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中午了,龟井收起钓鱼杆,回到别墅。一进屋,视线首先对向电话机。

离家期间有电话来过的标志灯已经亮起。

一股热血顿时冲到龟井的脸上。他赶紧饮了一杯水,打开录音机。

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在屋中响起。

“喂!是我呀。又去钓鱼了吧?你现在拥鉅款,住别墅,生活得悠哉游哉吧。可我们手头拮据,度日如年呢。再去打一次劫,我们不怕冒险。问题在于必须保证目标场所有足够的钱财。如果每人可得手一亿圆的话,今后的生活就无忧无虑了。下午二时再打电话给你,到时请你务必留在家中。阿铁和我一起想再请教一些问题。”

这个女人用连珠炮般的速度说了以上一番话。

(这一次,用两个人来对付我吗?)

想起来多少有些恐怖。就算骗得过那个女人的耳朵,又能不能骗过这个叫做阿铁的男人?

电话铃突然响起。

“好像还没有到二点钟吧?”龟井皱起眉头,却发现响铃的是与东京连络用的电话。

龟井急忙拿起听筒,十津川警部的声音马上冲入耳膜:“总算搞清楚了协助那班人的前税务署职员。”

“就是叫做KOBAYASHI的那个男人吗?”

“是的。”

“是西船桥的那一位还是调布的那一位?”

“是辞去调布税务署职务的那个男人。”

“他叫做近藤哲吧?”

“是的,今年二十九岁,正在走向成功道路的男人。”

“但是,姓名不一样——”

龟井提出这个疑问后,十津川斩钉截铁地答道:“对,他就是KOBAYASHI。”

“有什么根据?”

“他写了一本书。今天才弄清楚,原来近藤这家伙是以小林彻的笔名出这本书的。”

“哦,原来是笔名。”龟井也恍然大悟。

“所以,那帮人口中提到的前税务署职员,必定是近藤无疑。”十津川下了这个结论。

这不啻给龟井打了一针强心剂。龟井兴奋地问道:“那么,打劫的目标就是叫做‘人生航路’的那间柏青哥店了?”

“我也做如此考虑。目前,正在深入调查这间店的经营手法和四十九岁东主深见洁的情况。”十津川警部答道。

“在调布市内,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柏青哥店呢?”

“恐怕没有第二家符合前述条件的柏青哥店了。”

“既然如此,我告诉那伙人我已联络过近藤。今天下午二点钟,五人当中的那个女人会再度来电和我联络。如果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必令他们产生怀疑。事实上,他们日前已派出一人来伊豆这儿调查我的动静,看来已起了相当大的疑心。”

“哦!是这样吗?”

“所以,请详细告诉我你们已了解到的有关那家‘人生航路’柏青哥店的情况。关于这个新的打劫目标,作为出谋献策的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未免有点滑稽。”

龟井提出这个请求后,拿出记事簿,把十津川在电话里讲的内容悉数记录下来。

“到目前为止,了解到的情况只有这一些,看来相当贫乏,一切尚望阿龟兄随机应变。”十津川警部不无歉意地说。

龟井结束通话后,又把视线集中到“人生航路”的几张照片和店内的平面图上。

早些时候,东京方面已给龟井送来有关浦和的“钱箱”,西船桥的“2001”,调布的“人生航路”的照片和店内的平面图。

根据这些照片和平面图,再加上十津川的说明,在龟井脑中大致上勾画出一个关于“人生航路”柏青哥店的印象。

以这个印象作为基础,临时再做若干将计就计的发挥,与那伙人交谈,或许可令他们信服。

这家柏青哥店设置在甲州街的街边,隔邻是可泊二十辆车的停车场。

它是二层楼的建筑物,一楼是店铺,二楼有总经理室和办公室。另外还有员工宿舍,离开店铺,如果步行的话,约莫是二十分钟的路程。

总经理深见洁的弟弟在京王线调布站前开设不动产公司,也有总经理的赫赫头衔。这一带的地价,据说每坪高达五百万日圆,是一个相当有赚头的生意。

下午二时正,电话铃声果然响起。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像已找到钓鱼伙伴了吧。”那个女人突然说出这句话。看来已对龟井布下了严密的监视网。

“哈哈,日本有钓鱼人口二千万,钓鱼伙伴随时都会出现,有什么稀奇?”龟井轻松地回答。

“我们这批朋友你就撒手不管了吗?”

