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八点开始供应,今晚仍旧是吃套餐,不一样的是,今晚是烛光晚餐。多名侍者在一片黑暗中端着饰有一支小巧的蜡烛的盘子在餐桌间穿梭,犹如在暗夜中漂泊的萤火虫群;昏暗的光线伴随着菜香,有如梦似幻的感觉。

若平望着眼前盘上的蜡烛,矗立着,不断地垂泪;他跌入了烛光所铺设的温柔氛围中。在这尼罗河上的夜晚里,魅惑,主宰着一切。

他的对面坐着张乔音、严雅晴、韩琇琪三人,她们兀自交谈着;后两者偶尔会与若平聊几句、礼貌性交谈,前者则是半句都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若平总觉得张乔音的眼神有意回避他。

用完了这道无言的晚餐,他信步走上顶层甲板,靠在栏杆旁,沐浴在这静谧的异国夜晚。

回想起这段旅程的种种,就像各种色彩纠结在一起,各自扩散与延展,但在它们呈现有意义的图像之前,却都夭折了。

他想拿起画笔去主导一切,去画他所意欲的图形,但人生不是这么一回事,想画与能画,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甚至他心中所想要的色泽,也常常在一闪之后,便消失踪影。

他深深地望入尼罗河。那妩媚漾动的水波回望着他,交织着无助与同情。

就在他神往之际……

“你在发什么呆?”

不知在何时,一道娇小的身形停伫在他身旁,那与夜色缠绵的淡香渗入他的心扉,撩起一阵甜蜜的冻结。

他缓慢,甚至带点品尝意味地往右转头,用双眸去包容那个影像。

她望着底下的河水,用侧影面对他;黑发沿着她的面颊垂下,长长的睫毛饰点着黑夜里的另一点星光。

夜里的热,有一部分是燠热,其他则来自于自身的心灵跃动所产生的温暖。

他的目光下移,另一张熟悉的脸孔望着他。这也道明她的身份。

“你终于来了,”若平笑道,“原来你也会玩从门底下塞纸条的游戏。”

“这样比较方便啊,你很准时赴约哦。”

“守时是我的原则。”

“那很好。对了,你刚刚在思考什么?”

“我只是在想很多事情。”

“想什么?”汤影璇转过头来,也微笑,“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真的吗?”

“是啊,介意告诉我吗?”

“呃……不。”

“我猜你在想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失火的事,还有你们团员东西被偷的事。”

“猜对一半……不过还是算对。”

“一半吗?”女孩笑笑,略带嘲讽地说,“我以为你满脑子都在推理。”

“也需要想一些其他的事调剂一下,平衡一下。”

“哦?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秘。”

“开天辟地以来统辖着人类生活的一种人性,世俗说法是,10%执著+10%想念+10%吃醋+10%疑心+10%甜蜜+10%心疼+10%幸福+10%嫉妒+10%撒娇+10%疯狂。”

“那、那是什么呀?”她愣愣地问。

“别在意,”若平将刚才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带点罪恶感地说,“我来告诉你我的真正心事吧。”

“等等,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汤影璇打开皮包,掏出一张像是从小笔记本撕下来的纸片,递给他,“这是我写的诗。”

若平接过纸片,上头标题写着“LostintheFieldofRain”,内文如下:

雨过双眸绽流莹,田间霞色烟织景。

人凝雾冢频回盼,失魂月影暂伴星。

“这是你现在的心情?好像需要反刍一下才能了解。”他有点茫然地说。

“这首诗有弦外之音哦!”

“呃?”

“一般诗不是都有言外之意吗?你可以推敲看看,明天再告诉我答案。”

“你可以现在说啊!”对于美丽有机体出的题目,他没有脑力想;就算有,答案也总是错的。男人对女人的解读永远是错的。

“发挥一点你侦探的功力吧……你的诗呢?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呃,我……”

“算了,原谅你,我知道你很忙。不过……”女孩撩拨前额的头发,“你可要补偿我哟!告诉我你现在正在思考的案子,这就是你的心事吧!”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想多看一遍那首诗,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不过现在却得在弦外之音与诡异案情间作选择。

“好吧!”侦探叹了今天的第N口气。

“我有在听哦!”女孩一边说,一边以戴着手链的小手轻巧地打开皮包,拿出一面小镜子,“啊!头发被吹乱了。”

若平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件事我不希望你跟任何人说。”

“放心吧!我不是大嘴巴,”她拍拍小熊,收起镜子,“不过小熊也可以听吗?”

