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2日。阴。

盂兰盆节游河会某游船中。

这时增援的武警已经来到,悄无声息又井然有序地在河岸边布控,虽然此前就有负责保卫工作的民警在岸边巡逻,但毕竟人数少,未引起群众注意。当大批全副武装的武警到来,人群立刻起了小小的骚动,许多人不再看游船,而是扭过头来,盯着武警的一举一动。

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我旁边,鼻孔里的热气直喷到我脸上。转头看是于银宝,还在脸红脖子粗地努力调匀气息。

我说:“你也来了?怎么跑成这样?”

于银宝用力一伸脖子,咽口唾沫,说:“急,沈队呢?”

我用手向河中央一指,说:“在船上。”

“他让我去游河会组委会调查游船租赁的资料,人家告诉我,游船都是客人从游船公司租的,组委会没参与,压根儿不了解情况。这大半夜的,我到哪里去找游船公司?打电话给沈队,他又不接,我就急着赶过来了。他上谁的船了?”于银宝说。

我向西南角一指,说:“上贼船了。”

以下的情节我没有亲身参与,所以只了解主框架,而其中的细节来源于徐剑鸣的交代和沈恕的自述,两者所说颇有出入,因着徐剑鸣的狂妄和沈恕的低调,我无法判断他们谁的叙述更加真实,只能凭主观臆测,把我更信服的情节组织到一起,是真是假,是原始场景再现还是作者主观想象,由读者自己去鉴别。

徐剑鸣果然在那艘游船上,而且向沈恕声称船头船尾藏了十几斤自制炸药,随时可能船毁人亡,而他周围的几艘船也恐怕在劫难逃。在徐剑鸣的要求下,沈恕不带武器只身上了那艘游船,管巍却被迫留在救生艇上。沈恕此举颇有点孤胆英雄的意思。事后,知情者对他褒贬不一,毁誉参半。有一点是肯定的,沈恕与徐剑鸣遭遇在一起,并没有获胜的十分把握,虽然沈恕的搏击能力不错,枪法又好,可是徐剑鸣丝毫不逊色于他,前人民解放军的特种作战能力,谁也不能轻视,何况徐剑鸣除身手好之外,还多了一层心狠手辣。沈恕登上这艘贼船,只有一半的机会生还。

沈恕有时精明过人,有时又让人感觉他鲁莽冲动,充满矛盾,捉摸不透。

游船的船舱里坐着一个人,昏黄的煤油灯照在他身上,依稀可见他大概在40岁上下,身高体健,长手长腿,目光炯炯有神,上身略向前倾,双手抱膝,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正是此前和沈恕有过数面之缘的徐剑鸣。他盯着站在船头的沈恕,目光片刻不离他的双手,说:“沈恕,你到底还是找来了,终究没让我失望。我在第一次和你打交道时就知道,如果楚原市有人能侦破这起案子,一定就是你。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我的行动会顺利许多,当然,也会减少许多乐趣,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对手。”

沈恕的目光投向徐剑鸣脚旁一具俯卧的尸体。它的头还在,可以辨认出是一具男尸。最可怖的是它的背部,一大片皮肤都被剥掉,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沈恕想起那盏在河面上漂流的人皮灯笼,不禁皱了皱眉头,说:“你到底还是杀了他。”

徐剑鸣抬起脚踩在男尸的头上,说:“你以为我会留给你解救他的机会吗?我说过,你是一个不能轻视的对手,我稍有大意,错过时机,没杀死陈广,报仇不够彻底,我死也不能瞑目。”

沈恕叹口气,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

徐剑鸣注视着他的表情,两只像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有泪光在闪动。他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经过二十几年,还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一定要用鲜血来补偿?”

沈恕说:“就算他们做错了事,可是毕竟不能全怪他们,当时社会的大环境就是那样,有一半的罪责应该由历史去担当。”

徐剑鸣的齿缝间发出轻蔑的“嗤”声,冷笑着说:“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也不过如此而已。历史是人写成的,杀人偿命,还有什么好辩解。人们残忍冷酷又健忘,对受害者的同情、对害人者的痛恨,都只是一时的情绪激动,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人们懒惰成性,不喜欢既有的生活秩序被破坏,哪怕这种破坏是正当、正义的。我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提醒人们,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忘记的。”徐剑鸣的情绪激昂而亢奋,脸色惨白,语速非常快。

沈恕知道以徐剑鸣目前的状态,随便说错一句话都可能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他字斟句酌地说:“是啊,被迫害的当事人不会轻易遗忘,因为有些伤害足以改变或者毁灭人的一生。”

