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琼斯,你当然可以那样说!”红毛乔说道,“我敢跟你赌六个便士,一旦你成为证人,你就会惹上大麻烦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也许会问你一个月前你当时在做什么,还有你所知道的事情。”

“我跟你打赌我真的知道。”

“我赌你不知道。”

“好吧!赌什么都行。”

“我要是侦探,我就和你赌。”

“哈!唉哟!你肯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侦探的,肯定能。”

“不管怎样,我敢和你赌,我能成为侦探。”

“嗬嗬,可你以前听说过长红头发的侦探吗?”

对于他的质疑红毛乔似乎认为与他们的争吵无关。他的回答,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假思索。

“敢跟你赌我会成为一名好侦探,而你不会。”

“敢打赌你不会。”

“我敢打赌,如果我是侦探,要是我问你在迪安先生跌下楼梯时你在哪儿,你肯定没有不在场的证据。”“真可笑,太可笑了。”比尔·琼斯说道,“迪安先生跌下楼梯干吗需要我有不在场的证据,因为那是一次意外死亡。”

“那好,板油脸,我只是说说,假如我是一名侦探,在调查迪安先生跌下楼梯事件,如果我问你你当时在做什么,你肯定说不出来。”

“我和你赌我能,那时我在电梯上,哈里可以证明,所以你就赶紧闭嘴吧!”

“噢?你真的在电梯上的话,当外面发生那事儿的时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什么发生的时候?”

“当迪安先生掉下楼梯的时候。”

“那是因为当我从电梯中出来时,首先听到的就是汤普金先生在告诉萨姆发生了什么事儿,对不对,萨姆?”

萨姆·泰比特放下手中的《业余者播报》,向他们瞥了一眼,点头同意。

“这不能证明什么!”红毛坚持道,“除非你能说清是事发后多久萨姆告诉你的事情经过。”

“没多久,”萨姆说,“我刚刚从大会议室里出来,给皮姆先生和两个客户送茶,我是——马格莱顿教信徒,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听到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就赶紧问了汤普金先生。‘噢,天哪!’我说,‘什么声音?’而他说,‘迪安先生跌下楼梯了,摔断了脖子,他们刚刚打过电话找医生。’”

“说得对。”西里尔补充道。他是专门服务高级管理人员和电话交换台的通信员。“斯坦利先生一路快跑跑到我这儿,气喘吁吁地说:‘快,费妮小姐,迪安先生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恐怕是自杀,你得赶紧打电话找医生。’所以费妮小姐马上告诉贝特小姐打电话,而我则从另外一扇门跑了出去,那样费妮小姐就看不到我出去——就是汤普金先生办公桌后面的那扇门。我告诉他:‘迪安先生跌下楼梯摔死了。’于是他说:‘西里尔,快去看看到底怎么了。’所以我跑出来,刚好看到萨姆正从大会议室里出来,对不对,萨姆?”

萨姆表示同意。

“这就是我听到尖叫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

“是谁在尖叫?”

“卡兰普夫人在高级管理人员办公区发出的尖叫。她说刚才看到迪安先生掉了下来,摔死了,而且他们正抬着他朝这里来。我看了一眼走廊,他们正抬着他,他的样子看起来可怕极了。”

“这时候我上来了。”比尔说,继续他的话题,“我听到汤普金先生正告诉萨姆这件事情,而我正跟在萨姆的后面。在他们抬迪安先生经过的时候,我叫了汤普金先生,他也过来看了。接着他们把他抬进了会议室,这时费妮小姐说:‘是不是应该告诉皮姆先生?’汤普金先生说:‘他还在会客呢。’于是她说:‘那我知道。我们不想让客户知道这件事。’所以汤普金先生说:‘最好打电话给他。’她照做了并且把我叫了过去说:‘比尔,快去拿张棕色纸送给会议室去,让他们把门上的玻璃贴上。’就在我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阿特金斯先生走过来问:‘这有布单吗?’他又说:‘他死了。找点东西把他盖上。’而费妮小姐却尖刻地说:‘我们这个部门怎么会有布单呢,你怎么想的,上去问问约翰逊夫人吧。’哼!就是这么回事,没错!”比尔咧嘴笑了,就好像在回忆一场盛大的晚会,又好像在毫无生机的沙漠中找到了郁郁葱葱的绿洲,但又马上回过神儿来想起了他们争执的话题。

“那,你可有不在场的证据吗?”他严厉地问道,“你的证据呢,红毛,有吗?”

