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恶劣了!”风车小屋中存放着大量麦杆、布和木材。火焰吞咽着这些变成熊熊大火传到柱子上,乘着柱子移动。脸颊、手脚都被烤热,皮肤开始呼哩呼哩刺痛。如果吸入浓烟而呼吸困难的话,绝对就会先死于浓烟呛伤。我虽然奋力扭动身体,但被绳子绑住动弹不得。

“抱歉,林茨。”忍耐着烧落的灰烬,母亲满怀歉疚地说,“明明留在爷爷的家就不会卷进这件事情了。”

“才不是,是我把母亲连累了。”

不寄信给罗伊就不会这样了,由我和汀恩、德鲁卡自己来调查地图的话,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母亲眼睛流下泪来。身体被固定的缘故,我们到最后连相拥都无法。

“我守口如瓶的事情太多了。因为是最后了,就跟你说吧……”“哎呀?妳等一下。”我打断母亲的话,注意到脚边那个东西。

“这个也是怪盗的名子啊……”

石臼表面被人给削平,在偏离正中央的位置那里,有个手腕可以伸进去大小的洞,那是放入五谷杂粮的洞口。洞的左右边刻了一串字母排列。左边是一个“G”字。隔着洞口的右边是“D.D.I.V.A”的排列。假使把圆圆的洞口当作是“O”的话,就读成“GODDIVA”。

喔呀?多了一个D?有种让人着急的感觉,那在之前也感受过,是在罗伊给我看卡片的时候的事了。不过,我连思索的空闲都没有,从头顶传来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这些冲击不知道多少次摇撼着风车小屋,终于,火焰所缠绕流窜的横梁掉落地面,喷飞出大量火星,像群蝶飞舞那样。横梁幸运地倒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要是撞上来肯定会死掉的。

“吶、林茨啊!死之前还想要和你好好说些话!”母亲喊着。大火烤焦风车小屋的声音吵得慌,不把音量放大都说不上话。这时候我注意到杜拜犹的动作。他在肚子附近活动手部。右手上紧抓玻璃碎片,为这个神经紧张的局面,增加把束缚三人的绳子切断的转机。

“那东西什么时候捡到的啊!?”

杜拜犹满手是血,咭哩咭哩地用玻璃碎片挤压绳子,锯木头那样切割的动作下,绳子绽开了。他手上拿的玻璃看着眼熟,是罗伊拿着要扎他眼睛的那块玻璃。“去感谢罗伊吧!”杜拜犹说。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被绑在这里的时候,那家伙暗中塞了这个。先前那家伙挖洞的时候捡起来放进口袋的吧,疏忽不得的家伙啊!”

他的两手重获自由,同时束缚着手腕的绳子落到了脚边。

“在不知不觉中!?”

“这个好像很容易就脱落了。手腕只是被绳子松松垮垮挂着啊!因为那家伙就只是假装绑绑,就连把这里绑起来也是装个样子而已。”“假装绑绑?可是,你们一直在互相叫骂不是吗!”“可不能被那个死胖子看穿啊!”

“都是骗人的?那你对罗伊咬牙切齿?”

“所以就说了,那全都是演技!你这恋母情结的白痴!就只是陪那家伙演场戏而已!”

我无法立刻相信,他们一下子互殴,一下子怒目相视只是一场骗局,好让布朗尼疏忽大意,这似乎是那两个人之间为了悄悄脱逃而进行的前置作业。杜拜犹用玻璃碎片切断三人身上的绳子的时候,风车小屋内部已是严重的高温。一自由我们立刻夺楼梯跑下石臼。

“后面你自己想办法啊!我去追那胖子。”杜拜犹捡起地上的镰刀割断我手腕的绳子,“简直是,你光会浪费我工夫,是最差劲的臭小子。”他塞给我镰刀后往风车小屋门口跑掉了。

“杜拜犹!谢谢!”

他的背影在风车小屋外面消失。用镰刀解开母亲两手绳子后,我们靠近罗伊。他呈现跪地的状态,被绑在柱子上,血从头上流下来。埋在身体里的绳子用镰刀切断了,母亲摇晃他肩膀后,他眼睛打开一条缝。

“呀!玛丽小姐,妳还是一样美丽啊!”

“请快点起来!”

母亲发出生气的声音。罗伊捂着头站起来,虽然有些稍微发呆的眼睛向上飘着,但很快变回神智清醒的表情。

“布朗尼这家伙,是说最喜欢户外烤肉了啊……”罗伊咋咋舌,他晃晃荡荡不能正经走路的样子。

我和母亲要扛着他肩膀往出口方向逃,可是罗伊甩开了手。

“现在还不能走!”

