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两次为时一小时的实验治疗结果实在令人沮丧。告密者很聪明地藏起来,她躲藏的时间比其他人都要久。女童军则很固执,她拒绝了格兰特医生引诱她现身的所有邀请,好像她已经知道定位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或许,她真的知道。安琪也不确定,她的人格替身到底有多了解她的生活,他们好像一个个坐在漆黑电影院里的影评家,随他们的喜好来做判断。

赫尔斯医生建议迅速进入治疗的下一个阶段,至少可以从他们已经发现的人格替身入手。他制作出一张漂亮的大脑透视图,3D模拟动画可以在他的电脑上任意旋转。安琪的父母惊讶地看着。安琪似乎对这张图饶有兴趣。

“那是我的?”安琪问。

在一个可辨识的透明颅骨下,有一块颜色鲜亮的区域,叫海马体,是人格所在的位置。“红色部分是你自己,安琪,主导人格,至今是比重最大的一块;紫色是‘狐狸精’区域——抱歉,‘小老婆’区域;黄色是,呃,天使,男性分裂人格。所以,现在我们能够找到这些区域分别对应的神经元,然后在神经元上注射改造感光基因。”

安琪对此有点痴迷。她觉得“我是谁”这样的问题,最终竟然化作处于大脑中央的几立方厘米的细胞上。

“如果目标错误怎么办?”母亲问,“有没有可能把安琪本人的人格给误删?我是说,这样的事情要是发生,真的是不可接受的,不是吗,米基?”

父亲脱口而出:“当然无法接受。”

安琪呼出一口气,看来父亲还是在乎她的,即使两人现在都不愿意和对方对视。他继续向医生发问:“这道程序到底安全吗?”

赫尔斯医生有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们在达成一致时,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感光基因技术广泛运用在与帕金森综合征、癫痫、脊椎骨裂,甚至某种形式上的失明等症状相关联的神经元治疗中。如今,这种方法被用来控制记忆的治疗还处于实验阶段。这也是科学研究的最新领域。我之前也解释过,我们会将带菌病毒注射在我们希望新基因产生的细胞附近,我们的目标是非常精准的。”

父亲点点头。

母亲接着问:“病毒本身?难道是无害的吗?”

“当然无害。”赫尔斯医生笃定地说,“说真的,它唯一的功能就是将基因注射到细胞里。我们已经选好了那些基因,不是吗?我们面对的唯一风险是我们不能将所有人格替身消除干净,至于伤害到主导人格和大脑,你们大可放心。神经元本身都不会受伤害的,我们只是通过改变它们的钙膜通道和离子泵,从而删除它们发送信号的能力。”

母亲看起来有些困惑。

父亲用手不断揉着头发说:“现在我完全糊涂了。”

多亏了初一的生命科学课,安琪似乎明白许多,或者部分内容。她问:“那你到底怎样把病毒输入到我体内?然后怎样将它们深入到我的谋杀基因中?”

母亲眉头紧锁:“别用‘谋杀’这个词,亲爱的。”

赫尔斯医生捋了捋他的山羊胡说:“我喜欢这个称呼,我可能以后就这么叫,‘谋杀基因’。话说回来,我们只需要在脑袋上钻出三个小孔即可。”

“小孔!”父亲火冒三丈,椅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你是说在她脑袋上钻洞?之前,我不记得你说过什么‘钻洞’,你只是说‘注射’。我以为只是打一针而已!”

母亲和父亲一样激动地说:“你还要把她头发剃光?我可没料到要这样。”她把袖子放了下来,表情也更轻松一些了,“我们必须先买一个合适的假发,这样的话就没人能认得出来了。唉,太多东西要准备了。”

安琪退了出来,看他们怎么来处理这种紧张和焦虑。其实她觉得不值得为了这件事争吵,不管治疗中需要她做什么,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结果,她的大部分头发都留了下来,这些头发足够遮挡那三个通往大脑海马体的小孔。基因植入计划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但是比她接受仪器检测的时候安静得多。现在,他们需要等几周的时间,等基因开始移动,然后控制这些钙膜通道,或者在基因消失之前,控制其他所能控制的东西。

还得等几周呢,安琪想。

但是,显然她错了。

最近,她感到早上越来越不想起床,但是又能怎样呢?她的脑袋处于混乱状态,根本没有心思去上学。在那次治疗前,一切都挺好的,她的成绩甚至有所提高,她甚至觉得,等到圣诞节一过,她都可以跳好几级了。但是,现在一切都是乱糟糟的,所有人格替身都溜了出来。

