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老,我们去箱根走一趟吧!”十津川突然向龟井刑警这么说道。

“二十年前的事件是发生在堀江正彦的别墅?”

“是的。”

“那他是凶手了?”龟井刑警问道。

“龟老,你是不是那么认为?”

“我是那么想,可是都已事隔二十年,事件早已结案,我不认为我们还能调查到可以证明堀江正彦是凶手的证据。”

“这我知道。”十津川笑着说道。

“那么,你是要向堀江正彦施加压力了?”龟井刑警把眼睛睁得大大地问道。

“对方没有动静,我们就来采取行动好了,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十津川说道。

“对方会有行动吗?”

“现在不要说堀江非常惊慌,他身边的人也一样。虽然二十年前的事件已失去时效,可是因为他之前在国外,时效中断,如果能证明正彦是凶手,就能以杀人罪名逮捕他。”

“他应该也知道这点吧?”

“他当然知道,因此他才表面上装得很镇定,内心却非常焦急。虽然他本人没有采取行动,可是他一定会派人跟踪、监视我们。”十津川很有自信地说道。

他俩开着巡逻车前往箱根,这次不是开没有警车标识的巡逻车,而是故意开目标显著的普通巡逻车。

他俩故意慢慢地开着车子。

往照后镜看的龟井刑警微笑着向十津川说道:“果然有人在跟踪我们,是白色的青鸟车。”

十津川立刻用无线电跟西本刑警连络,叫他去调查那辆车子的车主。

龟井刑警把巡逻车开上东名高速公路,三十分钟后,接到西本刑警的无线电。

“车主名叫寺冈顺一郎,三十七岁。”

“他是干什么的?”

“目前他是堀江正彦的秘书,以前是记者,出了纰漏才辞掉记者的工作。”

“果然是正彦身边的人。”

“听说他的手力很大,因为大学时代他是打拳的。”西本刑警说道。

十津川挂断无线电话后,龟井刑警边开着车,边像在确认般问道:“是堀江正彦的秘书吗?”

“好像是。”

“我们该怎么办?拦住他,问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吗?”

“不,就让他跟踪好了。”十津川说道。

抵达箱根后,先去御殿场警署,因为二十年前的事件是这个警署负责侦办的。

当时的署长已换人,不过,名叫平田的五十岁刑警还很清楚记得那个事件。

“冢本先生的独生女出车祸死亡,在当时可是一件大新闻,造成很大的轰动。”

平田刑警把二十年前那件车祸告诉十津川和龟井刑警。

“听说那个事件朝着他杀和车祸致死这两条线索加以调查?”

“是的。由于一直找不到他杀的证据,最后只好以车祸致死结案。”

“在调查过程中,有没有提到国会议员堀江正彦的名字?”十津川问道。

“有,因为我们曾调查过死者交往过的男朋友,堀江正彦是其中一个。”

“他有没有嫌疑?”

“当时我们曾怀疑过他,可是。经过我们调查的结果,他俩才交往半个月而已,感情也不错,所以他不可能会杀害死者。”

“没有其他涉嫌重大的人吗?”

“他们都是年轻男女,说有嫌疑是很有嫌疑,说没有嫌疑又没有嫌疑,在苦无证据的情况下,最后以车祸致死结案。”

“那时有没有跟堀江正彦见面?”龟井刑警问道。

“有。跟其他关系人一样,并没有特别讯问他。”

“那么,他的父亲堀江国会议员有没有向你们说什么?例如那个事件绝对不是他的儿子干的。”十津川说道。

“他的父亲是有打电话给署长,听说不但没有向署长施加压力,而且很客气地对署长说自己的儿子给他添麻烦,很过意不去。”平田刑警说道。

(这不就是压力吗?)

十津川这么想罢,默然站起来,往窗外注视着。

他往警署旁边的道路一看,跟踪他俩的那辆车子就停在那个地方。

开车的人在车子外面抽香烟。

龟井刑警也来到窗边,跟十津川|起往下看。

“是寺冈本人吗?”龟井刑警小声问道。

“没错,是他本人,因为年龄相符。你不觉得他像某人吗?”十津川微笑着问道。

“你是说他像石崎?”

龟井刑警仔细看了一下后,很佩服地说道:“你观察得真仔细,他的确很像石崎。”

那个人抽完香烟后改变位置,十津川和龟井刑警连忙离开窗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堀江正彦也很喜欢石崎?”

