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夏落红出卖我们,出卖到什么时候方肯罢休?”孙阿七在发着牢骚。

“我早说这小子迟早要葬送在女人的手里,现在还要连同我们一起葬送了呢……”吴策老也愁眉苦脸地说。“骆老弟,这就是你不听人劝,平日把夏落红过份放纵,以致有今天的结果呀!现在你的噱头摆尽,骗局拆穿,我看究竟是共匪和你算帐,还是你和共匪算帐呢?”

骆驼听他们的冷嘲热讽,心中虽然难过,但还是一本他原有的作风,仍旧表示不在乎,忽然说:

“你们稍安毋躁,目前我们虽然处在劣势,但人定胜天,只要我们肯下功夫,肯用脑筋,我相信我们定能战胜那几个脓包的!现在我请你们帮帮忙,除了鬼屋以外,还有什么情报好卖,请大家帮帮忙动动脑筋!”

这个纵横江湖的大骗子,向爱开玩笑,说骆驼有两个胃,而他却有两个脑,现在这有两个脑的人反而要请别人替他动脑筋,也可谓江郎才尽了。

“呸!”吴策叱骂:“你的把戏已全部被人拆穿,你认为共匪还不清楚你只是空心佬倌一个吗?即算你有更好的情报,他们也不会重视的。现在我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共匪在先的时候,是冀图查出你的情报来源,现在查出来了,不过是些猴把戏,他们已无需要再查了,马上就要大肆杀戮了,你且等着瞧吧!可能第一个就拿你的宝贝儿子开刀呢!”

吴策老的话匣子,打开就是不会停止,骆驼已是十分烦恼,现在还要吃这一顿排头,心中更老大不高兴,干脆闭了嘴向墙角闷坐,尽情运用他的智慧,以打破当前的困局。

“唉——毕竟是人老了……”他自言自语说,显示他的大脑已不听使用。

骆驼和吴策老的说话,张翠和于芄全听得清清楚楚,张翠趁机要闹着回家,这也是刺激骆驼的一套手法,似乎在讥讽骆驼,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当然就没有力量再保护她了。

她说:“我不过是舞女,共匪忽然绑架我,恐怕是出于误会,试想我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重视呢?相信只要把误会解释清楚,就没有问题了。”

骆驼说:“你何必把性命当作儿戏呢?别以为现在我的义子失踪,便是败在共匪手里,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定然要和共匪周旋到底,不到胜利决不休止。我现在尚在研究你的问题,究竟你和共匪有什么瓜葛,为什么他们要绑架你?也许,暗藏在你的心中,还有一些值得共匪重视的因素,但是你不肯坦白说出来,却令人不解。”

“我老实告诉你,什么屁事也没有,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呢?不相信,你大可以调查我的身世……。”张翠率直地说。

吴策老和孙阿七也帮同做好人,向张翠婉然劝说,请她暂时留下来,等到风平浪静时再走,张翠假惺惺的,半推半就地又居留下来。

在晚间,骆驼、吴策、孙阿七、彭虎又分作两组,分头各处奔波,摸索夏落红的下落,设法营救。

家中又是留下三个女人,查大妈、张翠和于芄。

张翠是舞女作风,没事时老是翘起大腿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听收音机或翻阅杂志。

查大妈却不断的屋前屋后,一○四号、一○六号、圣十字街、成安街,各处巡游,因为屋子内只有她是个老人,假如遭遇共匪来袭,就只有她一个人来应付。

这时候,于芄偷偷的捡起她的小包袱,在床畔间留下一封信,悄悄的推开门溜走了。

原来于芄看见骆驼一筹莫展,家人危若叠卵,她以为夏落红之失踪,以及骆驼之被共匪困逼,完全是因她而起。

所以她曾经偷偷的打电话至“文化公司”找李统商量过,她愿意以自己的身体,来交换夏落红的自由,不管“文化公司”以后待她如何,只要“文化公司”肯把夏落红放出来,她就自动回去。

李统也很率直的承认,夏落红的确落在他的手中,同时也答应了于芄的要求,他说:

“只要你肯回来,我什么都肯答应,要知道你的突然出走,等于坍我们‘文化公司’的台,‘三三一’在乘机打我们的落水狗。所以只要你肯回来,别说放回夏落红,就算更大的条件,我也答应你!”

