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是真的吗?怎么啊,你这家伙不信任我呀?”马歌尼尼说话间,他母亲端了茶杯、茶壶打开门进来。

“请慢用。”

我和马歌尼尼的母亲打过招呼。

“还在聊侦探和怪盗啊?”

“大哥哥在告诉我各种各样的事情。”

接过倒入茶水的茶杯,啜了一口,等他母亲走出房间,马歌尼尼说:

“风车小屋的事,是从前辈那里听到的,留在现场的卡片上有插图。”马歌尼尼翻卷起剪报册的一边,然后就看到页面啪啦啪啦翻到怪盗歌帝梵第20次作案的记事。

“吶,再给我多说一些嘛?”

“你很感兴趣吗?”

“没有小孩子对罗伊和怪盗歌帝梵不感兴趣的嘛!”马歌尼尼发出了叹息。

“插图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喔!”

“那是当然。”

“绝对不可以说给别的小孩听,我也就说给你听而已。”“你没有说给我以外的人?真的吗?”

“真的!回到话题吧。”

又聊了学校、朋友之后。马歌尼尼系上领带,他等下不得不去报社轮值大夜班了。我谢过他,返回我家。

一出那公寓就遭受冷风侵袭,脸颊都要冻僵了。穿过石板路走回我家公寓,母亲还没有从药品工厂回来。我拿出衣橱里的圣经,抽出里面的地图,这张我和罗伊都非常关切的地图。要是这份地图真是由怪盗歌帝梵所绘制的,势必会给我打赏,而赏金当然打算送给母亲当礼物。也许母亲就不必周末也去当女侍了也说不定。我走向图书馆。

“冈佳乐夫先生,调查进展如何?”

图书馆是一座让人联想起巨大遗迹的古老建筑。书架并排矗立,放置着阅读书报用的桌子。变装过的罗伊在一角的桌子摊开砖块书研究,过长的前发盖住他的脸看不见,我是靠他外衣上随处可见的水彩痕迹认出他的。

“马歌尼尼说了什么吗?”

罗伊拉开隔壁椅子邀我坐下,我坐下转述马歌尼尼的话。

“没有透露给其他小孩吗……我了解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是好几年来发生过的火灾调查,我想要知道教会起火事件是发生在哪里。”

罗伊给我看书上的表,标题是“火灾事故·种类与统计”。

“布朗尼先生呢?”

“出于和我一样的理由,去向教会的关系者打听。”罗伊频频伸懒腰,“这份地图是怪盗画的可能性很高,若确定露天摊贩的话属实,我们就能知晓救出小孩的年轻人他的名子和真面目。顺便问下,你是跟朋友一道来的吗?”

“我一个人来的。”

“奇怪啊,感觉有个小孩只比你晚一点进来图书馆。”他扭过头,他说的小孩子已经不见了。

“是不是看错了?”

“是也说不定。地图带来了吗?”

我掏出外衣口袋的地图,罗伊惊讶地说。

“太不谨慎了,要是弄掉了怎么办?”

“抱歉,冈佳乐夫先生。”

罗伊接过地图摊开来,我们停止聊天,开始研究地图。

“拍下地图的照片邮寄到首都,若是交给那批人研究,就能知道是哪个小镇也未可知。这需要花费很巨大的心力。这地图连个方向也没标出来,也不能保证是在这个国家。不过,还是有执行的价值。”“被盗走的宝物就藏在那里吧……”我指着地图上的印记,那和被偷的金币相同模样的印记。

“速战速决吧!”

我们后面的书架发出诡谲声响,一直持续着,没有听到有人跑掉的脚步声。我和罗伊对看一眼,他抄起地图站起来窥探书架里侧,我也跟在他后面。书架另一面什么人也没有。罗伊把地图折起放进口袋,来回寻找可疑的身影,可是除了正在读书的人没有别人了。

“从现在起好好留意。”

罗伊把手插进口袋,我让他保管地图,由他来拿地图让我很安心。

“你继续照常生活,但要是知道了什么,美大生会去你家拜访。”罗伊留在图书馆那里,而我走出来。火烧过的暮色中,工厂的黑烟拖得老长。我回到家,和母亲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包裹薄薄的毛毯寒气还是渗透进来。闭上眼缩成一团,回想图书馆的事。到底是什么让书架发出诡异声响?果然还是有什么人在那里吗?他该不会是贴在书架,竖起耳朵在听我们的对话吧?那么这个人应该全都听见了,我说的话:

“被盗走的宝物就藏在那里吧”。

“喂!昨天怎么了,怎么就不来啦?”

