子之事。依目前的状态,她绝对没办法全神投入课业之中。以她的个性,很难和我同样往医学方面发展,可是仍能一边一起生活一边设法考取不同学校就读,问题是必须决心继续升学!应该让她和美丽的寿利分手才行。

午后,前往御厨家。

“哥哥提起校徽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典子讶异地看着我,脸上掠过混乱和羞惭之色。

“别提这件事了。”

“不行!我虽对哥哥说过,校园里当然会有人掉校徽,不能认为就是你掉的,但……你的校徽也许是在别的地方掉的吧?虽是楯所拾获,却很可能是他在瞎扯。”

“楯昨天也问起校徽的事,说那很可能不是我的。”

“你怎样回答?”

“怕他啰嗦,我回答说上面有记号,一定是我的。”

“真的有记号?”

“没有。所以,那并不是我掉的!我的校徽上写着姓名缩写字母,是J……”

“J?”

“别生气!那是寿利的姓名缩写字母。”

“那么,寿利的是写N了?”

“我们有一次互相交换的……”

“简直是小女孩的游戏嘛!”

“没什么,就只是佩戴对方的校徽而已。”

“反正,既然这样,就不是你或寿利的了,那,为何要对楯说是你的?”

沉默一会儿,典子回答:“他好像自己在玩什么侦探把戏,经常在庭院里踱来踱去,也问祖母有关手枪之事,结果挨了一顿训,所以为免去麻烦,我才说是自己的。”

“他问老夫人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祖母没说。”

从房间可见到前院的景色,御厨夫人和鹰场先生连袂自眩眼的阳光中回家。

“从幼稚园回来的吧!”

“你妈妈看起来很幸福哩!”

“是很幸福。我想,她和鹰场叔叔不久就会结婚了。”

“哦?那太好了。但,典子,你呢?”

“我很高兴。他们长久以来一直相爱,现在终于能结合了。他们比我们更浪漫、诚实,一心一意的呵护

着彼此的爱情……”

“我对你也是诚实的。”

典子温柔地握住我的手臂。“当然了。我和寿利终有一天必须分手,她可能会最先踏入成人的世界,而且,很多男人张开双臂在等着她!她是闪亮的明星,而我……但,如果和你……”典子有点结巴。“不管条件如何改变,我们的友情都能永远持续。只要你不离开……”

“也许这只是你的客套之词,但是……”

我不自觉的眼眶一热,慌忙转过脸。

老夫人很难得的进入房来。我对她有些害怕,却又很喜欢她。

“贱子他们总算也要有个结局了……”老夫人凝视着我。语气温柔、唇际浮现微笑,但,笑里带有肃穆。“如果没有野末老师被杀的事件发生,应该一切都很顺利。令兄一定很辛苦吧!不过,说真的,也许对他是不太好,但是,我很不希望凶手被查出。”

她是知道楯的事吧?

“楯他……”

老夫人用手势制止我。“那根本和侦探游戏一样,所以我骂他一顿。照他这样做,若再因而造成什么人的不幸,又该如何是好?不过,他好似在水池附近调查些什么,或许会比令兄更早找出凶手也未可知,到时候,已经无可挽回了。”

“关于手枪,他问了些什么?”典子问。

“嗯,他问我是否知道手枪的藏放处,亦即,藏在匾额后……我只说,没有我不知道之事。”

“您知道吗?”

老夫人既似颔首,又似毫无表示。她不搭理典子的怀疑视线,说:“典子,你也该稍微用功些了,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小村小姐,你对将来有何打算?”

“我想学医……”

“那不错。你和典子她们不同,我一直认为你很有主见,但愿前途能够毫无阻碍的好好用功,此外,就全靠命运了。如果急于想获得成功,反而易遭挫败,最重要的是在不顺遂之时,能坦然放弃,一切从头来过。”

如果有所谓“慈悲”的容貌,应该就是老夫人此时的神情吧!对人生已看透之人,凡事有极大包容力,能淡然处之,但,我还年轻,对任何事都不会绝望,无法舍弃未来的灿烂美梦……

傍晚时告辞。从玄关走经前院时,碰上楯陆一。

“典子情绪如何?”我不想理睬的往前走。

“等一等!没有事找我吗?”

“我想是没有。”

“听说过我的事了吧?”

“你打算和家兄竞争?”

“你不认为那是有趣的游戏?”

“是吗?不错,是有趣。但,我还是要忠告你最好停止行动,这样会有损于你和典子及她家人的感情。”

“我查出凶手,却不打算举发,只是要挫挫你和令兄的锐气罢了。”

“随你的便。”

“我打算去见寿利,因为说不定能问出一些事实也未可知。同时,也要去学校附近的文具店查一查。”

我默默开始往前走——走在薄暮寂寞的阳光里。

“我们和谈吧!因为我和你彼此都很了解。”

我知道水池一带是楯练习射击的场所。而,他在那里发现新的弹孔……

六月三十日

寿利说明天游泳池开放,要我也去游泳,但我不答应。我游得只比狗爬式好些,而且又没有泳装。不过,我以此为借口时,她却带来很多件泳装。

“坦白说,我很害羞,不要游泳,好吗?”

“大家都在游呀!小村,还有她哥哥,以及楯和鹰场先生,甚至我爸爸……”寿利笑着,很温柔地亲我一下。“我希望让大家都看到你漂亮的身材。我会一直陪你游,如果有危险,我会救你上来。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典子身材是如此迷人!”