所以于芄满以为可以把夏落红救出来,免除骆驼一家人的危机,而且她很天真的学骆驼所用的手法,计划了一个步骤,先从骆驼家中溜出来,潜到“文化公司”附近。准备打电话找李统,请他先放人。等她亲眼看见夏落红由“文化公司”出来,恢复自由之后,然后才牺牲自己,进“文化公司”去。

当她由圣十字街一○六号落下楼梯时,不断地回首顾盼,似乎有很大的留恋。这些日子的生活,似乎是在另一个世界之中,酸甜苦辣,样样俱全,如梦一般地过去了。

夏落红虽然荒唐,但到底还是她爱过的人,为爱人而牺牲。她认为是值得的。

她踏上街面时,忍不住竟落下两行热泪。街面上是幽寂的,夜静如死,前途茫茫,她曾经由铁幕的控制下逃了出来,现在又要自动的投进罗网。

越过十字马路时,情形可就不对了,原来,李统早已派好了人马,四下埋伏,看见于芄孤身出来,那是再好没有,一声暗号,埋伏的人涌了出来,慢慢的围上去,把于芄困在核心。

于芄举目一看,来人全是认识的,谭天、毕热、石保富、薛阿根、汤胖……甚至于连孙可夫也出来了,全都是“文化公司”的老同事呢。

于芄不禁惊恐,但是站在道义的立场,她是牺牲自己交换俘虏来的,所以她表现出满不在乎的神态,镇持着说话:

“李主委呢?请守信用!现在我来了,就应该释放夏落红啊!”

“他妈的,吃里扒外,亏你还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副组长毕热首先斥骂。

“妈的!揍她!”薛阿根是老粗,拉起衣袖就要动手。

“你们总不能不讲理……”于芄惶然说。

“妈的!对你这种叛党之徒,还有什么信用?”是马白风的声音,正是于芄的死冤家活对头呢。他站在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前,车门半开,神气活现,似乎这个圈套,就是他所布置而成的。

于芄听见马白风的声音,已经心惊胆战,当她掉头看见那位黑煞星的神气时,就猜想到可能已经上当了。

她正在惶悚间,几个匪徒已经蜂涌上前,如狼似虎地把于芄推推拥拥至马白风的跟前。

“呸!”马白风什么也不说,先来了一记耳光,给了于芄一个下马威。

于芄没有反抗,也没有辩护,为了救夏落红,她什么都准备忍受,一切都可以牺牲。而且她清楚马白风的为人,和他抗辩,只有自讨苦吃,所以她保持了缄默,任由马白风怎样,她绝无反应,心中决意见了李统再说。

马白风见于芄附首垂胸,泪如泉涌,认为她已经屈伏在淫威之下,哈,哈,哈仰天而笑,非常得意,继而一挥手,那批走狗便把于芄推进汽车之内。

过了十分钟,汽车已来到“文化公司”大厦,匪徒们又把于芄自汽车中拥了出来。

这地方对于芄并不陌生,她做梦也想不到会重入罗网。那门市部的布置,已大有改变,似乎是生意不大好,有关门的企图。书架上大部份都搬空了,匪徒们根本是在准备应变呢。

匪徒推于芄进屋之后,即把大门上锁。那活僵尸似的李统,面目狰狞地站在经理室门前,似乎早就等待马白风回来交差。

于芄鼓足了勇气,迳自趋至李统的跟前,高声说:“李主委!我已经按照我们的谈判自动回来了,你把夏落红放了没有?我希望你能注重信用!……”

初时,李统好像僵尸一样,于芄的说话,他根本没有听见,但忽然的竟狂笑起来,笑得打仰,上气不接下气。

“信用?什么叫做信用?……妈的,臭丫头‘吃里扒外’,和你这叛逆还说得上信用吗?来人呀,先把她扯上去抽上一百皮鞭子再说!”

于芄既惊又怒。“嗄?难道说你还没有释放夏落红吗?你堂堂的一个主委,怎可以这样的没有人格?”她在狂怒之下,竟奋不顾身的冲至李统跟前,捏着两只粉拳,拼命的如雨点般向李统擂击。

于芄虽是娇柔之驱,拳头打出去只有几斤力量,但是李统的身体弱如纸扎,挨了几下,已经起了一连串的咳嗽。

“呸!不要脸的臭丫头!你还想动蛮么?”

原是给潘文甲做保镳的何澄,现在做了李统的亲近侍卫,他看见于芄逞凶,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左右开弓,给于芄两记耳光,于芄便踉跄地躀倒地上。

何澄为表示对李统的忠诚,正要冲上前去踢上几脚,但李统却把他拉住,咳嗽着说:

“别急!这是一个很好的钓饵,我们别太难为她,留着她还有许多用处呢!”