“当然可以……我相信它不会对别人说的。”

“那你开始吧。”

若平刻意停顿了一下才开口:“你也知道昨晚我们一位团员的皮包被偷吧,后来我们聊天时她不是来找我吗?”

“嗯,没错。我就是说她一定委托你调查什么事吧?”

“其实她的房间里有东西失窃,但不想声张,因此私下委托我调查……”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包括他自己的初步推论、凌小姐与林宇翔提供的线索等等。

“听起来好像很单纯又很复杂……”女孩皱着眉头说道,“那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很混乱的头绪……我觉得我还没摸对方向。”

“是吗……那窗帘起火的原因你查出来了没有?我们昨晚就是讨论到这里呀。”

“那其实很简单,只要看过某部推理漫画的人应该都猜得出来;要让窗帘起火,窃贼可以不必在窗帘边。”

“那要怎么点火?”

“只要用简单的定时装置就行了,说穿了实在有点愚蠢,不过相当方便——事先在两边窗帘的墙板上安装截掉烟蒂的香烟,然后用胶带往壁板上粘好;从墙板上的纵向烧痕长度判断,我估计两边大概只各安装了一支烟。从烟草判断,该种烟燃烧时间约十分钟;窗帘从点火到燃烧至被人发现的火势所需时间约十五至二十分钟;窗帘起火燃烧是十点二十分的事,逆推回去,窃贼点燃香烟应该是九点五十至五十五分时。至于安装香烟的时刻,有可能就是那段时间,或更早些。”

“如果我没听漏的话,你好像有提到你们团员有人失窃香烟……”

“没错,这相当具有启发性,但似乎不具决定性……这暂时搁一旁,先来看嫌犯人选,依据我刚刚叙述的初步推论,凌霞枫小姐不算,旅行团员加上领队导游共十六人,排除掉物理情况上不可能犯案的三个人——谢领队、导游阿卜杜拉、雷毅——剩下的十三人中,比较有可能的是……”

“等等啦,你真的那么快就把他们排除了哦?”

“咦?”

“虽然他们三个都有不在场证明,可是真的没有嫌疑吗?”她瞪大的双眼令人分辨不出玩笑与认真之间的区别。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女孩淘气地说,“一般推理小说中的凶手常常都是理论上不可能犯案的人不是吗?这样才能误导读者啊!虽然我推理小说看得还不多,但还算有一点概念;对于推理阅读新手来说,若凶手是理论上不可能犯罪的人一定会让人感到很讶然,能让读者感到惊讶,这样作者在意外性方面的安排就算成功;但对阅读老手来说,这种安排就很容易被看穿,因为只要故事中出现那种有铜墙铁壁的不在场证明的人,十之八九就是凶手了!在这种情况下,读者要看的就是巧妙的犯罪手法啰!这是有点‘作弊’的推理法。”

“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推理入门状况,不过如你所言,那是‘作弊’的推理法,我们要揪出真凶,还是要有根据;而且你若要说凶手是他们三人之一,也要提出确切的手法,我才能信服。”

“我只是提供可能性供你思考,并没一口咬定他们涉案。”她撅撅嘴。

他赶忙说道:“别误会,我没有什么责难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我知道啦,你继续刚才没说完的。十三人中比较有可能的是?”

“其实我想先排除林政达先生一家人,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其中一人涉案的可能性。”

“你这样说还不是一样没有理由,自打嘴巴。”

他苦笑,“有些事情逻辑是无法解决的,就是单凭感觉。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好吧,那其他人呢?”

“这个嘛……陈国茂夫妇我也蛮想排除的。”

“又是你的直觉告诉你的吗?心理证据不代表一切!”

