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坚出来吃早餐。吴雅男独自坐在餐桌前等候着他。

李坚向吴雅男打招呼:“早上好!”便去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吴雅男忽然说:“天锋,雅芳回上海了。”说罢盯着李坚看。

李坚并无惊讶的表情,只淡淡地说:“也不说吃了早餐再走!”

吴雅男见李坚说完端起一杯牛奶喝起来。等他放下了杯子,准备去夹点心时,她才又说:“天锋,早餐后我也回上海……”没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李坚放下了筷子,他手握住了吴雅男的一只手:“你们都要离我而去吗?我就这么不受欢迎吗?”

“啊不……”她忙否认。

“那么,如果可以,留下来陪我几天吧。”他很温柔地说。

她笑了,眼泪滚滚而下:“啊,好的……”

他起身用餐巾替她拭泪:“我可不喜欢爱哭的女人。”

她拍打了他一下,钻到他怀里:“讨厌!”

吃完早餐,两人去房间里,坐在沙发上交谈。

他说:“雅芳走了好,有她在妨碍我俩交流。你说是吗?”

她盯着他:“天锋,阿囡可不稀罕接受别人的馈赠。更不稀罕勉强得来的。”

他笑着挥挥手:“说什么呢,雅芳对我说明了:医生对病人是中性的。我从来把她当做小妹妹!说什么勉强,虽然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却是以两个男人相处的。骤然你变成女人了,让我如何接受?”

她认为他解释得合情合理,她又怀着良好愿望,便欣然接受了:“啊,你说得太好了!其实我当了二十多年男人,也需要调整心态。既然雅芳促成了我们,那就这样吧,我陪你在苏州住一段时间吧。”

他说:“不好。上海你有生意要打理,不能因私废公啊。这样吧,我们都回上海,我住到雅芳家……”

“不好!”她坚决反对,因为她对阿姐有了戒心,但她说的是另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上海汉奸特务都在寻你呢,暂时你不能回上海。要不还是我来回跑,反正苏州到上海一小时火车,我可以下午来,早上走。如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在苏州多停留一天。好吗?”

他意识到了她的“顾虑”,同时他也敏感到少与范雅芳见面为好。于是同意了她的提议,“这样,你太辛苦了吧。”

“嗨,汽车到车站,火车到苏州,下车一部三轮车到家,辛苦什么呀。只是我不在时,你一个人会不会感到寂寞呀?”

他说:“雅芳还留下不少书,我可以看看书消遣的。”他不禁想,一个杀手,居然卷入了一场三角恋爱,真是极大的讽刺!

李坚是被范雅芳临别之夜一席话说服了。他又思考了一夜,决定不辜负吴雅男。才有这次令吴雅男喜出望外的谈话。

从这天开始,两个“怀有良好愿望的人”,开始“有目的”地接触,看似两者感情突飞猛进,但范雅芳在他心中的影子,仍然挥之不去。

吴雅男奔忙于沪苏铁路上,却感到无比幸福。然而就在一个来月的奔忙中。一日,她从上海奔回苏州家中,李坚却已离去,只给她留下一张便笺:

“阿囡:因急事回上海了。三日后去雅芳家见面,此期间别找我,千万别对任何人说我的行踪。天锋,即日。”

吴雅男看罢大惊,她万万想不到在两情正浓时,李坚竟会不辞而别!

她唤来佣人询问,才知道接近中午,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客人,在楼上与李坚谈了很长时间的话,随后两人就一同“出门”

吴雅男判断这位女客人必是白光,她为什么不打招呼就突然来苏州接李坚走了?他们回上海要干什么?尽管她猜不透,却能想到绝无好事,她不禁为李坚捏了一把冷汗。但她无法改变局面,只好回上海心怀忐忑地等待李坚平安归来。

吴雅男猜得不错,来找李坚的正是白光。

白光忽然来到。李坚很惊讶。见面她很激动、很兴奋,上前搂住了,想要亲吻,但被他拒绝了。

他的拒绝使她尴尬而又惊讶:“你……怎么了?”

他冷冷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来的?”

她答道:“在华山医院分手时,我对你说过的:情况好转,我马上会来找你的。现在情况好转了……”

“什么情况?”

“经过长时间搜捕,鬼子特务在租界找不到你,认为你已逃离,放弃了对你的追杀。”

“你怎么会如此了解鬼子的动态?”

