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馆的“惊吓”指的是惊吓箱的“惊吓”。

我整理了一下我听过的传闻中最有力的讲法,大致如下。

听说多年前建造这栋洋房的人是某间玩具公司的总经理,不过有人说不是玩具公司,而是贸易公司,也有人说不是总经理,而是董事长,甚至还有是某处的大学教授的说法。

——就是这样。

总而言之,不论是总经理、董事长或是教授,他都是个十分热中的惊吓箱收藏家。他购买了许多古今中外十分稀奇的惊吓箱……也就是说,这栋洋房是“惊吓箱的收藏馆”——所以才叫“惊吓馆”。

据说热爱惊吓箱的屋土,最后终于在屋里设计了各式各样惊吓箱的机关……

像是信箱、后门,或是碗柜、冰箱,甚至是厕所马桶和客房的衣橱……到处都被偷偷装置了惊吓箱,屋主只要看到访客不小心触动机关而吓一跳的样子就会很高兴。而被招待前来的客人,也因为在意惊吓箱而坐立难安——所以才叫“惊吓馆”。

还有传闻说,只要有小朋友到那栋洋房玩,屋主就一定会送对方惊吓箱当礼物。甚全还有人说屋主晚年全心全意在研发独创性的惊吓箱,最后终于完成了所谓的“超级惊吓箱”。

据说之前有孩子打开那个“超级惊吓箱”后,因为受到太大的惊吓而吓死了。后来,那个孩子的灵魂就变成了“惊吓幽灵”出来四处游荡……

还有一个大胆的假设是整栋洋房其实是巨大的惊吓箱——然而到底是有何种机关的惊吓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因为这种种说法,这一带的孩子们都对惊吓馆有着无比的好奇心。但是大人们——尤其是孩子的父母们几乎都会对孩子耳提面命地要求:“不能靠近那里。”

原因当然和多年前发生在那栋房子里的“事件”有关。虽然没有人说过“事件”的具体情况,不过人人就是认为因为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所以那里很不干净,才会一直没有人住,也很危险等等……总之就是这些原因。

第二学期开始之后,我不曾对班上同学提起俊生的事情。

就算我不说,“最近有人搬进屋敷盯的惊吓馆了”的传闻也立刻在班上传开,大家也会彼此谈论着:“究竟是什么人搬进去了?”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俊生的事情,或许我是想将他的事情当成自己的秘密吧。

遇到俊生之后,我有时候会在学校或是英语会话课下课的路上,绕到惊吓馆去。然而洋房大门总是关得紧紧的,看不到任何人。

有时候当傍晚四周微暗时,也能看到灯光从窗户透出来,但是我就是没有勇气按下门铃。我只是在房子四周打转,最后什么都没做就回家了——这种事我已经做过不只一次了。

我的父亲永泽比出彦搬到这里之后,开始在大阪的律师事务所工作,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

因此我晚上都得吃外面的便当或是外送披萨,早上则是两人一起吃吐司。

爸爸大概是觉得让我每天吃这些东西很过意不去,所以只要偶尔早归,或是放假时,就会很豪爽地带我去吃大餐。

九月中旬的某一个星期六,当我从英语会话课下课后回到家,发现爸爸竟然很难得地在家理等找,还问我要不要去吃很久没吃的牛排。

“学校怎么样?”

“——还好。”

“已经习惯班上的关西腔了吗?”

“——还算习惯。”

“有交到好朋友吗?”

“——算有吧。”

就算偶尔在外头吃饭,我们父子的对话也总是这种戚觉。虽然不至于气氛冷淡,但也绝对称不上什么相谈甚欢。

“律师的工作很辛苦吗?”

我这么问道。爸爸那声“是啊……”的口吻听来似乎有点不满,他摸着对年过四十的人来说太过显眼的白发说道:

“因为我还是新人,得有一些表现,所以的确很辛苦。”

“比检察官还辛苦吗?”