马白风了解李统的意思,即说:“主委说得很对,我们利用于芄采用‘各个击破’战略,情报贩子那厮可以澈底垮台了。”

“先把她押起来!”李统再说。

“文化公司”是没有监牢的,马白风狐假虎威,便出主意说:

“把档案室暂作禁闭室,毕热和汤胖两人负责看守,假如出了差错,以通敌论罪!”

假如以职责来说,谭天是组长,禁闭的工作当然应该由他负责,但因为他是马白风的亲信,所以这个责任不会派到他的头上。

毕热一肚子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汤胖的阶级比他可低得多,竟成了这个案子的负责者,他催着汤胖动手,把于芄自地上拉了起来。

于芄仍在骂:“李统!你泯没了天良欺骗人,小心遭天谴!……”

李统冷笑:“我干了多半辈子共产党,就不晓得甚么叫天良!”

于芄被架走后,李统扶着马白风的肩膀,翘起大姆指说:

“以前,我以为黩武主义可以战胜一切,但没想到以政治手段对付敌人,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马白风说:“倒不如说以骗子战略更合实际。”

这一记马屁拍到马腿上,李统不大高兴。

这一夜骆驼深探鬼屋回来,圣十字街的情形可就不对了。只见张翠昏卧地上,屋子内凌乱得一塌糊涂,似乎是经过一场极大的搏斗。

骆驼大惊,马上吩咐孙阿七把张翠扶起,他急忙找寻查大妈,因为查大妈是唯一留守之人。

他穿进成安街,查大妈被囚在浴室内,手脚全被捆绑,这事情就更蹊跷了。

敌人既然乘虚而入,为什么不把张翠和查大妈架走?

检查屋子内并没有失去任何物品,这情形当可猜想得到,是被共匪乘虚突袭了呢。

彭虎有急救药,他匆匆的把查大妈的绳子解开,把查大妈弄醒。

“怎么回事?是否共匪来过了?‘三三一’或是‘文化公司’?”骆驼问。

查大妈的神智仍是迷迷糊糊的,她抬起了独手,直指墙壁,嘴里伊伊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骆驼灵机一动,知道一○四号杜大叔那方面出事了,也来不及查根问底,一溜烟拉开了暗门,匆匆赶过一○四号去。

果然,那情形令人触目惊心,骆驼做梦也没想到共匪会摸索到他这慈善机关里来。

那半身不遂的残废老人杜大叔昏迷卧在地,头上血流如注,那一大堆孤儿和杜大婶却不知去向。

骆驼跺脚大叫糟糕,定然是共匪把所有的孤儿完全绑架去了,将来好威胁他束手待缚。

这一次可谓一败涂地了。

不一会,彭虎和孙阿七也赶了过来,看见那凄凉形状,也免不了一阵心酸。

骆驼凝呆着只顾考虑对策,但彭虎却以为先救人要紧,他有的是跌打损伤药,还魂急救丹,急切的替杜大叔止血将他救醒。

“唉,唉……来了一批不明身分的人,把我的老伴和所有的孩童全绑去了!”杜大叔清醒后缓过一口气说。

孙阿七插嘴:“查大妈说是‘三三一’干的,而且你的仇家常老么到了,可能还是他主持的呢!”

骆驼无语,他的智慧似乎已告穷尽,但是仍逞强捶胸咆哮说:“哼!我姓骆的闯荡江湖数十年,从就没有失败到如此地步,只要我有一口气存在,绝对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吴策老忽然自暗门中穿过来,给大家提醒说:“于芄怎么也不见了?我早说过这女人靠不住!今天的事情绝对是她暗作内应!”

于芄原是自作牺牲去交换夏落红的,但是她留下的一封信却失了踪,这不用说那封信是被张翠没收了,故意引起吴策老的误会。

“夏落红那小子把于芄弄回家时,我就说过,这无异于‘引狼入室’迟早会把我们一家人葬送掉,现在果然,一点也不出我的意料之外……”吴策牢骚发个不停。

“我看不会的,于芄倒不是个坏人,你只看她的一切表现,就可以知道

她心地非常善良。现在有查大妈证明,是‘三三一’的突袭,他们一定是把于芄也架去了,她现在可能还有生命的危险呢!”彭虎向不大说话,但这一次他为于芄辩护。

“呸!他们都是共产党徒,难道说你能否认吗?”吴策反驳。

“我看不会的,假如说‘三三一’的人和‘文化公司’串同的话,凯璇舞厅的侍役也不会被‘三三一’的人弄到鬼屋里去杀了!”孙阿七也替于芄辩护。

“呸!那叫做‘兔死狗烹’。要知道那仅是外围人员,利用完了杀掉,这是共匪的一贯手法,没什么稀奇的!”吴策老坚持成见说。

“不过,匪徒来的时候,于芄早已不在了!”杜大叔加重了语气说。

“对不!”吴策老似乎找到了论据,“除了于芄,谁会知道一○四号这个机密,她早走了,当然是通报风信去了……。”