“你还记不记得他跟吉冈雅史出游,被摄影周刊的人偷拍到照片时,立即制止那家周刊刊登那些照片这件事?吉冈雅史的相貌也很像石崎。”十津川说道。

“照此看来,他还对石崎念念不忘了?”

“如果堀江对政治没有野心,或是没有政治家的爸爸,或许会跟石崎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遗憾的是,他对政治太热衷,父亲对他也期望太高。”

“也因此,才会发生杀人事件?”龟井刑警问道。

“想证明他杀人,实在很困难,想让他俯首认罪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他雇用相貌像石崎的人做秘书,不就是他的弱点吗?”

“也许吧?”

十津川也同意龟井刑警的看法。就如龟井刑警所说的,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好让他俯首认罪,可是这不是一件顶容易的事情。对方是高手,又是二十年前的事件。

他俩离开警署后,前往N新闻的沼津分社。

那辆青鸟车仍然在后面跟踪着,多半要把十津川的一举一动向正彦报告吧?

这个分社有七、八个记者,其中有三个还记得二十年前的事件。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向这三个资深的记者打听事件的情形。

“就从当时的现场谈起好了。”

“有些事情现在说应该没有关系。”有一个记者这么说道。

十津川很感兴趣地问道:“什么事情?”

“那时本分社听到一个传闻,说某个曾担任大臣的大政治家的独子跟杀人事件有关,听说他以制造车祸的手法杀害一个年轻女子。”

“是不是堀江国会议员的儿子堀江正彦?”

“是的。由于他是从美国回来的时代青年,所以很有新闻价值。”

“你说现在可以说,是不是二十年前不能说?”龟井刑警问道。

“是的。当时本报社的社长是堀江先生那一派系的人,所以不准我们提那件事,如今社长换人,应该可以说了。”

“那时你们有没有加以查证?”十津川问道。

“我们也跟警方一样,拼命地找寻目击者。因为这个事件他杀和车祸致死都有可能,所以目击者是解决此一事件的最大关键。”

“那么,你们有没有找到目撃者?”

“有,我们有找到。”

记者这么说罢,由于十津川露出怪异的神情,所以又连忙摇着手说道:“那个目击者并没有目击到车子坠落山崖,而是在出事一个小时前,看到车子停在现场附近。”

“目击者看到的那辆车子,是坠落山崖的那辆车子吗?”

“我想这点应该不会错,因为目击者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目击者知道车内的人是谁吗?”

“目击者说车内是一对青年男女,由于车内灯光昏暗,所以看不清楚那两个人的脸。不过,他记得女的穿的服装,女的就是死者冢本由美。”

“男的呢?”

“不知道,不过我想是堀江正彦的可能性非常大。”记者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目击者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吗?”

“是的。不过目击者说他从那辆车子旁边经过时,听到男的在讲英语,那个人的英语远比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来得高明。”

“知道那个人以英语说什么吗?”龟井刑警眼睛亮出光彩问道。

“那个人说我已把全部奉献给你了,话中掺杂当时美国流行的俚语。”记者说道。

“目击者的英语也很好吗?”十津川问道。

记者微笑道:“目击者是上班族,他在纽约分店工作两年,最近才回国,所以不但英语很棒,也熟悉当时美国流行的俚语。”

“原来如此,我懂了,难怪他会说那个人的英语远比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来得高明。”十津川说道。

“因此,我们调查跟被害者冢本由美交往的男朋友中,哪一个英语最好。”记者很得意地说道。

“有没有查出哪个人的英语讲得最好?”

“我们去拜访跟死者交往的五个男人,故意用英语跟他们交谈,并偷偷录音下来。这五个人,当然也包括堀江正彦。”

“结果怎样?”

“结果以堀江正彦的英语讲得最好,其他四个人都是日本英语。”

“你不认为那四个人故意讲得很差吗?”十津川很慎重地问道。

“这个我们已加以查证过了,那四个人的英语的确很蹩脚。”

“那么,你们有没有把那卷录音带拿给目击者听?”龟井刑警问道。

“为了确认起见,我们当然有把那卷录音带拿给目击者听。目击者听过后,说以堀江正彦最像。”

“那卷录音带现在还在不在?”十津川问道。

“不在。就如刚才所说的,当时本报社长是堀江先生那一派系的人,为了保护堀江先生的声誉,凡是涉及他的事物全都被销毁。现在想想,实在有点遗憾。”那个记者以遗憾的口气说道。

“你们还记得那个目击者叫什么名字吗?”