她打算穿好衣服,硬着头皮去上学。谁知就在这时,小老婆竟然跑了出来,她走进卫生间,给自己画上深深的眼影,涂上深红色的口红。真的是被女童军说中了,就是一个狐狸精。在安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的T恤一边被扯开,露出肩膀。而在安琪睡觉的时候,女童军还在不知疲倦地帮她抄写作业,要么就是帮她整理房间,搞得安琪早上起来,什么都找不到。告密者整晚还在骑着她幻想中的小马驹玩,这是安琪早上起来头疼的主要原因,那种感觉,好像脑袋被驴子踢了一样。

凯蒂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安琪保持冷静的安全港湾。她们每天一起吃午饭,到最后,每天晚上还一起聊天到深夜。如果安琪说“我想吃巧克力冰激凌,否则我就死给你看”的时候,半小时之内,凯蒂一定会开着她父母那辆老旧的汽车,拿着冰激凌在楼下等待。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凯蒂说,这已经是凯蒂连续第三天给安琪送冰激凌过来了,“也许你应该出去慢跑,或者做其他运动。我现在正在增肥,你看,我现在什么都吃。”她指了指手中的沙拉,然后压弯了一片紫色空心菜菜叶。

“不好意思,我一个人能吃五个人的饭。”安琪想搞清楚凯蒂的真实实力。

凯蒂笑着说:“你又没有怀四胞胎,这个借口可说不过去哦。”

安琪低声说:“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

凯蒂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哦,安琪,哦。”她一只手越过饭桌,握着安琪的胳膊说,“你的失忆症真的恢复了?”

“是的,某种程度上,”安琪说,“你知道吗,之前我和家人、医生一起弄清楚了,在我这三年失踪的日子里,我的身体催生出一箩筐的多重人格。”

凯蒂大口喘气,眼睛睁得很大。“一箩筐?你在开玩笑吧?”她注视着安琪的眼睛,想找到些什么线索出来,“没,你的确没在开玩笑,只是这事听起来挺麻烦的……不过很酷。”

“酷?”一阵讥讽声传来,“有点吧。实际上,他们是那些真正帮助我储存记忆的替身。不过现在,他们打算和我分享他们的秘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哦,”凯蒂坐回座位上,双手交叉,说道,“哦,好吧,这么劲爆的秘密足够让我吃掉一个大巧克力冰激凌了,今晚我请客。”

凯蒂有点犹豫,继续说:“你……还想谈论这件事情吗?我的意思是,和我这样的一个普通人说,而不是给医生说。”

“最后再说吧,应该快了。我现在还在试着遗忘绑架和囚禁给我带来的伤害,还有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起分享我身体的破事。”

“嘿!我们谁都有心理问题啊,”凯蒂说,“你的只是多了个名字而已。”

“而且还得有计划,”安琪说,“我不知道怎么来控制他们。”

“那当然,”凯蒂说,“我的意思是,例如,今天谁给你穿衣服了?”

“别!”安琪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睡觉前,她明明将一条蓝色牛仔裤和黑红相间的毛衣放在一边,结果现在身上竟然穿着一件粉红花朵图案的上衣,头上系着一条发带,这是女童军在作怪;而黑色瘦身长裤搭配细高跟鞋则是小老婆的功劳;另外,脖子上挂着的幼稚的玻璃珠项链,显然是告密者干的。

“他们在各自行动之前难道不会考虑一下吗?”安琪无奈又沮丧地说,“搞得我看起来像个乡村来的世俗女!”

“说真的,”凯蒂说,“你可以把他们每个人安排到一周中的不同日子吗?”

“我该怎么做?”安琪问。

“在你的卧室挂一张日历,然后写清楚,每天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情,等等。”

“好奇怪的感觉。”安琪说。

“难道你这一身打扮就不奇怪了?”

“哦,天哪,你说得对。”至少,这个建议看起来很实用。

安琪没指望从格兰特医生那儿得到什么建议,因为他们看起来只是沉迷于这个研究和实验本身。她真想放弃治疗,然后用尽全力将所有人格都引出来。安琪有点沮丧,不管怎样,她还是要老老实实待在机器里。五个疗程完全结束后,两个人格替身被测定出来。好吧,为了公平起见,安琪让告密者躲起来,而女童军怎么办?

他们需要新的突破。

“我想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老婆阻止的缘故,他们才迟迟不能现身?”格兰特医生沉思,“她是一个个性极其强硬的人,习惯在晚上活动,现在已经被推到我们跟前。我在想,是否我们可以先把她删除掉,然后给其他人腾出空间,一个一个现身?”

安琪又开始有点反胃了。

医生觉察到安琪的犹豫,说:“你已经知道她的故事了,警察也有了她的陈述和证据,显然,她承担的心理创伤是这几个替身里面最严重的。”格兰特医生还不知道告密者的秘密。“你难道不想把她删除?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也许是吧。”安琪摸了摸胳膊上新出现的伤疤。

“我不是在给你压力,安琪。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医生继续说,“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那另一个选择是什么?”安琪问。

“你有另一个选择,我们首先可以继续进行传统的治疗,然后试着冲破小老婆和你之间的那道墙,之后将她的记忆全部疏导到你的记忆中,你会重新体会那种经历,我们再继续帮你处理掉这些感受,毕竟对你这么年轻的女孩来说,那些经历有些过头了。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候,你将会和她进行协调,让她放弃独立,归入到你的世界中。”

归入?和小老婆?

