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和元年八月七日,在太政官厅举行了大仁王会。据说是沿袭讨伐平将门时的先例。九月一日,遵循追讨藤原纯友的故事,又向伊势大神宫奉献铁盔铁甲。敕使是祭主神祇权大副大中臣定隆,离开京都后,抵达近江国甲贺驿时,身体开始不适,终于死在伊势的离宫。又为了调伏谋叛之辈,特别举行了五坛法,但主持降三世的大阿阇梨,却在大行事彼岸所中,昏睡而亡。显然连神佛都拒绝调伏的祈求了。

又有安祥寺实玄阿阇梨,奉命修完大元法后,呈上法事记录。拿来打开一看,却见写着应该调伏平家的论调。读之者悻悻然惋愕惴栗,责问道:“是何道理?”答曰:“奉命调伏朝敌。而环顾当今世态,可称朝敌者唯有平家一门,是以调伏之,何罪之有?”有人不以为然,暗中讥刺道:“此位法师不识时务。等着瞧,非死即流。”然而,当时大事小事纷至沓来,平家已经穷于应付,在极端忙乱之中,自顾之不暇,并未处之以任何罪刑。听说到了源氏之世,镰仓殿有感于此人所为之殊胜,乃赐以大僧正之职,以为奖赏。

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高仓上皇中宫获赠院号,称建礼门院。皇上尚为幼主之时,母后即封院号者,此为首次,史无前例。

不知不觉间,养和迈入了第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太白犯昴星。《天文要录》云:“太白犯昴,四夷竞起。”又云:“将军奉敕命出国境。”

养和二年三月十日,举行除目仪式。平家大小多半获得升官晋阶。

四月十五日,前权少僧都显真在日吉神社,依照法式惯例,开始转读《法华经》一万部。法皇为了结此佛缘,也起意临幸参与。不知谁人起头,忽有谣言传开说,后白河法皇已下令山门大众讨伐平家。军兵于是集结宫内,严守四方门阵。平氏一家则驰往六波罗。本三位中将重衡卿率兵三千余骑,奔向日吉神社,美其名曰迎接法皇。

山门方面,却听说平家率兵力数百骑,又要进攻山门,正在登山路上。于是诸寺大众下山到东坂本,人人疑团满腹,纷纷问道:“如何是好?”无论山上或京中,都陷入极度的恐慌。陪从法皇的公卿殿上人无不骇然失色;北面武士之中竟有紧张过度而口吐黄水者。本三位中将重衡卿在穴太附近接到了法皇,奏请护送返回御所。法皇道:“若是长此以往,以后想参拜佛寺神社,恐怕将难上加难,不能如愿矣。”其实此次山门大众并无讨伐平家之计;平家亦无攻击山门之意。全系捕风捉影、无中生有。有人说是天魔在作祟。

同年四月二十日,临时派遣敕使至二十二社,奉献官币,乃因饥馑、疫情漫衍之故也。

五月二十四日再改元,号寿永。同日又任越后国人城四郎助茂为越后守。因为其兄助长逝世不久,死得又很蹊跷,以为不吉之兆;频频推辞而不许。既是敕命,无力抗旨。只好将其名助茂改为长茂。

九月二日,城四郎长茂为了讨伐木曾,统率越后、出羽以及相津四郡的兵马,总共四万余骑,开往信浓国。同月九日,便在该国横田河原布阵。木曾当时在依田城,得到消息,便带领三千余骑,离开依田城,前往应战。木曾采用了信浓源氏井上九郎光盛的建议,裁剪了七面红旗,将三千余骑分成七支。在彼山上、在此洞中,都高高举着红旗。城四郎看在眼中,精神不禁抖擞起来,叫道:“哈哈,即在此国亦有归顺于我平家之人。大概已筋疲力尽了。”正在兴奋叫嚷之时,对方越靠越近,忽然一声信号,七支人马瞬间聚成一股,齐声呐喊起来,换上了备好的白旗。越后的兵众大惊失色:“看来敌方有几十万骑。如何是好?”慌张起来,或被追入河中,或被推落险崖。获救者少,射死者多。连城四郎倚为左右手的越后山太郎、相津乘舟房等响当当的武士,也都在此阵亡。城四郎自己则身负重伤,逃此一劫,得以苟延性命,退回越后国。

同月十六日,在京城中,平家对此次败绩并不当一回事。前右大将宗盛卿回任大纳言,十月三日又补内大臣之职。七日有庆贺之礼。本家公卿十二人为扈从,藏人头以下殿上人十六人为前驱。正值东国与北国的源氏群起叛变、处处烽火燎原、势将进攻京都之际,却不顾大祸临头,还以为风平浪静,每日依然忙于虚夸无谓的仪式。简直昏庸至极,多说无益,不可救药也。

如此这般,寿永进入了第二年。宫中的节会等仪式照常举行。平家的内大臣宗盛公担任内弁。正月六日,皇上行幸法皇御所法住寺殿,完成了年初朝觐之礼。听说是沿袭鸟羽天皇六岁时朝觐的先例。

二月二十二日,宗盛公叙阶从一位。同日上表请辞内大臣一职。盖因兵变频仍,以示罪己,以便谨言慎行云。

南都北岭之大众、熊野金峰之僧徒、伊势大神宫祭主,下至神官,不但全都背叛了平家,反而誓与源氏同心。固然照常有天皇谕旨下达四方,法皇院宣广颁诸国,但世人皆知,所有宣旨都是平家所指使,因此再也无人理会遵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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