罗伊回头看着石臼,开始一个人晃去那边。可是用那令人不放心的脚步连爬楼梯都办不到,他看向我。

“向你拜托,替我调查一下石臼上面。”

“你在说什么啊!还不快点逃!”母亲喊。

“不要!刚才在石臼上面我发现到了!在低头的时候!你们没有发现到吗?石臼上刻了字的,没有吗!”罗伊看着我拼命请求,“拜托你了。稍微帮我看一下洞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要是错过现在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

小屋中扬起火焰的旋风,火星缠卷成漩涡的一阵热气扑上眼睛,再不逃就危险了。可是我察觉后已经往石臼狂奔过去了,跑过罗伊身边、爬上楼梯、登上巨大的石造圆盘。燃烧的木柱啪啦啪啦地掉落在圆盘表面弹溅,我往放入杂粮的洞口飞扑过去。挖通的洞口之中什么也没有,只看得见底部的石头表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下面的石头!”“骗人吧!”他大喊。母亲揪住他的手腕扯到门口,罗伊对此极力反抗。母亲甩手打了罗伊一巴掌,声音像是天花板上的横梁掉落地板上那样。罗伊脸颊被打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怪盗那家伙、难道说……!”罗伊的眼睛燃烧着病态偏执的烈焰,和在报章雑志中为人所熟知的侦探很不同,那是个疯猴子的眼神,看到他烁烁的眼神,我的背后一阵毛骨悚然。罗伊踉踉跄跄地靠近在深处地方的杠杆。按照先前罗伊说过的,风车小屋应该被修整过,保持随时都能运作的状态。

“我的意思你了解吗!”

“了解,罗伊先生!”

我回答。他放上全身体重压下杠杆。木头装置突然跳起来连动齿轮上的齿,齿轮开始自由转动,彷佛风车小屋是巨型的活物那样。刚刚还捆绑住这个活物的锁链被解开了,风车小屋内部传出咯吱咯吱的振动声响,同时振起壮观的火星。母亲发出惊叫。在高处的齿轮一边燃烧一边咬合着转动,白由了的风车小屋喜悦得直打哆嗦,我祈祷室外能刮起风来。“看向洞里!”罗伊喊道。齿轮开始活动。受风的扇叶旋转着,力道连续不断地顺着齿轮牵动石臼上的柱子转动,连带乘载我的石臼开始打转。

“梁要掉下来了!”母亲大叫。

搭在门口上的木头横梁着了火像要坠毁了。掉下来的话门口会被封住,我们就会因为逃不出外面而死掉。

“母亲先逃!”

我盯着洞口,下面的石头表面透过洞眼在变换。不过确实来说,是因为顺着我所乘坐的石头转动才会看起来这样。罗伊为什么一直要拘泥在这个石臼上呢?可我现在却完全照着他的话行动。这个情景是我长久以来一直所憧憬的,作为侦探的助手,把遇到的每团谜题解释清楚。燃烧的齿轮转动转动,边降下璀璨的火星雨幕。我明知道罗伊是个不可救药的恶质家伙,即便如此,还是一直习惯性地对此期待。烟呛得眼泪都飙出来,我凝视着洞的另一端,一晃看见了什么,可是太快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可是过去了!在刚刚位置停下来!”下面的石头表面被做了改造,不知道是谁在这里修了个凹槽,这是普通石臼不应该有的东西,要是有那样的凹槽,是不可能真正拿来磨碎五谷杂粮的,在那个凹槽中绝对藏了什么东西。“听我信号停下来!”我喊。这个时候,在罗伊上方燃烧的木材掉下来,罗伊松开杠杆,膝盖跪倒在地。木材边滚动边喷洒火星,蔓延到罗伊的衣服上,母亲跑过去扶他站起来。我给他们两人下信号。现在!停!罗伊歪歪倒倒过去要拉起杠杆,可是没法轻易拉动。母亲也帮忙抓住杠杆,双脚使劲抵住,“哼……!”集中力气拉动杠杆。其中一个齿轮紧急剎住,咬合的齿轮也接二连三停止旋转,传出的冲击声像在摇撼风车小屋,巨型的活物发出嘶吼。我没有把视线从洞口移开。在操作杠杆的数秒之后,石臼停止下来,显现出洞另一边的凹槽。我手腕伸进去调查,下面石头的凹槽滞留着杂粮榖粒,除了杂粮的干燥手感,指尖还碰到了冰凉坚硬的什么东西,我把它抓起来,藏在凹槽的是一把钥匙。用细绳拴了个木头吊牌挂在上面。母亲让罗伊搭着走向门口,看着天花板大声叫喊着什么,我抬头一看,一瞬间,是眼睛的错覚吗?横梁、齿轮,全部都在崩裂,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风车小屋内侧全部要一齐崩塌下来。我没有走楼梯,直接从石臼上面跳下来。母亲扯着罗伊出了门口,我也上气不接下气往那里逃。可以听到来自上方崩坏的声音,那是犹如空气爆裂的轰隆声。一根燃烧的柱子掉落下来扎在一直奔跑的我的近旁,高热巨大的块状物像要将我捣碎。头顶似乎被烤焦了,没指望了,要被融化了,这样子死心断念的时候,我逃出了风车小屋的门口。

刚刚才逃出来的母亲和罗伊坐着不动。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绿色原野上的蝴蝶翩翩飞舞,一派平和的景像。我起身回头看后面,传出轰隆巨响的风车小屋燃烧着,火焰往扇叶延烧上去,采光窗里冒出烟,齿轮崩塌的声音一直传到外面。我出来之后不久,掉落下来的大量木材堵死了出入口。我趁着跑步的势头滚下斜坡,体力透支地狂吸空气,把冰凉的空气填进身体里。要是风车小屋塌下来的话还是很不安全,我们再度移动脱离那地方。三人到现在腿脚还是没有力气,全都步伐不稳。

