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就已吃完早餐的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正在阳台上看着报纸,宾馆周围的树林中,频频传来鸟鸣声。轻井泽的特产——雾正在湿蒙蒙地下着,此时的温度已完全超越了凉爽,甚至有点寒冷。

等等力警官穿着斜纹防水布裤子,配半袖夏威夷衫,一身旅行的打扮,正在躺椅上看报纸。忽然,他“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果然,这儿还真凉。”说着,他忽地坐起来,“凉快固然好,可这报纸上面,怎么净是昨天在东京,看过的报道啊。”他十分无聊地说道。

“哈哈,听您这意思,难道是又怀念起市井凡间来了?”

“怎么会,我可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既然你特意请我来,尽情呼吸这高原的冷气,让我静养,那在凡间的话,我肯定是被鬼吃了。可是,我说,金田一先生……”

“啊!……”看到金田一耕助歪着头,微笑的样子,等等力警官刚到嗓子眼的话,不由得又咽了下去。

“啊,没什么,我看你也得赶紧变成西装党,弄得时髦一些才是。你瞧,那些外国孩子,正盯着你看呢!……”

“他们还以为我是从哪儿捉来的妖怪呢,哈哈!……”

宾馆里似乎有很多外国客人,阳台上也挤满了眼睛和头发颜色都不同的孩子,他们正直勾勾地望着金田一耕助那蓬乱的头发,和白底碎纹和服加裙裤的打扮。不过这么点小事,金田一耕助是从来都不会畏缩的。

比起这些,更让金田一耕助感兴趣的,则是等等力警官,刚才的欲言又止。金田一耕助明白,等等力警官话中的意思,肯定是那个叫美代子的女人的事。

美代子上车之后,汽车里便完全陷入了沉默。省十三郎的言辞中,似乎也加了诸多小心。即使美代子在意后面的客人,并询问其来历时,“啊,只是一般的相识……”他也只是含糊其词,并不正面回答。正如他不想让美代子知道,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的来历一样,他也同样不想让金田一耕助和警官,知道美代子的来历。

美代子似乎也一样,汽车行驶起来以后,她也没怎么说话,即便偶尔开口,声音也低得让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几乎听不到。不过,从话题中提到的阿姨和松子等名字来看,她似乎跟常磐松代的关系也很近。

上原省十三郎对她的回答也只是极简单的“啊”、“不”、“哎呀”之类,与其说是对女人的冷淡,倒不如说是更在意后座上的二人。女人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后来便不再开口,她那无精打采的肩膀和憔悴的脖颈,倒让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心生怜悯。

那么,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金田一耕助一面惬意地,任由水星车让自己摇来晃去,一面又犯起他天生爱思索的毛病来。虽然衣着要比女仆朴索,可她的措辞方式,又不是那种主从关系,反倒有一种关系要好的堂兄妹的感觉。不过主动示好的,似乎又是女方,从女人那种略带自卑、在对方面前低三下四的哀伤态度中,这一点也能够察觉得到。

不过,上原省十三郎在看到女人面孔,那一瞬间的态度,对女人来说,似乎有点残酷。那分明是意外发现一位不速之客,或是不受欢迎之人时的态度……

金田一耕助从后面尝试着跟女人打招呼。

“你刚才说,你从一点半左右,就一直站在那里,这么说来,你是乘坐十点二十分发车的准急列车来的?”

“对……”美代子笑着点头说。

“怎么样?火车里……很拥挤吗?”

“嗯,非常挤。我是从上野一路站过来的。”

“那么……”金田一耕助话刚到嗓子眼,慌忙又连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然后他又假惺惺地添上一句“可真是辛苦你了”。

看你这身体情况……不过这一句他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上原省十三郎忽然从美代子的身旁,发出一声大叫,随即停下车子。

“啊,先生请看!……”他指着前方靠右的一段路,“就是那儿,严重的塌方……”

果然,仔细一看,前方已经停了一长溜汽车,对面国道的一部分,已经严重垮塌,远在下面的隧道入口被堵了起来。崖下,修路工人正拼命地,从路面上清除土石,崖上也在死马当活马医地瞎忙活。道路被削掉了大半,大型公交车几乎把整个路面都占满了。那种在警卫的指挥下,提心吊胆地通过的情形,实在惊险至极。