用这样的办法,虽然有些费力但却十分有效,红毛乔完成了他的调查。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这些通信员的眼睛,而且他们的记忆又出奇的强。五天的调查涵盖了皮姆手下所有的内部员工——这一切都是非做不可的。在迪安先生出事的那一天户外广告部的人还没搬进公司里来。

在这九十多名员工中,只有十个没有说明或是部分没有说明。他们是来自创作部的:威利斯先生:他是在事故发生五分钟之后从外面到达楼梯的,然后径直穿过大厅,上楼到了调度室,然后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那期间没和任何人讲话。差不多十五分钟之后,他去了迪安先生的房间,没有找到迪安,又去了打字室。就在打字室,当他问有没有见过迪安先生的时候,他被告知了这个消息,这个消息似乎让他惊恐万分。(证人:通信员乔治·派克,他听见罗斯特小姐告诉约翰逊夫人事情的全部经过。)汉金先生:两点半以后他就不在办公室,出去办私事了,直到四点半他才回来。他一进来,哈里就告诉了他这件重大的不幸事件,而且,他刚一走出电梯,汤普金先生便请他去见皮姆先生。(证人:哈里和西里尔。)科普雷先生:他可能一直呆在办公室里,但没有人可以证明,因为他没有叫茶,而且他习惯于呆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工作,那个地方对着里墙,从门外经过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他是一个勤奋的员工,而且不管走廊里多么吵闹,他都不会出来看一眼。在四点四十五分他如往常一样走到打字室,问他的材料为什么还没有打出来。帕顿小姐告诉他,甚至有点尖刻,她不能理解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能安心工作。他那时才问发生了什么事,当听说迪安先生的不幸意外后,他表示了惊愕和遗憾,却又补充道他认为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不工作。(证人:四个通信员,在各自不同的情况下听到了约翰逊夫人参加亲口讲的或是她参加了关于此事的麻木不仁的讨论。)来自票证部的:比恩斯先生:一个很文雅的年轻人,三点钟出去给阿姆斯特朗先生询问去年九月份那期的《鉴赏家》的发行数量,而且不知为什么他竞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办成事。(证人:萨姆。他的姐姐是票证部的打字员,说比斯恩先生和他最好的女伴喝茶去了。)(注:布莱登先生已经知道比斯恩先生是位飞镖专家,过去经常和维克托·迪安一起吃午饭。)来自不同的客户经理办公室:哈格道恩先生:(负责苏波及其系列产品)缺席一整天,去参加他姑姑的葬礼。据说有人下午看见他在阿代尔菲看日场戏剧演出。(证人:杰克·丹尼斯。这位通信员认为他白天看见了他。还有汤普金先生手下的考勤记录员,西里尔询问过他。)高男先生:事情发生时所在的具体位置不确定。在三点三十分,或左右,威德波恩先生来到票证部想要找最近一期的《鱼商报》。他说高男先生着急要看。书已经为他准备好,可十分钟后,当他拿着他要找的杂志回去时,威德波恩先生刚好赶上迪安先生出事的全部经过,然后就忘了《鱼商报》的事情。事实上,他一直都在经理办公区和费妮小姐谈论此事,就在这时高男先生进来了,十分突然地问是否要让他等上一整晚才能看到杂志。威德波恩解释说迪安先生的事件所产生的惊恐已经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了。高男先生却说尽管这样工作还是要做。(证人:贺瑞斯,票证部的通信员,还有西里尔)麦卡里斯特先生:戴瑞菲尔德斯的客户经理斯梅勒先生的秘书。根据汤普金先生的出勤记录,麦卡里斯特先生整个下午都缺席,看牙医去了。

巴罗先生:在大不列颠博物馆,为了卡拉斯卡胸衣的广告展览正在研究希腊花瓶。(证据:巴罗先生的考勤卡)维伯特先生:事发时应该呆在威斯敏斯特大街,在为法利鞋袜广告绘制下院议会大楼阳台的草图(“走历史名街,穿法利时尚鞋袜”)。在二点半至四点二十之问不在现场。

(证据:维伯特先生的考勤卡和插图)威尔弗雷德·科特雷尔:在三点钟他说鼻子流血便在通信员的办公室躺了一会儿。因为他想一个人呆会儿,其他那些男孩子们就都出去了。直到五点钟通信员们回来换衣服时才发现他还在睡觉。可以认定在整个事件过程中他一直在睡觉。(证人:其他那些通信员)威尔弗雷德·科特雷尔是一个又瘦又小、脸色苍白而且易兴奋的十四岁的小男孩,当他知道他错过了一场重大事件的时候他显得更幼稚,他只说了一声:“哎呀!”

