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承五年正月一日,鉴于东国的兵变、南都的火灾,宫中取消了例行的朝拜仪式,皇上也不临朝。无管弦之音,无舞曲之乐。吉野国栖住民不来。藤原氏公卿参见者无一人,盖因家寺兴福寺烧失故也。

二日,清凉殿上亦无宴飨之礼。男男女女噤若寒蝉,禁中一片沉寂。佛法王法皆已亡灭,世态炎凉,令人慨叹。后白河法皇不由得埋怨道:“余以十善余荫而得登万乘宝位。四代帝王非子即孙。何以不许插手万机政务,空耗岁月?”说罢叹声连连。

五日,南都的僧纲等人全被解了僧官僧职,撤销其参与宫中法会的资格。寺中老少,或被射杀砍杀,或被火焰吞噬,大多难逃劫数。有少数幸存者,无人淹留,都遁入山林之中。兴福寺别当花林院僧正永缘,亲睹佛像经卷惨遭祝融之灾,顿时灰飞烟灭。痛心疾首,深受打击,旋即卧病不起,不久终于去世。僧正是情致高雅的人。有一日,听到杜鹃的叫声,即咏短歌一首:

每听杜鹃叫,一叫一番新。声声听不厌,仿佛听初音。

因而获得了初音僧正的称号。

尽管如此,还是决定,即使徒具形式,至少御斋会却非举行不可。于是召集了公卿会议,讨论主司其事的讲师人选。“南都僧纲今已解任,能以北京僧纲代行之乎?”然而,觉得南都方面也不能完全弃之不顾,便将三论宗的大师成宝已讲,从其隐居的劝修寺请了出来,行礼如仪,完成了御斋会。

高仓上皇由于一连串的不幸事故:前年父亲后白河法皇之幽禁鸟羽殿、去年皇兄以仁亲王之惨遭杀害、骚动天下莫名其妙的迁都闹剧等,事事烦心,抑郁成疾。尤其听到东大寺、兴福寺被烧毁后,病情急转直下。法皇焦虑万端,不知如何是好。到了正月十四日,上皇终归晏驾于六波罗池殿。在位仅十二年,德政无数。兴诗书仁义已废之道,继理世安乐早绝之迹。生死之事,三明六通之罗汉所不能免,幻术变化之权者所不能逃;诸行固然无常,但理过于情,不胜唏嘘。当夜便移灵东山脚下清闲寺火葬,遂化为一道暮烟,随着早春的晚霞,飘上天空。

法印澄宪想去送葬,赶忙从比睿山上下来,却只能望见一缕青烟,袅袅飘上虚空,乃咏歌道:

往常拜行幸,瞻仰致微忱。哀哉今上路,已是不归人。

又有一位女官,听说上皇驾崩,作歌一首,咏其哀思:

虚空云上月,永世发其光。如今光不在,哀哀泪沾裳。

上皇享年二十一岁。内则坚守十戒,外则不乱五常,恒以整饬礼仪为念。可谓末代之贤君。举世哀悼,若失日月之光。如此,人之愿望难偿,民之命数不振,人间世界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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