“会不会是夏落红那小子被妖女人迷昏了头,糊里糊涂就全盘供了出来呢?”孙阿七说。

彭虎看了看呆在一旁不发一语的骆驼即摇手说:“不会的,夏落红是落在‘文化公司’手中,假如说是他泄漏了机密,来的人当然是‘文化公司’的那批歹徒了,但是现在来的是‘三三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骆驼却懒得和他们多费无谓的唇舌,他需要实际的进行调查。

查大妈和张翠都已恢复了神智,骆驼首先查问匪徒从那一间屋子进屋。

查大妈说:“他们从一○四号的暗门突然冲进来,我冷不防的被他们制住,这自然是他们先进了一○四号,而且很熟悉的打开暗门进入一○六号,又由暗道进入成安街,横冲直闯,毫无阻碍,我们的屋子里一定有了内奸!”

骆驼两眼一霎,想出一些蹊跷。张翠是在“三三一”鬼屋中救回来的,“三三一”的匪徒既来了,为什么不把她架走?而偏要把那些无用的孤儿绑去?

不过,他把张翠带回家之后,即把于芄也自一○四号搬移过来,和张翠同居一室,一○四号的秘密,始终没给张翠知道过,她又怎能串通匪徒把一○四号的暗门顺利打开呢?

“查大妈,你看这内奸会不会是于芄呢?她在出事前半个多钟点,人就不见了。”张翠乘机说,但她这一说漏洞更大。

骆驼已面临到一次空前未有过的最大失败。

这一夜,他独个儿静坐在客厅之中,把客厅里所有的电灯熄灭,在黑暗中燃烟默坐,这是他一贯寻求智慧的方法。

当然,在这时候,已不光是救夏落红一个人就可以把事情解决,还有那些孤儿、杜大婶以及于芄的问题。

他是贩卖情报而招来了一身穷祸,现在“文化公司”和“三三一”似乎却占了上风,假如他再想不出新鲜的策略,便不能挽回危局。

“鬼屋”这件情报原可利用,但仅能骗得过“文化公司”,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三三一”。

他尽情开动着脑子里的“发条”,反覆思索,苦不堪言。

这该说是最后一战了,假如再遭败北,即等于全军覆没,非但以往被扫地出门的仇恨报不了,共匪没收他的财产拿不回来,而且在江湖上将永远不能立足,连祖师爷也对不住了。

他不时的站起来,在屋子内来回踱着,现出坐立不安的样子。

倏然对街那间神秘屋子的电灯又亮起来,一闪闪的在信号,骆驼趋出露台,仔细观察,大概有五分钟之久,电灯熄去,信号沉寂。

骆驼感到失望,虽然他已经得到几个孤儿的线索,但怎样把他们弄回来,骆驼束手无策。

他踌躇着,直挨到天亮。

第二天,又出了不幸的事情。

在“文化公司”隔壁的人像艺术摄影馆被共匪破获,吴策老是午夜间潜到那间艺术馆去藉以窥探“文化公司”的动静,尤其他可以隔着屋子偷听“文化公司”会议室的情形,至少,他希望能知道于芄究竟是真变心,还是假叛变。

但是由黑夜等到天明,直至中午,匪徒竟没有在会议室开会,而且刚过一点钟,忽有匪徒蜂涌而入冒充警署的探员,指吴策的买卖有伤风化。不由分说,便把吴策架走。

等到骆驼得到信息时,吴策已不知去向。

骆驼可以断定,绑走吴策的自然是“文化公司”的人,不过“文化公司”破获这个机密机构,又是从那儿得来的线索呢?

他不再怀疑于芄了,因为于芄是绝对不会知道“文化公司”的隔壁还有这样的一个机密,他们在于芄面前,除了圣十字街屋子内的机密公开在于芄之前,除此以外根本什么都不曾给她知道。这样,除了自夏落红以外,还有什么人会泄漏呢?

