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车朝大学的方向前进。从二宫的住处沿着国道往仙台市区行驶,中途会经过一条很长的隧道,过了隧道之后,弯曲的道路便通往青叶山。我们的大学校园就在青叶山境内,单程只需耗时三十分钟。

“听说几年前,那条隧道里发生了很惨烈的事。”二宫用大拇指指了指刚刚经过的隧道。

“惨烈?”

“隧道里因为严重的交通堵塞,车子没办法前进或后退,连走路的空间都没有。”

“于是发生口角、打斗或抢劫。”

“你也知道啊?”

“到处都是这种情况。”我回答他,“不过最近好像突然变得平静许多。你不觉得吗?刚刚在隧道里没有车子,也没有人攻击我们。”被遗弃的废车全都被移到路旁,让道路可以顺利通行。

“对了,最近好像也很少听说杀人或抢劫的案子。”二宫不经意的一句话刺痛了我,但我仍若无其事地说:“不过这大概也只是一时的现象。大家一定是暂时疲于惊慌失措,不久之后又会开始骚动。现在是宝贵的缓和时期。”

我缓缓地转动方向盘。“只是,把这么宝贵的时间花在逛大学校园怀旧上,算是明智的选择吗?”

“不然你想得到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我是不是应该赶快回到公寓、绑好绳索,重新尝试自杀呢,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大学校园比我记忆中的小了一些。暗灰色的建筑隐藏在青叶山山腰茂密的树林之间。刻着“理学院”三个字的门已经粉碎,不知道是被谁拿什么样的道具破坏的。“真令人怀念。”

我们在校园内闲逛了一会儿才进入教室。教室入口外的走廊是通往餐厅的,而入口处的门已经倾斜,门锁也坏了,我们只好用蛮力把门撬开,一股掺杂着尘埃与霉菌的气味扑鼻而来。

“我几乎都坐在这个位子。”二宫坐在距离讲台最近的第一排座位。“的确。”我这样回答。二宫又说:“矢部,你几乎都没有来上课吧?”“嗯。”我环顾整间教室。这里的损坏程度没有我预期的严重。桌子有被烧过的痕迹,椅子也被搬走几张,另外有一些肮脏的痕迹显示曾有人住在这里,但教室至少还勉强保持原状。我试着坐在了最后面的位子上。

这时,我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景象突然扭曲。我感到一阵晕眩。教室墙壁的颜色突然产生变化,桌上的涂鸦和椅子的伤痕反复增加又减少,昼与夜仿佛倒转了数十次。

我察觉到自己又在回忆往事,追溯过去的记忆。千鹤坐在我旁边的位子。她没有化妆,仍是学生时的模样,穿着一件低领的洋装,把她当时心爱的皮革包放在一旁。“矢部,真难得。”她对我说,“没想到你会来上这堂课。”

“因为我今天很闲。”

“喂,你是付学费来打发时间的吗?也太奢侈了吧。”

当时我们还只是朋友关系,还没有开始谈恋爱。我在脑中回想并体验上课的情景。许久没来上课的我当然跟不上进度,但我心想反正到考试前再向千鹤借笔记来抄就行了,因此连文具用品都没拿出来,只是坐着听教授说话。

课上到一半左右时,我感到有些在意,戳了一下邻座的千鹤问:“喂,刚刚教授讲的东西不用做笔记吗?”我觉得那似乎是很重要的内容。

“喂。”千鹤露出苦涩的表情,“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自己做笔记吧。”

“不,我的笔记就是千鹤的笔记,所以我希望你能把重点抄下来。”

“不要老是指望别人帮你抄重点。”

我应该是在大二的夏天开始和千鹤交往的。我追溯记忆,试图找寻两人交往的契机。对了,我站了起来。我跟她之所以会开始交往,也是因为二宫。

“喂。”我坐到二宫旁边的位子。他正坐在最前列的位子,托着脸颊发呆。“你记不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的一件事?”

“什么事?”

“应该是在学校餐厅一起吃饭时说的。”

“吃秋刀鱼的时候?”

“对了,你以前总是点秋刀鱼。”

矢部,老实说吧,你很喜欢千鹤对不对?

当时二宫顶着一脸无趣的表情听我说些废话,像是深夜电视节目的内容、在附近快餐店听到的怪异方言,或是理学院教授的八卦等等。接着,他突然插入一句话:“我问你一件事”并问了上面那个问题。

“因为你那时候老是牵挂着千鹤的事情啊。”

“可是你也没有必要特地指出来吧?”我边说边望着眼前的黑板。黑板上用粉笔写了很多字。有的写着:“欢迎小行星!”也有坚定的讯息:“我会再回来!”这些大概是在还算和平的时期所写的吧?另外也有人用歪斜的字体写着:“沟通可以解决一切。”后面接着意义不明的计算公式。“理学院是否能够阻挡星星?”也有人这么写。其中最深切地打动我的,是写在左上角的一排小字:“我不想死。”我盯着这排字看了好一会儿。

“事实上,”我和二宫并排坐在一起,看着前方不存在的教授,他又说,“当时千鹤看起来好像也对矢部有意思。”

“有意思”这个说法让我感觉很可笑。“怎么说?”

“两人彼此都有好感,但是却迟迟无法缩短距离,看在旁人眼里真的很火大。”

“你这是什么鬼话?”我感到无言,“你就是为了这个理由才逼我告白?”

“我想要改变轨道。”二宫低声地说,不像是在开玩笑。“继续观测下去会让我很受不了。”

原来如此。我这时才感觉好像明白了二宫的秘密。“原来你在观测我们。”

“基本上,你们内心的想法根本就昭如星星。”

“不是星星,是日月。这句成语应该是‘昭如日月’才对。”

“这样啊。不过后来你和千鹤结婚,结果怎么样?”二宫又提出质问。

“怎么样?千鹤或许觉得是一场失败吧?”我老实回答。

“你们吵架了?”

“我们经常吵架。我还曾经在回到家时看到她在桌上留下的纸条,上面写着:‘我已经受够了,拜拜。’她大概积怨很久了吧。”

“的确是。”

“不过,哪有人会突然冒出一句‘拜拜’啊?”

“她大概真的很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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