布莱登先生以为红毛乔的这些工作做得非常好,值得表扬,但有很多地方需要进一步调查。他自己的调查进展也不大。在寻找达林斯特制铅笔的过程中,他已经面对面的领教了现实中办公室里的集体主义。创作部的人喜欢5B,甚至是6B的画图铅笔写草稿,而对达林斯的产品不是很感兴趣,除此之外,当然,加勒特先生,当时一直在为达林斯的广告展览设计一个宣传板,宣传不同种类的铅笔。在打字室里找到了两种样笔共四支,都有不同程度的缺损。还有一只在阿姆斯特朗先生的办公桌上。汉金先生一直也没有。英格拉比先生承认有一次生气时把他的那支扔出了窗外。米特亚迪小姐说她可能是有一支但不知放在什么地方了,如果布莱登先生想要,他最好问问帕顿小姐。其他的部情况更糟,不是被带回家了,就是丢了或被扔掉。麦卡里斯特先生故弄玄虚却又与众不同地说他还有六支。威德波恩先生弄丢了他自己的,却又拿出了一支说是从高男先生那里拿的。布劳德先生说他从不用铅笔给自己添乱;铅笔是一种既愚蠢又华而不实的东西;他还说如果布莱登真想要一只自动铅笔的话,他应该用“长锋”牌的。他(布劳德先生)自从为铅笔拍过照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些东西。他又说对于一流的摄影师来说,花费时间给锡皮铅笔和果冻包装拍照足以让任何神经敏感的人去自杀。这是一份令人心碎的工作。

关于他自己的地址问题,布莱登认为它确实得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有一天威利斯先生询问过他的地址。经过仔细的调查,可以确定他询问地址的日期和帕克总监察长在楼梯上遇袭的日期正好是同一天或晚了一两天。贝特小姐(话务员,同时负责掌管办公室的地址簿)认为这个日期不能再早了。这个结果令人气馁和恼怒。布莱登先生希望通过他第一次尝试的失败,袭击者应已经有足够的警觉而断然放弃在将来再一次使用钝器和暴力行为。但是,不管怎样,每一次当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都小心谨慎,保持高度警惕。回家的时候,他绕路走,而且在忙于每日的工作时,他一直尽量避免走铁楼梯。

同时,关于纽莱斯事件的争吵丝毫未见减退的势头,而且引出了更多的枝节末梢,而这其中,最严重和令人担心的是斯梅勒先生和高男先生两人关系的严重破裂。

事情的开始说起来有些荒唐,是发生在电梯一楼的人口处,当时高男先生和米特亚迪小姐正站在那里,等哈里下来送他们上去开始一天劳累的工作。这时斯梅勒先生朝他们走来,春光满面,笑意盈盈,牙齿像是刚刚用牙齿闪光剂清洗过一样闪闪发光,在扣眼上别着一朵粉色的玫瑰花苞,一把雨伞卷得整整齐齐。

“早,米特亚迪小姐,早,早。”斯梅勒先生说,举起他的礼帽,画了一个时髦的弧度。“又是一个好天啊。”

米特亚迪小姐表示同意。“但愿,”她说,“所得税的事别把它搅了。”

“别提所得税的事,”斯梅勒先生面露微笑,耸了一下肩回答道,“我今天早上对我妻子说:‘亲爱的,我想,我们将不得不在我们后花园度过我们的假期了。’我相信它会是事实,我们去伊斯特本旅行的钱从哪来呢,我不知道。”

“整个事情都是不公正的,”高男先生说,“关于上一次的预算——”

“哎!你还得付附加税呢,老兄。”斯梅勒先生说,用雨伞在高男先生的肋骨戳了一下。

“别乱戳。”高男先生说。

“高男不用担心,”斯梅勒先生打趣道,“他挣的钱多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了。我们都知道,难道不是吗,米特亚迪小姐?”

“那,是他比大多数人幸运。”米特亚迪小姐说。

“他能把钱扔到办公室里,一次扔五十英镑,”斯梅勒先生继续纠缠不休,“要是我能知道他从哪儿弄的钱就好了。我敢说负责所得税的官员肯定也想知道。听我说,米特亚迪小姐,这个男人是个暴发户。他一定偷偷地开了一家毒品店或是野鸡股票交易

所,是吧?一定是,一定。”斯梅勒先生说着伸出食指调皮地戳向高男先生短大衣的第二个纽扣。就在这时电梯到了,米特亚迪小姐走了进去。高男先生粗鲁地把斯梅勒先生挤到一边,随后上了电梯。

“哎!”斯梅勒先生说,“风度,风度,怎么没有风度,老兄,”他继续说道,“你怎么开不起玩笑。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真的——希望你没生气。”

他拍了拍高男先生的肩膀。

“你是否介意把你的手拿开,斯梅勒。”高男先生说。

“噢,好的,好的,国王殿下,早上起床心情就不好,是吧?”他向米迪亚特小姐求助,因为他被一种模糊的感觉所困扰,认为男人不应该在女士面前争吵,而且感觉到无论如何他都应该让整个事情听起来像个笑话以保持庄重。

“钱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恐怕是个令人反感的话题,斯梅勒先生,”米特亚迪小姐说道,“让我们谈点更有趣的事吧。你带来的这朵玫瑰真漂亮。”

