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九月二十三日,镰仓殿向朝廷建议,宜将平家留在京城的余党,悉数流放诸国。结果是:平大纳言时忠卿流至能登国、其子赞岐中将时实流上总国、内藏头信基流安艺国、兵部少辅尹明流隐岐国、二位僧都全真流阿波国、法胜寺执行能圆流备后国、中纳言律师忠快流武藏国等。或将浪迹于西海波上,或将飘摇乎东国云端。此去无所适从,后会不知有期,茫无头绪。人人含泪而别。心中悲酸可想而知。

其中,平大纳言走访刻下住在吉田的建礼门院,边哭边说道:“时忠身负重罪,今将远赴谪地。同在京城之中,时想前来探望,并候起居,盼有所臂助,却未能如愿,颇以为憾。此去之后,风云难测,实在不敢想象。”建礼门院道:“的确,平家残余唯有大纳言一人。如今同情而来访者尚有阿谁?”言罢,掩不住盈眶的泪水。

且说,此位平大纳言是出羽前国司知信之孙、兵部权大辅追赠左大臣时信之子、故建春门院之兄、高仓天皇之外戚。曾经享尽世上荣华与权势,炙手可热的人。其姊八条二位殿又是入道相国平清盛的夫人,所以兼官兼职,如囊中取物,有愿必偿。职是之故,不到几年,便官至正二位大纳言,三次出任检非违使别当。在检非违使厅期间,捉到窃盗强盗时,不管有无罪证,一律砍其右肘后加以放逐。因此人称恶别当。去年法皇降旨西国,要求平家奉还天皇与三种神器时,在院宣御使花方脸颊烙上浪方二字者,便是此位大纳言。

平大纳言是故建春门院的胞兄,法皇由于想念女院,有意让他留在京城以便时相见面,但因其种种恶劣行径,人所共愤,只好作罢。九郎判官义经与平大纳言有翁婿之缘,虽然想尽办法,盼能免其流罪,也未能如愿。大纳言之子侍从时家,今年十六岁,免受流刑,住在舅父时光卿家;与其母帅典侍殿拼命抓住父亲的衣袖,觉得从此一别,将成永诀,极端不舍。大纳言道:“人生在世,最后必有别离之日。”虽然故作镇定,但心中的悲伤不言而喻。

到了垂暮之年,终于不得不离开亲睦的妻子。一路上频频回顾久已住惯的京城,逐渐隐没在天边,踏上了从前只闻其名的越路之旅。有人相告曰,彼处是志贺、唐崎,此边是真野河口、坚田浦。大纳言泣涕涟涟,咏歌道:

此去成永诀,坚田愁郁结。泪如网中水,漏眼流不绝。

昨日浪迹西海波上,怨憎会苦之恨郁积扁舟之内;今日埋没北国雪下,爱别离苦之悲交付故乡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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