沈恕顺应对方的思路说话,徐剑鸣略感诧异地看看他,戒备和敌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色彩,说:“难道不是这样吗?二十几年的痛苦、孤零、艰难,没有一刻不在提醒我不要忘记仇恨。我忘不了,无论走在街上、躺在床上、看电影电视时,都随时能想起我父母被四个红卫兵凌辱、殴打、残杀的场景,他们衰老的身子、遍体的鲜血、无助的目光、凄厉的呼救声,都像刀子一样一遍一遍地剜着我的心。你能了解吗?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亲眼目睹父母被活活打死的惨象,那种对心灵的巨大扭曲,已经牢牢地植在我的性格里。我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读书、工作、娶妻生子,我做不到。我的世界是黑色的,我每天都在黑暗中行走,孤独而压抑,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因为那幕话剧,也许我一辈子都找不到杀害我父母的凶手,我将在郁郁中度过一生。可是天可怜见,苏南猪油蒙了心,自己把他犯下的罪行拍成话剧,呈现到我面前。我那天无意中在学校礼堂里看到这出话剧,立刻泪流满面,这是我冤死的父母在冥冥中显灵吗?一定是的,他们不甘心枉死,通过这个办法告诉我仇人是谁,让我替他们报仇。”

据沈恕事后描述,他听徐剑鸣说到这里,身上一阵阵发冷,这幕话剧害死了这么多人,究竟是苏南良心发现,还是鬼迷心窍?

徐剑鸣用脚在陈广尸体的头上跺了跺,说:“通过那幕话剧中提供的线索,我很快查清了害死我父母的四个红卫兵的身份。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但我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干脆,他们犯下的罪行,岂能一死了之?而且我要让父母在九泉下亲眼看见仇人被凌迟处死的模样,所以我选择了在我父母旧居的遗址上处死他们。”徐剑鸣说这番话时,咬牙切齿,双眼通红,流露出快意的光芒。

沈恕的目光落在陈广被剥了皮的尸体上,良久才说:“你作案的手法很干净利落,又有意选择了在雨夜杀人,现场除去你有意留下的证物,再没有其他痕迹,非常具有迷惑性,我在起初一度找不到侦破方向。”他停顿一会儿,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你成功了。”

徐剑鸣的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笑,说:“不过你还是找到了这里。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让我的复仇过程增加了许多曲折。还有他,”徐剑鸣又跺了跺陈广尸体的头,“他既在局内又在局外,等着被人杀死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徐剑鸣呵呵地笑,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肩膀一耸一耸地,说:“我尽力不留作案痕迹,因为想延长复仇的过程。我有能力把这四个人一口气杀死,可那样复仇的快感就要大打折扣。我要看着他们在死亡的煎熬中备受折磨,最后再一刀刀地把他们活活剐死,只有这样才算彻底。”

沈恕和徐剑鸣有说有笑,热络得像老朋友一样,其实心里都在全神贯注地防范对方,神经绷得像拉得满满的硬弓。沈恕打量着徐剑鸣得意而满足的模样,也索性露出笑容,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在命案现场留物示警,牵引警方破案的方向,事实上你是在通知下一个受害人,他在人世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你用这个办法让之后的三个受害人惶恐不安,精神饱受折磨。可是,这种极端的做法也给你自己设置了许多障碍,更激起了陈广的绝地反击,你险些就死在他的枪口下。”

徐剑鸣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说:“这件事居然也被你追查出真相,了不起。陈广要杀我,这事他知我知,两人心照不宣,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本以为警方到现在还对我遇袭的事情一无所知呢!”

沈恕说:“你连续杀了两人,并且留物示警,第三个杀害对象指向陶英,陈广作为局中人,加上二十几年公安生涯的历练,早就想到威胁他生命的人就是徐教授留下的那个孩子。他有追查目标,又掌握侦查资源,不难查证当年的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江华大学保卫处长。但他的枪法却有些抱歉,加上过度提防而不敢靠得太近,只射伤了你的胳膊。其实陈广的那次袭击反而帮到了你。我们在前两起命案的调查中,绘出嫌疑人的画像,许多特征都与你符合,你本来是警方重点查证的嫌疑人之一。但你遭到枪击后,事件顺理成章地被描述为尽职尽责的徐处长在夜里巡查命案现场而遭遇伏击,客观上帮你洗清了部分嫌疑。陈广的自救举动,也许恰恰是害了他自己。当陈广暴露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时,却又节外生枝,他带的一名新入行的法医开始调查他的底细,并且有所收获,差点拿到陈广在红卫兵时期的战友古若诚的日记,那里面记录着陈广一伙在‘文革’中打砸抢的行径,多半有陈广冲击部队驻地抢夺驳壳枪的事实。如果这本日记的内容公布于众,陈广的犯罪事实就将被揭晓。至少有两个人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是陈广本人,还有一个就是你——欲置陈广于死地而后快的徐剑鸣。所以,在钱学礼的老宅子里打晕法医淑心、抢走日记的人并不是嫌疑最大的当事人陈广,而是你。你保护陈广不落在警方手里,只因为你要亲手杀死他。”