“从我自己的花园里摘的。”斯梅勒先生骄傲地说,“我夫人真是个种玫瑰的奇才。什么都是她弄的,当然了,除了挖土和护根。”他们从电梯中出来并在签到处签了名。

米特亚迪小姐和斯梅勒先生并肩穿过前厅准备一起左转上调度室旁边的楼梯。高男先生从他们中间挤了过去,独自一人、冷冰冰地穿过主通道直奔铁楼梯。

“我真的抱歉,”斯梅勒先生说,“我不应该在你面前和高男争吵,米特亚迪小姐。”

“噢,那没什么。他似乎有点急躁。我想他是不喜欢别人谈起他和科普雷先生间的不愉快。”

“不会吧,但或许是真的。”到了米特亚迪小姐的办公室门前,斯梅勒并没有马上离开。“如果一个男人连玩笑都开不起,那就太可悲了,对不对?”

“就是。”米特亚迪小姐说,“喂!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英格拉比先生和布莱登先生正坐在米特亚迪小姐的暖气旁,在他们中间放了一本新世纪辞典,两人泰然自若地抬头看着她。

“我们就要完成一道填字游戏,”英格拉比先生说,“可我们想要的那本词典只有在你房间里才能找到。当然别的也都一样。”

“我原谅你们了。”米特亚迪小姐说。

“但我不希望你把斯梅勒也带到这儿来。”布莱登先生说,“我只要一看到他就使我想起绿色地人造黄油。你还没来催我要那篇稿件,是吧?只要你不来,就是好同志。我还没写出来呢,而且我也写不出来。我的脑子都熬干了。我无法理解你是如何做到每天都面对人造黄油还能保持这么轻松愉快。”

“说实话那真的不容易,”斯梅勒先生说,又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但是,看到你们这些撰稿人们开心快乐的在一起真让人感到愉悦。不像某些人那样。”

“高男先生刚才对斯梅勒先生有点儿粗鲁。”米特亚迪小姐解释道。

“我喜欢和每个人都和睦相处,”斯梅勒先生说,“但是真的,如果一个人进电梯时把你挤到一边,仿佛当你不存在,然后再告诉你别用手碰他,仿佛你很肮脏,这样的人即使冒犯了你也是可以原谅的。我想高男先生一定是认为我这个人不配和他交谈,毕竟人家读过私立学校而我没读过。”

“私立学校,”布莱登先生说,“我头一次听说。哪所私立学校?”

“他读过丹伯顿私立学校,”斯梅勒先生说,“但我想说的是,我读的是公立学校,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丹伯顿在哪里?”英格拉比先生问,“我可以肯定,斯梅勒,从法律意义上讲,丹伯顿并不是私立学校。”

“不是吗?”斯梅勒先生满怀希望地说,“当然,你和布莱登先生都上过大学,所以你们清楚这些事情。你们认为哪些学校才算是私立学校呢?”

“伊顿,”布莱登先生当即答道,“——还有哈罗。”

为了显示他的胸怀,他又补充了一所,因为他本人毕业于伊顿私立学校。

“拉格比也是。”英格拉比先生说道,“不,不,”布莱登反对道,“那是个铁路枢纽站。”

英格拉比迅速抬起左拳朝着布莱登的下巴就是一击,而布莱登则轻松地一闪而过。

“而我听说,”布莱登继续说道,“在温切斯特有一所很不错的学校,如果你不是很挑剔的话。”

“我也曾见过一个人毕业于莫尔伯勒。”英格拉比说道。

“提起那里我感到很遗憾,”布莱登说,“那里的人都很粗野。和他们交往必须万分小心,英格拉比。”

“可是,”斯梅勒说,“高男一直说丹伯顿是所私立学校。”

“我猜它也可能是——如果考虑到它有一个校董事会的话,”英格拉比说,“但那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自命不凡的。”

“问题是,如果说到这一点,”布莱登说,“你看,斯梅勒,只要你们这些人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你就会耳不闻心不烦。没准儿你受过的教育要比我受过的要好上五十倍呢。”

斯梅勒先生摇了摇头。“噢,不可能,”他说,“在这一点上我不能自欺欺人,而且我本人要是能得到和你们一样的机会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那是不一样的,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不介意承认这一点。但我要说的是,有些人让你感受到了那一点而其他人却没有。当我和你们俩任何一位交谈,或者是和阿姆斯特朗先生,或者是汉金先生,我都感受不到,尽管你们都上过牛津和剑桥什么的。或许正是由于你们上过牛津和剑桥我才没有感受到。”

他拼命想从这个怪圈里摆脱出来,渴望的眼神让这两位男人感到窘迫。

“你看,”米特亚迪小姐说,“我懂你的意思。可问题是这两位先生从未多想过这种情况。他们没有这个必要。而你也不必这么想。但是,如果有人开始为他是不是和别人一样出色而担心的时候,那他就会产生一种不自然的势利的感觉,并因此变得容易冒犯他人。”

