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曹客怏怏的出了园门,爱莲锁了,一时忙将起来,准备着家主回来。不多时,车马已至门首,夫人迎至堂上相见,各各欢喜。两边男女叩头,进房除了冠带,夫人整酒与丈夫接风,酒席间问些家事。自古新婚不如久别,夫妻二人早早的睡了。次日天明,黄上卿起的身来,梳洗拜客,忙忙的一连数日。拜得客完,又请着亲戚,做了几天戏文,择日上任。那些奉承他的,送行前送行,送礼的送礼,一连过了十余日。上卿因乏倦,这日睡至巳牌,猛然醒来,向床顶上一观,只见一块干唾,吃了一惊,道:“奇了。”夫人正梳洗方完,在床前穿衣,听见丈夫说个奇字,忙问道:“有何奇处?”上卿道:“此床你曾与何人睡来?”夫人笑道:“此床只你我二人,还有何人敢睡?”上卿道:“既加此,那床顶上干唾,何人吐的?”夫人道:“不是你,便是我。这般小事,何必说他。”上卿道:“事关非小。此唾我从来不曾吐的,你妇人家唾吐不上去的。”夫人道:“是了,我两月前伤风咳嗽,那时坐在床内穿衣,吐上去的。”上卿想道:“坐在床内,不吐于地下,怎生反吐上去?”一发起了疑心。

恰好门外有客拜访,上卿急忙迎接去了。妇人唤爱莲道:“前事只恐曹郎将事泄漏于人,谁知今日老爷见床顶有一块干唾,疑心起来,倘然问你,再三为我隐瞒。”爱莲道:“不须分付。”正然议计,只见上卿欢欢喜喜走来,一些不在心间,因此夫人与爱莲都放下心来。

过了数日,上卿见爱莲在花园内采花,随诱他来到水阁上,悄悄问道:“你可实说,夫人床上放人来睡?若不真言,我即把你杀死。”说罢,从袖内取出一把尖刀来。爱莲一见,魂飞天外,说道:“只有卖婆来卖珠子,因天晚了留宿一夜,次早便去了。”上卿道:“曹婆必是男人。”爱莲道:“卖婆那是有男人之理?”上卿道:“他住在那里?”爱莲说:“在华严寺里。”上卿想道:“此事且莫声张,若是将夫人、爱莲问出真情,废他二命,一来臭风难当,二来倘被上司知觉,奏我闺门不谨,无故杀婢,那时官职难保,悔之晚矣。不如将卖婆访得真切,先要了他性命,夫人、爱莲再图后事算计便了。”随放爱莲出去。遂自出门,迳来至华严寺。

那僧人不认得是上卿,他问道:“师父,这里有个姓曹的珠子客人么?求指引他的寓所。”这曹客正在门首,遂迎他进房。上卿道:“曹兄,可有珠子,要求换些。”曹客道:“通完了。”上卿道:“多少有些么?”曹客道:“果然没有了。若要时,舍亲处还有。”上卿道:“也因舍亲黄奶奶说曾与足下买些珠子,故此特来。”曹客答得不好,道:“黄夫人他晓得我没有久矣。”上卿道:“黄夫人为何细知足下之事?”曹客不觉面色已红,回答不来。上卿切恨在心,迳自回家。唤了两个心腹家人,分付道:“华严寺有一曹姓珠客,你去与他做萍水相逢之交,与他酒食,访问他有什么金银细软之类,前来报我。”二人不知其故,随来与曹客落了一个假朋友,朝聚夜饮,不数日,访得真切,复回上卿道:“小人访的华严寺曹客,他只有银子十余封,女衣两件,衣鞋一双。”上卿点头,次日三更,将门大开,假说失盗,即禀县公查验。上卿直说华严寺藏一大盗,县公即时告辞回衙,点了四班人役,刻到华严寺,不题。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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