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对霍顿的家好像感到非常满意。如果想带她到哪里去,她好像都认为别人会加害她一样,怎么也不愿意去沃勒尔氏的府邸。最后人们连哄带骗地把她带到了康奈花园,和沃勒尔氏夫妻及他们家的希腊男下人见面了。沃勒尔氏夫妻左右开弓地对她问话,当然她对英语是一窍不通的,只是摇着头微笑着,还用听不懂的语言努力地想要说明什么。好像遭遇了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情一样,她看上去很可怜,但又非常和蔼可亲。真是一位文雅的女性。沃勒尔夫人非常喜欢这个女人,打从心底里对她寄予同情。“一个女人,从遥远的国家流浪到这里,是多么寂寞孤独啊!语言又不通。”

沃勒尔家的希腊下人被请来当翻译,但是完全起不了作用,对那个女人说的话也是完全听不懂。希腊人用自己懂的五六国语言轮流和那个女人交流,但是全部都无法沟通。最后双方都呆住了,只能笑着看着对方。这样当面进行沟通的唯一希望也破灭了,还是只有回归到万国通用的肢体语言上了,开始了一场哑巴的问答。沃勒尔夫妻和大家都围着那个女人,聚集了大家的智慧绞尽脑汁地采用着奇妙的手语。有时拍拍脚皱起眉头,有时指着远处说明很累了,大家走着优美的步伐,表现出各种姿态和表情。在沃勒尔家的会客厅里大家极尽所能,简直就像是一群舞蹈躁狂症患者的集会,展开了一场世界上新颖而真实的哑剧。为了想出精准的表示方法和分辨出她的意图,大家都弄得满头大汗。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那个女人全身上下就剩下零点五便士和六便士的假币,几乎是身无分文了。她是从太阳升起的方向,也就是从东方来的。坐了很长时间的船也走了很远的路,脚非常疼。由于旅途的劳累,身体比较虚弱。仅此而已。她像小孩子说话一样,含糊不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交换信息的方法。遇到稍微复杂的情况,女人和沃勒尔一家就都束手无策了。大家都感到非常急躁,云里雾里似的搞不清状况,最后只能相视而笑,这样的情况反复地发生着。由于交流都不是很严谨,双方也都觉得沟通毫无意义了。

像做了体操运动一样的疲劳,不知还能做什么好,这次会面就这样结束了。沃勒尔家表示会支付那个女人留宿期间的伙食费用给霍顿,还打算让女佣和下人随霍顿一起回去。但是这次比起霍顿这样平凡的农户家庭,她似乎更喜欢阿蒙兹伯里第一大家族沃勒尔家的康奈花园。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不愿意的话就表现得如同幼儿一样单纯的南亚女性。她怎么也不想再回到霍顿家去了,她说自己想留在这里。但是由于说的话别人都听不懂,她就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死死地抓住家具和门,努力地不愿离开。看到这里人们都苦笑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果然还是知道什么地方好啊!”

“看来还是有判断能力的。”

“她真是让人怜悯。”沃勒尔夫人开口了,“她一点都不认生,惹人疼爱。就暂时让她住下来吧,我来照顾她。”其实,沃勒尔氏自己也对她非常感兴趣,因此那个女人就这样留在了康奈花园里,变成了这里的常住客。从那天开始,沃勒尔夫人亲自培养她,渐渐地也对她加深了了解,她的身份也被弄清楚了。沃勒尔夫人尽力教她一些英国上层妇女的举止习惯。夫人是业余的人类学研究爱好者,她抱着认真研究的态度开始观察那位女性。

夫人先用钢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给她看,然后把钢笔递给她,让她同样写出自己的名字。那个女人战战兢兢地接过钢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从笔杆到笔尖打量着,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把钢笔放到了桌子上。看到屋子的角落里放着孩子用的画笔盒她会非常高兴地跑过去,拿出细长的画笔和蓝色的画盘。别说使用钢笔了,她连见都没有见过,但是说到毛笔她就非常熟练了。她非常灵巧地把毛笔握在手里。用笔尖在蓝色的画盘里蘸了一下,流畅地在纸上写了起来。写下了一行文字,好像是阿拉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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