“噢,天哪!上原省先生,没问题吧?拜托了。”等等力努部故意发出夸张的尖叫。

“哈哈,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一起托生,要死就死在一块儿……”

“啊!省十三郎哥哥可真讨厌!……别说不吉利的话。”映在后视镜中的美代子的脸,此时已变得煞白。

“啊,抱歉抱歉,美代子。”上原省十三郎爽快地笑着,“只是,警官……”可没等说完,省十三郎就慌忙改了口,“啊,等等力先生,请看一看下面。还没有发现有一辆车粉身碎骨呢。看来,但凡能拿到驾驶执照的,都用不着去一起托生了。”

“说得好,听您这么一说,我们就安心了。”等等力警官点头说。

由于发生了这种情况,果然就像上原省十三郎所预想的那样,他们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从熊之平赶到了轻井泽。

上原省十三郎把二人介绍到M宾馆的前台后,说道:“那我明天早上再来打招呼。”说着,便与美代子一起离去。此时已将近六点,轻井泽的特产——雾,正湿蒙蒙地笼罩着四周。

“啊,这鬼天气……”等等力警官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说道,“金田一先生,你穿得那么单薄,难道就不冷吗?”

“警官,哪里啊,我穿着这个呢。”说着,金田一耕助向警官敞开白底碎花的内襟,里面套着一件相当厚的贴身内衣。

“原来是这样。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啊,我也用不着打肿脸充胖子了。”

“哈哈,原来您一直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啊。那就别硬撑了,赶紧去套上件毛衣吧。”

“那就听你的。”

等到等等力警官穿上毛衣,出来的时候,大厅和阳台上,都没有金田一耕助的身影,反倒是正门的玄关处,停着一辆眼熟的水星汽车。

原来是上原省十三郎过来迎接了啊。

想到这里,等等力警官便翻看起,摆放在大厅一角的《家居》杂志。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金田一耕助把省十三郎送了回来。看到省十三郎独自开着水星车回去的情形,等等力警官不禁纳闷地皱起眉。

金田一耕助送走上原省十三郎后,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朝警官这边走了过来。

“咦,金田一先生,怎么回事?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过去啊?”

“哈哈,因为啊……警官先生,”金田一耕助环顾四周,在等等力警官身边坐下,“老夫人她,似乎是心境有变啊。”

“心境有变?”

“根据刚才上原省先生的传话,事情是这样的:她本来想委托我的那件事情,其实是她自己误会了。现在已经用不着去调查了,一切都弄明白了,所以,她希望我能够就此作罢。因此,便给了我这么一点小意思……就这样体面地,把我打发了。”

等等力警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金田一先生,难道是因为我跟你一起来了,这才坏了事?也就是说,人家害怕让我知道了秘密……”

“啊,这倒是不大可能。”

“为什么?”

“因为,上原省昨天给我打电话,是在上午八点左右。我当时就把您的事说了,上原省先生犹豫了一下。我就死乞白赖地求他,说公归公私归私,我是绝不会把公事和私事混同的……结果他就在一点半左右,高高兴兴地来警视厅接了我们是不是?从八点到一点半,中间有五个半小时啊。轻井泽这地方,还是很容易打电话的,尤其是上午,一打就通。我也跟松代女士,通过两、三次的电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上原肯定都通过电话,把您的事情悄悄地告诉松代女士了。他那种人,肯定事无巨细,全都会向社长请示,更不用说像您这么特殊的身份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高兴地来接了我们,这说明您的事情,常磐松代女士也是知道的。”

“如此说来,在昨天的汽车上,他对我倒也没怎么害怕啊。”

“不但没害怕,跟你开的玩笑,甚至比跟我还多呢,是不是?”

“这么说,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金田一耕助答应了一声。

“难道是因为那个叫美代子的姑娘?由于那姑娘的意外出现,事态便出现了变化……”

金田一耕助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道:“等等力警官,那姑娘的确是意外出现的。因为上原看到那姑娘面孔的一瞬间,简直都惊呆了。”

说完,金田一耕助又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又忽然笑了起来。

“管他呢。反正该拿的东西都拿了。哈哈,就算是‘常磐商会’和‘常磐香水’,都让鬼吃了也不关我事。”

可是,金田一耕助并没有就这样被扫地出门。因为当天下午,松代女士就再次改变心境,又来请他出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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