听到我这么接着问,他“嗯?”了一声,有点闲扰似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可以这么说吧……”

到去年夏天为止,爸爸还是东京地检处的检察官,他在秋天辞掉工作搬到这里……转换跑道当上了律师。社会上似乎对他这种辞掉检察官来当律师的人有种特别的称呼。

“英语会话课有趣吗?”

听爸爸这么一问,我老实地回答他:“嗯……不太有趣。”

“是吗?——但是从现在就学着听说英文比较好,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爸爸说着这句他老是挂在嘴边的话。不过就像我对俊生说过的,我真正想学的其实是柔道。

柔道、空手道,不然合气道或是拳击也可以,总之我想变强——当坏人来找我麻烦时,我可以自己解决他们。

我想爸爸一定知道我的想法……所以他才会反对让我去学柔道,而改以学英语会话来代替。可是,那当然不是什么能“代替”的东西。

“三知也明年就要升国中了啊。”

爸爸似乎是不小心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表情有些黯淡了下来。

“如果十志雄还在,也要考高中了。”

“——是啊。”

“时间过得真快,到今年冬天,他刚好离开两年了。”

“——嗯。”

十志雄是大我三岁的哥哥的名字。爸爸总是说“他离开……”绝对不说“他已经死了”。

在那之后,我们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中。

暍完附餐的咖啡后,爸爸叫了一声:“对了,三知也。”而我则抢在他前头说道:

“对了,爸爸,你知道六花町那里的那栋惊吓馆吗?”

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谈到惊吓馆的事情。

“惊吓……那是什么?”

“那你知道六花盯吗?”

“我知道,那里从以前就是豪宅的集中地。”

“惊吓馆就盖在六花町的郊区。对了,它和神户异人馆的‘鱼鳞之家’有点像……外型和颜色虽然不一样,但是给人的戚觉很像。”

“是吗?”爸爸露出不解的表情。

“那栋房子叫惊吓馆吗?”

“大家都这么叫的。”

“这样啊。”

“听说惊吓馆在多年前曾经发生某个案件,爸爸你不知道吗?”

“什么样的案件?”

“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说是很可怕的案件。”

“很可怕的案件……是绑架或是杀人案吗?”

“爸爸你不知道?”

我本来期待以前是检察官的律师爸爸会很清楚那方面的消息,不过看来期待是落空了。爸爸以手指轻轻敲着下巴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重新看向我问道:

“你很在意吗?”

“不会啊,还好。”

我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决定不告诉爸爸俊生的事情。

我第二次遇见俊生是在九月下旬的时候。

那是个一早就阴沉沉的星期天,下午之后还飘起了小雨。我在小雨中骑着脚踏车,独自一人前往六花町的惊吓馆。

我超过撑着伞、看来像是一对母子的行人,来到就快要看见洋房大门的地方。正当我心想今天应该也是人门紧闭的时候,“水泽?”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住我。

“永泽……三知也?”

我对这个声音有印象,那是俊生的声音。

我停下脚踏车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我刚刚超过的那两人的其中一人原来是他。因为他撑着很像女孩子才会撑的红色雨伞,所以我完全没注意到那是他。

另外一人是有点胖的中年女性,手上提着几个超市的塑料袋。她是俊生的妈妈吗?我记得他之前说过他并没有和妈妈一起住——

“嗨!”

我举起一只手向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刚好到附近。”

“你来找我玩吗?”

俊生笑容满面地问我。正当我要回话时,他转头向旁边的女性说道:

“这是三知也,是我的朋友。”

她有些惊讶说道:“是吗?是神户小学的朋友吗?”

“不是啦。是回到这里之后,偶然认识的——对吧?”

