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笑声惊醒了玛丽咏。

她的嘴里黏糊糊的,头痛得像针在刺。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布景在盘旋。

在火车厢里……我和杰瑞米,在火车……

不。她在开罗,在叛乱中遭到袭击。

她记得一条像死神一样的影子在追她。不!是她在他后面追。

日记。

圣米歇尔山。

玛丽咏记起来了,她在自己家中,她的小屋。

在一分钟之间,她再也不清楚自己是谁。就像是希区科克的《冷汗》中的金·诺瓦克,她似乎生活在过去,她成了杰萨贝尔。

她是玛丽咏。

她拿到了黑皮书,杰瑞米·麦特森的日记。她登上骑士大厅,与其说是因为担心,不如说是因为愤怒。有人戏弄了她,难道她没有听清楚锁发出的响声?其实响声是不是从暗门那儿发出的?或者小偷给她来了个声东击西,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主入口,然后自己又绕回来,从她背后进来,拿走她的书?

她找不到回答。说到底,这也没什么关系。

接着,玛丽咏就下了山。

去见贝阿特利斯,她得找人聊聊。

店门关着。星期一休息。楼上的住处也没人。

玛丽咏瞅见路德威格从旁边一条巷子里出来,她不吭声地找了个暗处避开他,然后躲回自己的小屋。现在不是听他甜言蜜语的时候。

她在客厅里站了有五分钟,然后哭起来。她没了方向,不知道该怎么样作个正确的决定。电话在她的手里,她拨了那个电话号码,那个皮夹子里边卡片上的电话号码。DST的那个人。电话铃刚响,她就挂断了。

她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她觉得脚底开始发痛,就坐下,倒了一杯橙汁金酒。又是一杯。一杯接着一杯。

她的头脑安静下来。她抓起书翻阅起来。不知不觉地,又接着读下去。

在暴乱结束,杰萨贝尔逃脱时,她睡着了。

酒精让她困乏。她睡了两个小时。

孩子们正在她的窗下闹闹哄哄。夜色已经降临。山上没有孩子。

玛丽咏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没有站起身。

她张开嘴,嘴唇胶在一起,就像口香糖黏在塑料布上一样,缓缓才得以分开。

她伸手抓住沙发的靠背,拽着沙发直起身。她把鼻子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下面的街上,几十个人快慢不一地朝着修道院方向攀登,孩子们走在前头。

交响音乐会。

星期六下午,玛丽咏帮加布里埃拉修女到镇广场上贴了招贴。

她看看自己空空的手腕,才想起,自从她到这儿以来就没带过手表。她在厨房里看了钟。19点20分。

离音乐会开幕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玛丽咏丝毫没有兴致参加。

她只希望呆在自己的家里,她真正的家,在巴黎。她真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在晚上睡觉时,拨好闹钟,准备第二天早起,七点差一刻,可诅咒的闹钟催她去一12班。她多想忘记这里的一切啊。

为什么有人要对付她?他们是谁?

麦特森的日记翻倒在沙发上,打开的页数正是她睡着时停下的地方。

这本日记和发生在巴黎的事——那桩政治家的可疑死亡——不可能有一点联系。在这儿紧追她不放的那个人只是想取回这本书。里面到底有什么,会引得那人这般锲而不合。

玛丽咏抓起书。

还剩几页没读。

可能到那时,她就知道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面对金酒瓶子坐下。

日记摊开在腿上,书页一张张地翻过,直到一动不动地静止在空气中。

玛丽咏推开酒瓶。

回到她刚才停下的那个地方。

这个埃及之夜,更糟的事情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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