“石臼里有什么?”罗伊走着,立刻问道。

“放了这个东西。”我把钥匙传给罗伊。

“究竟哪里的……。吚啊、等、这个好眼熟。”他凝视着附挂在钥匙上的木头吊牌。

我和母亲并排走在原野上,庆幸着劫后余生。我们望向对方脸上煤烟色的脸都笑了起来。直到现在恐怖的感觉才侵袭过来,几乎要跌坐到地面。“吶,你怎么会知道风车的暗号呢?”母亲走在旁边一边问我,“在孩提时期,我的母亲告诉我,从前的人利用风车扇叶的倾斜形状,来通知附近的人一些事情,”母亲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燃烧的风车小屋,风撩拨母亲的头发,我被煤烟沾黑的脸颊逗笑了。“扇叶停成正十字形的话代表‘现在休息片刻’,扇叶停成倾斜十字的话代表‘今天不上工’,四片扇叶的其中一片稍微经过顶部的样子停下来的话……”母亲停顿了一下,风车小屋现在就像是这个样子。“……这是‘近期有喜事’的意思,譬如说结婚,或是生娃娃之类的。”

母亲抱紧我,恭喜恭喜,喃喃说着。这么一说,地图图案上扇叶的倾斜角度感觉好像也就是这样的。或许,如果我没有推估时机停止石臼,停成和地图图案上的扇叶角度一样的话,说不定就不是这么刚好了。

“我的天啊!”突然罗伊卧倒在原野上不动了,我和母亲跑过去观察他。“我想起来了,这个钥匙……”

他脸伏在草丛里呻吟,“……这不就是3号房的钥匙吗!”从他手上把钥匙拿起来调查,附挂的木吊牌上写着数字“3”。

“我终于想起来,这个吊牌……”

罗伊从裤子口袋掏出别把钥匙,这个钥匙也附挂了个木头吊牌,写着数字“4”。

“这两把是哪里的钥匙!?”

“两把都是让保罗汽车旅馆的钥匙啊!从口袋拿出的是我们住宿的4号房的钥匙。你在风车小屋发现的,恐怕是3号房的钥匙啊!吊牌和字迹都一模一样。怪盗歌帝梵非常了得啊,居然把隔壁房间的钥匙藏到风车小屋里。”

罗伊从我的手中拿走钥匙举高。从风车小屋的屋顶发出硬物碰撞墬毁的声音。

“歌帝梵藏了一把汽车旅馆的钥匙?”

“没有错。”

“布朗尼带走的财宝呢?”

“那些都是赝品。”

“你怎么知道?”

罗伊从口袋里抽出红色卡片递给我,是怪盗歌帝梵留在犯案现场的其中一枚。扑克牌一样大小的卡片上,绘制书写了风车小屋插图和怪盗的名字。

“这是对国民保守的秘密情报,稍后告诉你一个人,因为是最高机密,连对布朗尼都没有透露。”

注视着卡片,感觉很奇妙。刚开始,还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这是开玩笑的吧!这张是伪造的卡片。”“为什么这么认为?”

“名子不一样啊!”

卡片标记上去的字母排序不是【GODIVA】,而是【GODDIVA】。‘D’字不是重复了吗?虽然乍看之下还分不太出来,但仔细看过就知道了。

罗伊窃笑。

“一开始搞错的是搜查员和新闻记者,是在怪盗纪念性的首次作案的时候。明明写着【GO

DDIVA】的卡片就留在现场,接受记者采访的警察却在念那拼写的时候遗落一个‘D’,导致报纸全都印刷成【GODIVA】。”

我望着卡片。

“是什么意思?”

“这张卡片是真货的意思。怪盗每次犯案所留下的卡片——手写的名字、手绘插画,和在里面加上序号的红色卡片,其正确的名字不是【GODIVA】,而是【GODDIVA】。搜查本部没有对这个错误进行修正,因为第一次犯下窃案的时候还想不到它会演变成连续窃盗事件,遂没有对这个失误加以解释。可是案子陆续发生,第二次留下的卡片虽然也写了【GODDIVA】,但搜查员除了‘留下了和之前同样的卡片’外,什么都没有对记者们说。新闻记者就根据第一次犯案时候同样以【GODIVA】的犯行来写新闻,这个误导一直到现在还没纠正过来,于是乎这个世界上,怪盗歌帝梵这个名子诞生了。我们对此也不以为意,名子纠正也好,错误也好,对于搜查进展都没有关系,反而有助于分辨冒牌货。不过,怪盗歌帝梵怎么样都不存在,存在的是【GODDIVA】,也就是怪盗‘GOD?DIVA[神的歌姬’。”

“神的歌姫?那么,地下埋的宝物是?”