“我知道。我一直想让自己的推理能像菲洛·万斯加上埃勒里·奎因那样,可是这实在好难。”若平无奈地说。

“总之,简单说就是你现在还无头绪就是啰?”她摊摊手。

“至少矛头不知要指向哪里。”他摇摇头。

“对了,你说的那个浴巾娃娃,我倒是有想到一点……不过其实没什么帮助。”

“哦?说来听听。”若平饶富兴味地说道。

“窃贼挂错它的方向,代表他不知道浴巾娃娃的意义吧?我的意思是,娃娃面对房门的意义。”

“没错。”

“那么这点就对你们领队有利了,因为他来过埃及那么多次,不可能搞错娃娃的方向吧?但如你所推论,他已从嫌犯名单剔除……”

“我并没有下定论,”他以略带指责的口气说道,“不过你这么说倒是有道理,除非他眼睛有问题。”

“好吧,那我们基本上剔除掉三人了,林政达先生一家人中的小女孩林欣涵据你描述还太小,我认为可以排除,这样就剩下十二人。看来要决定谁是真凶,必须要有决定性的推论。”

“问题是这个推论目前为止仍然像我高中那位美丽音乐老师的年龄一样,是未知数。”

“也不见得啊,就像你刚刚提到的香烟推论,陈国茂先生的烟失窃应该是被窃贼拿去做定时装置了吧,那有机会进房间拿烟和打火机的人应该就是凶手了。照你方才的叙述,只有张乔音、韩琇琪、严雅晴三人。”

“但我不信任陈太太的记忆,她自己也没有百分之百确定……”

“等等……我想到一个可能,”女孩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可是好像有点荒谬……如果窃贼是陈先生或他太太,那烟和打火机就不一定是其他进过房间的人偷的吧?陈先生的装病可以是障眼法。”

“可是如果他是窃贼,他何必向陈太太抱怨烟不见?这不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吗?”

“可能的解释是,他知道定时着火装置迟早会被查出,宣扬自己烟被偷就会被认为是受害者,嫌疑自然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如果是这样,因为陈先生的不在场证明由陈太太作证,因此陈太太会是共犯。”

若平摇摇头,“太复杂的心理战术,当然,我不排除某些疯狂的犯罪者会这么做,不过或许是你没和这对夫妇交谈过,所以不明白他们不会是犯罪的料子。”

“也许是疯狂犯罪者演技太好,把你给骗过了?很多变态杀人狂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或许吧,看来我们还是在五里雾中。”侦探苦笑。

“难道其他线索没有帮助吗……”女孩托着腮,思考起来,“那么那个换床单的奇怪侍者呢?搞不好是他昨天换床单时发现凌小姐房内的斯芬克斯,十分中意,然后趁着舞会进行时拿着备用钥匙进房偷了东西……”

“那凌小姐皮包被偷又要怎么解释?难不成是他又绕到交谊厅偷皮包?第一次进房间没偷成又偷第二次?这好像有点扯……”

“哎哟,不要抓我漏洞啦!我不知道!”汤影璇扮了个鬼脸,“这些问题应该你来回答。”

“我就是回答不出来呀!”他蹙眉叹了口气,“唉……啊,对了,我有个小问题想问你。”语气柔和了起来。

“问吧,什么事?”女孩的眼神透露着好奇。

他有点尴尬地说:“当你喜欢一个人,会为他做任何事吗?”

汤影璇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以平静的眼神看他,然后浅浅一笑,“有点笼统,要看是什么情况吧!”

“我说明白一点好了,其实和这件案子有关。如我前述,谢领队替凌小姐换床单的举动,你能体会吗?”

小熊的主人突然正视他,反问:“你怎么解读?”

“你对你爱的人,想要付出关心,有时却不懂得怎么对她好,于是尽你所能关注她……

不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我当然可以体会,你呢?”

“体会到滥情的地步了。”

女孩突然“扑哧”一笑,“你真有趣。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啊?”

