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姐,”接待员汤普金对罗塞特小姐说,“你有没有看见威德波恩先生?他没在他的办公室。”

“我想我看到他在英格拉比先生的办公室了。”

“非常感谢你,小姐。”

汤普金高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担心起来,尤其是当他来到英格拉比先生的办公室时,发现除了英格拉比先生和布莱登先生之外没别的人。

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他刚离开这里去布雷姆斯公司大楼处理某本杂志的插页问题。”英格拉比说。

“噢!”汤普金看起来没什么话要说了,于是英格拉比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晤,先生,实际上对您和我来说,那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解决所有的社会难题,”布莱登说,“问丑男叔叔,你想知道一件马夹应该有多少个扣子吗?你想知道在大庭广众面前怎样吃橘子吗?你想知道怎样向你未来的第三任妻子介绍你的第一任前妻吗?丑男叔叔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好的,先生,如果您有信心处理好这件事,那您和英格拉比先生……”

“继续说,汤普金,我们会像电影开场之前一样缄默不语。无论预付给你的本票是五英镑还是五千英镑,你都不会遭到令你难堪的调查。不需要安全措施——或提供,你有什么麻烦吗?”

“不是我有问题,先生,实际上,先生,有一位年轻女士要见高男先生,可他正在和阿姆斯特朗先生和图勒先生开会,而我不想去报信。”

“哦,”英格拉比说,“那告诉她让她等着。”

“是这样,先生,我是这样说了,可她说我这样说是为了拖延她,而高男先生可以借机逃出这座楼,而且她表现得非常激动,还说要见皮姆先生。可是,先生,当然了,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到这儿,汤普金流露出满脸的茫然和无辜,“但是我想高男先生不会在意,皮姆先生也不会在意,因此我想,既然威德波恩先生经常和高男先生在一起,所以去跟……”

“我明白。”英格拉比说,“那位年轻的女士在哪里呢?”

“噢,我已经把她安置在小会议室了。”汤普金犹豫地说,不知道强调说“安置”合不合适,“但是,当然了,但是如果她要是想出来的话(而那里没什么能阻挡她),并且去找皮姆先生,或者甚至到费妮小姐那里——您知道,先生,像费妮小姐那样的人,处在她们那样的职位,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她们必须处理这些事情。而您和我就不同了,先生。”汤普金的目光从英格拉比扫向布莱登,这一声“先生”不偏不正地叫给他们两个人听。

布莱登,刚才还在记事本上画图,此时抬起了头。

“她长得什么样?”他问道,“我的意思是,”——看到汤普金踌躇不决——“你觉得她确实是很生气还是仅仅想找麻烦?”

“啊,先生,”汤普金说,“既然您这么问,应该说她是个难对付的姑娘。”

“我去让她平静下来,”布莱登说,“你要保证高男一有空你就告诉他。”

“太好了,先生。”

“尽量别把消息走漏出去,这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是,先生。我可不是个长舌妇。但是办公室里的另一个小伙子,先生……”

布莱登走了出去,看起来好像对这项自愿承担的任务不很在意。然而,就在他走到小会议室的门口时,脸上立即堆满了一副乐于助人的表情。他轻快地走了进去,他老练的双眼迅速地一瞥把这个年轻的女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从她冷漠的双眼,泼辣的嘴巴,到她血红的尖尖的指甲以及过于华丽的鞋子。这时她跳了起来站到了布莱登的面前。

“下午好,”他愉快地说,“我想您是找高男先生吧。他被叫去和几个客户开会去了,我们无法让他抽出身来,会很快就结束了,所以他们派我下来招待您直到他过来。您吸烟吗?小姐——呃——接待员没有提起您的名字。”

“我是埃塞尔·瓦瓦索尔小姐,你是谁?你是皮姆先生吗?”

布莱登笑了起来。

“天啊,不是。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职位卑微的广告撰稿人。”

“噢,知道了,你是吉姆的一个朋友?”

“你是说高男吗?不是特别好的那种。我是碰巧在那边,所以就过来了。他们告诉我说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要找高男,我就想,哇,真的吗?为什么不去跟她聊聊天,陪她度过那无聊的等待呢?”