“你想错误名称的底下怎么可能会埋藏真正的财宝呢!真货应该就在正确名字之下。”

罗伊在我眼前摇晃旅馆钥匙。这个时候,从山路另一边传来枪响。

我们停止说话对看一眼,是布朗尼开的枪没错。还剩下力气跑步的人只有我了,我抛下制止我去的母亲,赶了过去。

还没有跑回悬崖吊桥以前,就看到了可怕的东西。桥的这一头,一滩血迹正在扩散,会是谁的血?旁边没有两个人的踪影。从血迹到桥的上面,落下了斑斑的血滴。桥的正中央有几块踏板断裂了,布朗尼打包财宝的袋子挂在断掉的木板前缘,里面的财宝大都从袋口滑落下去了。

我从桥这的边悬崖往下看。

“杜拜犹!”

湍急的水流正冲刷他的身体,他紧紧扒住岩壁,只看得见上半个胸部,胸部以下没入急流之中,大声呼叫也没有反应,像是昏厥了那样,恐怕是用尽最后力气把手伸进岩壁里的吧。被激流挤迫着,现在看样子连岩壁上的手都要松掉了。我往下探身要到下面的地方,再不快点就要被急流吞灭救不回他了,可是阶梯什么的偏偏都没有,也没有找到较缓和的斜坡,没有办法,我决定了。

悬崖大部分都是壁面的样子。胸腹贴着硬梆梆的岩石表面,手脚挂在岩石突出的棱角,脚趾乘载着体重一边探寻立足点。脚滑了的话就没命了,手脚颤抖连一歩都动不了。

强劲的水流冲击着杜拜犹的身体,激起水花。我对自己的手指说,动啊!手指快去抓住岩石的突出!也朝脚趾命令着,快去找立足点!我攀附的岩壁崩裂、掉落细碎的石块,我没多久就下去了。急流的声音更接近了,还感觉得到冲撞岩石荡高的水花。

“林茨!快点回来!”

从悬崖上面传来母亲的呼唤,抬头一看,是母亲担心的脸。在她旁边的是罗伊,随后一起跟来吊桥的样子。回去?笨蛋啊!还会有别的谁能来帮杜拜犹?罗伊被布朗尼痛殴还摇摇欲坠,母亲也绝对不会从悬崖下来。

母亲发出尖叫,昏厥了的杜拜犹,身体从岩壁滑落,被吞没在急流之中。

刚开始为什么非要来帮他不可?

对那个凶暴的男生,为什么非要伸出援手不可?

死了也理所当然的家伙,他这么下地狱结束得好,被业火烧掉得好。

那家伙太讨厌了,因为那家伙把我称作“移民”差别对待,今天我要在这里通通讨回来。那家伙完全不知道我的心情,要是没有象样的懊悔,他一点都不会晓得。把我当成虫子一样嫌弃,还是在这里死掉得好。

他整个脸消失在水里。

……为什么会有跳下去的想法?罗伊问。

或许那家伙是讨人厌的家伙。

可是,就这么消失了也很悲伤……。

那家伙沉在水里的时候,我这么想。

河岸上,我和罗伊有段这样的对话。

我浑身都湿透了。

稍作休息边回到维塔默小镇尽头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因为罗伊的车钥匙还在布朗尼手上,想要发动也没有办法。不过轻型卡车的钥匙还插在驾驶座上,罗伊用晃晃荡荡的身体驾驶轻型卡车。母亲坐在副驾驶座,我坐在卡车车斗,和已经恢复气息的杜拜犹一起。

“在河里溺水。”

把杜拜犹送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对看护师这么说明。告诉医院让保罗汽车旅馆电话号码,等他醒过来的话就靠这个连络。我因为被急流大力冲走,反而不像母亲和罗伊,衣服都被泥巴弄得脏兮兮的,脸啊手脚都沾满了灰像打扫烟囱那样的黑色身影。虽然看护师对这不相衬的仪容很惊讶并做了质问,罗伊都适当应对了。

变为三个人后,我们沿着街道发现一家咖啡店,进到里面点了三明治和热巧克力狼吞虎咽。虽然在这里我们的身影也备受注目,可我们连在意的余裕都没有。为了填饱肚子,坐在椅子上像没有自觉的笨瓜,三人都没开口,不时眺望窗外。我打了好几次喷嚏,衣服还是湿的。

“你还好好活着啊!”

就连罗伊也对我在这里的事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真是大笨蛋!”

母亲在回来的路途上不断叱责我,到了这里,好像又要惹她开始发火了。

“话虽如此,杜拜犹的身体没有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哪。”我说。

“那滩血迹好像是布朗尼的。”罗伊说。

回到让保罗汽车旅馆后,我们走向3号房,窗户用木板封死住,没办法窥探里面。我曾持手枪探过房间,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罗伊用风车小屋里发现的钥匙插进3号房的房门。开锁进入后,里面几乎是空荡荡的。我心灰意冷,因为一直期盼真正的财宝排成一列。