徐剑鸣向沈恕竖了竖大拇指,说:“真有你的,沈恕,你比我预想的还要高明一些。”

他这么说,自然就是承认了沈恕娓娓道来的案情全部属实。这起案件之后,我对沈恕的办案能力又多了几分佩服和信心。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一起案子,他能够保持头脑冷静和思路清楚,在没有嫌疑人口供的情况下,仅凭警方掌握的少量线索,就把案情从头到尾梳理清楚,表现出了一个杰出刑警所应具备的优秀品质。

沈恕说:“我还要谢谢你对我的法医同事手下留情。”

徐剑鸣摇摇头,说:“我并不是对她特别手下留情,只是不滥杀无辜而已。有一个问题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怎么会留意到那幕话剧,又怎么会把调查目标锁定在我头上?这种三流水准的话剧在他们狗屁艺术界比比皆是,又是小范围内上演,以你的年纪,根本不可能知道‘文革’是什么东西,就算亲眼看到那幕话剧,也不太可能引起你的注意。”

沈恕点点头,说:“不错,这幕话剧虽然叫《伤痕》,可是对未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却不会有任何伤痕的印迹和疼痛。可我是一名刑警,在追查一起案子时,会留意所有与案件相关的线索,包括实物的,也包括心理的。你在案发现场虽然没留下实物痕迹,却留下了大量心理痕迹。你的作案手段表明你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年轻力壮,而且与被害人有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前面三名被害人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而且年纪都在五十来岁,都从事文化教育工作,这样的三个人怎么可能同时与一个年轻人结下刻骨仇恨呢?除非他们曾共同做过一件极度伤害别人的事情,而事后他们或由于愧疚,或为了隐瞒事实真相,彼此不再联系。基于这种推理,再看到话剧《伤痕》的内容,而且这幕话剧的导演又是本案的第一个受害人,警方不难查出,话剧中的惨祸当年曾经真正发生过,而那个额头流血、不省人事的孩子并没有死,他原名徐明书,后来改了名字,就是江华大学现任保卫处长徐剑鸣。在查证过这些事实后,我们百分百地认定,他就是犯下四起连环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沈恕的言辞并不激烈,娓娓道来,但语气自信而笃定,不容置疑。

徐剑鸣的身体轻微颤动,忍不住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缓缓击掌说:“不错,沈队,了不起。”他竖起左手大拇指,一只脚用力在男尸头上跺了跺。然后,他侧过头向舱外张望,说:“岸上黑压压的,有一大半是你们的人吧?看来今天我在劫难逃了,不过临死有楚原市最优秀的刑警队长垫背,也值了。”

沈恕知道已经到了见分晓的时刻,屏住呼吸,眼睛片刻不离徐剑鸣的双手。对手身上有枪,又精于射击,他必须加以提防。

徐剑鸣的手向腰间摸去。我不知道当时沈恕有没有感到紧张害怕,身上有没有浸出冷汗,因为无论我怎么威逼利诱,沈恕也不肯描述他当时的反应。这是沈恕狡猾的地方,他不吹嘘,却也不自曝其短,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一副淡定冷静的模样,让人抓不住他的弱点。

徐剑鸣笑了,其实这个人笑起来并不讨厌,还有点可爱,这要感谢他的两个酒窝,使得他冷峻严肃的脸多了几分孩子气。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枪,黑漆漆、沉甸甸的驳壳枪,枪柄部位已经磨得发亮,露出金属的本色,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抚摸和把玩。

徐剑鸣把枪在手里一抛一抛地说:“你怕了?其实死并没有那么可怕。如果你在童年时亲眼目睹过亲人的死亡,你就知道,死亡离我们每个人都那么近,几分钟前还鲜活的一个人,眨眼间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痛快地死去远比痛苦地活着要幸福许多,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曾经无数次羡慕过那些果断地抛开尘世纷扰而去到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平静安详,无知无觉,而活着的人却必须忍受人间所有的烦恼和痛苦,比如孤独、寂寞、悲伤、寒冷、饥饿、嫉妒、侮辱、伤害,这些负面的情感,就像是驻扎在心里的蛆虫,腐蚀和吞噬着人类原始的善良。我现在已经完成了苟且存活的使命,如果让我在生和死之间选择,我宁愿选择死亡。”