“……怎么,你对我有什么怀疑吗?

“请你回答问题!”

“天锋……”

“请你回答问题!”

“我一向消息灵通,这你是知道的呀……”

“不!我对你在外面的活动一无所知!”

她愣住了。

他冷静而又严肃地盯着她。

她忽然掩面哭泣起来:“天锋!天锋!这些日子我为你吃了多少苦啊!日日夜夜为你提心吊胆,千方百计刺探鬼子的动静,想不到你居然怀疑起我来了!难道我会在外面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他无动于衷。“我并没有怀疑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何况你我之间并无承诺,没有义务对对方负什么责任。我只要求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有了这样一段时间的对话,她便有了思考回答的时间:“我的身份你是清楚的,我必须应酬‘各方面’的人,其中包括汉奸、鬼子。我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因此嫌弃我。应酬嘛,除了不得已外,也是为了替你刺探情报啊。怎么,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这种解释虽很勉强,但他一时也驳不倒她:“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还是我建议你离开上海,转移到苏州来的。吴家银楼在苏州有分号。这不是什么秘密。既有分号,在这里有房产也理所当然,只要到了苏州,向任何人打听吴公馆,都会知道的。这回答还满意吗?”

李坚看看白光,她已不哭了,态度恢复了自信。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远不是她的对手。但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了。

“一派胡言!狡辩!”

她看着他,忽然冷笑道:“不是另有新欢了吧?那位范医生很漂亮的。我早知道吴雅男是女扮男装。两个女人相伴,左拥右抱,乐不思蜀,嫌弃我了……”

他怒喝一声:“放肆!你没有权利侮辱我!更不能侮辱她们!”

她惊得连连后退。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她顿时敏感到,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变了。

“天锋,你,怎么了?”

他厉声说:“问你自己!”

她故作镇静:“问我?我到底怎么了?”

他指着她:“揭开你的面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她震惊了,意识到必是有人向他说了什么。她拿出了女人的“法宝”之一,掩面哭泣起来,并抽抽泣泣地说:“天锋,你好无情!咪咪把什么都给了你,冒多大风险啊……”

“住口!我正要问你!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说!”

她故作惊讶状:“什么——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的良心狗吃了吧……”

“放屁!你不配谈良心!”

这话太严重了!她惊恐地看着他,怀疑他已经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但她转念一想,自己隐藏很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更不可能得知。“他是在诈我呢!”于是又振作起来。

“好,你说我戴着面具,你有什么证据?”

他指着她问:“你是不是被龟田逮捕了?是你说的,龟田是最凶残的人,在他的魔爪下,要受到酷刑,绝无生还。可是你并没有受多少刑,而且出入自便,现在还能来找我,岂不蹊跷?”

她又震惊了:“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了争取思考对答时间,她反问,“那么,据你看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你不要耍花招,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怎么耍花招了?”

“你不要胡搅蛮缠,你的面目我已经清楚了,你再也瞒不了我!”

她赢得了思考时间。

“是的。”她承认道,“我是被龟田抓了去,他的目的是要我交出你,我不肯说,他就把我吊起来打!

“他所以没有打死我,是因为我是公众人物,而且是在租界上,他抓我是有人看见的,他把我打死了,无法向公众交代呀。

“再说,我已告诉你了,我交际应酬,是包括汉奸、鬼子的,其中也有东亚洋行的日本人。这些人向龟田讲情,龟田也想留住我、软化我,最后迫使我把你交给他。”

“一派胡言!”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我还能活着来见你?”

“只能有一个解释:你是他们那方面的人!说,是?不是?”

她冷笑反问:“你是怀疑我也是汉奸了?那么,我问你,既然我是汉奸,是他们那方面的人,我为什么要帮你杀汉奸特务?这都是你亲眼看到的呀?”

李坚被反问得愣住了!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不仅在极司菲而路76号门前营救他时,开车撞死了几个特务,后来又用车上装置的铁蒺藜使汉奸的两辆急赶的轿车翻车,也死了几个汉奸,而且在百乐门舞厅的卫生间,他是亲眼看到她杀汉奸特务的。

她见他张口结舌,知道他动摇了,便接着说:“我还向你承认,我对你并非一见钟情,一开始只不过好奇。后来是你的冷漠态度刺激了我。

“在我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被色狼强奸了。从那以后,男人见了我就追。尤其涉足交际场,更被男人包围,为谋求一夜之情,不知多少男人愿意一掷万金!我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不愿得到我垂青的。我只要多看他几眼,他都会骨软筋酥!