“我明白,”斯梅勒先生说,“可是,当然了,汉金先生不必去证明他比我强,因为他确实是而且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比谁强,说的不太确切,斯梅勒。”

“那么,应该是‘更好的教育’。你明白我的意思。”

“别为这个担心,”英格拉比说,“如我做的工作有你做的工作一半好,那么在这个愚蠢的办公室里我就会感到强于所有的人。”

斯梅勒先生摇了摇头,但看起来有所安慰了。

“我真希望他们不再这样,”在斯梅勒走后英格拉比说道,“我不知道该跟他们怎么说。”

“我过去认为你是一位社会主义者,英格拉比,”布莱登说,“不然那不会让你为难。”

“我现在也是一名社会主义者,”英格拉比说,“但我无法忍受那些老套的丹伯顿人的做法。如果每个人接受的都是同样的公立教育,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如果每个人的脸孔都一样,”布莱登说,“那就不会有美女了。”

米特亚迪小姐做了个鬼脸。

“如果你再那么说的话,我也要有那种低人一等的想法了。”

布莱登严肃地看着她。

“我想如果别人说你漂亮你是不会在意的,”他说,“但是,如果我是一名画家,我一定要为你画一幅肖像,你有非常特别的骨感。”

“我的上帝!”米特亚迪小姐说,“我得走了。用完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一声。”

在打字室里有一面镜子,就在镜子前,米特亚迪小姐好奇地研究了一下她的面容。

“怎么了,米特亚迪小姐?”罗塞特小姐问,“长粉刺了?”

“差不多,”米特亚迪小姐心不在焉地说,“真的挺有骨感!”

“你说什么?”罗塞特小姐说。

“斯梅勒正变得让人无法容忍,”高男先生向威德波恩先生抱怨道,“庸俗的小东西。我最讨厌别人戳我的肋骨。”

“他肯定没有恶意。”威德波恩先生替他辩解道,“他人挺不错的,真的。”

“那口牙真让人受不了,”高男先生继续抱怨道,“而且他为什么一定要在头发上喷那种让人恶心的东西?”

“噢,怎么说呢。”威德波恩先生含混起来。

“无论如何今年的板球赛不让他上了,”高男先生继续说道,语气恶狠狠的,“去年比赛时他穿着一双小山羊皮配鳄鱼皮鞋面的球鞋,而运动服的颜色却和老式青少年教养院制服的一样,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威德波恩先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可是,你不会真不让他上吧?他可是个不错的击球手,而且接球也不错。”

“没有他我们一样。”高男先生坚定地说。威德波恩先生不再说什么了。皮姆公司没有正规的十一人板球队,但每个夏天都会临时凑一个队打几场比赛。由于精力充沛,而且有一次他一个击球轮赢了苏波队五十二分,所以他被委以挑选队员的重任。每一次都由他向汉金先生提交一份队员名单由汉金定夺,但事实上汉金先生很少质疑他的选择,最充分的理由就是公司很少有超过十一名备用人选可以选择。更重要的一点是,汉金先生是第三击球手,而且跑右后场。如果这几点都安排好了,他就不会提任何反对意见。

高男先生拿出了一张名单。

“英格拉比,”他说,“还有加勒特。巴罗,芬斯利,汉金,我自己。格雷格里打不了了,他要出去度周末,所以我们最好用麦卡里斯特。而且我们还不能不考虑米勒,但愿可以不考虑他,可他毕竟是位董事。还有你。”

“别算我了,”威德波恩先生说,“自从去年我就再也没摸过球拍,而且我打得也不是很好。”

“除了你没有别人能投出慢速旋转球来,”高男先生说,“我让你打十一号。”

“那好吧。”威德波恩先生说。虽然对他的投球技术获得承认感到满意,但又对打十一号感到有些生气。他希望他的伙计能再加上一句“噢,我只是说说而已”,然后把他的位次提前。“谁当守门员呢?格雷森说他再也不当守门员了,毕竟他去年打掉了门牙。他好像十分紧张。”

“我们可以让哈格道恩当守门员。他的手就像两扇门。别的还有谁呢?噢,印刷部的那个家伙——比斯里——他击球不太好,但是接几个直线球是没有问题的。”

“创作部新来的那个家伙怎么样?布莱登?他也上过私立学校。他怎么样?”