十津川这么一问,那三个记者互相看了一眼后说道:“叫什么名字呀?——”

“名字已记不得了吗?”

“只记得姓加藤。”其中一个记者说道。

“他在哪家公司上班?”龟井刑警问道。

“他是有名商社的职员,在纽约分店工作两年。”

“他是来箱根渡假的吗?”

“是的。”

“那时他几岁?”

“大约三十多岁,现在应该是五十多岁了。”有个记者这么说。

光凭这些想找到这个目击者可就难了,因为姓加藤的人多如汗毛。

“你们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十津川问。

记者耸着肩膀说道:“如果能跟警方谈,报纸早就刊载出来了。”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向那三个记者道谢后,离开分社。

四周已经昏暗下来,他俩一开动巡逻车,那辆青鸟车又在后面跟踪着。

“我觉得有关目撃者的事情很有意思。”

龟井刑警一面开着车子,一面说道。

“连当地的警察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可见我们这趟没有白跑。”

“问题是二十年后的今天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十津川说道:“我们非极端机秘地寻找那个人不可,不然的话,那个人极有可能会被杀害。”

“你不担心那三个记者会向堀江正彦密告吗?”

“这点我不担心,因为以前他们曾吃过他的亏。”十津川说。

“可是,我们去找那个人,对方不是也会知道吗?”龟井刑警有点不安地问道。

“因此,我们要采取正面作战法。”十津川说道。

“具体的作法呢?”

“龟老,我希望你跟西本刑警去调查一个人,一个架空的人。”十津川“哈哈”地笑着说。

“你想以这种方法引开对方的注意力?”龟井刑警问道。

“是的。我们的行动要装得像真的一样,才能让对方中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架空人物身上。”十津川好像很高兴地说。

十津川一回到东京,立刻制造架空人物。

架空人物一定要有姓名和职业。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开始进行这项工作。

“跟踪我们的寺冈一定知道我们在调查二十年前冢本由美的死因,因此,我们所要调查的人,一定得要跟那个事件有关的人才行。”十津川说。

“是的。”

“我们就把这个人塑造成目击者。”

“可是,堀江正彦知道不知道二十年前,有人看到他跟冢本由美在车内呢?”龟井刑警问道。

“目击者加藤说他借着车内灯看到车内有一对年轻男女,我想堀江正彦也会看到他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而已。”

“那么,我们不去寻找目击者就有点奇怪了。”

“是的。可是,如果让对方先找到,那就惨了。”

“那么,我们要如何塑造那个目击者呢?”

“姓名不详,当时是三十来岁,最好不要是公司职员,因为让对方发现是商社的职员就不妙了。”

“那么,要什么职业才好呢?”

“这个嘛——”

十津川想了一下后说道:“摄影人员如何?出事那天,他刚好拍到那辆车子的照片。”

“很好。”龟井刑警笑着说。

“那天,这个摄影人员来箱根干什么呢?”

“就说他被杂志社派来箱根拍摄照片,如何?”

“可以,那份杂志的名称决定了吗?”

“一定要二十年前的杂志才行。”

“这个我们去查查看,一定要真有这份杂志才行。”十津川说道。

“身高、体重呢?”

“身高一七三公分,体重六十五公斤,如何?”

“可以,因为这是平均身高、体重。”龟井刑警说道。

他俩打电话到国立国会图书馆查询二十年前发行的杂志。

结果查出F出版社出版一份名叫《现代日本》的杂志。

这份杂志目前已停刊。

这份杂志经常刊登日本的风景照片,所以派摄影师前往箱根拍摄风景照片并不奇怪。

十津川把塑造出来的这个架空目击者写在黑板上。

目击者

姓名不详,二十年前是三十来岁的摄影师。

他被《现代日本》杂志派往箱根拍摄风景照片,事件那天,不但看到冢本由美的车子和车内的一对青年男女,也拍下那辆车子的照片。

身高一七三公分,体重六十五公斤。

“龟老,你跟西本刑警去调查这个人。”十津川说道。

“要不要把实情告诉西本刑警?”

“不要,因为西本刑警是个喜怒形之于色的人。我想不要让他知道实情比较好,这样他就会调查得很起劲,对方也会相信。”十津川说道。

龟井刑警把黑板上的文字抄写在便条纸上,说道:“我希望西本刑警也带着这张便条纸。”

“做什么用?”