我说,我们的身材差不多,应该每一件都能合身。

“不行,必须完全合身才行!你要在我面前先试穿。”

“可是,现在……”

寿利毫不理会,走去锁上房门,拉拢所有窗帘。室内忽然一阵燠热。

“你穿这件试试。”

好过分的寿利!我决心只试穿一件。寿利帮我脱掉衣服,两人全身都被汗水湿透。

好不容易穿好,寿利前前后后的仔细检查。

“这一件不错,很合身。”寿利的声音很兴奋。她静静脱下我身上的泳装。我们倒在地板上,全身是汗,也不知是谁的……

七月一日

游泳池畔响彻进行曲的乐声,七彩气球在天空飞舞。孩子们来往跑着,地上到处是果汁瓶罐,不少秃头的中年男人,在池中竞速的美人鱼们……

我和典子比任何人都美。我不放开典子,你看,所有赞美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俩身上!

典子的母亲也来了。吃过三明治,中午过后,大家进入池里,澄清的水面马上浮满人头和水花。

和典子并肩游着。时而,典子停下来休息,由我抱住她浮在水面上,这种爱的欢愉是何等快乐呀!我们紧紧相互抱住往下潜,总觉得就这般死去也甘心。典子慢慢习惯于开朗的欢乐、可爱的笑着。

由于典子很在意,偶尔,我、她和小村游在一起。小村仿佛是离水已久的鱼儿一般,轻快悠游不停,姿势像男人般潇洒。她哥哥则不停溅起老高的水花,也不知是用什么姿势在游泳!

爸爸和鹰场先生一直在一块儿,轻松游动。鹰场先生举高手作手势,池畔典子的母亲挥挥手。

“爸爸,您如果也带女朋友来就好了。”

“你在同情我?开玩笑,我才不羡慕呢!反正有你陪着。”

“我才不要哩!”

典子不见了。小村独自望着天空仰泳。我慌忙往四处搜寻,见到楯带着典子。两人肩并肩划水前进,典子大声笑了。太过分啦!

我也往下潜,打算在他们前面浮升,好吓吓他们,然后抢回典子。潇洒、健壮的楯吸引了女人们的视线,我不安了,潜至他俩的正下方。仰头往上看,典子在楯的怀中挣扎着。

我知道她的嘴唇被紧紧压住。楯是利用典子在水底无法自在游动,企图遂行野心吧!典子被蹂躏了……我以身体向前冲撞,用脚踢楯丑陋的小腹,抱住典子浮上水面。在楯浮上水面之前,我已拉典子离开池畔。

在更衣室,我们沉默无语。虽然,我知道错并不在典子,但……

两人默默换穿衣服。我逐渐开始担心了——典子真的因为我的任性而生气吗?她会因此恨我吗?为何什么话也不说?

我在出口处拉住典子,打算请她原谅我。典子以湿濡澄亮的双眼凝视着我,她的脸缓缓靠过来……

和典子的母亲打个招呼,我们先回家了。

鹰场叔叔和爸爸坐在池畔聊天。小村以正确的蝶式划水前进,她哥哥仍是溅起很高的水花,和小孩子们玩闹在一起。没见到楯!

七月一日

在游泳池不能游太久,感觉身体似都僵硬了。我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不过,总算成功的带哥哥一起前来。哥哥完全忘掉工作,以令我都觉得羞愧的蛮叫声,边喊边来回游动。

见到典子和寿利,心想这里并非自己能出风头的地方!她们的美具有压倒性的震慑力,我感到孤独,潜入水中,像深海鱼一般,自下方眺望着典子和寿利白皙的肢体在上方明亮处交缠游动,那仿佛梦中景象。

典子时时游至我身边。我没见过典子的身材。和寿利相比,也许还更结实些!以我排骨般的身材来看,她那高挺的乳房美得令人嫉妒,而且,四肢白嫩柔细,像是从未在外面的空气中暴露过!

“你可以不必担心我。”

“你说什么嘛!愿不愿意教我游泳?”

“好呀!我们来试试看。”

楯游过来了,一把抓住典子,表示要教她。

“谁稀罕你教?我有小村呢!”

“别这样说,总也该陪陪我吧?对不对?小村。”

“请便!典子,你跟他去好了。”

“小村,你可真懂事!”

“因为我们彼此都很了解。”

我让身体浮在水面,仰望着蓝天,思考自己“光辉璀璨的未来”。

手扶在池边,环视四周。寿利的父亲和鹰场先生年轻时代一定经常游泳,都很悠闲自若的缓缓前进。不知何时,哥哥已在和孩子们玩捉迷藏游戏。

有点累!爬上地面,和同学们聊天。

心想,再好好游一回就走,于是用蝶式游了一百公尺。不知花费多少时间。

在更衣室换上制服,走至典子的母亲身旁。典子和寿利好像已先回去。鹰场先生和南方先生也走向更衣室。只有哥哥仍在活蹦乱跳!

“没见到楯,他怎么了?”

“刚刚和典子游泳……”

其他人也都陆续上来,池中忽然空荡荡,虽有些混浊,仍大略能看见池底。角落,沉有白色奇妙之物……

“小村小姐,那是……”御厨夫人脸色变了。

我叫着正要爬上来的哥哥。

“哥哥,你会潜水吗?你看,那边角落……”

哥哥的神情紧张了,笨手笨脚的往下潜,抱起白色物体。“阿敏,打电话报警!楯死了。”

让鹰场先生照顾御厨夫人,我跑去打电话。

楯陆一两眼空洞地望向天空,胸口插着一把非常锋利、华丽的尖刀,身上有五、六处伤口。被人因嫉妒而刺杀的美少年……

两个男人死在游泳池里——爱慕典子的两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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