“但我会因此而改变,不是吗?”

“生命充满了变化。”医生说。

安琪觉得有人在推搡她的肩膀:“你可以把刚才说的话裱起来,挂在你家墙上,林恩。”

可怕的话语从安琪的嘴里又冒了出来。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小老婆。”医生说。

“反正两种方法,都是要我死,是不是?”小老婆问道,安琪此时似乎坐在几百万里远的地方,紧张地听着,“没人欣赏我,内心没有,外界也没有。”

医生伸出一只手,说:“我欣赏你,但是我觉得你自己不开心就罢了,还把这种不开心传递给安琪。”

“那样我才能开心,这就是我的做事方式。”小老婆拍掉了医生伸出的手。

安琪回到体内之后,左手开始剧烈疼痛:“格兰特医生,我对不起你。”

医生睁开了眼:“你刚才听到她了吗?”

安琪点了点头,脸颊通红。

“接下来,我们要取得一些成果了。那堵墙在变薄。”

不!安琪需要那堵墙:“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态度,也不喜欢她的穿着,更不喜欢她的嗓音。我不想让她待在我体内,让她滚出去,消除她,求你了。”

一个尖锐的痛苦叫声穿透她的脑袋,她用力拍打自己的头部。她感觉到自己被带到一片黑暗地带,背后就是那间小木屋。强壮的手臂把她按在摇椅上,她拼尽全力去抵抗。这时,医生的办公室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安琪,安琪,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的,”安琪屏住呼吸说,“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是具体的计划,我很快会告诉你。”

格兰特医生说:“我会多给你些时间,好好想想吧。”

安琪听到远远的一个声音说:“你得睡觉了,漂亮女孩。”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那些话还在困扰着她。

她害怕得闭上眼睛,打开所有的灯,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她的眼睛辣辣的,几乎睁不开,每次眨眼都特别缓慢,特别吃力。最后,她的眼皮抬也抬不起来,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梳妆台上的天使雕像变得越来越大,白色的陶瓷仿佛开始变色,皮肤变成淡粉色,颧骨上也有一丝粉红,黑色的飘逸长发,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火光。这是男人,还是女人?很难说。天使开始向前走,一只手藏在身后,长着白色羽毛的厚重翅膀沙沙作响,伸展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宽度和高度,比墙壁和天花板都大。

“你是谁?”安琪问道。

“别害怕,我是复仇天使,应祈祷而来。”

“我祈祷了吗?”

天使摇了摇头:“不是你,安琪,是其他人。”

“你想干吗?”她小声说。

“和平。”

“难道我们不想要吗?”安琪不禁一笑。

“正义,复仇,圆满。”天使将手从背后抬起,手中握着一把银色长剑。长剑顶端冒着火焰,贪婪地舔食着漆黑的夜空,而头顶本应是天花板。

感谢老天,夜空不见了,安琪从睡梦中惊醒,屋里残留着火焰烧过的痕迹,没有人能解释得清楚。

闹钟响起的时候,安琪从摇椅中蹦了起来。她没打算要睡觉的,环顾屋内,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没有新的信件,没有陌生的礼物。她还依稀记得,那个奇怪的梦中有一双拍打着的翅膀,但是随着阳光愈加强烈,这个梦很快就消失了。

她头晕眼花,全身无力,但是学还得上,衣服还得打理,妆更是要化。还好,那几个替身都还算消停。从家到学校也就一公里路,公交车都嫌太近,懒得载她。母亲坚持每天开车送她上学,好像在高峰期走上十五分钟的路,她亲爱的女儿就会身处险境。是的,现在说什么防范,还有用吗?

今天早上,母亲很早就得出门,参加月度员工例会,所以安琪提出,想一个人走路上学去。外面寒风凛冽,安琪套了一件羽绒夹克,出门了。

她并不能算出门最早的那个,此时,哈里斯夫人已经推着婴儿车在外面散步了。看到安琪,她挥手打招呼,来到她身边。“你妈妈最近感觉好点了吗?”她问道。从她的语气能够推断,她所谓好是在问母亲怀孕的事情。

安琪耸了耸肩说:“她不怎么提这件事。我觉得,她每天早上都特别痛苦,她都这个年纪了,还这样找罪受,何必呢?我是说——”

她发现哈里斯夫人的年纪应该和母亲相仿,赶紧住嘴。

哈里斯夫人笑了起来:“她很有勇气。当然,乔治和我也努力了好几年,最终我们想通了,还是决定收养小萨米,他是上天赐给我们的。”