“我和西本刑警一开始调查,对方必然会跟踪,我想找机会丢掉这张便条纸。如果对方捡到这张便条纸,必然会相信我们正在寻找这个架空的摄影师。”龟井刑警说道。

“你要做得不露痕迹,免得露出马脚。”

“这个我知道。”龟井刑警点着头说道。

十津川把西本刑警叫过来,叫他把黑板上的文字抄写在便条纸上。

西本刑警一面抄写着,一面问道:“是不是找到这个人,就可以破案了?”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十津川以鼓励的口气说道。要他说谎,实在让他感到很不习惯。

龟井和西本两个刑警一起离开警视厅去找寻架空的目击者。

这次他俩开着没有警车标识的巡逻车。

龟井刑警以无线电话向十津川报告道:

——现在我们正要去神田的F出版社,因为我们想向F出版社借阅过期的《现代日本》。

“对方有在跟踪吗?”

——有,仍然是那辆奔驰车,啊!请等一下。

“怎么啦?”

——那辆奔驰车不见了,接替的是白色苏亚拉,车牌号码是XXXX。

“知道了,我会加以调查清楚。龟老,你没事吧?”

——没事,我想去F出版社拜访社长,借阅二十年前的《现代日本》。

“请你要格外小心。”十津川说道。

(看来我们布下的诱饵发生作用了。)

十津川把日下和清水两刑警叫过来。

他向这两个刑警指示,暗中去寻找某大商社一个姓加藤的职员。

“我希望你俩务必要严守秘密,不能让对方知道,不然的话那个人就有生命危险。”十津川很郑重地说道。

日下和清水两刑警分别离开警视听,然后在外面会合。

一个小时后,又接到龟井刑警的联络电话。

——我们已借到过期的《现代日本》,是二十年前那年,一共十二期。

“里面有没有刊登箱根的照片?”

——十二期中,有两期刊登箱根的照片。

“如此一来,对方大概会更相信吧?”

——我也那么想,所以向F出版社的人说如果有人来问这件事,你们就老实说已有警察来查过了。

“那么,对方大概会中计吧?”

虽然此计是他想出来的,可是,他也没有多大把握能成功。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向F出版社借到过期的《现代日本》后,龟井和西本两刑警又去四谷拜访本桥摄影师,因为本桥摄影师的摄影室在四谷。

“我们正在寻找一个五十多岁的摄影师。”龟井刑警向本桥说道:“那个人二十年前被F出版社派去箱根拍摄照片。”

“二十年前?”

本桥好像有点吃惊的样子。

对每天决胜负的摄影师来说,二十年前或许很久远吧?

“是的。是昭和四十几年。”龟井刑警说道。

“那时候呀?——”

“现在应该有五十几岁了。”

龟井刑警把带来的那张便条纸拿给本桥看。

“现在是五十来岁,经常拍摄山岳照片的人。”

本桥想了一下后说道:“或许是山胁君也说不定。”

毫不知情的西本刑警连忙问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有一间摄影室,目前已是摄影大师。”

“他的摄影室在哪里?”

“在六本木。不过,听说山胁君已去中国大陆。”

本桥说罢,把六本木摄影室的地址告诉他俩。

龟井和西本两刑警开着车子前往六本木。

“如果这个名叫山胁的摄影师是我们要找的,事件就可以很快结案。”西本刑警一面开着没有警车标识的巡逻车,一面很兴奋地说道。

“是的。”

龟井刑警点着头,往照后镜一看,那辆白色苏亚拉又在后面跟踪着。

龟井刑警拿出记事本,确认本桥告诉他的门牌号码。

山胁的摄影室位于六本木住宅大楼内。

摄影室内有两名年轻男子,其中一个说道:“老师替报社去西域拍照片。”

“何时回国?”

西本刑警问道,有点紧张。

“后天回来。”

“山胁先生也拍摄日本山岳照片吧?”

“那当然,老师拍摄很多日本山岳的照片。”

“他是从年轻时就开始拍摄山岳照片吗?”

“老师一开始就拍摄风景照片了。”

“请看这个。”

龟井刑警把刊登在二十年前的《现代日本》的照片拿给对方看。

“这是不是山胁先生拍摄的照片?”龟井刑警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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