“我肯定你这个人心肠非常好。”瓦瓦索尔小姐一边说一边尖声笑了,“我猜得出你来的意思,你是吉姆派你来和我兜圈子消磨时间,他好借机从后门溜走。这正是吉姆的做法。”

“我向您保证,我亲爱的小姐,我今天下午就没有见到过高男,更没有跟他说话。我敢说,要是他听说我在陪同您聊天,他肯定会气得够呛。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如果您是来看我的话,如果有哪个讨厌鬼插进来,我也会生气的。”

“你可以打住你这些废话了。”瓦瓦索尔不客气地说道,“我了解你们这种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吉姆·高男认为派你这么一个花里胡哨的朋友说一通大话就可以把我打发了,那么他就错了。”

“亲爱的瓦瓦索尔小姐,难道就没有什么能使您消除这个误会吗?换句话说,你完全误会我了。我来这儿根本不是为了维护高男的利益——除此之外,或许,我可以顺便提个建议,这个办公室可能不是进行秘密的私人会见的最佳地点。如果可以继续向您冒昧进言的话,为什么不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见面呢?”

“啊!”瓦瓦索尔说,“我没说错。但是倘若一个人不给你回信或不来看你,而且甚至你不知道他住哪里,作为一个女孩子,你说该怎么办?我相信我并不想找麻烦。”

说到这儿,瓦瓦索尔小姐抽泣起来,然后掏出一块小小的手帕小心地擦拭她化过妆的眼睫毛。

“我的天!”布莱登说,“多无情,多可恶啊!”

“你说得一点儿不错,”瓦瓦索尔小姐说,“这不是一个人期望一位绅士能做出来的事情,不是吗?但事情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对一位女孩子甜言蜜语时是一回事,当他使她处于困境时就是另外一个样子。我一个女孩子也就再也听不到他说要娶我的承诺了。好吧,你告诉他他必须跟我结婚,明白吗?否则我就大叫着冲进老皮姆的办公室,让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年代,一个女孩子家不得不自己照顾自己了。实际上我只是希望有个人能照顾我,可是现在,我可怜的姑妈死了,我已经没有谁可以依靠了。”

那块手帕又一次派上了用场。

“但是,亲爱的姑娘,”布莱登说,“即使是皮姆先生,像他那样的一位大独裁者,他也无法让高男娶你啊,他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瓦瓦索尔小姐拿开小手帕露出那双十分干爽而又充满愤怒的眼睛,“这个卑鄙的畜性!这就是他从不请我到他家的原因了。还胡说什么只有一个房间而且房东太太性情非常古怪。即使这样,我也不在乎。他得跟我结婚,他的妻子可以跟他离婚。不知道她是否有理由。我可是有他写给我的一些信件。”

她的目光无法自制地转向她那大而华丽的手提包。这是一个错误的举动,而且她也马上就意识到了,所以只好哀怜地注视着布莱登,但是他现在很清楚他该怎么做了。

“看来您是随身带着那些信件。您很有远见。可是你看,瓦瓦索尔小姐,您这样说能有什么用吗?您最好对我坦诚些。您的想法是如果高男不认账你就威胁他要向皮姆先生出示那些信件,是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

“难道您是如此地深爱着高男,以至于总把你们之间的通信带在身上吗?”

“是的——不。我从没说过把那些信件带在身上了。”

“没有?但是您刚才还承认了,您很清楚的。现在,您是在倾听一个年龄是您两倍的男人的建议。”(这是个粗略的估计,因为瓦瓦索尔小姐肯家超过二十八岁了。)“如果您在这儿找麻烦,也不会管什么用,只是高男有可能会失去工作,也就挣不到钱给您或其他什么人了。如果您要想试图用这些信去揭露他——那也会影响您的名誉,而且不会很好。”

“这我知道,”瓦瓦索尔脸色阴沉着说,“可是他给我带来的这些麻烦怎么办?我是个模特,你知道吗?如果由于身材毁掉了而不得不辞掉我的工作,那对于我的生活——”

“您真的敢肯定您怀孕了?”

“当然肯定,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孩子吗?”

“当然不是。”布莱登说,“毫无疑问,高男肯定会作出一个适当的安排,可是——恕我冒昧进言——不要威胁,也不要胡闹。再说——请原谅——还有其他人活在这世上嘛。”

“是的,那倒是,”瓦瓦索尔小姐坦率地说,“可是他们不会好到可以接受一个有累赘的女孩子,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要是你,你会吗?”