“可就是你,连我的裸体都不肯多看一眼。我向你暗示。我的房门为你开着。我是习惯裸体而眠的。我希望你撞入我的房间,那样,我会蔑视你,甚至会因你强奸杀了你——我一直是将手枪放在枕下的。

“然而过了一个来月了,你居然不为所动,始终不肯越雷池一步!你可想而知我有多么惊讶、多么失望,甚至感到自尊心受伤了,发誓要让你上我的床!

“在企盼中我才真正体会到你是个道德品质绝对优秀的男人。我肃然起敬了。

“最后,还是我的真诚打动了你。

“啊!在床上你是个很了不起的男子汉!我不仅得到了你的处男,而且终于被你征服了!

“咪咪说完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他嘟嚷了一句:“你太无聊了!”但是,他心中的疑团、怒气,被她的一番话化解了。他认为至少她说的杀汉奸特务和她对他的“感情变化”,是他亲眼所见、亲身体会到的。

她看出了他神色的变化,暗暗得意:“怎么,还有问题吗?”

他哼了一声:“你的神秘面纱,终有一天我会揭开的。”

她一笑:“至少今天你是揭不开了。我问你:是谁在企图拆散我们,制造谣言?”

他瞪了她一眼:“当揭开你的面纱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好!都不是今天或近期可以解答的问题,那就留待以后我们慢慢扯皮吧。”

他冷冷地说:“没有以后了。今天是最后一面,以后再见,或者彼此血手!”

“不要说得那么无情、那么恐怖,好吗?”

他断然道:“我们从此分手!”

她盯着他:“天锋,女人的爱是霸道的,决不容许有人争夺;女人的恨,也是最最深刻的。我有言在先,无论是那个女医生还是怪物吴雅男,敢与我竞争你,我会让她们死得很难看的!”

他大吃一惊,忙警告:“白小姐,我只说一次,你敢动她们一根寒毛,我叫你粉身碎骨!”

两人公鸡斗架似的相对“哼哼”了几声。

她又忽然笑了:“啊,开句玩笑啊,只不过向你表示,咪咪有多么多么爱你。”

他再警告:“我从来不跟人开玩笑的!”

她挥挥手:“不扯这些闲话了。今天我来,是有个除掉龟田的计划要和你商量。”

他骤然来了神:“是吗?你说说看。”

“龟田比你伤得重。从他身上取出好几块弹片,几乎送了命。最近才慢慢好起来。”

他很兴奋:“好!只要能接近,我一枪就要了他的命!”

她说:“不!龟田受伤后更加防范严密了,不仅出入有十二个日本武士保卫,而且他身穿防弹背心,你不可能靠近他。远距离也不可能击中要害,而且只要枪一响,你也绝难逃离——那十二个武士都训练有素,不仅有武功,而且枪法都极好,百发百中,你犯不上冒险。

“你听我安排吧。

“你还记得我们家的厨师老黄吧?杜家的厨师大块头和老黄是师兄弟,杜家要请客,摆四五桌呢,大块头一人忙不过来,杜太太答应让他找一名杂工在厨房帮忙,我让老黄介绍你去厨房打杂。这个地方不受人注意,你活动也方便。

“你千万不要带兵器去,因为在龟田进杜公馆时,会有特务对杜公馆进行搜查,看是否有定时炸弹,同时也会检查杜公馆所有的人。

“我给你一块铁饼强威力炸弹,体积虽只有火柴盒大,爆炸了冲击波能使三米周围物体全部摧毁。

“厨房里的人都要戴顶白帽子的,你将炸弹戴在帽子里,就不会被搜查到。你利用送菜进客厅的机会,向龟田那一桌投去,有十秒钟时间你可以撤出。

“我也会参加宴会的。坐在龟田身边。你不要管我,只要看到我起身离开,你就可以投掷炸弹,关键是你要选好撤退路线。

“杜家有一位十分风骚的太太,有一个听差,管打杂的,两个女佣人;门房有一个老头;厨房除大块头外,还有个打杂的小伙子叫张宝,杜维礼有俩保镖,平时在门房坐着,随杜维礼外出。再没有别的人了。