“嗯,说正经的,那种心情抽象来分析,是借着具体的行动来表现抽象的情感吧,而具体的行动本身并无太大的实质意义,重要的是隐藏在里面,那看不见的东西。”

“女哲学家。”他笑了笑。

女孩没理会他,“其实人类有很多行动所表达的,并不是表面显露出来的意思,但旁人解读却常碍于表象,而忽略了隐藏在背后的真正意涵……我想感情也是如此吧。”

“感情……”他慢慢咀嚼这两个字,然后摇摇头,喃喃自语。

突然,他摇摆的头速度减慢,缓缓停下,句子的后半没入嘴里,然后沉默了半晌,“表象……真正含义……”侦探张大双眼,嘴唇半开,一副被惊愕噬走灵魂的模样。女孩狐疑地盯视着他。

“老天!原来如此!”他兴奋地大叫,双拳紧握,全身颤抖,嘴边竟诡异地迸出微笑,“好个见树不见林!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他转过身用有力的双手紧紧抓住女孩柔嫩的酥肩,脸上露出全世界最欢欣的表情,贪婪地看着她,面容布满一种柳暗花明的快感,与彻悟。

女孩只能呆呆地望着他,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侦探突然往前一扑,双唇身先士卒。

她不由自主地惊呼了一声,本能地闭上双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若平会兴奋地朝她面颊扑过来,但当她张开双眼时,却发现侦探在低头亲吻着皮包上的小熊。

“最美好的事物只会在漫漫长路的末端浮现,在此有双重含义,我不想违背这条真理……”男人抬起头,意有所指地望着女孩,“不过对小熊来说可能不是如此,我还是要重复那句话: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他快速转身离开,两三步后又转过身来,抛下一个自以为冷静的微笑,“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在这里碰头,届时,”他双眼一亮,“我会回来,告诉你‘真相’!”

“等等嘛!你要去哪儿?”汤影璇表情有点惊魂甫定,喘着气。

“我去确认最后的线索,然后,”他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去拜访‘凶手’!”说完若平头也不回地飞奔而下,消失在甲板的楼梯口,留下夜色笼罩下,一脸愕然、尚未反应过来的女孩与小熊。

三步并作两步,他飞也似的下了阶梯,闪过两名正要上楼梯的外国人;连道歉也没说,侦探快步拐向左侧,进入走廊,然后在407号房停下。

若平焦急地快速敲门,像一支失控的机关枪。

门开之际,他的手背正突击到一半,悬在半空。凌小姐皱着眉头。

“哪有人敲门敲那么多下的?你是怎么啦?”

“我要来个总复习,可以进去吗?”

“什么总复习?噢,算了,你先进来吧。”

女郎如往常一般,往床沿一坐,等待着若平开口。她还穿着白天出游时的衣服,应该是还没洗澡。

若平没有坐下来,他站着问道:“我想将事件从头到尾再确认一遍,就从昨天上船开始好了。你把上船后一直到发现斯芬克斯被窃间的行动告诉我。尽量详细一点。”

“哦?好……昨天上船后先用午餐,用完我在一楼大厅领了钥匙后回房,稍微梳洗一下便再下楼集合,跟着大家去神殿……下午的行程细节也要详述吗?”

“不必,从回船后开始。”

凌小姐刻意看了若平一眼,“我不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帮助,不过……还是照实说:回船后谢领队邀我到顶层甲板喝咖啡,接着就去吃晚餐……”

“等等,你们咖啡喝了多久?昨晚我们回船是六点左右吧,你们一回船就直接上甲板去了?”

“一回船我们就直接上甲板去了,至于喝了多久……应该有两个小时左右吧!因为我记得我们直接到一楼大厅等团员,然后再下楼吃晚餐。”

“谢领队十分健谈?我想他昨天应该是谈笑风生。”他眼中的那股光芒,未曾减弱。

“你怎么知道?他实际上十分会说话,而且也相当幽默;与他谈话你会不自觉地想聊下去……不过……”她眼神陡地暗下。

“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不怎么说话,也没有来找我。”

“你没有问他吗?”

“问了,但他含糊带过。”

这时眼前的女郎似乎展现出一种若平未曾见过的情感。

但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侦探继续追问:“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不过让我们继续。吃完晚饭后你就回房了吧?”

“嗯,那时大概八点五十分左右,我回房歇息了一下,然后开始做晚会的准备。”

“一直到赴会前你都没有离开过房间?”

“没有。”

“离开房间前你有亲自确认过斯芬克斯的存在吗?我的意思是,例如摸摸它,确定它的质感……”

“你在说些什么呀,难道你认为我昨晚离房时看到的斯芬克斯只是幻影?太荒谬了。我将它拿起来把玩一番,放好才离开房间的。”

“我相信你。接下来跳到你回房后,发现东西失窃……从船长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后一直到你找我进房这段时间,有其他人进过你房间吗?”