“呃,我吗?我可没有希望博得您的芳心。”布莱登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恭维,更多的是机敏和强调,“但是,总的说来,我觉得您会意识到别发脾气——至少在这儿,会更好一些。我的意思是,您知道,这是问题的关键。因为这是一家老式公司,他们不想在公司办公室里发生任何不愉快的或者——呃——令人讨厌的事情。”

“你肯定他们不想,”瓦瓦索尔小姐机敏地说,“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是的,但是接受我的建议,您这样借题发挥是没用的。绝对没用。还有——啊!这就是那位失踪的先生。我该走了。喂,高男——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在陪伴这位女士。”

高男,脸色苍白,双眼燃烧着怒火,嘴唇抽搐着,沉默中凝视了布莱登片刻,然后说:“非常感谢!”一种让人窒息的口吻。

“不,不用谢我,”布莱登说,“我非常荣幸。”

他走了出去,并给他们两个带上了门。

“现在,我想和道,”布莱登又恢复他侦探的性情,一边慢慢地上楼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边想道,“我想知道是否有可能我把我们的朋友维克托·迪安的事情全搞错了。难道他真的仅仅是个普通的诈骗,只是想利用同事的人性的弱点为自己谋利?难道为了这个就打碎别人的脑袋让他摔下楼梯,那个铁制的,被用于谋杀的楼梯?能告诉我答案的人恐怕就只有威利斯了,可不知什么缘故,好人威利斯对我名声在外的魅力演说竟总是置若罔闻,再让他听一听会有用吗?要是我能肯定他不是暗算我妹夫查尔斯的人,也不是仍在企图伤害我这把老骨头的人,那该有多好。不是我介意有人企图伤害我,而是我不想与一个我在调查的人成为知己,就像有一本小说里的一位愚蠢的英雄一样,故事里的侦探最后证明是一个坏蛋。要是我看到威利斯参加什么游戏或运动,现在我会有一个更好的判断,但是他好像对户外运动不屑一顾——而事情本身一想起就有点不祥之感。”

又思量了一会儿,他去了威利斯的办公室。

“喂,我说,威利斯,”他说,“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进来吧。”

威利斯放下手中的那张纸,抬起了头,纸上写着一个动人的标题:“木兰般自皙,木兰般柔嫩——这就是别人眼中你的双手”。他看起来精神沮丧,身体欠佳。

“你看,威利斯,”布莱登说,“我需要你的建议。我知道我们相处的不是很好——”

“不——那是我不对。”威利斯说。他好像自我斗争了一番,然后突然说了句话,好像是被强烈地从内心深处给挤出来一样:“我认为我应该向你道歉,好像过去一直都是我的错。”

“你到底跟我什么地方过不去?说句实话,我一直都不理解到底是为什么。”

“以前我以为你跟维克托·迪安的那群朋友一样,都是那种疯狂酗酒吸毒的人,我还以为你想再一次引诱帕梅拉——迪安小姐——重蹈覆辙。她告诉我事情并不是那样。但是我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了,可现在她告诉我都是我的错而你……而你……哦,真该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威利斯激动地说,“你去了并强迫你自己接受迪安小姐——不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而她不告诉我,起初你声称是她哥哥的一个朋友或什么的——是这样吗?”

“不完全像你说得那样,我是通过一件与她哥哥有关的事情才认识她的,但我从没见过她哥哥,而她知道这一点。”

“那这到底跟迪安有什么关系?”

“恐怕我不能跟你说。”

“这听

起来让我非常怀疑。”威利斯说,他的脸因为怀疑而阴沉下来,然后他好像想起他本该道歉的,就继续说,“但是,不管怎样,你曾把她带到河边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那也不完全是事实。是我请她带我去的,因为没人介绍我是不可能顺利进入那里的。”

“你这是说谎,我就去过。”

“迪安小姐告诉他们让你进去的。”

“啊!”威利斯一阵不安。“那么,无论怎样,你也没有权利去请一位体面的女孩子做任何这类的事情。这就是我和迪安所遇到的麻烦事。像那样一座房子里没有适合她的地方,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而且我是迫不得已请她到那里也令我非常遗憾。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十分小心没让她出任何问题。”

“这我并不知道。”威利斯抱怨道。

“你不是一个很好的侦探,”布莱登微笑着说,“你必须得相信我的话,她当时非常安全。”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但我会相信她的。她也这样说,所以我想我不得不相信了。但是如果你本人不是个十足的流氓,干吗还让别人带你去那种地方?”

