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说的,杜拉斯。橙色的夕阳、晚霞——继承白色和红色,按照系列一贯的风格,对《橙色讲义》的创作过程有所助益的讨论,就应该是一个和时间刻度相关的诡计创作、筛选及分类之集合。”

“正是。”

“呸,无聊到极点!如果我曾是你的读者——我是说,当我看到第三篇的时候就不再是了。想要屠杀作家名号,‘模式化’无疑是所有能用的刀具中最锋利的一把。杨格也说过的:‘没有丝毫创新精神的作品,怎能满足读者们的胃口,让它们随着作品变得膨胀(ectasy)起来’。”

“我的朋友,原文是‘狂喜(ecstasy)’而非‘膨胀’。”,杜拉斯喝了一口素咖啡,“但你说的没错,这恰是我的顾虑——也是在那事儿结束之后,我们还一同坐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别那么苛刻,先生。”,胖子图普开始大嚼刚刚送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维也纳香肠面包卷,“如果你认为我如此诚意地邀请你参考早餐讨论会,只不过是能够被一眼看穿的、骗吃骗喝的小伎俩的话,那你可大错特错了!”

“实不相瞒,我正是这么想的。”,杜拉斯答道,“至少到现在为止,根据经验、一切显而易见的线索和证词,我没发现这想法存在什么逻辑漏洞。”

“偏见从什么时候开始纠正都不迟。”,图普抹了抹嘴,“你一定还记得,我的婶婶是爱丁堡人。”

“我记得。”

“一直到我十四岁为止,她都住在我们家。那女人有点神经质,每天都反复念叨几首篇幅很长的童谣——苏格兰童谣……或许是民谣。杜拉斯,你知道的,她在念的时候也带着一些韵律和节奏,能够将古怪的对仗句子顺利改编为名符其实的摇篮曲。”

“很好,可这些——”,杜拉斯将自己的公文袋提起来示意了一下,“和我正进行着的创作有什么暗中的关联么?”

“简直是生死攸关!”,图普用手指了指那只放满稿纸的公文袋,“这其中有一首很特别:是个故事,却少了结尾。一个我至今都想不通的谜题:谋杀、藏尸、暴风雨山庄、童话设定、哥特精神……”

“或许真有勉强一听的价值。”,杜拉斯将面前的咖啡杯把由左边转向右边,又用两根手指将它挡住、轻轻旋回原位,“和橙色主题有关系么?”

“你听一听就知道了,绝对的好素材。让我想想,第一句是这样的……”

图普放下手中还剩着小半杯热可可的特大号咖啡杯,清了清嗓子,务求将声音表现得低沉沙哑些,以配合他打算使用的对仗句子、恰到好处的用词和一波三折的语序,来营造出令某些人心醉神迷的黑色哥特气息:

四月里刺槐枯死了,墓碑造在了悬崖边;敲打碑身的红胡子,雕刻铭文时走了眼

他找出本黑皮子书,误把它当了记词本;碑面上篆好的句子,无奈也变得密匝匝

任谁看过都要咒骂,叹可怜人死了不值;落魄雕工从此发疯,说那必是魔诅妖咒

世事无常时光荏苒,百年光阴转瞬即逝;那首长诗还在碑上,出自何处已不重要

“很好,由故事引入故事,是写作叙事诗时常用的手法。”,杜拉斯评价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随身的便函纸和短铅笔,打算将有价值的内容和好的词句记下,“你继续吧。”

“看看,杜拉斯,你听出它的价值了吧。当然,这才仅仅是开胃酒而已——再听五分钟你就会更感激我:灵感就是你的生命,不是么?噢,为了应付我那糟糕的记性,不至于整行漏句、或者用错单词……我能要一小杯冰伏特加么?”

“啧,我仿佛从你身上看到了伊莎贝拉小姐的倩影……”

“你说什么?对了,还有香肠面包卷,我要再追加两份,配酸奶的,一个草莓味,另一个要EXOTIC。”

“好了,那影子现在开始膨胀起来了。”,杜拉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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