她拉开小毯子,露出了一个正在做美梦的小天使。长长的、淡淡的睫毛都快刷到那胖嘟嘟的小脸蛋了。他嘴唇紧闭,上面挂着一个小泡泡。安琪觉得,这是她见过的世界上最美丽的情景。

“他多大了?”安琪说,“到时候,如果他和妈妈的小孩成为伙伴,那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快九个月了,”她说道,“他特喜欢爬,马上就会走路了。他很少像现在这么安静。”

“你需要保姆吗?”安琪还没来得及开口,话就先说了出来。她哪里懂得保姆做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参加过红十字会的课程,不过在妈妈的小孩生出来之前,这是一个学习照顾小孩的好机会。

哈里斯夫人笑着说:“当然了,安琪。太谢谢你了,乔治和我晚上老想出去放松放松,当然我们也很爱萨米啦。或许我们可以提供一个定期的保姆工作。我年轻的时候,当我拿到打工赚来的钱,别提有多开心了。”

“萨米。”安琪看着小宝宝在呼吸,嘴巴上的小泡泡抖来抖去,“你知道他的背景吗?他看起来像个美国人。”据安琪所知,被收养的孩子中,中美洲的孩子比较多。

“这是私人收养。他母亲刚生下他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不愿独自带他。”

“好惨,可怜的小家伙。”她紧紧闭上双眼,“至少,他很幸运,遇到了你和哈里斯先生。我希望妈妈的孩子和他一样可爱。哦,天哪,我得赶紧上学去了。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安琪从前街走出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刚才的寒暄花费她不少时间,迟到是在所难免了,但是如果因此而找到一份工作,这也不算坏事。

“需要搭车吗?”格雷格打开车窗说。

安琪有点犹豫,上次见面发生的事情让她有点尴尬。

“来吧,快上来,外面冻死了。”

“谢谢。”安琪穿过马路,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了车,把背包放在脚边。她扣上安全带,开始观察自己的指甲。

格雷格启动了汽车。

“这几天怎么样?我们还没好好谈谈。我觉得你一直在躲着我。”

安琪由尴尬转为恼火:“我们的确没有好好谈,因为没什么好谈的。我确定,丽薇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什么都没对她说,”格雷格轻轻说道,“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

“哦,好吧,谢谢。我,呃,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是指,我不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反正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

“安琪,没事的,真的。你就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他说着,右手从方向盘上轻轻放在了安琪的膝盖上。

“什么?”

“我……也许不应该停下来。”

安琪现在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你是对的,如果你和丽薇是……”

“我们不是,”他打断道,“我是说,我和她没有做出任何承诺,我们只是在一起玩玩。但话说回来,和她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玩的。”

在距离学校几条街的地方,他熄了火,把车停在路边。他握着安琪的手说:“安琪,我真的好想你。你回到了我的世界,但是还没两秒钟,你就消失了。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继续……”

“那丽——”

格雷格给了她一个吻,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听到了漂流河畔的阵阵风声,仿佛又看到了那天刺眼的阳光。逝去的三年时光终已逝去,她又再度回到十三岁,陷入初恋那不可思议的魔力中。她叹了口气。他把她抱了起来,换了个角度放回到座椅上。变速杆戳到了她的后背,她叫道:“嗷!好痛!”

“这儿不太舒服吧?”他说着,看了看后座。安琪则看了一眼时钟,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而他们还在车里卿卿我我!这一切值得吗?

当然了,该死的。

身体里有个声音怂恿她。医生之前告诉过她,让她听从体内的声音。为什么不呢?

他们两个下了车,然后坐在后座上。“快低头!”格雷格悄悄说,把头藏在挡风玻璃以下的位置,“低头!”

“傻瓜。”安琪咯咯笑着,抱着他说,“你才是。”她搂着格雷格的脖子,和他贴得很近,毕竟,车子并不大。

他低下头轻吻她。“我们是不是擦出了火花?”她问,呼吸慢慢变缓。望着他又大又圆的眼睛,安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和你在一起,所有八个汽缸都点燃了!”他大笑起来。

她的脸感觉辣辣的,这种感觉似乎在哪里感受过。此时,安琪想起还要上课,但此情此景让她又难以离开。格雷格用手抚摸着安琪的头发说:“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是有希望的。”

安琪小声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告诉丽薇我们的关系吗?”

格雷格表情有点迟疑:“嗯,呃,是的,我……给我点时间,看看应该怎么办吧。我不想让她失望,你懂吧?你应该懂,这是你的优点,你太了解丽薇了。”他吻了一下她的鼻子,“走吧,坐到前面去,别迟到了。”他对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让她有触电般的感觉,从头到脚麻酥酥的。

安琪打开车门走到前座。格雷格依然爱着她,看起来很好,但问题是,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的身体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她却渴望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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