“这是另一件我不能告诉你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两个可能适合这件事的合理的解释。我或许是一名新闻记者,受委托写一篇有关新型夜总会内幕的文章;或许是一名侦探,忙于追捕毒品贩子;或许是某一新兴宗教的狂热分子,试图去拯救战后社会的罪人;或许与某人相爱——比如,如果你喜欢的话,爱上了臭名远扬的戴安·德·莫丽——而且威胁说如果不给我介绍她就自杀。我一下子就给你提出了四种假设,如果你想要,我还能说出更多的来。”

“你自己或许就是个毒品贩子。”威利斯说。

“那,我还没想过。但是,如果我是的话,我怀疑我是否还有必要需要迪安小姐的介绍去认识那伙人了。”

威利斯莫名其妙地嘀咕了几句。

“但是我想,”布莱登说,“迪安小姐肯定或多或少会为我开脱,帮我洗清极端堕落的罪名。那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是,”威利斯叹息道,“你已经——我的上帝!你这个下流的家伙——你已经抛弃了她,而她说这是我的错。”

“你不该这样说,老伙计,”布莱登非常难过地说,“没那事儿。”

“不——我敢说我不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但我从来没有……”

“如果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读过私立学校,”布莱登说,“我会大声惊叫的。对于科普雷和斯梅勒,还有其他所有可悲的傻瓜们,总是怀着一种自卑情结去估量这个或那个竞争对手的优势,而事实上这些都无所谓,我对这些已经受够了。振作起来。无论是谁,不管他在什么地方受过教育,都不能那样品评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

“可是,我有理由,”威利斯说,“你没有意识到,但我意识到了。我知道男人就是男人,就是为了女人和其他所有的一切,但是,像你这样的男人有一种让女人倾倒的魅力。我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好男人,但是她们从外表看不到这一点,就是这么回事。”

“我只能向你保证,威利斯……”

“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未向迪安小姐示爱——这就是你要说的——不曾用语言、表情、行动等等,等等,一点暗示都没有——哼!这我知道,她也承认,可这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我可以说,”布莱登说,“你们真是一对大糊涂虫。而且我确实认为一定是你误会了迪安小姐的感情。”

“那很有可能。”

“肯定是的。不管怎样,你不该跟我说起这件事。而且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无能为力。”

“她曾要求我,”威利斯可怜地说,“向你道歉并把你带来——并请求你——把事情说清楚。”

“事情原本就没有错。迪安小姐很清楚我和她之间的会面仅仅是为了公事。我所能说的,威利斯,如果你真的按她要求的那样做了,她肯定认为你是个软弱无能的窝囊废。到底为了什么你没有告诉她你一开始就找过我?这可能正是她期望你做的。”

“你这样认为吗?”

“当然了。”布莱登说,其实他根本不确定,但认为表现出这样最好。“你可千万别造成让人无法忍受的局面。那会让我很难办,而且我敢肯定如果迪安小姐知道你讲她的那些话,她会非常伤心的。我想,她的意思是,你对因为公事而发生的最普通不过的相识持有完全错误的观点,还有你完全不必要的敌对态度,等等。她希望你能正视这些事情,这样的话,如果我再需要她帮忙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的龌龊了。难道,换句话,这不是她对你说过的吗?”

“是的。”威利斯说。其实这是个谎言,他也知道布莱登知道这是个谎言,但他还是决断地撒了谎。“当然,实际上她就是这么说的。恐怕是我理解成别的意思了。”

“那好,”布莱登说,“就这么决定了。请告诉迪安小姐我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还有当我需要她友善的帮助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叫她帮助我。那么,没别的事了吧?”

“是的,没有了。”

“你肯定——此时此刻你就没有什么心里话要说吗?”

“没,没有。”

“听起来你好像不是太肯定。我敢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你就一直想跟我说这些事情。”

“不,没多长。仅几天而已。”

“是从开每月茶会的那一天开始,可以这么说吗?”

威利斯开始变得不安起来。布莱登机警的目光注视着他,继续着他的心理优势。

“那么,那天晚上你到澳曼德大街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些事情吗?”

“这,你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我猜的。就像我从前说过的,你不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侦探。我想你那时丢了一支铅笔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铅笔伸给他看。

“一支铅笔?我不清楚。你在哪里发现的?”

“在澳曼德大街。”

“我想那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我想我的还在我这儿。”

“好的,没关系。你那天晚上到那儿去是想道歉吗?”

“不——我不是。我过去是想跟你解释一下。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我告诉你我那时就是想去把你的脸揍扁,十点之前我赶到了那里——”

“你按我公寓的门铃了?”

“没有,我没按。我告诉你为什么。我往你信箱里看了看,看到了一封来自迪安小姐的信,所以我——我不敢上楼去。我担心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当时只想杀了你。所以我就走了,开始到处闲逛直到我累得不能再思考了。”

“我明白了。你真的没做任何努力去报复我吗?”

