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翻阅一本周刊,那是三年前的《日本周刊》,目前市面上已没有这种杂志,上面连载着“日本的政治团体”,其中有提到“N会会长寺本卓造”。

这本周刊是三年前的十月五日出版的,除了有专文报导寺本卓造外,还刊登寺本卓造的彩色照片。

寺本在那篇文章中做了如下的谈话:

直到目前我都是个无赖,也给这个社会制造不少麻烦,由于我认为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所以才成立政治团体‘N会’,想对社会尽点棉薄之力,做一番贡献;更何况家父以前是市议员,我身上流着家父的血液。

接着,提到人人尊敬的政治家“故堀江先生”。

“这就有点关系了。”

十津川把那本周刊拿给龟井刑警看。

“一提到堀江,不由得让人想起二十年前,被怀疑是连续杀人事件凶手的石崎,当时石崎是堀江国会议员的私人秘书。”

龟井刑警的眼睛亮出光彩。

“目前我们不知道寺本跟二十年前的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就目前来看,应该有一点关系。”

“寺本有没有可能认识石崎?”龟井刑警问道。

“这个嘛……就如这本周刊所说的,寺本成立政治团体N会是在三年前,根据目前调查的结果,二十年前,他只不过是个小混混而已,所以我不认为他会认识石崎。”

“寺本说他的父亲以前是市议员,会不会是真的?”龟井刑警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这个我也想加以调查。”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再度跟搜查四课的花井见面,把那本周刊拿给他看。

花井笑着说道:“想要成立政治团体,当然要有一番说词才行,何况到昨日都还是暴力集团,突然变成政治团体,更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因此,才会说出为了日本、为了世界这种恶心的话。”

“这本周刊提到寺本的父亲以前是市议员,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寺本的父亲名叫寺本半治,曾当过市议员。”花井点着头说道。

“跟故堀江国会议员有没有关系?”十津川问道。

“嗯——”花井想了一下说道:“他们是同乡,又属同一个派系,所以堀江在竞选时,寺本的父亲曾替他助选。”

“寺本的父亲现在还健在吗?”

“不,已经死了。”

花井这么说罢,以刺探的眼神注视着十津川问道:“你到底在调查什么?日下刑警被刺事件牵涉这么广吗?”

“没有啦!伤害日下刑警的好像是N组的人,所以我才想调查N组的组长。”

十津川说罢,花井好像不相信地说道:

“你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

“如果你是在调查二十年前的事件,最好要小心点。”

十津川只是笑笑,跟花井分手。

接着,十津川去跟以前活跃于新宿的松沼见面。

松沼目前已五十二岁,在四谷附近开了一家西餐厅。二十年前,他是M组的干部,曾犯下伤害事件,给警方添了不少麻烦。

他是个身高一八〇公分的彪形大汉。

十津川在柜台前面坐下来后,向松沼说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二十年前的事情。”

松沼笑着说道:“年轻时我很不懂事,胡作非为,给警方添了不少麻烦。”

看他的表情,好像很不好意思,又好像在隐瞒那时的事情。

“你认识N组组长寺本吗?”十津川问道。

“认识,以前他是S组的人,个子矮小,火气倒满大的,曾向我开枪,幸好只伤到皮肉而已。”

“目前寺本成立政治团体N会,二十年前,他是不是就想进入政界?”

“他是很有野心的人,曾说不会在黑社会终其一生,会不会因此才成立政治团体?”松沼说道。

“那时他有没有说他跟哪个政治家很要好?”十津川问道。

松沼想了一下说道:“我是M组的人,他是S组的人。二十年前,当我们达成协议一起喝酒时,他曾说他的父亲是市议员,跟伟大的政治家很要好,那个政治家曾做过大臣,名字叫做——”

“是不是堀江?”

“对,就叫做堀江。”

“寺本本人也跟故堀江国会议员很要好吗?”

“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他曾这么说过。黑道做得再好,毕竟还是个黑道,如果想进入政界,必须要有一大笔资金才行。”

“你对这有什么看法?”

“我很讨厌政治家,要我当政治家,我宁愿当黑道。”松沼笑着说道:“就如你所看到的,目前我经营西餐厅,想跟政治家打交道是很容易,可是目前想找到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实在难之又难。”

“最近你有没有跟寺本见面?”