“或许行吧。可是岁数有点大。我们已经有了汉金和米勒两个上岁数的队员了。”

“岁数太大的我们不要。那个家伙还行。我见他玩过。他要是打出点自己的风格来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

“到时候就知道了。要是他还行,我们就用他代替芬斯利。”

“芬斯利的大力击球挺有威胁的。”威德波恩先生说。

“可是除了大力击球他什么都不会。对于外野手来说他太面了。去年他给了他们十次机会而且两局都被杀出局。”

威德波恩先生同意他所说的一切。

“要是不让他上的话他会很伤自尊的。”他说。

“我先问问布莱登。”高男先生说。

他找到了布莱登,而这位先生,还是头一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自己吟唱给布拉格西红柿汤写的广告词:饭前一碗布拉格丈夫温暖到心窝“喂,高男,有事吗?”布莱登说,“别告诉我纽莱斯又挑出什么毛病来了。”

“你打板球吗?”

“板球,我以前打——”布莱登先生咳嗽了一声,因为他刚要说出“是剑桥校队的”,但他及时想起来如果这样说可能会受到质疑。“以前我在乡下玩过很多板球,但我想我很快就能成为一名高手。问它干吗?”

“我得凑够十一个人和布拉德伍德兄弟有限公司打一场比赛。我们每年打一场。他们每年都赢,当然了,那是因为他们自己有场地可以经常在一起打球的缘故,但是皮姆还是喜欢和他们赛。他认为这能培养客户和代理人之间的兄弟感情之类的东西。”

“噢!它什么时候开始?”

“两周后的周六。”

“如果你找不到更好的人选,我想我可以好好准备准备。”

“你投球怎么样?”

“不好。”

“那么说击球比投球好,是吗?”

布莱登先生对这个问题多少有些犹豫,还是承认了。如果说他哪个位置打得好,应该说他是个击球手。

“那好,我想,你和英格拉比打第一轮怎么样?”

“最好别。让我打后面的几轮吧。”

高男先生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安排。”

“谁是

队长?”

“这个,按规定应该是我。我们通常先问汉金和米勒,当然是出于尊敬,但他们一般会婉言谢绝,不发表意见。那么,好了!那我就去别处,看看其他的人有没有问题。”

在午饭时间队员名单上了公司的告示板。在两点十分,麦卡里斯特首先发难了。

“我看到,”他说,脸色阴沉地站在高男先生的办公室里,“你的名单上没有斯梅勒,而我想如果让我打而不让他打多少让我感到为难。毕竟我每天要在他的办公室里工作听他指挥,那样会让我非常难做。”

“工作好不好干和打板球没有关系。”高男先生说。

“哎,我可不那么想。打不上板球我不在意,所以你最好把我的名字去掉。”

“随你便。”高男气恼地说。他划掉了麦卡里斯特的名字,用芬斯利的名字顶了上去。下一名离队的是艾德考克先生,来自票证部的一名健壮的小伙子。他在家里帮他妈妈往墙上挂一幅画时,一不小心从折叠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小腿骨。

被逼无奈,高男先生发现自己不得不忍气吞声重新找到斯梅勒先生,要求他回队打球。但是,斯梅勒先生因为第一次没上球队名单情感上感到很受伤,所以一点儿没有想同意的意思。

高男先生,事实上有点儿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惭愧,试图把事情掩盖过去,说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给布莱登先生腾出位置,他读过剑桥所以球肯定打得好。但是斯梅勒先生根本不为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所动。

“如果你先找我,”他抱怨道,“跟我好好把事情说清楚,我不会有任何意见。我喜欢布莱登先生,而且我也很高兴他的某些球技比我强。他是位非常绅士的男人,给他让出位置我非常愿意。但我无法忍受有人在我背后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

如果当时高男先生能这样说,“你看,斯梅勒,对不起,我当时还在为我们之间的小小过节生气呢,所以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向你道歉”——那么斯梅勒先生,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家伙,肯定会做出让步同意高男的要求。

但是,高男先生却选择了一种高傲的口吻。他说:“得了,得了,斯梅勒。你还以为你是杰克·豪博斯啊。”

即使他这么说,斯梅勒先生也打算承认他不是英格兰一流的击球手而一了了之,要不是高男先生脑袋一热说出了下面的话:“当然了,我不了解你,但是我已经习惯了,作为球队的组织者有权决定选择谁,谁上谁不上,正像我所做的一样。”

“噢,是的,”斯梅勒先生抓住了这个敏感的话题反唇相讥,“你可以那么说。这我很清楚,高男,我从未上过私立学校,但是那绝不是我不应该受到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的原因。而从那些读过真正私立学校的人们那里,我却得到了那些,那就够了。你可能把丹伯顿很放在眼里,但在我眼里那还算不上私立学校。”

“那在你眼里哪所学校才算私立学校?”高男先生问道。

“伊顿,”斯梅勒先生回敬道,极熟练地重复起他刚刚学到的知识,“还有巴罗,还有——呃——拉格比,还有温切斯特,等等这样的地方。只有这样的地方绅士们才会把他们的孩子送去。”

“噢,真的吗?”高男先生说,“那么,我想你是打算把你的孩子送到伊顿去了。”

