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出乎意料的话,令我张口结舌。圆紫大师倒是稳如泰山、文风不动,脸上的表情就像听到理所当然的事。这一点,再次让我惊讶。

“是她要求‘拿一样纪念品’时拿走的吧?”

“对,她拿了一本课本。”

她不可能拿走,那本书早就烧掉了。可是,圆紫大师紧接着又说:“还有,事发前的那十天左右,她们是不是在府上忙着做什么东西?”

津田妈妈虽然露出“你怎么知道”的表情,还是给予肯定的答案。接着,圆紫大师又问:“是不是这样的东西”。这次又猜对了。

眼前好像有一盏不可思议的走马灯正在转动,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

“我明白了。和泉同学的确为了令嫒的事,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苦恼不已,明知有一天非说出来不可,但她在父母及我们面前都说不出口。就在有口难言的情况下,越来越不敢开口,好像无法替自己剖腹,只能任由病魔侵蚀身体,严重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想当然耳,津田妈妈立刻问“是什么问题”。

“据我猜想,应该分毫不差。不过,此事不能仅凭臆测断言。等我向和泉同学确认后,再带她来府上。想必和泉同学自己也正期待着‘动手术’。即便痛苦,只要一天不了结,就无法从现在的状态前进一步。”

我们离开后,我再也忍不住满腹疑问:“和泉学妹怎么拿得到那本应该被烧掉的课本?”

“已经烧掉的东西当然拿不到。”

“可是您刚刚……”

“津田妈妈可没说那本书是《政治经济》喔。”圆紫大师若无其事地说,“妳的年纪离高中生比较近,应该更清楚吧。我们那时候也是如此,说到亚当斯密,《世界史》也会提到他。”

“啊!”

“只要把津田写在《世界史》课本上的眉批,贴在自己的《政经》课本上,不就变出一本早已不存在的津田课本吗?眉批和涂鸦都写在空白处,正文部分只是画线,至于在亚当斯密脸上涂口红这种小事,谁做都一样。”

“您是说,津田妈妈……”

“对,她大概以为那是从《世界史》影印下来的吧。毕竟《政经》已经烧掉了。”

我瞪着圆紫大师半晌,才说:“您从一开始就认为和泉学妹去讨的‘纪念品’是‘那个’吗?”

“没错。对我来说,这是唯一能把不存在的‘津田的《政经》课本’复原的方法。如此一来,拿走《世界史》课本的人会是谁呢?脑中浮现的第一人选,当然是和泉同学,再加上她曾经去索取‘纪念品’。这两条线索加起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我一边无意识地抚摸冬青树篱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叶片,一边问:“和泉学妹是原本就打算这么做,才特地去讨纪念品的吗?”

“这个嘛,先后顺序不得而知。她八成认定是‘无形之手’杀死津田同学的,所以才会在无意识中拿走《世界史》课本。”

这句话骇人听闻。

“津田学妹——是被杀死的吗?”

“在和泉同学看来显然是。”

“如此说来,那封用片假名写的匿名信也是……”

“应该是吧。我想是没有人谴责她,所以她终于忍无可忍。”

之后的发展想必是“单凭臆测不便断言”。然而,只靠这些奇妙的片断究竟能拼凑出什么样的图案?圆紫大师缓缓迈步说:“妳能把和泉同学找出来吗?”

“可以。”

“那么,有没有哪里的咖啡店可以坐下来三个人好好谈一谈?”

那得朝车站的方向走一段路。我一边思考一边拐弯,在我家门口发现一道人影。那人正向我家的某人仓皇鞠躬,然后一个转身朝我们这边快步走来。是和泉学妹的母亲。一头短发、颧骨高耸的男性化脸孔,犹如迷路小孩般带着不安与焦躁的神色。

和泉妈妈察觉到我,瞪大了眼说:“天啊,我才去过妳家。妳家人说妳出门了……”

“对啊,我刚回来。”

和泉妈妈不等我回答,就打断我说:“有没有看到利惠?”

我边摇头边说:“没有,她怎么了?”

“她早上骑脚踏车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到和泉妈妈这么说,我大为失望。

“是吗?”

这样就无法让她与圆紫大师当面谈一谈了。她会出门这件事本身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以她最近的行为看来,也大有可能。或许是看穿我这种想法,和泉妈妈焦躁地晃动身体、扯高噪门说:“问题是,她的桌上摊着日记,她已经一个月没动笔,现在却写着……要去见津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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