俊生回头征求我的同意,我点头说:“嗯,是啊。”

“这是来帮忙照顾我的关谷太太。”

俊生立刻向我介绍身边的女性——原来不是妈妈。

“她带我去买东西。因为今天外公出去了,这是秘密……对吧。”

“是啊,不能说出去喔。”帮佣的关谷太太说道:

“万一给古屋敷先生知道了,我会挨骂的。”

当两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雨势突然大了起来。

我一边心想着真伤脑筋,一边以手腕擦掉脸上的雨水。这时候俊生大步走到我身边,替我撑伞。当他站到我身旁时,我这才发现娇小的俊生只到我的下巴左右而已。顺便一提,我在班上也不过是中等身材。

“要不要在我家等雨停?”

“咦……可以吗?”

“你不是来找我玩的吗?”

“嗯……是啊。”

“那就进来吧——”

俊生转向胖胖的帮佣,告诉她我要留下来。

“你把脚踏车牵到屋檐下吧,不然会湿掉的。”

“三知也,你今天也是去上英语会话课之后过来的吗?”

“英语会话课是星期六,今天是班上同学说要举行电玩大赛,找我去他家……”

“电玩?是电视游戏任天堂吗?”

“是超任的对战型格斗游戏。”

“啊!就是电视上广告的那个?”

“对、对!就是那个。我们用两个两个对战的方式决胜负。”

“是喔。”俊生很有兴趣似地眨着双眼,问我:

“那你赢了吗?”

“我第一回合就输掉了。”

我一边回答他,一边轻轻地摇头说道:

“我本来就不擅长打电动,觉得很无聊,就先离开了。”

“所以你就来找我玩了。”

“嗯,是啊。”

俊生招待我进去的古屋敷家——也就是惊吓馆中的气氛和我暗中想象的阴暗气氛不一样。

墙壁的颜色以白色为底色,地板也是明亮的原木风格。和房子外观给人的印象不同,既不老旧,也不会让人戚到有压力,而且也没有如传闻所说的到处都设置了惊吓箱的机关。

从玄关走到房子最里面有一个客厅,客厅里摆放着历史悠久的沙发组,我和俊生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从来没打过电动。”

俊生突然吐出这句话。

“一次也没有吗?——那还真是稀奇。”

“我好想玩一次看看……但是外公说不可以沉迷那种东西,不然会变成无法区分现实和游戏的孩子。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你外公的说法正不正确,不过,我想就算电玩消失了,也不会让人戚到困扰。”

其实我家里也没有任夭堂或是超任,只有一台十志雄的Gameboy放在书桌抽屉深处。虽然我偶尔也会陈今天一样和同学一起玩,不过我—点也不在意自己没有电动玩具,可以说,当我看到喜欢电玩的人整天都在谈论游戏内容、喊着“升龙拳”又叫又跳的时候,还会觉得有点悲哀。

关谷太太送来了果汁和点心,我说了声:“我要开动了。”便伸手拿了点心,然后抬头看着几乎有整面墙壁那么大的彩绘玻璃。

透过玻璃射进来的阳光让室内充满了各种鲜艳的颜色,由红、黄、蓝、绿的彩色玻璃描绘出来的图案是三只展开翅膀的蝴蝶,不论哪一只蝴蝶都有着很漂亮的绿色——是翠绿的颜色。

我这才发现玄关大门的彩绘玻璃上也画着一模一样的蝴蝶图案——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俊生,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我虽然只是随口问问,但是俊生将手放在额头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道:“很多事情。”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白皙光滑的左脸颊上贴着小小的OK绷,是摔倒擦伤厂吗?

“你看很多书吧?”

“——嗯。”

“你喜欢什么书呢?”

“我什么书都喜欢,就算不是小说,我也喜欢……图鉴或是百科全书也很有趣——三知也呢?”

“这个嘛……我最近看了《穆尔格街凶杀案》,内容是关于密室杀人的故事,听说那是世界上最早的推理小说。”

“是爱伦坡的作品吧,我也很喜欢推理小说。”

“你经常看电视吗?”

“——不太看。”

“音乐呢?”

“我会弹钢琴。”

“是吗,你在学钢琴?”