说到这儿,斯梅勒先生的长脸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你这个无赖!”他声音哽噎,“你这头肮脏的猪。从这儿滚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斯梅勒?”高男先生叫道,十分惊讶。

“滚出去!”斯梅勒先生说。

“哎,我有句话要和你说,高男。”麦卡里斯特先生插了一句话。他用他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抓住高男的胳膊,轻轻地把他推到门外。

“你干吗要对他说那些话呢?”他们走到门外的走廊里,来到一个屋里听不到的地方。“难道你不知道斯梅勒就有一个孩子而且是个低能儿吗?可怜的孩子!”高男先生惊呆了。他感到羞愧难当,而且,像很多感到羞愧的人一样,向在他身边儿最近的人大发脾气用以掩饰。

“不,我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呢?我的上帝呀!我的确感到很抱歉,可是,他为什么那么顽固呢?谁让他对私立学校那么热中呢。伊顿,真是的!要是随他父亲,那个孩子弱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麦卡里斯特先生深深地惊呆了。他那苏格兰式的庄重也尢法自抑了。

“你真应该为你自己感到害臊。”他严肃地说,然后松开高男的胳膊走回他和斯梅勒的办公室,砰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现在,乍一看,高男先生和斯梅勒先生关于打板球的分歧似乎和前者与科普雷先生的冲突没多大关系。这是对的,但是人们总是喜欢把一件事和以前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毕竟高男和斯梅勒的争吵可以认为是由于斯梅勒先生对高男先生那五十英镑轻率的嘲笑。但是这个事实并没有太大的重要性。真正重要的是,当麦卡里斯特先生把高男一斯梅勒事件向外界宣扬之后(有了听众之后他就立即说出了这件事情),在高男一科普雷事件当中同情高男的舆论,这一次都改变了方向。舆论普遍认为如果高男能对斯梅勒先生那样的粗暴,那么他也可能对科普雷先生做同样的事情。办公室的员工们分成了两派。只有阿姆斯特朗先生、英格拉比先生和布莱登先生,他们这些只会冷嘲热讽、冷漠无情的人,离得远远的,毫不关心,但却为了取乐四处煽动。即使是米特亚迪小姐,一位憎恨科普雷先生的人,也少有地对他产生了那种女性的怜悯,并宣称高男先生的行为令人无法忍受。老科普雷,她说,或许是一位讨人嫌的老家伙,但他不是个无赖。英格拉比先生说他真的不认为高男对斯梅勒所说的话是认真的。米特亚迪小姐说:“谁信你那一套。”而且,说完这话后她还指出这句话完全可以成为一条不错的广告的标题。但英格拉比说:“不,那个已经被用过了。”

帕顿小姐,当然了,是一位雷打不动的科普雷反对派,因此,当高男先生碰巧来打字室借邮票的时候,对他抱以微笑。但罗塞特小姐,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脾气暴躁,却为自己的平和心态而骄傲。毕竟,她坚持认为,科普雷先生对那五十英镑所采取的做法可能是好意,而且,事实上,是他把高男先生和所有其他与纽莱斯广告有关的人从困境中解救出来。他认为高男先生更多的只是关心他自己,所以他没权利对可怜的斯梅勒先生说那些他曾说过的话。

“而且,”罗塞特小姐说,“我不喜欢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帕顿小姐说。

“是啊,我不是那种爱说闲话的人,这你知道。”罗塞特小姐答道,“但是,当你看到一个有妇之夫在午夜之后和一个明显不是他夫人的女人从饭店里出来——”

“不会吧!”帕顿小姐惊叫起来。

“我的天哪!而且打扮的样子……戴着一顶带遮眼纱的小帽子……镶着人造钻石的三英寸高的鞋跟……品位极差的短礼服……网眼长袜还有……”

“那或许是他妹妹。”

“我的天哪,那怎么可能!……而他的妻子正怀着孩子……他没看见我……当然了,我一句话也没说,但我确实在想……”

然后几台打字机又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汉金先生,尽管在正式场合下要保持公正,但私底下是支持高男的。尽管他本人是位做事严谨讲究效率的人,但长期以来他还是被科普雷先生的严谨和效率所激怒。他怀疑,事实上他怀疑的是对的,那就是科普雷先生一直在批评这个部门的作品,而且希望能有一个权威的评价标准。

科普雷先生有一个向他提意见的习惯:“那样是不是更好,汉金先生,如果——”;“如果你不介意我提建议的话,汉金先生,是否应该有一个更严格的控制办法去——”

“当然了,我知道我在这里完全处于一种不高的地位,汉金先生,但是我有三十年的广告经验,而且以我的预见——”