“我这里有一张杜公馆的平面图,上面标明了各个房间的用途。你拿去多看几遍,以你军人的素质,我相信你能看懂、牢记,记住了就把图烧毁。

“爆炸后你可以快速从后门撤出。后门是一条弄堂,大约五六米就可以到弄堂口一大街上。要当心,因为龟田很可能在杜公馆周围部署一些日本浪人作为接应,你出去很可能遇上日本浪人,有一场格斗。但我相信以你的身手,是可以突围的。”

李坚听说能够刺杀龟田,就十分兴奋,恨不能马上就到杜公馆,投掷炸弹,把鬼子、汉奸统统炸死!所以对白光如此巧妙的策划暴露出的许多疑点并没有细想。

“好!一切听你的。我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走,不然吴小开回来又费周折了。”

“好的。我给她留张条子,就可以走了。”

这就是吴雅男看到的那张便笺。

第二天上午,李坚被杜公馆的厨师大块头带进了杜公馆的厨房。厨房很宽敞,收拾得也干净整齐。旁边有一小屋,大块头解释:这小屋就是厨房人的休息室。晚上都去休息室睡。李坚进休息室看了看,房间不大,两张上下铺的床对放着,中间一张三屉桌。显然无人收拾,房间里乱七八糟、异味熏人。

大块头叫过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介绍说:“他叫张宝,打杂的。”又对张宝指着李坚说,“这位——这位——啊,你尊姓大名啊?”

李坚答道:“我叫张阿大。”

大块头就对张宝说:“以后你就叫他‘阿大哥’好了……张宝,去看看太太起床没有。”

张宝答应着去了,他很快就回来说:“太太还没有起床呢。”

大块头哼了一声说:“这骚货总要过午才肯起床!”对李坚说,“你和张宝把菜洗干净,我去休息片刻。”说罢,去了休息室。

李坚和张宝将两筐蔬菜洗干净,大块头还在休息室里睡着。一年轻女佣走进厨房嚷道:“大块头呢?太太起床了,火速做饭啊!”

大块头揉着眼睛从休息室出来,一见女佣就眉开眼笑:“阿香,心急勿吃着热豆腐。急的啥呀。”说着走上去,伸手在阿香腰间摸了一把。阿香也不闪躲,反倒哧哧哧地笑了起来。“你想吃点啥?等会儿我做给你吃。”

阿香撇撇嘴:“你能有什么好的给我吃!”

大块头涎着脸说:“我把我的鸡给你吃。保证让你吃得魂灵也出窍了!”

阿香冷不防拧了大块头一把。大块头被拧得“哎哟”一声惨叫。阿香却笑着跑了。大块头揉着被拧痛部位,却还歪着嘴对李坚说:“这个小妖精味道蛮足的。哈……阿大,跟我去见太太吧。”

李坚随大块头登楼,来到一房门前,大块头先敲了敲房门,里面有一女人应声“进来”。大块头回头对李坚说了声:“你等一等。”就推门进房间。

李坚听见里面对话:“太太,我找来一个杂工,在外面等太太看看呢。”“唔,叫伊进来看看。”大块头出来,领李坚进房间。

这是一间卧室,床上被子还散乱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这个女人颇有几分姿色。她披散着头发,身穿睡衣,光脚缩在沙发上,一副懒散样子。她漫不经心地问李坚:“叫什么名字?”李坚回答:“我叫张阿大。”他的山东口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抬眼看看他,似乎有些惊讶,她的目光又在他的身上从上到下扫视了两遍,脸上泛起了欣喜的笑容。带点挑逗的声调又问:“几岁了啊?”李坚答道:“二十六岁了。”她又问:“你有老婆吗?”他回答:“没有。”她又间:“跟女人白相过吗?”李坚低头没有回答。她笑了起来:“男人嘛,哪有不贪花的。好了,等晚上有空,我再叫侬来讲话。大块头,带他去洗洗澡、换换衣服,弄干净些。”

大块头答了声“是”,看她再无话说,就示意李坚跟他退出。下了楼在楼道里他对李坚说:“阿大,太太看上你了。”李坚说:“怎么会呢,她是太太呀。”阿大说:“这个女人淫荡得很。有一天夜里还把我叫去了呢。”李坚以为是说笑话,没有当真。