“没有。”

“噢,那好,就这样吧。”布莱登挥手示意不再谈论这件事了。“没关系的。我只是对铅笔的事感到困惑。”

“那支铅笔?”

“是啊。我是在顶层楼梯平台上发现的,你知道,刚好就在我门外。我实在是不明白它是怎么到那儿的,就这些。”

“那不是我的。我没上楼。”

“你在那房子里待了多久?”

“只有几分钟。”

“一直都在楼下的前大厅里?”

“是的。”

“噢,那么,那它肯定不是你的铅笔了。这事很奇怪,因为现在市场上还没有出售这种笔,这你知道。”

“也许是你自己掉的。”

“嗯,也许是。看来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不是吗?是谁掉的也都无关紧要。”

一段不长却让人很局促的停顿后,威利斯打破了这个僵局,用一种很不自然的声调问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还是那个老话题,”布莱登说,“或许,由于让我先稍微作了一点解释,你可能会发现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就容易多了。特殊情况使我遭遇了迪安一家,我对已故可怜的维克托充满好奇。通过她的妹妹,我能看得出他是一位善良的好哥哥,但不幸的是道德上有些放荡——也就是说,按我的理解,他迷恋着戴安·德·莫丽。按照她说得情况,他带着他妹妹到各种不同的地方与美丽的戴安见了面,而你介入了其中,迪安小姐意识到这种情况了,就从这个关系中退了出来,与此同时她很自然但不合逻辑地怨恨起你的介入,而最后戴安·德·莫丽与维克托断绝了关系。到目前看,我所设想的都是事实,对吧?”

“是的,”威利斯说,“只是我不相信迪安会真地迷恋德·莫丽这个女人。我认为他是被人给玩弄了,而且他还以为能从戴安身上得到些什么呢。事实上,他是一个很吝啬的东西。”

“她给他钱吗?”

“是的,她给,但他并没剩下多少钱,因为他发现和那些人混在一起花消太大。他天生就不是那块料。虽然他不喜欢赌博,但为了与他们相处他不得不赌,而且他也不是个好酒之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他喝酒的话,我会更喜欢他。他也不吸毒。我想这就是德·莫丽小姐厌倦他的原因吧。这些人最差劲的地方,你知道吗,就是他们必须让每一个和他们有关系的人和他们一样堕落才会罢休。如果他们只是自己吸毒而自取灭亡的话,那么他们死得越早对我们大家来说就越好。我会高高兴兴地一车一车地把毒品送给他们。可是他们总会抓住那些非常正派的人并毁掉他们的一生。这就是我如此地担心帕梅拉的原因。”

“但是你说维克托还能够洁身自好。”

“是的,但帕梅拉不同。她很容易冲动并且轻易……不,不是轻易被人诱骗,但是容易兴奋。她很活跃,什么事情都想试一试。她一旦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她就想模仿他们的所作所为。她需要一个人——咳,别介意,我不是想讨论帕梅拉。我只是想说维克托恰恰是个相反的人。他是精打细算的人,总是盯着最有利可图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那种搜刮朋友的人?”

“他是那种自己从不带烟的人,而且每当轮到他付酒钱的时候,如果他还没喝多的话,他肯定不在场。而且他总是剽窃别人的想法。”

“那么,他一定有非常好的理由跟戴安·德·莫丽那伙人搅在一起。正像你说的那样,和他们要花很多钱。”

“是的,他肯定是从长远看来会有利可图。可是如果他要牺牲他妹妹——”

“的确是。那么,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想从你这儿知道的是:假设他发现了某个人——比如说这家公司里的某个人——或许就是你本人——在壁橱里放了一具骷髅,用一个非常古老的比喻,维克托·迪安这类人——呃——会把这具骷髅卖给解剖学家吗?”

“你的意思是说敲诈勒索么?”威利斯坦率地问道。

“言重了。不过可以这么说。”

“我不太清楚。”威利斯考虑了一会儿说,“无论这样说谁都过于恶毒,不是吗?但是,我可以说这个问题并没有令我吃惊。如果你告诉我他敲诈了某个人,那也不会让我吃惊。毕竟,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犯罪,所以为安全起见,他可能会敲诈那些害怕事情败露的人。我要提醒一句,我没有任何理由证明他曾做过此类的事情,而且他手里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丰裕的现金。既然这样会有很多好处,对于一个像他这么仔细的人,他是不会让一沓一沓的钞票从自己的桌子里掉出来的。”

“你认为钞票到处乱放可以假定他是无辜的吗?”