“有,是在两个月前,是他来店里找我的。”

“那时你们谈些什么事情?”

“他说周刊曾报导他,让他觉得很有面子。”

“然后呢?”

“他又笑着说他已存了一大笔钱,可以跻身政界,我想他多半跟什么人扯上了关系。”

“可是,堀江国会议员已经死了呀!”

“他的儿子堀江少爷目前也是国会议员吧?会不会他跟堀江少爷攀上关系?”

“是吗?堀江少爷曾跟寺本连手做非法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松沼说道。

接着,十津川又跟任职于中央新闻的朋友田口在新宿的咖啡馆见面。

“有关死去的堀江的事情呀。”

田口一面搅动咖啡,一面沉思着。

“在他担任几任大臣期间,有没有搞过非法的事情?”十津川问道。

“你是指他有没有操弄特权吗?”

“是的。”

“在操弄钱方面,他是很高明的人。”

“是吗?”

“虽然他已窜升为派系第一号人物,可是媒体很少指责他。说他狡猾,是很狡猾。”

“他跟贪污事件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没有,虽然他不是很清白,不过检察官并没有把他列入侦查的对象。”

“堀江少爷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有问题吗?”田口反问道。

“不,不是,目前我正在调查一个人,这个人很尊敬已死去的堀江国会议员,我想知道堀江少爷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跟他见过三次面,他身材高大,在美国住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所以英语讲得很好,也很英俊。”田口说道。

“是大人物吗?”

“目前还只是国会议员新人,不过由于有父亲的余荫,加上长得英俊,很受女人喜爱,脑筋又转得快,所以我想他将来也会像父亲一样,成为有名的政治家。”

“堀江少爷在期货买卖赚了不少钱吧?”

“我不知道。”

“他完全没有不法行为吗?”十津川问道。

“就我所知,目前还没有,以后就难说了。”

“金钱方面怎样?父亲很会搞钱,他怎么样?”

“好像有很多人因看准他将来会很有前途而赞助他。”

“那么,他的财产上亿了?”

“是的。因为他父亲的遗产也非常可观。”

“原来如此。如果他很有钱,又有前途,大概有很多人巴结他吧?”

“是的。”

“N会跟堀江少爷有没有关系?”

“N会?”

“是的,是N组组长寺本成立的政治团体。”十津川说道。

“噢!是那个寺本吗?”田口好像想起来般说道:“你是说因父亲跟政治有关,自己也想参政的那个人吗?”

“是的,他父亲是市议员,不过已经死了。据说他父亲曾帮忙故堀江国会议员,因为他俩是同乡。”

“因此,你认为他的儿子寺本也跟堀江少爷有关?”

“我是想知道他跟堀江少爷有没有关系?”十津川说道。

“就我所知,目前堀江少爷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应该不会跟暴力集团或政治团体扯上关系。”

“若是那样就好了。”

十津川这么一说,田口有点不悦地说道:“我不相信小堀江国会议员会跟寺本有关系。”

“是吗?”

“我再去调查一遍好了。”田口说道。

十津川跟田口分手后,返回搜查本部。

“佐佐木季见子目前怎么样?”十津川向他的部下问道。

因为他只顾调查寺本,一时疏忽了她。

“目前她很安份。”

说话的是西本刑警。

“在家里吗?”

“是的,不过她经常往图书馆跑,好像在翻阅旧报纸和旧周刊。”

“或许她跟我们一样,也在调查寺本。”十津川苦笑着说道。

“此外她再也没有别的举动,会不会因为北原的女人死去,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西本刑警说道。

“有没有人知道寺本目前的行踪?”

十津川这么一问,清水刑警连忙举手说道:“寺本昨天前往箱根。”

“箱根?”

“表面上说是去静养,可是我想他可能有麻烦,才逃离开东京,不然的话,我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清水刑警说道。

“为什么他要去箱根?而不去别的地方?”

十津川这么喃喃自语着。

清水刑警很得意地说道:“会不会他喜欢箱根?”

“喜欢?可是,这种时候,他应该逃往国外才对呀!”