骆驼又担忧夏落红可能受尽酷刑,忍受不了皮肉之苦,而向共匪全盘招供。因为他认为夏落红即算再荒唐,也不至于服贴在女人的蛊惑之下,将他的几根老骨头完全出卖。

但骆驼做梦也没想到,夏落红很天真的认为已确实找到了亲人呢,在亲人面前,根本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啊!

他每天都在讲故事,讲骆驼的英雄事迹,想藉以增进亲人的情谊,尤其讲到在香港和“文化公司”斗智的一段事迹时,更是出神入化,骆驼的机密因而全盘泄漏,可就把骆驼害苦了。

现在,骆驼一家被弄得七零八落,夏落红、吴策、于芄三个人是落在“文化公司”的手里,杜大婶和一批孤儿,却落在“三三一”手里,留在家中的尚有彭虎孙阿七和查大妈。杜大叔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人,根本不能派用场。

骆驼自己想想也觉得心酸,他自问生平还没有这样的惨败过,现在首尾不能兼顾,如何始能扭转乾坤呢?

共匪既已拆穿了他的西洋镜,凡曾经和他有牵连的人,都一一加以杀害,现在把夏落红吴策绑去,除了杀害以外,还有什么企图呢?

“骆大哥!怎么你没睡?”查大妈听得客厅内有声息,忽然自走廊探出头来说话。

“我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骆驼无精打采地说。

“天快亮了……”查大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语。

“我心中的结解不开,就永远没有天亮的时候了。”

“人终归是人,总得需要休息才能做事,你这样折磨自己,于事何补?我劝你还是去睡吧!”

“夏落红和吴策没有出险,我怎能安心睡觉?”

他们这样一言一语,把厢房内的彭虎吵醒了,他迳自跑了出来。

“骆大哥!有我在这里,你放心好了,就凭我一双铁拳,打遍天下无敌手,在香港这个小小的地方,假如不能把夏落红和吴策救出来,我姓彭的就把脑袋砍下来摆在骆大哥面前!”

骆驼知道彭虎是个老粗,和他多说也没有用处,假如不理他又怕他冲动出了乱子,便说:

“暂时忍耐一下吧!彭虎,我们不曾败。渡过苦难,争取最后胜利,不达到目的我是不肯甘休的!你放心好了!”

彭虎再要说话时,查大妈扯了他一把,以眼示意,叫他不必多说。但彭虎那里忍得住呢。

“他妈的,我绝不怪夏落红,好色是天性,何况年轻人,这全是共匪的毒计太过卑鄙了。我假如放过他们还能算人吗?……”彭虎说时,嗓音也有点哽塞。“骆大哥我不瞒你说……孙阿七常取笑我,说我不能人道,但是谁能知道我的伤心事?我有两个妻子,四个小孩子,全被共匪杀害了……她们中的一个,是遭受共匪强奸而悬梁自缢的。我被诬陷下狱,幸而得到骆大哥的恩惠,才脱离苦海,今天忍辱偷生,躲在香港,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何况的祖师爷还传给我一身的本领……”说罢,他失声大哭。

一个英雄好汉,只知流血,不会流泪,彭虎亦颇具有此种武侠性格,现在却放声大哭,其创钜痛深,亦可概见了。

骆驼也感到黯然伤神,似乎已濒临毁灭的边缘。

查大妈忙向彭虎劝慰,说:“彭虎,你要冷静一点,要不然,骆大哥的心绪更乱了。”

孙阿七揉着惺忪睡眼,楞楞的自厢房内探出头来。

“怎么啦?出了什么大乱子?你们大家不睡,竟在这里唱‘哭相思’!”他露出了大匏牙,以满不在意的口吻说话。“哦,原来天都快亮了。”

“没你的事!猴子,你去睡觉去!”查大妈叱喝。

“你们大家都不睡,就我一个人睡,多不好意思!”孙阿七瞪大了眼,搔着头皮说:“让我参加你们的计议吧!不过话说回来,假如睡眠不足就没精神做事情,没精神干事情,就会失败,失败就不如去睡觉。我也曾经想过,一个人假如不睡觉的话,去做什么事情好呢?对,我的脑筋不坏,想出来了,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做些有兴趣的事,但是想来想去,有什么事情比睡觉更有意义,比睡觉更有兴趣呢?……”

“去!去!去!废话连篇!”查大妈叫骂。

但这一来彭虎忍不住破涕为笑了。骆驼忧郁的心扉也告打开。

于是,他们可以开始计议了。骆驼把他想了一夜的计划说了出来,请大家参加意见。这该是最后的一场决战了。但是他们讨论的结果并不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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