回到厨房。大块头拿出一套白色裤褂和一顶帽子、一条白毛巾给李坚:“旁边有间厕所,里面有喷头。你去冲了澡,把衣服换上。口罩今天不戴了,明天上菜时再戴。”

李坚去厕所冲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大块头已经炒好了几样菜,放在托盘里,让李坚送往餐厅。

厨房的门对着客厅的门,中间有一条两米宽三米多长的通道。餐厅门外站着个穿制服的听差,为李坚拉开了餐厅的门。

餐厅很宽敞。中间摆着一张铺了白色台布的长餐桌,太太和杜维礼对坐着。

杜维礼五十来岁,身材矮小,形容猥琐。蓄一撮东洋胡子,戴一副金丝眼镜,很像日本人。他祖籍广东,在日本留学多年。与松井大将是好友,这也是他这次能当上海市市长的原因。

李坚将托盘里的菜一样样摆在餐桌上。

太太带着爱怜的目光看着李坚,对杜维礼说:“这就新雇来的张阿大。”

杜维礼看看李坚,满意地点点头:“身胚蛮壮的,跟我当保镖倒合适的。”

太太不满地说:“你已经有俩保镖了,我打算让阿大跟我当跟班呢。”

杜维礼看看太太:“你又动歪脑筋了!”

太太无所谓地:“总比我到外面去跟人寻开心好吧!”

杜维礼无可奈何了。太太反倒挑明了:“阿大啊,这两天公馆里要请客,忙一点。等忙过之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只要你让我开心了,工钱加双倍给你。”

杜维礼烦躁地挥挥手。李坚忙退出。

这天下午至夜间,厨房里很忙,大块头要将几桌菜做成半成品,明天加热后好上菜。李坚和张宝被大块头支得团团转,厨房间也弄得烟熏火燎,大块头习惯了,满不在乎,干得欢极了。李坚和张宝不得不偷空跑到外面去透透气,就这样也还不停地咳嗽、打喷嚏。一直忙到夜里十点多钟,才消停下来。

大块头沏了一壶酽茶,一边喝着茶,一边向李坚吹嘘自己做菜的手艺如何高超。他说:“今朝做的准备不算好,明朝正式上菜了。四桌菜就一个人做,每桌十盘八大碗,外带一只火锅。两只煤炉,左右开弓,我保证做得比你送得快,让客人吃得满意叫好!”

大块头正在唾沫四溅地吹唬着,阿香进来说:“阿大,太太叫你去她房里有事呢。”

大块头问:“老爷呢?”阿香说:“老爷早就出去白相了!”大块头拍着巴掌说:“阿大呀,你交桃花运了,太太叫你去白相呢。明朝就给你加工钱了!快去吧,快去吧!”说着就推李坚。李坚抓了两头大蒜,走了出去。

阿香要走,被大块头拦住了:“跟我白相白相。”

阿香故作挣扎:“啥人要跟你这烂大块头白相啊!”

阿香嘴里说着,人却随着大块头走。

李坚出了厨房,就将两头大蒜剥开,一瓣一瓣塞进嘴里嚼烂,他已确信大块头的说法,自己若拒绝,就有被辞退的可能,那样便无法完成刺杀龟田的计划了。他猛然想起在苏州范雅芳开玩笑说起吃大葱、大蒜的事。既然上海人都怕葱、蒜味,那么,葱、蒜就可以引起太太的反感,放过他一次。只要今晚放过了他,明天就无可能再纠缠他了。

他来到太太房间里。

太太穿着“三点式”侧躺在床,见李坚走进房间,就招手叫道:“阿大,快过来!把衣服都脱光了,上床跟我白相!”

李坚没有脱衣,走了过去,张口朝太太哈着气。张着臂要抱李坚的太太,被李坚哈来的一口浓浓大蒜味气息,熏得噎了一口气似的直翻白眼。“迎抱”的双手,立刻变为推拒。李坚哈着气逼过去,太太惊慌得打着滚躲到床里,救命般地喊叫:

“要死快哉!要死快哉!”

李坚暗暗好笑:“太太,是你叫我来白相的呀……”

“要死快哉!侬吃大蒜,熏得人发昏,啥人还有心思跟你白相啊!”

第一时间更新《杀手》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画堂春深

浣若君

童玲玲

肉肉猫

绿里奇迹

斯蒂芬·金

我的对象是极品[穿书]

水果味棒冰猫

明季三朝野史

顾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