一般说来,不是逃往美国,就是逃到邻近的菲律宾,可是他却前往箱根,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警部。”

龟井刑警小声呼叫十津川。

“什么事?龟老。”

“我记得小堀江国会议员的别墅在箱根。”

“小堀江国会议员?”

“是的。我记得是在某种刊物上看到的。”

“你立刻去把那刊物找出来。”

十津川说罢,龟井刑警立即离席,不知去向。过了一会儿,手上拿着一本报纸合订本回来。

“我查到了,是堀江少爷当选国会议员的新闻,有专文介绍国会新议员。”

龟井刑警打开刊登那则新闻的那一页给十津川看。

是一篇采访第一次当选国会议员堀江的新闻,堀江在这篇访问记中说过这么一句话:“——对于这次竞选,我一点也不感到累,因为家父在箱根给我留下一栋别墅,我可以到那栋别墅休息,培养斗志。”

“果然是在箱根。”

十津川也有点紧张起来。

“或许这只是一时的巧合而已。”龟井刑警说道。

“国会目前休会吧?”

“是的。小堀江国会议员也有可能去箱根别墅。”

“你去查清楚别墅的正确地点。”十津川说道。

他知道寺本投宿的“日出旅馆”的地点。

如果查出别墅的地点距离“日出旅馆”很近,他想亲自去调查。

出去调查别墅地点的龟井刑警交给十津川一张便条纸,问道:“是有一段距离,要不要去看看?”

十津川首先叫西本和清水两刑警前往箱根,监视投宿在“日出旅馆”的寺本行动。如果寺本跟堀江见面,就证明他俩有某种关系。

可是叫这两个刑警去监视寺本,十津川还是有点不放心。

尽管堀江是继承父亲的衣钵,可是终归是国会新人,而且又是从美国回来的,以精明干练出名。

他父亲是党的当权者,那些搞特权的政治团体必然会接近他,因此寺本大概也会接近才刚当选国会议员,还不是政务次官的堀江少爷吧?

更何况寺本说他很尊敬政治家堀江少爷的父亲。

首先接到西本刑警的报告。

“寺本的确投宿在‘日出旅馆’。”西本刑警在电话那头说道:“他是单独一个人来的。”

“他投宿旅馆后,都做些什么事情?”

“听说他来这里已有三天了,根据旅馆的人说,他不是出去散步,就是骑着旅馆的脚踏车到处逛,也曾去钓鱼。”

“蛮像在渡假的样子嘛!”

“寺本说他是来静养的。”

“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旅馆的人说没有。”

会不会他在外面跟别人见面呢?就在十津川这么想时,又突然接到西本刑警打来的电话。

“寺本去跟小堀江国会议员见面。”西本刑警以兴奋的口气说道。

“真的吗?”

“大约下午两点,他又骑着旅馆的脚踏车出去。我以为他又要出去逛,于是也借一辆脚踏车在后面跟踪,结果看到他进入小堀江国会议员的别墅。”

“不是很远吗?”

“是有一段距离,骑脚踏车大约要花一个小时才能到达。”

“他在别墅待了多久?”

“大约两个小时,现在正要回旅馆。”西本刑警说道。

“你们继续监视寺本。”

十津川向西本刑警说罢,挂断电话,向龟井刑警说道:“要不要去跟堀江少爷见面?”

第二天,十津川和龟井刑警搭乘小田急线特快车去箱根。

他俩在箱根汤本搭乘出租车前往堀江的别墅。

在杂树林中道路走没有多久,看到路旁竖立着“堀江”的名牌。

他俩下车,向前走约一百公尺,看到一座不算大,但让人感到很宁静的别墅。

是一栋日式建筑物,玄关旁边停了一辆汽车,可能是堀江的车子。

不是奔驰,是美国跑车。

十津川按了电铃,说明来意后,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打开玄关,请他俩进去,这个年轻人大概是堀江的秘书吧?

他俩在可以看到中庭的会客室等了一会儿后,堀江才走进来,身上穿着毛衣。

他是个身材高大的人,很英俊,可以看出是刚当选的政治家。

堀江一面微笑,一面自我介绍“我是堀江”后,向十津川问道:“不知道警视厅的人为何事找我?”