沈恕轻轻退后一步,说:“你的人生经历与绝大多数人都不同,也许比他们要曲折坎坷得多。我相信因果,相信正义,世道轮回,该报的终究会报,该来的终究躲不开。只是这个果报不该由你来执行,在执法者的眼睛里,无论你有多少理由,终归不能抵消你杀人的事实。”沈恕的这段话是根据徐剑鸣的供词还原的,但沈恕本人却说这段话歪曲了他的本意,虽然只有几个字词的出入,表达的意思却有很大不同。我无法验证真伪,但感觉这段话与沈恕的人生观契合,而且他还接受过与犯罪嫌疑人谈判的训练。在我看来,这段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既不会激怒徐剑鸣,促使他绝地反击,也不会让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而孤注一掷,还算恰当得体,所以如实抄录下来。

徐剑鸣摇摇头,说:“沈恕,我了解你,你却未必了解我,我佩服你,你却明显不怎么佩服我。我从来就不是嗜血滥杀的人,绝不会杀害无辜。今天整个楚原的警力都为我而来,其实大可不必。沈恕,我要和你打一个赌。”

沈恕知道已到了见分晓的关键时刻,警觉地说:“说吧,赌什么?”

徐剑鸣把脚从男尸头上放下来,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神态轻松得像是要外出旅游。他从腰间又摸出一把六四式手枪,说:“这把是我自己的配枪。”他把两把枪都在手里掂着,像一个调皮孩子在把玩心爱的玩具,又接着说,“我要和你赌一赌谁的命大,这两把枪里只有一把装着子弹,我们各持一把,同时向对方开枪,命大的活着,命苦的先去见阎王。我让你先挑,不占你便宜,公平合理,各安天命。”

徐剑鸣扬手把枪丢到两人中间的船板上,两把枪在船板上弹了弹才落下,声音沉闷。

沈恕没做声,看上去和徐剑鸣一样轻松而镇静。这两个人拿生死大事做赌注,态度却像小孩子做游戏一样。他径直走过去,想也没想,把徐剑鸣的配枪拿起来,捡起另一把丢给徐剑鸣,说:“这把驳壳枪射伤过你,对你不吉利,这次归你用吧。”

徐剑鸣接过枪,审视半晌,说:“我们开枪之后,只有一个人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沈恕笑了笑,抬起枪口对着他。徐剑鸣也用枪口指向沈恕的心口。两人僵持良久,船舱里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沈恕的手心浸出了冷汗,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徐剑鸣的眼睛里露出凶光,脸上布满杀气。

一声清脆的枪响,伴着子弹划出的美丽弧光,划破了夜空的黑暗。在中元节的深夜,不知这人间的火器,是否惊扰到了从地狱大门涌出来的鬼魂?

子弹是从沈恕的枪口射出来的,却射向天上。徐剑鸣钩动驳壳枪的扳机,“嗒”的一声轻响,却是空枪。他手一松,把枪丢下,颓然坐倒在船舷上。

沈恕说:“老徐,你够厚道,你既然不肯杀我,我也不会杀你。你是我的对手,却值得我尊敬。你杀了这么多人,终究难逃一死,但我不希望你死在我手里。”他把手枪垂下,一缕青烟犹在枪口萦绕。

徐剑鸣有些沮丧地说:“我已经报了困扰我二十余年的父母大仇,又犯下四起命案,早就有了必死的决心。我想借你的手打死我,免得到刑场上吃一粒子弹,你也算立了一件大功,可是……唉!”他长叹一声,“我早死或晚死几天,又有什么分别。”

原来,徐剑鸣对沈恕的专业素质非常有信心,他故意把两把枪同时抛在船板上,相信沈恕凭两把枪弹起的高度就能断定哪一把装有子弹,哪一把是空枪。沈恕如果按照事先的约定,拾起枪后就向他射击,这时徐剑鸣已经横尸船头。这里是徐剑鸣父母的埋骨之所,他做下轰轰烈烈的大案后,在盂兰盆节追随他们的阴魂而去,也算死得其所。

而沈恕果然没让他失望,准确地捡起了装有子弹的那把枪。但他开枪时,枪口对准的却是无边的夜空。

枪声响起后,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相继跳上游船,徐剑鸣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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