别的客房都有的床啊衣橱啊,这里都没有看见,只有房间的一角摆放穷酸的木头桌子、椅子,桌子上面放置着红色卡片和信封。

卡片上标记了风车小屋插图、怪盗的名字和编号,编号是“No.20”。

罗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用慎重地动手确认信封里面,放在里面的是一封亲笔信。

想对发现这个房间的你说声,真是辛苦了。这里是用来藏匿偷来东西的地方,这个国家的财宝曾经被保管在这里,可是现在已经不再如此。

我辈所偷来的财宝,已经用来分给贫穷的人而运到别的地方了。做这些事情,是我辈年少时就一直怀抱的想法。

由于一些事,导致我辈无法出现在这里,在最后必须交待的事情就写在这封信上。到头来,作为怪盗的我辈总共盗窃了二十一件项目。我这么写,恐怕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也说不定,会这样觉得,是因为警察发表过我辈的犯罪行动有二十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出入我来说明下。

警察没有办法发现我辈的一起犯罪,不可能发现。要说为什么,在第二十次犯案,我辈无法留下卡片,同时也拜这次事件还不为世人所知。

第二十次偷来的东西,在我辈的人生中,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重要对象。不是出于把财富分给穷人这样的理想,而是为了自己才进行了这次窃盗。我刚才所说的宝物就放在桌子抽屉里,与第二十次犯案的卡片一起留在这里。作为你来过这个房间的证明,请你收下这个。

GODDIVA上

我们看向桌子。木头桌子现在也像是坏掉似的古老东西。他说抽屉的里面还有警察也不知道的财宝放在里面。

“打开吧!”

罗伊动手缓缓拉开抽屉。我屏息注视,即使打开到一半,抽屉都还是空的。正在担心里面什么也没有放的时候,从深处咕噜咕噜有什么东西滚出来了。那个是只手就可以藏起来那么小的玻璃瓶。中间放进灰色粉末那样的东西。我对那个瓶子看着眼熟,可是在哪里见过也不知道。

罗伊举起来开始调查,从堵住瓶口的盖子缝隙有粉末哗啦哗啦掉下来。

“这个是……”母亲看到瓶子小声说。

“妳知道了什么吗?”

“是家里用的胡椒瓶,应该不见了的。很久以前不知道怎么搞的,从橱柜里面消失。”

“怪盗入侵行窃偷了这个东西?从屋子里的橱柜?”我不明所以。罗伊坐在椅子上开始抖着肩膀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子吗?”罗伊看着我,“就告诉你吧!入手地图的时候,就是你在市场买圣经的时候。而你原本,是要去买胡椒的不是吗?换句话说,由于胡椒从家里消失导致你要去市埸,起因是怪盗从你家偷走胡椒。你从市场得到了夹藏地图的圣经,但你会拿到这份地图不是偶然机缘下得到的,而是怪盗故意要让你拿到的,怪盗的真实身分,应该就是和你一起去买胡椒的那个人啊!”

我回头看母亲,又再看着罗伊。

“我还以为你是更聪明的人啊,这样的事情没有道理啊!”我回忆起和父亲两个人去市场,可是父亲应该是车站的清洁工,因为肺病入院而去世,照理说是个普通人。而那个怪盗的第二十一次犯案是在父亲死后才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你不会连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吧?”罗伊向母亲说。

“你……”母亲说。

“算了,不管妳注意到没注意到,怎样都好,一点都无所谓。我期待的是过来做说明的人。”

罗伊摇摇胡椒瓶哗啦哗啦掉下灰色的粉末。

“我们来说明吧。”

从后面传来声音,我们惊讶地回头。房间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很眼熟,除了身高和我一样外,短手短脚的他,脚上包裹着石膏,撑着拐杖。

“摩洛索夫先生!”

我和母亲一起喊出来,那是住在隔壁的大叔。

“好久不见啊!玛丽小姐、林茨君。”他举起一只手摇摇。寄来家里的信上说,他旅行中在哪里的小镇发生交通意外,因为这缘故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房里,受的伤还在接受治疗中。

“日安,我已经等你很久了。”还有一个人对我攀谈,头完全像鸡一样细长的大叔。虽然觉得不太眼熟,但在哪里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这位是汽车旅馆的主人,让保罗先生。和我和你父亲从很久以前就是朋友。”

摩洛索夫先生介绍着。

“唉呀呀,因为交付给妻子打理,没有注意到罗伊那伙人住在这里。要是早点知道的话,你们就不会经历到那么危险的事了。”让保罗先生露出苦涩的表情。

我和母亲、罗伊只是来回盯着这两个人。让保罗先生对我说。

“我们不是第一次碰面,之前也见过几次。譬如最近,也在玄关前和你说过话不是吗?与摩洛索夫连系不上的时候,我有去过那个公寓。”我回溯记忆好像是这样子,让保罗先生做了个滑稽的样子。

“你在那里,从我店里买了胡椒和圣经。”

“露天摊贩的叔叔!”我喊道。

用来接待的建筑物是让保罗先生的住所改装的,我们被招待到迎宾室,和他的美丽夫人打招呼。他夫人名叫艾凡(案:让保罗全名为JEAN-PAULHEVIN,拆为夫妻名子),把点心、红茶放在我们面前,就退到屋里去了。“你父亲也爱坐在那个椅子上喝点红茶什么的。”让保罗先生指着我坐的椅子说。我们从摩洛索夫先生和让保罗先生口里听到各种事情。他们与父亲相识是在十多岁的时候,他们三人在自己所支持政党的集会上认识对方的脸和名字。说是从那以后,三人就靠通信加深对彼此的理解。这么一说,住在祖父家的时候,父亲的桌子抽屉放置了为数众多的信。