“我们正在调查发生在东京的杀人事件。”十津川注视着对方的脸说道。

“然后呢?”

“是暴力集团N组的干部三村和年轻女子被杀事件,表面上看来,他俩是殉情自杀,事实上他们是被杀害的。我们把N组组长寺本列为侦查对象,目前他投宿在箱根的旅馆,我们知道昨天他来拜访你,他是为何事来找你呢?”

十津川这么一问,堀江点着头说道:“昨天是有一个人来拜访我,你是指那个人吗?”

“是的。”

“他给我的名片是印政治团体的头衔,我不知道他是暴力集团的人。”

“那个人也成立政治团体N会。”

“原来如此。”

“你能否告诉我他是为什么事来找你?”

“可以。那个人说骑着脚踏车出来逛时,无意中看到堀江的名牌,由于他的父亲曾蒙受故堀江国会议员多方照顾,所以想再度向他的家人道谢,才冒然进入我家,原来他是家父认识的人。”堀江以冷静的口气说道。

不用说,十津川和龟井刑警并不完全相信对方所说的话。

“堀江先生,你认识寺本的父亲吗?”十津川问道。

“对不起,我不认识,我也对寺本这么说过,因为我年轻时不大关心政治。”堀江微笑道。

“你那么回答,寺本有什么反应?”龟井刑警问道。

“他好像有点失望,我想他可能认为我跟他父亲很熟,不过在我说明后,他就释怀离去。”

“寺本成立政治团体,他来拜访你,有没有向你提出什么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

“诸如要求做你的秘书,或是要你向N会捐款。”

十津川这么说罢,堀江摇着头说道:“没有,他并没有向我提出这种要求。或许他想要我捐款,可是并没有提出来,大概是不好意思开口吧?”

“这一来,寺本什么也没有说就回去了?”

“不,他跟我谈了许多有关日本的事情,诸如政治、经济、教育,寺本很热心地提出他的看法和建议,我实在很感谢他。”堀江说道。

(真的吗?)

十津川一面这么想,一面说道:“他有没有跟你说目前他投宿在箱根汤本的旅馆?”

“他没有提那家旅馆的名字,只告诉我他是来箱根静养,真羡慕他有这种机会。”

“你说年经时不大关心政治,为什么又会出来竞选国会议员呢?”

“家父去世后,地方父老希望我继承家父的衣钵,继续替地方服务。而我也已经四十岁,想在政界求发展,才出来竞选国会议员。”

“你认识令尊的秘书石崎吗?”

“石崎?是不是二十年前自杀的那个人?如果是,我曾听家父提过,是个很优秀的人,很遗憾也很惋惜的是,他因含冤无处诉才自杀。”

“石崎自杀时,你在哪里?”十津川问道。

“在美国。”堀江简短回答道。

“你在美国一共住了几年?”

“共五年。”

“在这五年内,你是不是在美国大学的念书?”

“是的,我在华盛顿大学念书。”

“这么说,你连一次也没有跟石崎见面?”

“暑假我曾回国,或许曾跟石崎见过面也说不定,不过我已经记不得了。”堀江耸着肩膀说道。

“堀江先生,你想石崎会不会是妇女连续被杀事件的凶手?”

龟井刑警这么一问,堀江摇着手说道:“不,我不那么认为,我不是很清楚地说过他是含冤而死的吗?”

“我们把话题拉回寺本的身上吧!如果他再来拜访你,你打算再跟他见面吗?”

十津川这么一问,堀江稍微考虑一下后说道:“多半会跟他见面,因为他是个很关心日本问题的人。难道我不能跟他见面吗?”

“不,你误会了。由于我们把寺本列为杀人事件的重要关系人,所以如果他再来拜访你,我希望你能把他跟你交谈的事情告诉我。”

“你们已判定寺本是凶手了吗?”

“不,目前还没有。”

“若是那样,我认为没有必要向警方报告跟他谈论的事情。”

“是吗?”

十津川只是淡然这么说道,因为目前他不能太过强硬。

“我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还没有结婚吗?”

“我已结过婚,妻子是美国人,不过已在两年前离婚,可能性情不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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