“这是什么话?!你们随时都可以行动的呀。”

“我们确实准备自己动手,但必须以你提供的情报绝对正确无误为前提。”

“情报完全正确。为了慎重起见,我又打过电话给那位前税务署职员做了确认。”

“那个男人的名字真的叫小林彻吗?我们做了多番调査,始终找不到名叫小林彻的前税务署职员。”女人质疑道。

“那是当然的啰。因为小林彻是假名。”

“原来如此。他为什么要用假名?”

“你们不也是有个小名叫阿铁的人吗?他也应该有本名的呀。”

“这倒说的是。那么,你知道小林彻这个人的真名吗?”

“当然知道,他的真名叫做近藤。这个家伙最近出了一本揭露税务方面形形色色内幕的书籍,用的笔名就叫小林彻。”

“哦,原来是笔名。再来说说那间作为目标物的柏青哥店吧。”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逃漏税所得的几亿元现金和贵金属,是真的隐藏在店铺里吗?”

“当然如此。店铺面临甲州街道,据说东主还以经营不动产作为副业。积攒几亿元并非不可思议。”

“问题在于是否以现金或贵金属的形式藏匿在店铺里。如果存入银行,对我们来说就毫无意义了。”

“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要知道这是逃漏税所得的不义之财呀!存入银行岂不是马上被税务署发现,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必定以现金或贵金属的形式隐藏在某处。”

“那个前税务署职员说的话能完全相信吗?”

“我不是又做了确认吗?他提出事成后要分一杯羹,所以没有理由要说谎吧。”

“噢,请稍等,阿铁有事请教。”

不一会儿,电话筒那头,男声代替了女声。

“你的计划过于粗枝大叶,难以令人信服。”对方直截了当地表示怀疑。

龟井故意装成生气的样子,不耐烦地说:“既然不相信我就别再来烦我好不好?你们这些没大脑的家伙,我看要抢到一百万圆也很难哟。”

“但是,我们一旦被捕,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难道我不明白这点吗?所以我特别替你们设计了这个周详的计划。现在不如就事论事,看看还有哪些疑问?提出来我回答你。”

龟井的口气显得缓和了。

“好吧,我有一、两个问题请教。第一是计划实行的日期。计划中说明是星期一。但星期一是该店的休息日。日期没有错吗?”

“对,是星期一。”

“可那天是店休日,岂不是少了那天的营业额收入吗?”

“真是笑话!你还计较那一天的收入?!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夺取店主多年来的非法积蓄呀。”

“你说在二楼总经理室的旁边有一隐蔽房间,内藏上亿圆的现金,这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但是查看该店的平面图,找不到那间藏金屋。”

“当然看不到啦。隐蔽房间嘛,怎么可能会在平面图上表示出来。所以我说你们没大脑,做不成大事。在总经理室附近建造隐蔽式房间,这是凭常识都能想象出来的嘛,如果总经理在场的话,不妨亲自问问他。”

“第二是时间问题。根据你的计划,行动时间定在星期一晚上十一时,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阿铁提出第二个问题。

龟井也不知道理由何在。但不管怎样,总得说几句敷衍对方的话:“清晨五点钟左右,送报纸的和送新鲜牛奶的人就会四处活动,所以在此之前必须找到隐藏的房间。从晚上十一点到清晨五点,共有六个小时,应有足够时间找出隐蔽房间和把内藏的金银珠宝搬运出去。假如花了足足六个钟头还找不到隐蔽房间,就足证你们的弱智无能,那也怪不得我了。”

“唔,有六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吧……”

阿铁把话题一转,又说:“根据你的计划,在行动期间必须连续打110电话报警,营造在别处发生案件的假像,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啦。要知道刑警的数量是有限的,这样做可以达到分散警力的作用。”

“但是,警方会这么容长受骗吗?他们或许马上就能辨别出真假。”

“只要接到110报警电话,不论真假,警察大致上马上就会出动。”

“但是,用同一种声音连续打110电话报警,不会马上被警方察觉这是假动作吗?”阿铁担心地问。

龟井听了不禁大笑起来:“笨蛋!你们不是有五个人吗?轮流打110电话报警不就得了!打电话前先研究一下地图,务必诱导警车分散驶往各地。”

“明白了。报警内容说凶杀事件好吗?”

