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咏刚读到的这一段写得很奇怪。

作者杰瑞米刚写完判断弗朗西斯·凯奥拉兹有罪那段就画了一个粗箭头直向最后几页。玛丽咏在这几页上找到的是一长段补充内容,讲的仅仅是阿齐姆和伏击魔鬼的那个晚上。很显然,杰瑞米用上了搭档告诉他的部分内容,也还包括他收集到的其他证明,比如卡里尔的证词,他亲自见过卡里尔。

玛丽咏却怀疑杰瑞米在想象阿齐姆的心情时有误差。有些地方,他写起来就像是钻进小个子埃及侦探的心里。

她觉得把内容放到最后的做法很奇怪,仿佛这一段是最后加上去的,因为除了在书页的上方画个箭头以外就没有其他办法把内容插进去。于是,她决定在正读着的这一章里插上后面的补充内容。这样,她就从阿齐姆在城东巷子里的追捕过渡到杰瑞米在凯奥拉兹家中。悬念也就更大了。

她在床上微微坐直了,看看钟:十二点半。很晚了。

那又怎样,我的乖乖?明天是星期天……况且,在这里……

她要马不停蹄地读下去,满足一下自己,至少结束日记结尾处关于阿齐姆的那段。

外面,雨已经停了。玛丽咏向窗外瞟了一眼。

墓地的平台呈现出一片银色,月亮终于透过了云层。风在大街小巷里吹,顺着外墙,在墓碑间打着转。

在这片鬼魅般的森林中,石头十字架上都钉着耶稣像,其风化程度证明它们走过了多少个四季。在这些被折磨得变了形的躯体中,玛丽咏注意到一张脸。

一颗圆脑袋被月亮照得发白。

眼睛栩栩如生。

玛丽咏的疲劳顿时烟消云散,那点微光也在减弱。

玛丽咏明白这张脸不是装在一个十字架上。

而是在一个活人身上。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惊得跳了起来。

墓地里有个人,正在窥视她。

玛丽咏急忙熄灯让屋子陷入黑暗中。她下了床靠近小窗口。

她小心地躲在墙后面,只探出右眼观察外面。

那人站在一座座坟墓的当中。手插在风雨衣的口袋里。他在黑夜里踱来踱去,看玛丽咏卧室里刚发生的变化。

是路德威格,守夜人。

玛丽咏叹了口气,嘴巴前的窗户玻璃上升起一团水雾。

路德威格向前倾着身子,舌头舔着嘴唇。他举起一只手,犹豫着,不是很肯定的样子,然后,很偶然地,向玛丽咏作了个友好的表示。她谨慎地不作回答。

她等着他耸耸肩,无精打采地走出墓地,回他温暖的床。

就差这了。爱偷看女人的守夜人。

他偷看她有多久了?他难道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这个时候,在圣米歇尔山上……很可能是没什么可做……

如果一个十五岁的小家伙试图偷看她脱衣服,这还能让她一笑了之,可路德威格……他是个成年人了……真是个混蛋!她火气一下子大起来。

她发誓,下次碰见他,一定要给他难堪,得找个说词臭他一下,让他不敢再来。

这一下子,阅读欲望也烟消云散了,她再也无心沉浸到二十年代的开罗,更不想再去打开床头灯!

玛丽咏钻进床里,准备入睡。又想到路德威格,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她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怒火。

风越吹越紧,就像是一群夜鸟在鸣叫。风在镇子上空翱翔,海水冲上来撞击着城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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