“根本不是。只能说是粗心,可迪安当然不是粗心的人。”

“好的,谢谢你坦诚相告。”

“不用谢。只是,看在老天爷的分儿上,不要让帕梅拉知道我说的那些关于维克托的话。他的事给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布莱登让他相信他没有必要这样担忧,然后就礼貌地离开了,但仍然困惑不解。

高男先生正在走廊尽头静候着他。

“哦,布莱登,当然,我非常感谢你。我肯定我可以信赖你不会把事情进一步宣扬出去。当然这一切都很荒唐,而那个愚蠢的汤普金好像完全昏了头。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了他。”

“噢,是的,确实是,”布莱登回答道,“那算不了什么。全都是小题大做。根本没必要让我插手这件事。但这很难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抽不出身来,而瓦瓦索尔小姐又等的不耐烦了,或者——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高男舔了舔他干燥的嘴唇,“那可能会让人很难堪。当女孩子歇斯底里的时候,她们有时会言过其实的。我敢说可能正像你认为的那样,我是有点蠢。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我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但是,我还有点担心,当然了,这

也不是什么让人绝望的事情。”他局促地笑着说。

“你看起来有点疲惫。”

“我感觉到了。事实上,我整夜没睡。我的妻子——嗯,事实是,昨晚我的妻子生产了。这是原因的一部分——呃,该死,这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吗?”

“我很了解,”布莱登说,“非常辛苦的工作,怎么不休息一天呢?”

“我不想那样做。今天特别忙,不过要比满脑子想问题好得多。此外,也没有那个必要。一切都很顺利。我想你肯定认为我是个挺下流的家伙吧。”

“你绝对不是第一个。”布莱登说。

“不,我认为这很正常。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件事肯定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像现在这样。”

“是啊——起码——不太糟糕。正像你说的,做这种事情的人不只我一个。让自己难过不值得,不是吗?好了,像我刚才说过的那样。非常感谢你——事情到此为止,不是吗?”

“当然,这没什么可感谢我的。那么,小伙子,你有事吗?”

“先生,要寄信吗?”

“没有,谢谢。”布莱登说。

“哎,等一下,”高男说,“要寄,我有一封。”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找出了一个已经封好了的信。“借一下你的钢笔,布莱登。小伙子,拿着这一个半便士跑到罗塞特小姐那里买一张邮票。”

他接过布莱登递过来的钢笔,趴在桌子上在信封上匆忙地写下:T·史密斯先生收。布莱登漫不经心地看他写地址,却被他逮个正着,只好道歉。

“请原谅,刚才偷看了。这是个恶习。在打字室里就被人逮到过。”

“没关系——这只是给股票经纪人的一个便条。”

“作股票经纪人如果幸运的话,你会富的什么都不缺。”

高男笑了笑,贴上了邮票,然后递给了那位等候的通信员。“疲惫不堪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他说。

“图勒很让人讨厌吗?”

“向来如此,他否掉了‘像俄伯一样,泪流不止’(俄伯是希腊神话中的底比斯王后,为自己被杀的子女们哭泣而便变成了一块石头,变成石头后继续哭泣。)。他说不知道尼俄伯是谁,他认为别人也都不会知道。但是他却同意了那个‘泪水,无由的泪水’,因为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父亲常常给他们坐成一圈的一家人朗读丁尼生的诗歌。”

“不管怎样,还能有一个广告幸存下来。”

“嗯,那是。他喜欢引用诗歌的创意。他说他觉得那能让他们的广告上个层次。你还可以多编一些。他喜欢配插图的那种。”

“没问题。‘她的眼泪像夏日的暴风雨’,这也是丁尼生的诗作。插图上画一位九十高龄的护士,腿上坐着一位男婴。婴儿一向很有效果。(对不起,我们好像离不开婴儿了)广告词是这样的:眼泪可以放松过度紧张的神经,但若是泪水长流,那就意味着你需要纽莱斯。我要写这个。巴萨尼奥与安东尼奥:‘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伤心’,我可以把这个引用到广告里。像安东尼奥那样无端的苦闷,让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感到烦恼:‘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让纽莱斯增强你过于紧张的神经。’我能一篇接一篇地写出这样的稿子。”

高男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但我们却不能用自己的灵丹妙药治愈自己,这很遗憾,不是吗?”

布莱登仔细地观察着他。

“那你所需要的,”他说,“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和一瓶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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