上了学,我同学哈弗提找我问话。由于他的身材高大,运动又厉害,在班上是领袖般的存在。

“要是林茨来的话,我们就可以取胜了,你没参加,我们就不得不以十人出赛了啊!”哈弗提按住我的肩,由于时间还很早,教室的人三三两两。

“我有些事情。”

男同学们每周一次会齐聚一起,在黄昏时比赛踢足球,虽然我是哈弗提的队伍,但我忘记昨天是出赛的日子,一放学就跑到马歌尼尼家,哈弗提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这次输球,使得足球的连胜纪录宣告终结。

同队的成员来了,是一直在练习传接球的友人们。他们把手放在哈弗提的肩上要他冷静,哈弗提呼出气转身背对我,离去之前说:“我们的队伍不收移民的小鬼。”

“怎么这样?”

我再次质问时,他们停下脚步看着我。

“开玩笑的。下周给我出赛。”哈弗提耸耸肩。

才一回座,汀恩和德鲁卡就来上学了。

“昨天真是可惜啊,被逆转输球了。”汀恩用责备的声音对我说。

“抱歉啊,刚才被哈弗提念过了。”

“好吧好吧。”汀恩笑了笑拍拍我肩膀。

“你昨天去了哪里啊?”

我呼咙过去,即便我没有忘记比赛的事,我仍然会去找马歌尼尼问话,仍然会去有罗伊在的图书馆吧。

“最近你样子好奇怪啊,你隐瞒了我们什么事?”德鲁卡说。

“我们先走开吧。”汀恩说。

老师进来开始上音乐课。桌子被移开腾出较大的空间,我们排成一横列,老师弹起教室的钢琴,我们配合琴声唱出声。为了一个月后的发表会,不能不进行合唱练习。唱啊唱的,我想起杜拜犹说的话:

“这是出于慈悲。因为你会找不到任何正经工作而死掉。没有赖以为生的工作吧?”

父亲那边的祖父母直到一段时间以前还在别的国家生活度日。战争爆发时,他们离开故乡搬来这个国家定居,所以他们都被称作移民,而我是移民的末裔。流着移民之血的小孩不容易找到工作。打从以前开始,搬到这个国家住的人们生活就都很苦。从外国搬来只有数十年的人们,找什么工作都保不住。我想起杜拜犹说的话,我没有机会可以找到体面的工作。假设得到好差事了,一旦被人忌妒而发生什么事情就没有了。

像不久前,有个流着移民血液的人,勤奋工作存了一小笔积蓄,开设一家小杂货铺,隔天,不知谁纵火把店给烧成灰烬。移民的血统不可以有上进心,说是作个警告。我是移民的后裔。逃离战火搬到这个国家住,这和别人把土地施舍给我们住,意思是一样的。

放学后,汀恩、德鲁卡和我三个人走向咖啡杯路。我抓了把糖果,其他两人,分别是零星的枪与巧克力。“要是把枪和巧克力一起吃的话,枪会在你口中溶化。”德鲁卡说。我们作了尝试,枪真的在口中溶化了。

我们走在石板路上,一下被绑在街灯的狗狂吠,一下浏览电影院的海报,他们俩今天也开启了侦探罗伊和怪盗歌帝梵的话题。罗伊现在似乎为了怪盗歌帝梵的事件调查而离开首都,跑到哪里去了也没有人知道的样子。

德鲁卡转述报纸上的报导给我们。

“记者们也不知道他的行踪吗?”汀恩说。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汀恩和德鲁卡吃着糖果,没少喧哗躁动。正路过毛线店行前,我漫不经心望向店内,美大生冈佳乐夫在里面,他一脸深沉检视着架上花花绿绿排列着的毛线。

“罗伊一定人在外国,连带一大批警官去搜索怪盗歌帝梵。”我适时地说。

“绝对是这样不会错。”他俩都赞同。

走到转角,我停下脚步。“啊,我想起来还有事。”罗织谎言骗过追问的两个人,我跑出转角,确定那两人没有追出来,穿过巷道,朝向先前的毛线店。

“孩子们因为你行踪不明,起了很大骚动啊。”我走进店里对冈佳乐夫说。他还在凝视毛线挣扎没有离开。

“所谓的孩子们,是刚才跟你一起经过的汀恩君和德鲁卡君吗?”“你有注意到?”