“我妈妈教我的……她教过我一些。”

“——这样啊。”

我随意地再次抬头看着彩绘玻璃,闭口不语,俊生也沉默了下来。就这样过了几秒钟后,我又看向俊生。

“你说你姊姊去世了。”

我下定决心丢出这个话题。听到我的话,俊生低下头去。

“——对。”

声音非常微弱,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年的春天。”

“前年……你们就是在那之后搬到其他地方去的?”

“——嗯。”

莫非那件事——俊生的姊姊在前年春天去世的事情,就是传闻中的“多年前发生在惊吓馆中的案件”吗?我脑中瞬时掠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我没有立刻往下追问,反而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也有过一个大我三岁的哥哥,不过就和你姊姊一样,他在前年——我四年级的时候死掉了。”

听到我突如其来的告白,俊生似乎受到了桕当的惊吓,他抬起头,露出了“真的吗?”的表情,歪着头看着我。

“我哥哥的名字叫十志雄,我想和你名字的写法应该不一样。”

俊生像是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地紧盯着我的嘴。

“所以第一次见面,听到你叫俊生时,我不禁吓了一跳。”

“你哥哥为什么死掉了?”

俊生看着我的嘴问道。

“这个嘛……事情有点复杂。”

我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然后说道:

“俊生的姊姊足叫梨里香吗?”

“是啊。”

俊生将桌上的便条纸拿了过来,在上头写下了“梨里香”三个字。那是和他稚嫩的外表并不相衬、十分好看的成熟字迹。

接着他在姊姊的名字旁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我这时才知道他的名字写作“俊生”。

“你姊姊——梨里香为什么会在前年春天死掉?”

听到我这么问,俊生欲言又止地说道:“这个嘛……事情有点复杂。”

和我方才一模一样的答案。

虽然我们相视微微一笑,但俊生的笑容里还透着一股阴郁,我想我一定也是同样的表情。

“那我差不多该回家了。”

关谷太太端来了新的饮料后,对俊生说道:

“我已经跟平常一样做好晚餐了,要吃的时候就用微波炉热一下……”

俊生坐在沙发上,小声地“思”了一声。

“今天带少爷出去的事情,请务必保密?”

“嗯,我知道——谢谢你,关谷太太。”

我等到她走出客厅,听到玄关大门打开又关十的声音后,才对俊生说道:

“我还以为她和你们住在一起呢。”

“不是,她是从她家里过来的。”

“每天吗?”

“不,一个星期三天而已。”

“这样的话,平常这么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你跟你外公了。”

“是啊——还有梨里香。”

“梨里香是人偶吧。”

“话是没错……但是外公把它当成姊姊的替身看待……”

俊生的外公一定非常疼爱孙女,所以才会对孙女的死亡悲痛不已。虽然我不知道其中有些什么“复杂的缘由”。

“你如果自己出门会被骂吗?”

“——嗯,我一定要和外公一起才能出门。”

“因为你身体不好吗?”

“——或许吧。”

俊生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

“总之就是不行,我外公人很顽固,他说如果想出去玩的话,就在院子玩就好。”

“你今天跟关谷太太出去时,买了什么东西吗?”

我改变话题之后,俊生的表情瞬间明朗起来。

“我买了撒拉弗和基路伯的饲料。”

“撒拉弗和基路伯?你有养宠物吗?”

他大概是养了猫或狗——不过这两个名字都很奇怪。

“撒拉弗是蜥蜴,基路伯是蛇舅母。”

“蜥蜴和蛇?”

“不是蛇,是蛇舅母,是蜥蜴的一种。你看过吗?”

我有点怕爬虫类。当我摇头说“没看过”时,俊生说道:

“那下次我再拿给你看。蜥赐的背部很漂亮喔,舌头伸出来动来动去的样子也很好玩……”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瞄着墙上的挂钟,已经超过四点了。他有点坐立难安地说道:

“外公应该快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跟着坐立难安……甚至紧张了起来。因为到目前为止,俊生的外公给我十分严厉、恐怖的印象。

此时,俊生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紧张。

“我会跟外公好好介绍你的,没关系的。”

“呃……嗯。”

我虽然点了点头,但还是无法放松。

外面还是在下雨,连客厅里都能听到雨声,就知道雨势还是很大。

“对丁,三知也,你知道六花町的‘六花’是什么意思吗?”