“你的父亲离家以后,我们成立了一个组繊来实践我们的想法,所谓劫富济贫的组织,那就是GODDIVA。偷来的东西就安置在汽车旅馆,过不久就运到海外,由我们的熟人把它变卖成现金,现金再通通寄送到慈善团体,靠这样只是想让世界稍为理想一点。”摩洛索夫先生做了说明。

“真是太可惜了!”罗伊说。

可是他们的活动已经终止了,我知道是因为父亲染上疾病去世的事。

在三人讨论下决定解散怪盗GODDIVA。父亲不在的话,继续活动下去也不可能。因为父亲是这个组织的中心。摩洛索夫先生和让保罗先生一个去犯案现场实地考查,一个去搜集所有应该知道的情报,完成这些工作。而思考作案手法,做变装、神出鬼没的训练,并真正下手偷盗宝物的是父亲。

“即使做了这些事,地图也放进圣经了,也让你买到了……。那家伙,一直在苦恼我们的行动不够周详,所以

,在死之前什么也没有察觉到。”让保罗先生说。

“可是,那第二十一次的犯案又是怎么办到的?‘白银之鞋’是谁偷走的?”我问道。

“德梅尔只留下计划书,说明该做怎么样的准备、怎么样偷才好。计划书已经制订好了,由我们两个协力来偷,再没有人比德梅尔还要心细。”

摩洛索夫先生说道。我听着他们的话,心情上难以置信。说什么父亲是怪盗的中心人物,要直接接受非常困难。稍早之前,甚至会生气愤怒也说不定,因为我一直认定怪盗歌帝梵是大坏蛋。虽然现在不再这么想了,但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所熟知的父亲的脸与怪盗的脸拼凑在一起。

按照他们的话,父亲偶尔会编造谎言瞒着我和母亲外出。我想起来,他曾到摩洛索夫先生的房间待一整晚喝酒到天明,事实上他是偷偷离开小镇去作案。

“一群呆子!”母亲脸颊气鼓鼓大怒。

“为什么会有这个?为什么要把地图夹在圣经给我?”“是想要告诉自己的孩子喔,自己的真面目,他很希望你能去拜访他曾经住的那个房间。”

“绕这么一大圈,明明直接清楚说给我听就好了。”“不是这个意思,这样你就不能冒险了啊!”

“冒险?差点要被杀掉了啊!”

“预定外的事情一件一件发生。真的,原本应该会让你更安全的,我会扮演引导者,给你们一些生活中的帮助。可是旅行中却发生了交通事故!”摩洛索夫先生用手心砰地拍打靠在桌子旁边的拐杖。

“乘坐的车突然被卡车撞上,刚开始一周内连意识都没有回复,在医院从头到尾都是昏迷状态。在这期间,你们的生活已经变得严峻,你发现的地图诱使侦探罗伊来到这个小镇,难以设想的事情陆续发生。本来实际上,你的旅伴是由我预先准备的,应该由让保罗装扮成警察友人,风车小屋图案的事情也好,怪盗的真名的事情也好,全都要告诉你。德梅尔很期待你参与冒险胸口澎湃激昂的样子!”摩洛索夫先生用手帕擦擦冷汗,因为母亲一直两手叉腰斜睨着他。

“可是我们不在的时候,不知为何发展出那么多的事故,而且还跟一批坏蛋扯上关系,这怎么想也想象不到。要没有那些坏蛋的话,一定能更安全地去风车小屋,你不这么认为吗?”让保罗先生辩解的样子道。

母亲这次斜眼睨着罗伊,罗伊拍拍我的肩。

“你真伟大,没有等别人引导来解决问题,如此勇敢自发地走上了艰难的道路啊!”

“因为你的关系,让这孩子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情!”母亲对罗伊比着食指,“都有人死掉了啊!”

“反正都是些性格缺陷者、社会的败类,不要太在意嘛。”“你这样觉得就行了吗!应该要向警察自首啊!”母亲和罗伊开始争辩。大体来说,罗伊那方节节败退,摩洛索夫先生和让保罗先生怕怕地缩头看母亲。

“隐藏在风车小屋的宝物是假货,对吗?”

“是赝品。只是一种幽默,想用那情况来让你开心。”摩洛索夫先生手指从胸前口袋掏出一枚金币,上面浮雕着古代英雄的侧脸。应该没有看错,那个就是怪盗偷走的‘英雄金币’,雕刻的十枚其中一枚无疑。光是那一枚,就具有足以买下一大间房子的价值。

“由我暂时保管的,我们想,你自己拿着会比较好。这一枚是德梅尔的份,请你代替他收下。”

摩洛索夫先生把金币放在我的手上。

我们短暂地在让保罗汽车旅馆留宿,摩洛索夫先生也在1号房住下来。我窥探窗户的时候,他偶然没有在房间的样子。罗伊被母亲责备得没办法只好写信,内容是关于我和杜拜犹的正当防卫。由于自己和甘纳许警视偷盗地图的关系,导致出这样的事情来,罗伊信上这样写着,警视的死是因为拿枪指着小孩,用这样的文章把信给写完。

“这样可以了吗?玛丽小姐。”

“很好。”

读了信样子很是满意的母亲点点头后,罗伊才拍拍胸口安心下来。

不知不觉间母亲的地位大幅提高,明明是全国最知名的侦探却要窥伺母亲脸色,这情景实在太滑稽了。

报纸上以“侦探罗伊死亡说!”头条印刷出来。维塔默小镇咖啡店的女性店员读着报纸,十分关心名侦探的下落,另一方面嫌恶着正中午一直独占窗边座位的美大生。

“国内的小孩们都很担心啊,快回首都吧!”