“我就敏感嘛。”

罗伊从架上取下三束毛线拿在手上,走向收款机。付了钱,把毛线收进纸袋,我们出了店。走在咖啡杯路上,罗伊用看宝物一样的眼神觑着纸袋里面。

“我旅行时只要带着必备的棒针。”

“还有放大镜对吗?你的注册商标。”

“那是唬人的。只是为了看起来像个侦探而已。”“可是,但是带着放大镜合照的照片有一大堆啊。”“因为粉丝喜欢才这么做的。放大镜有助于破案这种话,蠢蠢的。”“有点让人震惊。”

在罗伊劝诱下进了街角的咖啡厅,就着桌子面对面坐下。

因为他说要请客,我就点了杯热巧克力。

“地图已经拍好照片,刚为了邮寄底片给甘纳许警视,才从邮局出来。”

“今天也做美大生的变装啊。”

“老人吗?我只有美大生的变装道具而已喔!”店内混杂大量的人声,相当嘈杂。

“现在,甘纳许警视已经动员所有搜查员,正在国内所有市场调查。”“所有市场?这个国家有的全部?”

“目前不包含小的,还不知道有几百个。当然,目的是为了找出那个露天摊商。”

规模如此之大,让我有些头昏。

“这是因为,这好几年来屋子被烧掉的教会,一个都没有。”罗伊面有难色说。

“也许是发生在外国也说不定。”

“也许是露天摊贩捏造的故事也说不定。”

我们轻声谈论着搜查情况,坐在罗伊后方的一群学生声音更吵闹了。

“快点发现怪盗,应该把他四分五裂。”

“干嘛这么恶趣味啊!还放卡片留名。”

“头脑怪怪的,不能理解啊。”

学生们一起拍桌子发出笑声。他们谈论的内容,都是报纸、杂志对怪盗歌帝梵所写的报导,对这样的光景,我没有特别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学生们彼此应和下,我心里也有想要一起臭骂歌帝梵的意思。可是美大生的状态有些怪怪的,我发觉后出声叫唤他。

“冈佳乐夫先生?”

他拳头愤怒得颤抖,站起来转身伸手指着正在笑的学生们。

“不要说这种话!”他大声说着,声音传遍了店内。不只有学生们,店内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美大生。每个人都面露出这个人怎么了的脸色。

“失礼了。”表情惊讶地说完这句话,罗伊拿起账单到收款机结账。

出了店,罗伊走在路上做深呼吸。

“说实在我,不能忍受怪盗歌帝梵被人用恶毒的话攻击。”“这是开玩笑的吧!况且你也一度发言说要‘绝不让你这个大恶人横行霸道。’不是吗?”

“这只是记者要我说的。讨厌,应该说是被记者们背后的组织操纵吧。”

“组织?”

走出咖啡杯路,人潮立刻消散,偶而擦身而过的人,也因为的风缘故,用大衣前襟层层保护住自己身体。

“他们之所以说怪盗是坏蛋,是把他们自己的愤怒反映成全体民众的愤怒。我让自己被推崇为英雄,就只是助于破解他们的奸计而已。”“这是什么意思?”

“记者们假如不报导一些恶毒的话,怪盗歌帝梵也许是真正的英雄也说不定,可是,他们害怕事情变成这样,所以靠自己人创造出英雄。战争结束后,这个国家失去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代价太巨大了。所以,这样的魁儡是必要的。人们从这里求取信心。”他摘掉假发,显露出原本前发覆盖隐藏的脸来。

“你在做什么啊!”

我两手挡住他的脸,要是路过的人注意到他的脸会掀起大骚动的。

“我什么英雄都不是,但是,想要当英雄这件事是确定的。只是很复杂,在心里还是乱七八糟的。”

罗伊再次深呼吸,再次带上假发。我们在这个地方告别后,罗伊走了。

回到家,下班回来的母亲神色凝重坐着。说隔壁的摩洛索夫先生在旅行时遇到交通事故住院,虽然好像暂时意识不清,但最近身体渐渐复元可以写信了。母亲拿给我看他寄来的信,信上的字迹抖抖的,我猜想他的手还没有力气吧。

“若想到他没有从旅行中回来……”母亲说。

“就算这样也是命中的遭遇。”我說。

想著只有幾次不謹慎的樣子(ふきんしんだけどつぎのようにも思索た),感謝摩洛索夫不在家我才能讀到報紙,才可以寄信給羅伊,寫信給一直住院的摩洛索夫先生吧!和母親說完這些話後,我上床睡覺,最糟糕的新聞傳來,是在隔天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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