事实上,他总能提一些极好的建议,但是却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的建议不是让阿姆斯特朗先生生气,就是会带来大最无聊而又浪费时间的监督工作,要么会牵扯到整个喜怒无常的创作部,让他们全体员工无法工作。汉金先生已经厌倦了总是说“的确如此,科普雷先生,但是阿姆斯特朗先生和我认为它更有效,总的说来,尽可能要少些限制”,而这时科普雷先生又总是说他非常理解,而这样的说法又总是给汉金先生一种印象,那就是科普雷先生认为他无能而且效率低下,而这种想法叉在纽莱斯事件中再一次得到印证。当有问题出现时,而这个问题可以,而且应该向汉金先生请教,科普雷先生总是会忽略他——这对汉金先生来说无疑成了铁证,证明科普雷先生所有关于部门管理的有价值的建议事实上都是用来粉饰门面的,提出这些建议仅仅是为了显示他科普雷是多么的才华横溢,而没有丝毫要帮助汉金先生或这个部门的意思。汉金先生的精明使得他比科普雷先生本人更能清楚地看清他的动机。他总是对的。因此,他不想为科普雷先生烦心,而且下定决心要给高男先生任何必要的支持。斯梅勒事件,当然了,由于没人向他汇报,所以他没有对板球队的十一人名单妄加评论,只是婉转地问了一下为什么斯梅勒先生和麦卡里斯特先生没在名单里。高男先生只是简单地答复他们不能打了,事情到此就结束了。

高男先生还有另外一个同盟就是巴罗先生,原则上他不喜欢整个创作部,因为,像他所抱怨的那样,他们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总是试图干涉他的艺术创作,并希望他能按他们的意图进行创作。他承认,一般说来,插图应该反映广告词的含义,但是他指出(而且有事实根据)那些创作部的人提出的建议,通常是非常不可行的,而且对于他给他们送来的草图所作的必要修改也常常遭到那些撰稿人们不必要的反对。此外,由于英格拉比先生太过诚实的汇报,阿姆斯特朗先生对他巴罗的评论让他感到深受侮辱,所以他憎恨英格拉比。事实上,他几乎差一点儿就断然拒绝和英格拉比先生共同打比赛。

“噢,可是,怎么能这样!”高男先生不满地说道,“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拒绝我!你可是我们最好的击球手啊。”

“那你能把英格拉比去掉吗?”

这更让人难受,因为事实上巴罗先生,尽管是一名不错而又可靠的击球手,但根本不能和英格拉比先生相比。高男先生犹豫了:“我不敢说我能那样做。他去年得了六十三分。但是你听我说,我让他打第四棒,让你和别人打开局斯利。你愿意和芬斯利打开局吗?”

“你不能让芬斯利打开局。他除了大力击球什么都小会。”

“那让谁打呢?”

巴罗先生痛苦地审视着那张名单。

“这帮人太弱了,高男。难道这真的是你能选出的最好的人选了吗?”

“恐怕是吧。”

“很遗憾你没让斯梅勒和麦卡里斯特上。”

“是啊——可是现在说那个也没有用了。你必须打,巴罗先生,否则我们就不得不退出比赛——你选一头吧。”

“我知道你想打这场比赛。你和我打开局吧。”

“别的队员是不会高兴的。他们会认为那是故意炫耀。”

“那就让加勒特和我打。”

“没问题。那么说,你上了?”

“我想我是别无选择。”

“你很有体育道德,巴罗先生。”

高男先生跑下楼去,长叹了口气,把那张修改过的名单别在了告示板上。

对阵布拉德伍德兄弟有限公司球员名单:

⑴巴罗先生

⑵加勒特先生

⑶汉金先生

⑷英格拉比先生

⑸高男先生(队长)

⑹芬斯利先生

⑺米勒先生

⑻比斯理先生

⑼布莱登先生

⑽哈格道恩先生

⑾威德波恩先生

他站在那里无助地看了那份名单一会儿。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了一张大页书写纸准备计算出一家客户未来三个月的经费细目。但是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些数字上。过了一会儿,他把那张纸推到一边,坐在那里两眼茫然地望向窗外伦敦市内一片片灰色的屋顶。

“怎么了,高男?”威德波恩先生问道。

“生活就是地狱!”高男先生说。说完,突然间,他变得怒气冲天:“上帝呀!我痛恨这该死的地方。他让我烦躁不安。”

“该是你出去度假的时候了,”威德波恩先生平静地说,“你妻子那面行吗?”

“是该去了,”高男先生答道,“但是。九月份之前我们出不去。”

“那对

于一个顾家的男人来说是最糟糕的了,”威德波恩先生说道,“那也提醒了我自己。关于给育婴杂志的那个‘哺乳期母亲的纽莱斯’的系列广告你已开始着手做了吗?”

高男先生想都没想就咒骂起了育婴杂志,然后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汉金先生的办公室,用一种沮丧的口吻正式提出申请,要求预留出六期四英寸的双版广告给这个令人鼓舞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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