我对着在咖啡店里打毛线的的美大生说。

“直到稍早,我还因为太受欢迎很头疼,不过我已经要改变做法了。”“怎么了?”

罗伊从口袋取出胡椒瓶观察,他很想要我父亲从屋子里拿出去的东西。

“我老早就讨厌替政府做事,想要换个地方,不在那里,会在更小型、平易近人的地方。”

美大生更进一步补充意见。

“说真的,小孩子也实在讨人嫌啊!因为那些家伙,嘴巴周围都沾着巧克力,还踢人啊!”

回归当小孩们的英雄这种事,他想辞掉会好上许多。

在旅馆住宿的第五天的早上,帮忙接听电话的母亲接到一通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我和母亲、罗伊在这天开车去医院。

杜拜犹在病房里躺卧在床上。换上进澡堂穿的干净衣服的他,浑身飘散出益发高贵的气息。新人看护师刚开始见到这名患者时,绝对是想着天使降落到凡间来了。直到他开口飙出让人难以置信的恶毒詈语之前,应该都还有这样的误解。

“我还在想着你们在风车小屋里给我烧成木炭了。”杜拜犹往医院地上吐口水,也没有特别开心的样子说。

我们询问他在吊桥上发生的事情。

“在桥前面追到那胖子了。”

两人扭打着,布朗尼拿枪指着他的样子。

“我往他那里踢过去,那个笨蛋就把枪弄掉悬崖了。”可是布朗尼还持有另一把手枪,就是我带去旅馆的甘纳许警视的枪,从上衣里拿出来瞄准杜拜犹。四周围都没有可以避开枪口的地方,而且对方在警戒着,要像之前那样踢飞也不可能了。布朗尼扣下扳机,发射的子弹本该要往杜拜犹的胸口穿过去,可是这个时候溅血的却是布朗尼那方。

自动式手枪制造很复雑,因为这个缘故,偶尔会有所谓的状况发生,子弹会无法撃发出去,手枪在布朗尼的手里炸裂。布朗尼的右手一半被炸裂,坏掉的手枪也摔下悬崖了。布朗尼护着右手还舍不得丢掉装财宝的袋子,青着脸跄跄踉踉逃到桥上。

“追到桥上抱住他的时候,踏板就啪叽一下,两个人都倒栽了。”杜拜犹露出遗憾的神情。

我以恐怖的心情听着这些话。那个手枪是我带去的东西,要是在旅馆扣下扳机,或是在别的地方单单射击一发的话,炸成两半的就应该就会是我的手了。

“附带一提,在那之后的事情还想得起来吗?”罗伊问杜拜犹。

“你还是根原来一样讨人厌!这个蜂蛹侦探!”“是林茨君把掉到河里的你救上岸的,那实在是九死一生的举动啊!”“哼!这人救老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到底脑袋要怎么转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实在不知道啊!但我没有插嘴。罗伊苦笑着把手放在杜拜犹的肩上。

“在这次的事件,我最惊讶的是你的事情。有你这样头脑的少年,我从来没有见过。吶,想不想在我手下做事。若我的侦探事务所再度开张的话,就必须要添个助手,你也不想当个镇上的不良少年过一生吧?像你这样的少年,在脏兮兮的巷弄里什么希望都没有就消失了,我怎么样也无法忍受。要是真变成这样,我绝对原谅不了自己,不知道会后悔到什么时候,边说着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对那个少年开口呢?你明白吗?我想要救像你这样的少年,像你一样的少年们,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太多了,还没有留下名字就消失不见了,这样的遭遇不该发生……”罗伊用柔和的视线看着杜拜犹,我和母亲吸了口气,当侦探罗伊的助手是每个小孩都怀有的梦想,可是杜拜犹甩开罗伊的手,嘁嘁嘁地摇摇食指。

“我当你的助手?你脑子是轻飘飘的棉菓子吗?倒是,说你做我的助手的话,这样考虑还好点。”

杜拜犹和罗伊始终紧紧抓着那股傲气相持不下,一直持续到看护师过来发火要他们安静。假如两个人连手开张侦探业,我也绝对不想去咨询。在那一天之内杜拜犹就被退院了,院方要求我们尽快带走这名患者。

虽然对布朗尼也进行过调查,但是,类似发现尸体的新闻也没有,送到医院住院的情报也没有。最后,他的生死还是不明。“沉到河底了啊,这个时候已经是鱼的饵食了吧!”杜拜犹说道。

“从此之后,大家有什么打算呢?”