“当然没有,钥匙我带在身上,也没有人来找我。”她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

“我知道了,”若平深思,“还有一个问题,还没参加这旅行团前,你认识邱宪铭先生吗?”

凌小姐似乎微微吃了一惊,“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其实我连话都还没和他说过呢!”

“你对他印象如何?”

“这……虽然他似乎心事重重,但感觉上是非常有教养、读过书的人。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其他呢?”

“就这样了吧,我并没有特别注意他。”

“非常谢谢你,我想我的问题就到此结束。”

“啊?”女郎露出讶异的表情,“那么……”

“放心吧!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斯芬克斯明日将重回你的怀抱……也非常谢谢你相信我的能力,把这件事交付给我。就这样了,祝你好梦。”

他微微对凌小姐点个头,留下担保的微笑,没等她回答便转身轻合上房门。

在房间内,他振笔疾书了一阵,放下笔,审查一遍内容。然后起身。

他走上走廊,走到311号房前,确定四周没人后,将纸张从门缝下塞入。

然后他快速离开。

游轮的房里。

他沉思着。已经好一段时间了。

房里虽有空调,但他却感到窒闷,心头纠结;很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因为空调并没坏。

红色行李箱被打开,丢在床边,里头的东西井然有序地摆着。他的目光移向箱中的物品。

原本应该要放在里头的,却发生了意外……

他叹口气。思绪转回。

他不知道那个人知道多少,但从他下午的谈话看来,他一定知道某些事。

早就应该要有心理准备,当来到埃及的第一天,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后,他就应该有所警惕,不该冒险。

但他怀疑那个人的斤两,他也对自己有自信。那个人不可能知道的。

绝对不可能。

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计划,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况且没有证据。

不过整件事回想起来,好像是一个错误。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那样做。

为什么人总是等到做了之后才后晦?

想这些都无济于事,现在最烦心的是,到底是谁拿走了?……“砰砰。”

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有问题要他处理的话应该会打电话……难道是他?

他疑惑地从沙发上起身,整了整衣服、头发,环视了房间,确定一切体面后,便朝房门走去。

他先从猫眼窥看。

是那个人。

那个人若无其事地站在门前,轻松等待。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本能的警戒升起,他犹豫着要不要开门,但不开门的话不就等于默认?

“砰砰。”

他决定开门。

“啊,抱歉,”门开启后,那个人说道,“这么晚了还打扰你,还没睡吧?”

“还没,有什么事?”他维持镇定。

“其实没什么……只是……有点不好启齿,”来访者露出羞赧的神情,“我进不了我的房间。”

“忘了带钥匙吗?”

“不不,我有带,不过打不开。从一上船后我便有这个困扰,房间的门不好开,钥匙插进去后,好像还要朝某个方向转动……不是只是单纯地往右转。”

“那你这几天是怎么进去的?”房间的门的确不好开,要有诀窍。

“有时候拜托隔壁团员,有时候我自己乱转,不过都找不到诀窍……现在太晚不好意思打扰隔壁邻居,因此来找你,你可以示范一遍怎么开门吗?我一直想搞懂,问题一定要解决。”

原来是为了这种事,他点头,“那我们到你房间,我示范一遍给你看。”

“不必麻烦了,就在这里用你的房门示范给我看就行,不想太劳烦你。”

“这样吗?好吧,我去拿钥匙。”

他拿了钥匙,步出房间,然后将门关上。

“诀窍是什么?”那个人站在一旁问道。

“很简单,把钥匙插入钥匙孔后,往前压,维持压的动作向左转半圈,然后再往右转……”他将钥匙插入孔内,就在那一刻……糟糕!

他感到自己停顿了一下,而那一刹那的停顿已经被那个人发觉了。

他转过头。若平看着他。

“好奇怪,”侦探面无表情地开口,“你那把钥匙上头明明刻着407,但你的房间号码却是401,难道这样也可以开门吗?”他上前一步,右手放到钥匙上,速度快到无法被阻挡。

他放下手,颓然站立一旁,没有阻止他。

若平照着诀窍转动钥匙,门应声而开。

他恍惚起来,耳畔鸣响着若平的质问:“为什么407号房的钥匙可以开启401号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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