“可以的。一般来说,如果是普通的打架,只会出动一辆警车;如果是打劫或杀人,起码出动两辆或三辆警车奔赴现场。”

龟井凭自己的专业经验,对阿铁谆谆教导。

“好吧,就这么干。晚上十一时以后,我们全体成员轮番打110电话,报告警方发生杀人事件,打劫事件。”

“还记得是哪一个星期一采取行动吗?”

龟井终于触及最关键的问题。但是对方笑笑后说:“怎么会不记得?那可是你决定的日期呵。”

“我怕你们弄错日期,那就不好了。这次我虽然不直接参与行动,但在暗地里,我会替你们祈求上苍,祝你们鸿运当头,马到成功?”

“恐怕非祈求成功不可吧。万一我们事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阿铁带着威胁的口气说。

这一回,龟井开始发起反击了:“昨天,你们当中有一位来伊豆,似乎到处打听我的情况。他是谁?你们不相信我吗?”

龟井的强硬质问,在电话那一头引起女人和阿铁小声而慌张的商议。不一会,女人的声音传过来:“我想,多半是TASHIRO君吧。”

“TASHIRO?”

“是呀,是TASHIRO君。不过我们绝对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在我的周围鬼鬼祟祟呢?”

“我们是担心警方呀。要是你被警方盯住,甚至被警方逮捕,我们的计划也就泡汤了。TASHIRO君去伊豆,大概是想调査你是否受到警方注意。”

“我怎么会被警方怀疑?要知道我在这里是一个好市民。住在别墅里,每天优哉游哉地以钓鱼为乐,这不是好市民又是什么?”

听了龟井的自我吹嘘,电话那一头发出了笑声。

“你自以为清白吗?别忘了你也是一个恶棍。”

“笑话不说了。TASHIRO开车来此,到加油站、餐厅等处打听我的消息。这个家伙大概不带驾驶执照的吧。万一被警方查到无照驾驶,如何收尾?”

龟井故意用生气的口吻斥责对方。其实,龟井本人根本不清楚TASHIRO是五人当中的哪一个。姑且用话套话的方式探听一下虚实。

“没有问题。他带着驾驶执照的,而且有两种驾驶执照呢。”女人回答道。

(这个TASHIRO拥有两张驾驶执照)

龟井在心中一边这样想,一边迅速地对甲乙丙丁四个男人进行比对。

飞车党出身的年轻人,恐怕就是此刻和自己通电话的阿铁了。

TASHIRO应不是自称为知识分子的那个男人。那么,最有可能就是那个前竞速滑冰选手了。

“TASHIRO是运动健将,他凭直觉行事,车子不知不觉容易开得太快,可要注意防止出事哟。”

龟井试探性地说,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高田君,你搞错是谁了。看来,你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坏了。”

阿铁嘲笑起来。

“真的搞错了吗?”

“大错特错。”

“唔,竞速滑冰选手应该是KAWAKITA才对吧。”

“哇!你到底是不是真高田呀?”

“什么?”

“KAWAKITA是我们当中运动神经最迟钝的一个呀。”阿铁说道。

根据对方的话,龟井在脑子中迅速做了一番盘算。

“噢,是我误会了。KAWAKITA不就是那个诗人吗?我还读过几首他写的蹩脚诗篇呢。”

这一回,龟井的推理算是弄对了,并且引来阿铁的一顿牢骚:“我对诗歌毫无兴趣。那家伙平时神经兮兮,经常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一旦有事,必成为我们的累赘。”

“话可不能这样说,大家都是伙伴关系。”

“伙伴关系是没有错,但一旦成为障碍物,唯有将其消灭,别无它法。”阿铁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你本人又如何?”龟井试图做更深入的试探。

“我?”

“是呀。你在其他伙伴的眼中,又是怎样一个角色呢?”

“没有我,这一回的计划就不可能实行。没有一个比我行动更敏捷的人了。”阿铁自吹自擂地说。

“是那样吗?”

“当然是那样。噢,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了。前面提到的事究竟怎样?”

“什么事?”

“就是那间柏青哥店的隐蔽房间呀。就算把逃漏税得来的巨额钱财都藏在这间房里,如果不清楚隐蔽房间位于何处,一切都是枉然呀。是否要那个叫近藤的男人再去打听一下?”

“不,还是你们自己设法去打听比较适合。否则,近藤这个家伙的要价会越来越高……”

龟井是不可以与近藤会面的。因为对方一定与高田相熟。

“好吧,我们自己去找寻和打听看看。有事和你再联络。”

对方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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