“六花……六朵花?”

“不是,所谓六花是雪花的意思。”

“雪花?”

“因为雪花的结晶就像是有着六片花瓣的花朵一样,所以才叫六花。不过也有很多人念作‘rikka’,而不是‘rokka’。”

“真的啊?”

明明不是雪国,却叫做六花町——雪花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

“今年冬天会下多少雪呢?”

俊生这么说着,抬头看向彩绘玻璃。

“你喜欢雪吗?”

“我的生日是十二月,我是在大雪的日子里出生的。”

“十二月几号?”

“十二号——三知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十二号,正好差一个月。”

“真的耶。”

俊生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姊姊是在六月六号出生的,我的生日正好是她的两倍,很有趣的偶然吧?”

“你知道这栋房子被称作惊吓馆吗?”

我终于找到提出这个问题的时机。听到我这么一问,很意外的,俊生只是淡然地点点头。

“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传闻吗?”

“——好像有呢。”

“为什么会叫惊吓馆呢?”

我继续试着追问:

“我听说惊吓馆的‘惊吓’指的是惊吓箱的‘惊吓’,这是真的吗?”

“嗯,那个嘛……”

俊生像个小大人似地,双手环抱在胸前。

“如果是惊吓箱的话,这里的确很多……”

就在他话说到一半时——

从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俊生的外公——古屋敷龙平回来了。

“喔,这孩子是谁啊?”

古屋敷先生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有点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俊生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是三知也,永泽三知也。”

他的口气就像是在强调自己的清白似的。

“他是我的朋友,是来和我玩的。”

古屋敷先生只回了“这样啊”,接着用嘶哑尖锐的声音说道:

“喔!你就是那个随便进入我们家院子的恶作剧小鬼吗?”

我不禁在喉咙深处呻吟一声,从眼角瞪了俊生一眼。他那时候明明就说要瞒着他外公的……

古屋敷先生的个子很高大,除了满头的白发之外,还留着一把长长的白色胡子。虽然看来很适合圣诞老人的打扮,然而只要穿上黑色衣服的话,就会像是让人害怕的魔法师了。

“呃,这个……”

我学俊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候古屋敷先生而不知所措的时候——

“你叫永泽吗?嗯——”

古屋敖先生低语着,以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我:

我全身僵硬,直冒冷汗,害怕自己会遭到严厉的责骂。

“你和俊生同年吗?”

“——啊,是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六年级吗?”

“——是的,没错。”

“你家在哪里?”

“呃,在车站前的公寓。”

“你和俊生很投缘吗?”

“嗯……是啊。”

“永泽吗?——嗯。”

我本来以为他又要重复刚才的低语,没想到一直眉头深锁、一脸不高兴的他,突然笑容满面地说道:

“哎呀!真高兴你来家里玩。”

就连声音也变得十分柔和。

“俊生是很聪明的孩子,只是从以前就很容易生病,所以很少上学,也不能出去玩。我很欢迎你和他当朋友。”

虽然我对古屋敷先生的大转变感到有些困惑,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我本来希望你能再待久一点,不过真的很不巧,等一下家教老师就要来替俊生上课了。”

“这样吗?我知道了。那我就告辞了……”

“下次再来吧。”

“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在我和古屋敷先生对话的时候,俊生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露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看着我和他外公的互动。听到外公说了“下次再来吧”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他嘴边浮现难以言喻的愉悦笑容。

然后,当我走到玄关时——

古屋敷先生说:“把这个拿去吧。”便将某个东西递给了我。然而,那并非是当作礼物的“惊吓箱”,而是为了遮蔽下个不停的大雨的黑色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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