在维塔默小镇散步时我问母亲。这天天空晴朗,心底也暖洋洋的很舒服。母亲穿着浅色上衣,边走边看着小镇的人来人往。

“大家是指,罗伊先生、杜拜犹君的事?”

“还有我们。”

全部人都担忧着以后去处。我和母亲讨论的结果,决定不回去我们定居的小镇。除了教罗伊写这样的信之外,也让警察取消了逮捕我和杜拜犹的命令。可是,我们回到小镇,还能不能过上以前的平常生活,不知道。

走上斜坡坡道后,登上了能俯视整个小镇的山丘。一边走,母亲一边告诉我与父亲开始相识时的故事。父母的相遇是在一次事件,被卷入的母亲受到父亲的帮助这样的一个契机。因为那个缘故,两人的心里像是涌动着冒险故事,于是父母如此这般结识了,这实在很有趣。

“母亲其实有发觉到父亲的秘密不是吗?”

母亲站着不动,朝小镇的方向俯瞰,散落在山间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小小的颗粒。

“其实我在风车小屋里面快要烧死之前就想对你说了。……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觉得那个人不像是个普通人,不过一直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个人也假装我没有发现到。去爷爷家的那个时候,在那个人的房间留宿,偷偷地读了桌子里的信。信上写着政治谈论,因为去爷爷家是瞒着那个人,那些信都没有被藏起来。”

“可是母亲打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罗伊的变装……”“那种变装很白费工夫,见到他的人都看到他全身,却没有观察到罗伊的手指尖,所以。”

一直放在碗橱上的照片,在美大生来家里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没有找到,是因为母亲偷偷把它藏起来了。照片里边写有父亲的留言,美大生看到的话,不可能不会注意到那和卡片上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是因为这样吧。

“倘若罗伊来家里类似的事再度发生的话……”母亲垂着眼,“我也想过这种处置方式是错误的啊!明明那个人都已经死了。可是,一想到罗伊嗅到什么不对劲又来家里的话会带来的伤害,我从很早以前就准备好致命一击了……”母亲像在对我做什么告白那样告诉我,“那个人的秘密被公开于世间的话,我、你都不能过上普通生活了不是吗?即使怪盗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为什么的话,那个人生病在我看来都是罗伊害的。其实不是这样子,即使头脑很清楚,心里却不这么认为。”我握着母亲的手,手指很冰凉。我对母亲说。

“没关系的唷!那家伙还活着。”

罗伊实在是讨人厌的家伙,他把那个面包投到河里面,旅馆的后面的河川浮上无数的死鱼,大概是参在面包里面的药渗透出来了的关系吧。

母亲在药品工场工作,有机会拿到强劲的药品,拜罗伊丢掉面包所赐,母亲才没有杀害人。

隔天,我和母亲往祖父家出发,在父亲两名友人目送下我们离开维塔默小镇。罗伊和杜拜犹还留在那里,可是我们知道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束了,与他们再会的日子还会有的,这样觉得。

母亲会驾驶轻型卡车,越过几座山后路变得平坦,放眼所及是什么都没有的平野,想来离祖父的家近了。

“父亲把钥匙藏在石臼里,是因为想着爷爷的事情吧?”我边看着风景问道,“爷爷转着仓库的石臼,父亲还是孩子的时候一直看着的不是吗?”

母亲虽然看了我一眼,又马上集中注意驾驶。

“去爷爷的家,是你还在肚子里的时候。”

“撑着阳伞从车站一直走着是吗?”

“从爷爷那里听来的?”

“父亲到死都没有把秘密说出来,这不是很悲伤?”“即使嘴里不说也无所谓,还有牵绊我们更紧密的东西。”风从打开的车窗吹进来。在蓝天下,风很凉爽。轻型卡车的跑动下后方扬起沙尘,母亲开始用鼻子哼着歌。我一边听,边回想父亲血缘的事情、对侦探记事热衷的事情、拿手枪指着人的事情等等。既然要到祖父家,先做点什么吗?祖父家里一点巧克力都没有,途中去买一些吗?

我取出口袋

里的金币,用这枚金币可以买多少巧克力啊,门牙轻轻咬着金币。

明明这个是巧克力的话该多有趣啊,可是金币很坚硬。我忽然有了灵感,用金色纸包装成硬币样子的巧克力,要做成酷似金币的巧克力看看吗?那样的商品哪边都还没有。不过,果真要做成这样卖掉吗?

梦一样的考虑着这些,阳光反射金币的边缘,炫目得视野一片白色。

那一瞬,我在光芒中见到了。

荒凉的土地上奔跑的父母和孩子,三人抱在一起舍弃了故郷,从火与烟中逃命。自己体内流动着的血,做了一场非常的旅行。祖母因为战争逃亡时,嗓子被毁伤不能唱歌了。听着她一直唱着的摇篮曲,父亲总是能安然入睡。

【GODDIVA(神的歌姬)】

我为旅途中的父母和孩子祈祷着。

回头一看,眼前是与刚才所见一样的道路,不知道要继续到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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